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上到底有几颗星星

    天上到底有几颗星星

    97年的这个暑假，祈桓疯狂的和伙伴们玩耍，从不想着他还有两本厚书要做――《暑假作业》。

    祈桓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伙伴们大都光着身子或是只穿一条裤桶，侯霞也要他把褂子脱下来，可他总是不肯，即使衣服脏了也不从肯赤条条的出现在伙伴们的面前。

    这一年，他们还是玩捉迷藏，但这个游戏在这个假期里已经玩得少了。他们也还提着油漆桶灌屎壳郎，也在晚上捉知了的原虫，早上捉刚蜕变成的知了。他们已经不玩了老鹰捉小鸡，现在改成了玩跳格子的游戏――用红色的瓦片在门口的水泥地上画出方格格，一些空格格里要写上“火”和“油”。把毽子扔在空格子里头，然后单腿跳过一个又一个空格子，把毽子捡回来。来回不能踩到空格子的边线，也不能踩进“火”和“油”格子里，那是代表了火堆和油锅的。

    祈桓最喜欢的游戏还是星星过街，这群孩子们都迷恋这游戏，疯疯癫癫的吵嚷一个晚上，最后在大人们的催促下他们才回了家，不尽兴的散了，夜安静了，睡下了。

    祈桓也在这个假期里到过几次西沟。

    沟里的树吸引着他，沟里的鸟也吸引着他，就连那沟里的小荆棘路也都吸引着他。

    路上跳着蚂蚱，飞着蝴蝶，蜜蜂还采着蜜，周围的花儿开得正艳，飘着香的。

    沟里还有细细的泉水，孩子们会用桐树叶的杆吸着石缝里流出的细细的泉水。那桐树叶子的杆是空心的，还带着桐树的怪味道，但孩子们喜欢这股从石缝里流出来的醇香甘甜又凉爽的泉水，甚至想象着把水带回去做饭吃，却从未付诸行动。

    泉水流过的地方是有螃蟹的，孩子们掀开一块又一块的石头，有时需要几个人共同掀开一块大石头，水浑浊了，还起着小泡。孩子们摸来摸去的找着螃蟹，竟被螃蟹夹到了手指头，尖叫着。孩子们能辨得出公螃蟹和母螃蟹，公螃蟹肚子上的盖子是三角形的，母螃蟹肚子上的盖子是半圆的，有时候捉到的母螃蟹盖子里还包着一群小螃蟹呢！孩子们还知道软壳的螃蟹是有毒的，是大人们告诉他们的，他们捉到了便立即扔了去，祈祷自己不要中毒。

    沟里到处都是禅鸣，槐树林子里到处是知了原虫脱去的壳和原虫钻出的洞穴。这里的知了壳比家里的小，而且到处都是，他们知道这壳是药材，捡来一大堆，结果也都在回去的时候扔得一干二净。

    这里还有大蚂蚱，是青绿色的，大腿粗壮还长了刺，看似凶猛无比。

    沟里的沟壑石头也被人翻来翻去，石头下面是躲藏着蝎子的，蝎子是好药材，能卖一些钱。一些没有出门干建筑的汉子晚上还会拿着矿灯下到这沟里照蝎子，蝎子们晚上都是要出来透透气的，它们似乎是要见一见那一轮月，但竟被捉住了。

    沟里头到处生长着荆棘，挂满了酸枣，只不过还是青青绿绿的，尚未成熟。孩子们摘下一颗放在嘴里，苦的，就连酸枣核都还是软的，连忙“呸呸”的吐出来，叫骂着。但这群孩子急切的期待着酸枣的成熟，期待吃上那又大又红、酸酸甜甜的酸枣子。

    阴历的六、七月份，只有槐树林里头长着野草莓，结满了红红的小果实，一大片，只是味道不怎么好。但孩子们还是摘来下肚，夸赞着这味道，他们不知道，真正的草莓是要比这野家伙好吃几百倍的。

    槐树林里的坡上也长满了“小蒜”，是葱蒜的味道，名字也许就是这样由来的。小蒜长得像葱，但比葱细小得多，地下还埋藏着它的小白骨朵。孩子们拔出小蒜，扔掉其中掺杂的小棍子，拿回家中，母亲炒了那小蒜下面条，孩子们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

    一些老头子在这沟里垦荒，远处的坡上、半山腰上都隐约可见。?头与石头的撞击声从远处传来，声音是清澈的，是这沟里的乐音。老头子们习惯了劳动，种了一辈子的庄稼，现在政策宽松了，他们不愁了吃喝，但还是不肯闲着，开垦几块荒地，可以种上红薯，这荒地是最长红薯的了。

    祈桓爱上了这地方，沟里的一切都有着诱惑力，那神秘的一面供这些孩子们探索畅游，它虽不是山，但却是孩子们的小世界，屹立着。孩子们似这沟里的一棵草，似山上的一片叶，填充着这里的静寂，儿歌伴响着，笑声也回荡着。

    夏天的晚上，有孩子们的吵闹声，也有他们数星星时的安静。

    山酒子村落大都成了红砖的平房，楼梯通到房顶，方便晾晒粮食。而那些土坯瓦房渐渐的少了，建成了新房子，或是坍塌了，存下来的多半也已经没人住了，空荡荡的，瓦间的枯草随风摇摆着，最灰暗的颜色。

    人们习惯在夏天日落的时候带上锅碗，一家人来到房顶上，铺上席子，坐下来吃饭。房顶上总能吹来习习凉风，解一天的暑气，屋子里面总是闷热的，是进不了人的。

    大门外面也有一些吃饭的人们，还是在家门口，端着大碗，围坐着，这是一种习惯，只是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

    家家户户屋子里的灯多是熄灭着的，大人孩子也都不愿呆在那闷热的屋子里，孩子们是放弃了他们热爱的电视剧的。

    在此刻，山酒子要数房顶上的人最多了。

    祈桓每次和伙伴们疯玩一阵子回到家中，他径直走上楼梯，来到房顶上。姐姐和母亲躺在房顶上铺着的竹席上说着话，看着星星，不时哼唱起了儿歌。周围房顶上的人们也私语着，隐隐的入了耳。

    有些时候，侯霞不让祈桓在这样的晚上跑出去疯玩，祈桓听着门外小伙伴们的吵闹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躺在席子上，星星不知不觉的出现了，月亮也出现了，他开始数着星星：“一颗，两颗，三颗……星星慢慢多了，他再也数不过来，便问起母亲：

    “天上到底有几颗星星呀？”

    侯霞说：“地上有多少人天上就有多少颗星星，死一个人天上就会掉下一颗星星。”

    “那我怎么没见过掉在地上的星星啊？”

    “星星都掉在了没有人的地方，如果掉在了有人的地方是会砸到人的。”

    “妈妈，我看见一颗会跑的星星，你看！”祈桓用手指着，惊讶的问。

    “那是人造卫星！”

    “哪颗是侯霞牛郎织女星呀？”祈桓又问。

    “看，那颗挑着担子的亮星星就是牛郎，那两颗暗一些的星星便是他挑着的两个孩子。穿过银河，与牛郎相对很远的那颗是织女，拿着织布的梭子扔向了牛郎这边。他们之间的银河便是天河，他们每年七月初七才能相见，相见后便是大哭，所以天就下起了大雨。过了七月初七，他们见过面之后就会再次相隔十万八千里之远，等待着下一年的七夕再次相会，年年都是如此。”

    祈桓有些不懂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牛郎织女一年只能相见那么一次。这时，他总会嚷叫着说自己看不到牛郎织女，侯霞便指向天空的一个方向，可祈桓还是看不到。侯霞放弃了，祈桓也放弃了。

    母亲还教祈桓认识了北斗七星，也就是“勺子星”，七颗星星组成了勺子的形状，祈桓倒是很轻易的认得出。

    之后的每天晚上，祈桓总会用自己的小手指着“勺子星”给侯霞看，但牛郎织女他却始终不知道在哪里，神神秘秘的，充满着疑问和好奇。

    祈桓慢慢的也喜欢上了这夜，喜欢数着满天的星星，听妈妈讲一些故事。

    外面小孩子们的吵闹声渐渐消失了，夜安静，狗吠深巷中，四周藏匿着的蛐蛐也开始歌唱了，母鸡早已安静的蹲在了院子的围墙上，像是睡着了吧，一动不动。

    祈桓躺在席子上，吹着凉爽的风，姐姐小声唱着歌。

    祈桓看着跑动的星星，慢慢的消失了。他又看着一闪而过的流星，心渐渐的静下来。

    祈桓迷恋着这夜空，睡着了。

    睡得正香甜的时候，母亲总会叫醒他，卷好席子，牵着他的手下了楼梯，嘴上小声说着“看着路、慢点走”之类的话。他们又回到屋子里的床上睡下，或是用席子铺开在屋子的地上睡下，房顶上的蚊子多，也是睡不了人的。只是有时候，祈桓非要睡在房顶上，侯霞只好从屋子里拿出铺盖，上了房顶，和祈桓一起睡在房顶上。侯霞用床单把祈桓包得严严实实，生怕蚊子咬到了他的身子，冷了的时候再用被子把祈桓盖上。祈桓夜里醒来上厕所的时候，侯霞也总会醒来，跟着儿子走到房顶的边沿上，害怕孩子迷糊着失了足。而每次这样的晚上，祈桓的脸也总是逃不掉蚊子的毒叮，但固执的他每次还是要到房顶上睡觉，侯霞总熬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