正文 第10章 天下苍生待霖雨
目录：钓以卿心| 作者：云折烟| 类别：玄幻奇幻
兰子君说我变了，变成什么样她没有说；我也觉得我变了，变得让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这还是不是曾经那个只要今天吃饱喝足就可以安稳睡上半天的林第八。
如今我手上有萧霁送我的剑，暗红色剑鞘的短剑。虽然在不久后我便发现，枭鹰会刚入会的女子，手里都是一模一样的红鞘短剑：统一订制，貌似还被工匠偷工减料，所以分量才轻。二两银子一把，还不如萧霁那日打发难民给的钱多。
美人坐在我的旁边，依旧干练戎装，有一下没一下地比划着拳脚。见我一脸失落，便问了我原因——虽然我们两人间发生过不愉快，但兰子君却是个极好相处的女人，处了几天，已然对我如同姐妹——不仅给我好吃好喝，打点我在枭鹰会的起居，还教了我一些防身的拳脚功夫，说什么“枭鹰会的女人至少要懂得在战场上不拖后腿”。
她很喜欢说自己是“枭鹰会的女人”，看得出，她对这群人感情很深。
我知道这也是萧霁打算教我武功的原因，为了让我不拖后退，仅此而已。
不过让我感到不自在的事也有，兰子君连我月事的日子都问了去，说是什么以人为本，每个月的那几天不会给我派什么活动量的任务……可是就我这身手和功夫，活动量最大的也不过就是打算盘了吧？！
“你心里有事。”兰子君忽然冒出一句，也不看我，一双美目盯着枝头上蹦跳的麻雀。
“子君姐，你说，天下苍生到底要什么？”挣扎许久，我还是道出了心中的疑惑：萧霁是瑞阳王朝的救世主，他是大英雄！可是如今他还是要用钱去解决天下苍生的问题，比如牛家村的事，不能收留，只能打发，就像打发要饭的乞丐一样——那苍生所祈求的，归根结底还是钱啊！
“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兰子君想了想，说，“他们要的，是安定。”
“安定不是得有钱么？”我问，“枭鹰会是不是很有钱？可以救济他们？”
美人叹气，终于看向我，低声说，“我们很穷，穷到……你无法想象。”
枭鹰会是个大组织，大到瑞阳王朝各个地方，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萧霁是总舵主，是老大，也是个穷得叮当响的江湖人。虽然我曾一度觉得他很有钱，至少，他把那些小额银票给那些难民时，一点也没有犹豫。
“那些钱是从祁府弄出来的，不知为什么，祁忘川这个狗官的府邸，戒备总是很松散。听萧霁说，那里……和其他官员的府邸不大一样，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从祁府弄钱这件事，对萧霁来说很容易就得手，可是上次，不知道怎么就出了问题……”兰子君告诉我，语气中有一丝没落，“我们这些人到底是漂泊辗转着的，一路要救济别人，还要补充兵器补给，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现钱了……难为他，亲自做这些事，还受了重伤……”
“这么惜命的人，府邸居然没什么戒备？”我咧嘴笑，心里暗骂祁忘川是个大傻叉，“他不调兵护着自家屋子，难道慕容皇帝也不护着自己下面的官员么？”
“只怕其中有比官兵更难对付的人，萧霁这才不许我们去冒险，偌大江湖，什么样的奇人都有。”兰子君严肃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也更加不能冒然行动。听说这祁忘川本是个生意人，是花钱买的官。买官以后便贪，钱越攒越多，官越买越大，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掌握了瑞阳王朝的盐，铁，米三条命脉，他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盐，铁，米。
是任何一个王朝的支柱。
我听说过，福业城曾经有个祁大老爷是个生意人，虽说算不上富可敌国，至少也是富甲一方，只可惜命短，一生劳碌也没享过清福；没想到他儿子接了生意，花钱买官，竟能得到慕容清的赏识，一路青云，官越做越大，钱越刮越多。现在，居然连铁也能控制……这已经不是一个少府监该有的权利了。
我低头看看腰间的红鞘短剑，忽然觉得有些想念我的铁器铺子。
兰子君低低道，“那剑是冷梅曾经用过的，萧霁一直留着。眼下没有多余的刀剑，他倒是舍得给你了。你是看货的，自然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剑，可是对他来说，却很不一般。”
她的意思我懂，这剑，我得好生伺候着，争取做到：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冷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尽管我明白，这些事少知道为好。可我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与萧霁有关的，我都想知道，特别是和他有关的女人。
“一个……背叛了我们的人。”兰子君说这话的时候低了头，我看不见她的眼神，不过听那语气，却是很沉重的一件事。沉重到，她不想多提。我心里刚涌起一阵失落，她又开了口：枭鹰会是近些年才鼎盛的组织。在此之前，因为时机尚未纯熟，江湖上只有那么一小股儿甘愿挺身而出推翻慕容清的力量，叱咤一时。为首的是九个人，被称为“五翼四卉”。
我点点头，表示略有耳闻。
“五翼是指：夜枭，野鹰，灵鹫，信天翁，赤雕；四卉则是君子兰，冷梅，紫藤，千日红。”兰子君一点点向我解释，一时间我觉得这个女人的经历远超乎我的想象，“我们九人分属不同的江湖门派，可是都一心想光复大燕王朝，这才走到了一起……可是冷梅终究是背叛了我们，曾经的九人，如今也各自飘落，有些人放弃，有些归隐，还有的，已经成了尸体。依旧肯为大燕复国而战的，只剩下我们三人……”
我注意她说了“我们”，我想那个君子兰所指代的，便是她兰子君。
“这么说来，野鹰叔也是……”
她点头，“萧霁便是当年的夜枭，所以才有了如今的枭鹰会。”
我忽然间觉得，兰子君是彻底信任我了。但是说真的，萧霁当年的代号实在是不怎么好听，尽管很好记——一群鸟人和一堆花草中唯一特立独行的存在——食物，可秀色可餐，约莫就是这个道理。
“子君姐……是不是喜欢萧大……呃，师父？”这个纯属八卦。兰子君咯咯笑，她唇红齿白，肌肤光洁，让人很难想象是个久骋沙场的女将。我是羡慕得不行，如果他要是喜欢萧霁，我估计就得不战而败了。
“我与萧霁不过是共事而已，男女之情……”她笑着摇头，“怕是林姑娘多想了。”
“一点也没有么？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嘟嘴，于我来说不可企及的东西，她怎能这般不当回事呢？至少说一点仰慕的话，我心里也平衡一些啊！
她看看我，说得很自然，“我说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是英雄是救世主是如来佛主我也不喜欢。”顿了片刻，她开始低头踢着脚，“我知道萧霁好，很好很好，可我不喜欢……等我遇到那个喜欢的人，管他好人坏人，聪明笨蛋，我也能知道……有些东西，看一眼就明白。”
我哑然，第一次发现这极为懂事的女人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然而很久以后，我明白了她是对的：喜欢一个人，管他是好是坏，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可我毕竟不是她，我没有兰子君那种“看一眼就明白”的本事。
我看了很久很久，可还是不明白：
很好很好的东西，也可以不为所动。
很坏很坏的东西，也可以生死相许。
如今我手上有萧霁送我的剑，暗红色剑鞘的短剑。虽然在不久后我便发现，枭鹰会刚入会的女子，手里都是一模一样的红鞘短剑：统一订制，貌似还被工匠偷工减料，所以分量才轻。二两银子一把，还不如萧霁那日打发难民给的钱多。
美人坐在我的旁边，依旧干练戎装，有一下没一下地比划着拳脚。见我一脸失落，便问了我原因——虽然我们两人间发生过不愉快，但兰子君却是个极好相处的女人，处了几天，已然对我如同姐妹——不仅给我好吃好喝，打点我在枭鹰会的起居，还教了我一些防身的拳脚功夫，说什么“枭鹰会的女人至少要懂得在战场上不拖后腿”。
她很喜欢说自己是“枭鹰会的女人”，看得出，她对这群人感情很深。
我知道这也是萧霁打算教我武功的原因，为了让我不拖后退，仅此而已。
不过让我感到不自在的事也有，兰子君连我月事的日子都问了去，说是什么以人为本，每个月的那几天不会给我派什么活动量的任务……可是就我这身手和功夫，活动量最大的也不过就是打算盘了吧？！
“你心里有事。”兰子君忽然冒出一句，也不看我，一双美目盯着枝头上蹦跳的麻雀。
“子君姐，你说，天下苍生到底要什么？”挣扎许久，我还是道出了心中的疑惑：萧霁是瑞阳王朝的救世主，他是大英雄！可是如今他还是要用钱去解决天下苍生的问题，比如牛家村的事，不能收留，只能打发，就像打发要饭的乞丐一样——那苍生所祈求的，归根结底还是钱啊！
“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兰子君想了想，说，“他们要的，是安定。”
“安定不是得有钱么？”我问，“枭鹰会是不是很有钱？可以救济他们？”
美人叹气，终于看向我，低声说，“我们很穷，穷到……你无法想象。”
枭鹰会是个大组织，大到瑞阳王朝各个地方，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萧霁是总舵主，是老大，也是个穷得叮当响的江湖人。虽然我曾一度觉得他很有钱，至少，他把那些小额银票给那些难民时，一点也没有犹豫。
“那些钱是从祁府弄出来的，不知为什么，祁忘川这个狗官的府邸，戒备总是很松散。听萧霁说，那里……和其他官员的府邸不大一样，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从祁府弄钱这件事，对萧霁来说很容易就得手，可是上次，不知道怎么就出了问题……”兰子君告诉我，语气中有一丝没落，“我们这些人到底是漂泊辗转着的，一路要救济别人，还要补充兵器补给，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现钱了……难为他，亲自做这些事，还受了重伤……”
“这么惜命的人，府邸居然没什么戒备？”我咧嘴笑，心里暗骂祁忘川是个大傻叉，“他不调兵护着自家屋子，难道慕容皇帝也不护着自己下面的官员么？”
“只怕其中有比官兵更难对付的人，萧霁这才不许我们去冒险，偌大江湖，什么样的奇人都有。”兰子君严肃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也更加不能冒然行动。听说这祁忘川本是个生意人，是花钱买的官。买官以后便贪，钱越攒越多，官越买越大，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掌握了瑞阳王朝的盐，铁，米三条命脉，他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盐，铁，米。
是任何一个王朝的支柱。
我听说过，福业城曾经有个祁大老爷是个生意人，虽说算不上富可敌国，至少也是富甲一方，只可惜命短，一生劳碌也没享过清福；没想到他儿子接了生意，花钱买官，竟能得到慕容清的赏识，一路青云，官越做越大，钱越刮越多。现在，居然连铁也能控制……这已经不是一个少府监该有的权利了。
我低头看看腰间的红鞘短剑，忽然觉得有些想念我的铁器铺子。
兰子君低低道，“那剑是冷梅曾经用过的，萧霁一直留着。眼下没有多余的刀剑，他倒是舍得给你了。你是看货的，自然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剑，可是对他来说，却很不一般。”
她的意思我懂，这剑，我得好生伺候着，争取做到：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冷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尽管我明白，这些事少知道为好。可我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与萧霁有关的，我都想知道，特别是和他有关的女人。
“一个……背叛了我们的人。”兰子君说这话的时候低了头，我看不见她的眼神，不过听那语气，却是很沉重的一件事。沉重到，她不想多提。我心里刚涌起一阵失落，她又开了口：枭鹰会是近些年才鼎盛的组织。在此之前，因为时机尚未纯熟，江湖上只有那么一小股儿甘愿挺身而出推翻慕容清的力量，叱咤一时。为首的是九个人，被称为“五翼四卉”。
我点点头，表示略有耳闻。
“五翼是指：夜枭，野鹰，灵鹫，信天翁，赤雕；四卉则是君子兰，冷梅，紫藤，千日红。”兰子君一点点向我解释，一时间我觉得这个女人的经历远超乎我的想象，“我们九人分属不同的江湖门派，可是都一心想光复大燕王朝，这才走到了一起……可是冷梅终究是背叛了我们，曾经的九人，如今也各自飘落，有些人放弃，有些归隐，还有的，已经成了尸体。依旧肯为大燕复国而战的，只剩下我们三人……”
我注意她说了“我们”，我想那个君子兰所指代的，便是她兰子君。
“这么说来，野鹰叔也是……”
她点头，“萧霁便是当年的夜枭，所以才有了如今的枭鹰会。”
我忽然间觉得，兰子君是彻底信任我了。但是说真的，萧霁当年的代号实在是不怎么好听，尽管很好记——一群鸟人和一堆花草中唯一特立独行的存在——食物，可秀色可餐，约莫就是这个道理。
“子君姐……是不是喜欢萧大……呃，师父？”这个纯属八卦。兰子君咯咯笑，她唇红齿白，肌肤光洁，让人很难想象是个久骋沙场的女将。我是羡慕得不行，如果他要是喜欢萧霁，我估计就得不战而败了。
“我与萧霁不过是共事而已，男女之情……”她笑着摇头，“怕是林姑娘多想了。”
“一点也没有么？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嘟嘴，于我来说不可企及的东西，她怎能这般不当回事呢？至少说一点仰慕的话，我心里也平衡一些啊！
她看看我，说得很自然，“我说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是英雄是救世主是如来佛主我也不喜欢。”顿了片刻，她开始低头踢着脚，“我知道萧霁好，很好很好，可我不喜欢……等我遇到那个喜欢的人，管他好人坏人，聪明笨蛋，我也能知道……有些东西，看一眼就明白。”
我哑然，第一次发现这极为懂事的女人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然而很久以后，我明白了她是对的：喜欢一个人，管他是好是坏，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可我毕竟不是她，我没有兰子君那种“看一眼就明白”的本事。
我看了很久很久，可还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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