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破落的家

    破落的家

    村里流传着小刚是个陕西人，而他的真实姓名除了小刚自己和李富伟一家人知道外，也许只有麦玲的舅舅知道，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小刚的身世也成了家家户户都传播着的传奇故事。

    小刚弟兄两个，哥哥大他两岁，父母都是庄稼人。小刚5岁的那一年，他的父亲抢劫银行，当场被警察用乱枪扫射而死。有人说他的父亲当时抢了一身的钱，连裤腰和皮带之间夹得都是，最后却是浑身的子弹穿孔，流尽了鲜血而死。

    小刚的母亲之后便疯了，整天到处乱跑，再也没有回来。只剩下两个可怜的孩子，无父无母，也无家可归，成了流浪娃。

    后来，两个孩子扒火车来到了陕西的大城市里头，他们兄弟两个便开始了在街上乞讨。厚厚的破衣裳把它们身体围起着，头发又长又脏、乱蓬蓬的，脸上也是黑灰的一片，他们成了街上年龄最小的乞丐，街上像他们这样的孩子也是有的，路人会给一些施舍，一些小钱，一些吃的，但多数只是瞅一眼便远远的绕道离开了。他们饥一顿饱一顿，也受尽了屈辱。晚上，他们裹紧了衣裳，睡在大桥底下，躺在捡来的被褥上，风吹着，雨雪飘打着，黑暗也侵蚀着。

    小刚和他的哥哥终于熬过了这个冬天，可就算是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他们的生命里依然只有风雪。他们的家便是大桥下面的草窝，房顶便是那桥的底，灯光是整夜通明着的路灯，伴侣是青蛙和蛐蛐的鸣叫，还有那风声雨声。

    后来，小刚和他的哥哥被人收留了，来到了一个新的集体。那个好心人是耍杂技的，靠着杂技在街上营生。这个杂技团也是每天东奔西走，在街上人多的地方演出，居无定所，饥一顿饱一顿的，靠着一身的小杂耍赚着钱，跟流浪汉没有多大的区别。

    小刚和他的哥哥成了这个杂技团的帮工，干一些零碎的活。他们要搬沉重的桌子，他们要时时等待着被差遣，端茶倒水，收拾行李。他们也在人群之中乞讨，可讨回的钱却是属于杂技团的，杂技团却只给他们吃不饱的饭菜。但他们总算是有了一个集体，有了真正的伴侣，虽然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大人，但也总给他们一丝丝家的感觉――跑远了会有人找，做了错事会有人骂、有人打，有人整天给他们饭菜吃，给他们暂时安身的地铺，不管到哪里也都会带上他们。

    残酷的社会上总会出现一些残酷的人。小刚兄弟二人生活的风雪依然从四面八方飘打而来。伤痕留在了脸上胳膊上，却永远的刻在了这对兄弟的心中，湿漉漉的。

    杂技团的生活是单调的，而忙碌的、受着欺辱的兄弟二人更是学会了看人的脸色行事。他们面对的不光是被讨要的人们的不屑和嘲讽，更可怕的是杂技团的人对他们身体上的摧残。杂技团的人现在离不开这两个小家伙，他们教小刚兄弟二人耍杂技，各样的都要教。小刚不知道在骑独轮车上摔下过多少次，不知道练旋转的时候自己用手拨着地面旋转身体的时候，双手流过多少次血，而自己又头晕眼花的跌倒在了地上，长枪磨破了他们的手，刀尖划破了小刚左脸的眼角，留下了疤痕。最终，兄弟两个成了杂技团的看点，成了杂技团挣钱的工具，而这两个孩子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分一毫，只是每天吃最下等的饭菜。

    更可恶的是那些人把这兄弟二人的故事用毛笔写在了白色的布上，粘贴在木板上，放在了众人的面前。小刚和哥哥跪在木板旁，面前放着两个小盆子。人们可怜这两个耍杂技的孩子，纷纷往盆里扔钱，5分的，1毛的，5毛的，1块的。盆子满了，杂技团的人把钱全部搂走，一次又一次，丝毫不剩。小刚兄弟二人跪在哪里，哪里便会有杂技团的人在暗处紧盯着，防着这两个孩子私藏钱财。

    那一天，他们的阵地移在了一个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收入要比往常可观。铝盆子里面竟然还有一张5块的票子，小刚便起了私藏的心。他偷偷的把那张5元的票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不料被那个紧紧盯着他们的杂技团的粗汉子发现了。那个粗汉子一把抓起小刚的衣服，把他拉到了一个小胡同里，脱下了自己的鞋，狠狠的在小刚的脸上抽打。小刚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流，流进了嘴角处，也顺着脖子流进了自己瘦小的胸膛。小刚终于忍受不住，他转身拼命地逃跑，逃进了人群里，逃出了那个粗汉子的魔掌，再也没有回来。

    小刚止住了眼泪，他又一次的扒上了火车。这次，火车驶向了更远的地方。小刚在车厢的角落里想起了他的父母，想起了哥哥。哥哥，你现在在哪里呀？还在那个杂技团吗？还在忍受着欺辱吗？我逃走了他们又打你了吗……小刚忍不住又一次掉下了眼泪。

    火车停了下来，一个陌生的城市，无数张陌生的面孔，小刚便在这里重新开始了他的乞讨生活。

    洛城的人们是骨子里的沧桑，是见多了世面的，风风浪浪。他们见多了分分合合，见多了生死离别，见多了狂风阴霾，见多了血雨腥风，他们的内心深处总是对世事无所谓，却也总是舍不得、看不惯。

    洛城的人们也最是忙碌的，在这个城市里，来来往往的人们提着包裹，匆匆忙忙的赶路，闲散的人们总是少的，穿梭在店铺里买东西的人们也是急急忙忙，顾不上精挑细选。老城里倒是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老房子老窗户，红墙。窗户下面的老街道上到处是卖衣服的叫喊声，卖臭豆腐的三轮车里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小吃店的凳子上也坐满了人，没有吃上的看着正吃着的人门，吃着的人们说笑着毫无顾忌的喷着饭。

    但也是在这熙熙攘攘的街上，你若是闲散着溜上一圈，你的钱八成已经被偷了去。倘若你买衣服的时候搞着价钱，卖家死活不肯让步，你和他争吵着，最后就要成交的时候你却发现自己兜里的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很多人都会觉得是这商家干的，但总拿不出证据来。因此，在这条街道上，人们总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老城的夜市也是迷人的，街上挂着的大红灯笼亮起来了，此时的街道上则更多的是香味熏天，烩面、砂锅、米线、卤肉、凉菜、烧烤，应有尽有。此时也是老城一天中最喧哗的时候，人们围坐在小吃店的桌子上，点一些凉菜，来一碗面，喝着酒叫嚷着猜拳，手比划着，粗暴的说着话。人们更多的时候不是为了到这里吃菜喝酒，而是放松一下心情，告别忙碌的一天。

    星星月亮不知道在天上移动了多长的距离，从这头慢慢的溜到了那头。老城的街上狼籍一片，叫喊着的人们也散去了，只剩下一地的一次性筷子，摔碎的酒瓶子，塑料纸袋和一些剩菜残羹。

    店主们收拾着桌椅，拉架子车和蹬三轮的小商小贩疲惫不堪，拉着营生的东西慢慢的消失在了老城的街道上，只剩下了那一排大红灯笼还亮着微微的光。

    夜又慢慢的褪去，又开始了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