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最后一株狗尾草 第17章 上齿的门牙

第17章 上齿的门牙

目录:最后一株狗尾草| 作者:阿磊Alei| 类别:玄幻奇幻

    上齿的门牙

    95年,广原干建筑队的工地老板拖欠他们这群汉子的工钱,不给他们发工资,一人给了一台17寸的黑白电视机便打发了。广原没有办法,这一季的收获竟是一台电视机,为此还被侯霞吵了一通,沉默了大半晌。

    但是从此,侯霞的生活又多了一个伴儿,侯霞喜欢看电视,但这个对她来说是一种奢侈,家里的每间屋子都只有一个15瓦的灯泡,而这个家伙却是几十瓦!侯霞想起了她小时候,每次她听到枪击的声音就跑到村大队,那时她最喜欢有关革命的片子。

    现在,侯霞睡觉之前也喜欢看一会儿电视,只是山酒子只能收到两三个地方台的节目,总是那样的单调。祈弦和祈桓还不怎么知道看电视,倒是祈利每次看到枪击的场面时就会堵上眼睛:“妈,不看这个,我怕!”侯霞劝着女儿,祈利也渐渐地不怕了这样的场面。

    此后,祈利放学回到家里总是先放下书包,打开电视机,边吃着饭边看着电视,她喜欢看当时的电视剧《女蛙》,同情剧中那个可怜的女孩子。

    广原后来跟着同村的一个包工头干建筑,当领班,每过一季都要到包工头家里讨要工资,每次包工头也总是强留下他,晚上在他们家吃饭喝酒。包工头的家里也总能聚起一群在一起干活的汉子来,汉子们喝得起劲,吼叫着、比划着猜拳。

    那天晚上,广原回到家里一连吐了3次,连衣服袖子都是湿的,浑身散发着酒臭味。广原瘫软在床上,打着酣睡熟了,侯霞却久久不能睡下。

    第二天,侯霞埋怨着他,广原笑着解释说敬酒的人太多,不喝也总说不过去,这是酒场上的规矩,到了最后,他真的不能喝了,干脆就用手捂着嘴,偷偷的把酒倒进了袖子里头,要不然晚上还真有可能回不来呢。侯霞便不屑的说:“真有本事啊你!不能喝以后就别在哪儿留!”

    从那之后,广原很少在讨要工资的时候留下喝酒。

    这一年,广原的家里又一次发生了大的变化。广原又找人拉了一百多顶红砖,几车子的粗沙细沙,盖起了下屋和侧屋,侧屋一间大、一间小,下屋则是两间较大的。这次还是同村的一群汉子们搬砖、扔砖、砌墙、和沙、和灰,乱成了一片,喊叫着,叮叮当当。就连院落里的两棵大椿树都用上了,树上扯满了细钢丝,树上还钉上了几只钉子,负着重。

    两三天下来,墙便垒起了,这屋子建得要比上屋高,只是上屋地平起得高,下屋和侧屋便显得低矮了一截。但也正是这样,广原家严严实实的房子才不显得滑稽,若是上屋低矮了,不定被人怎么笑话。

    这次是砌墙和上顶接连着完成的,上顶的那天,上料的机器“轰轰”的响着,钢丝绳勾着小车装满了沙石送往顶上,顶上的汉子们一车一车的接过沙石,铺开在钢筋上,狠狠的用铁锨往下震,然后一遍又一遍的撒上水泥,平了顶面,撒上了一层麦秸秆子。

    半天的功夫,房顶便上好了,鞭炮也响起了,糖和核桃撒了一地,人们都争抢着。

    中午还是老规矩,大肉胡辣汤,汉子们美美的喝了几大碗。

    这次,广原家的院子真正的严严实实了,院子里只剩下了两棵椿树和一条道,两个猪圈正对着侧屋。房子的构造也是广原设计的,故意留出了大的门楼儿,改宽了大门,大门和上屋的门仍在一条线上,正对着,只是大门顶上的里侧,留有一个棚子,也是用水泥和钢筋蓬起的。

    这棚室是用来盛红薯片的,是个不错的设计。棚上并没有装门,和大门一样的宽,棚上下高也不足1米半,因为没有装门,棚子大大的敞开着,正好是个小天地,盛放东西再方便不过了。

    广原清理了盖房子遗留下来的垃圾,平了屋子里的土石,又把挖地基时挖出的那块大石头放在了家门口。他并没有打算在屋子里打地平、粉刷,现在孩子们年龄小,上屋也能凑合着住下,是不急于早早的装饰的。

    广原也做好了家里的排水工作,挖出了一道小鸿沟,铺上了红砖,做成了水道。雨水顺着水道流走,从门口的水道眼里流出,绕过门口的大石头,顺着水泥路流向了远方,最后也多是聚在了村子中心的大坑里。广原把牛牵到了那间大的侧屋,这屋子便成了牛窝,而那一间小侧屋则当做了厨房。

    之后,广原又找了一个师傅用铁皮和钢筋、钢管焊接成一个大铁门,油上了大红色的漆。铁门装在大门楼儿之下,气派极了,这是山酒子少有的几家大铁门。之后,这样的大铁门也流行开来,家家户户都是的,而且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气派,颜色也花花绿绿,越来越漂亮。

    这一年,祈桓上齿的门牙掉了一颗,他啼哭着来到侯霞跟前,侯霞看到儿子手里的小牙齿笑着说:“没事啊乖,是上牙呢还是下面的?”祈桓哭着张开嘴,泪珠子也滚进了他的嘴里。

    只见祈桓的上齿大门牙掉了一颗,露出红红的肉芽儿,侯霞接过牙齿扔进了院子排水的水道眼里。

    侯霞擦干了儿子的眼泪说:“不哭,掉牙就是长大了。以后掉了上牙就扔到水道眼儿里,掉下牙就扔到房子顶上,这样上牙就能向下长,下牙就能向上长,便能长出又白又齐的一排牙,记住了没?”祈桓点点头,擦着泪水。

    祈桓第二年上学前班的时候已经老实多了,他不再像一年前那样,上学的时候便哭叫着假装肚子疼。

    这一年,他还是在大街上的那个学前班,学校自那两次搬迁,最后搬到了大坑边的一个空宅子里,这宅子的人为了躲避计划生育都去了新疆,院落荒废着,暗淡着,竟有幸迎来了这群小娃娃,增添了生机。

    这院子里还有一棵核桃树,但上面的果子这群孩子是绝不敢碰的。男女共用着一个厕所,在这院子的深处,只是稍微的隐蔽着。桌子是用泥巴糊起的,凳子也是带自制的小凳子。老师是本地的一个汉子的媳妇,教一些拼音和简单的汉子,教一些算术题,还教唱一些儿歌。

    祈桓还会在放学的时候跑到“大学”里玩,捡一些东西,扒着窗户瞅瞅,听“大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

    96年,祈桓顺利的升入一年级,教室就在一楼的一个角落里,靠近着垃圾堆的地方。

    祈桓也成了“大学生”,他也终于发现“大学”原来只是一个门槛,跨进了便再也出不来了。“大学”里只不过是人更多,课也更紧,老师更能打人,作业也更多、更加困难,人多了,矛盾也多了,事儿也多了。作业完不成是要挨打的,还要在家里拿一个化肥袋子充当公共垃圾袋。

    “大学”里没有了下课时的哨声,铃铛声便成了孩子们既向往又害怕的。这里也没有了学前班老师所教唱的歌曲,只能听到高年级的学生们唱一些当下的流行音乐。没有了孩子们再天真不过的笑,眼睛也泛不起了光芒。

    不知从何时,这群孩子竟失去了自由和想象,而那钢筋大门也成了牢笼的大门,他们似乎永远也逃不走了,存在着的也只有距离。

    一些学前班的小孩儿还会到“大学”玩,也羡慕的叫他们“大学生”,但祈桓却再也感觉不到骄傲。

    祈桓对“大学”失去了往日的兴趣,但他渴望着能快点长大,升入高年级,每次上课的时候能上二楼、三楼,那样的日子才快活。楼上的同学总是神气的,在楼道上你追我赶,欢声笑语,又总是挑逗他们这些小孩子,这群小孩子也惧怕他们。祈桓开始对楼上产生了隐隐约约的兴趣和向往。

    祈弦这一年和祈桓同班,祈弦是第二年上小学一年级。广原和侯霞都觉得要让孩子从小打好基础,一年级的时候祈弦的成绩并不好,广原便让祈弦留了级。

    这一年祈弦的成绩要比祈桓的好得多,祈桓每次都是倒数,而且还经常完不成老师留下的作业,每次都要挨老师的棍子,还要从家里拿来化肥袋子,当作公物,母亲也为此打过祈桓几次,但总不管用,祈桓记不住这痛。每次老师调位置也都把祈桓调到了最后几排,尽管他属于班上的矮个子。

    期末的时候,祈弦得了前十,祈桓却考了35名,班上一共50个学生。按照学校的规定,每个班的最后十名是要留级的,而我们的祈桓算是一个幸运儿,将要顺利的升入二年级了。

    在这个学期末,有一个日子对中国人们来说是刻骨铭心的难忘――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祖国!

    亿万中国同胞普天同庆,各地人们都聚集在街道上举牌庆祝。香港市民更是万分激动,他们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老人们热泪盈眶,孩子们欢呼雀跃。只可惜,伟人邓老未能看到这激动人心的一幕。在之前的2月19日,我们伟大的“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逝世了――帕金森晚期、肺部感染、呼吸循环功能衰竭,抢救无效。邓老逝世后,山酒子的人们都叹息着,叹息这位一生经历坎坷的领导人,并传播着有关他的故事。只是没多久,人们又都渐忘了这些事。

    香港回归在山酒子只是一碟小菜,味道是来不及品尝的。

    农人们没有什么变化,汉子们仍然在建筑工地上挥着汗,街上的游行与他们无关,街上的欢呼也与他们无关,他们没有那闲情参见到庆祝的行列。他们也是去不得的,一身破衣服,满口土话,他们要做的不是游行庆贺,而是看着别人的疯狂、听着别人的欢呼,忍受着这热闹,继续干活。

    妇女们仍然是聚在一起做她们的针线活,相互开着玩笑,说不着边的话,漫天而谈,香港回归祖国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提起即过,只是赞叹一些新闻上的众所皆知的场面。

    但这狂欢似乎在孩子们的身上大有体现,而且发挥到了极致。

    小孩子们身上的新短袖上都写着“1997――香港回归祖国”,还画有香港特别行政区的区旗标志。小孩子们并不知道香港回归意味着什么,有些甚至还读不出这字眼,他们的着装更只是因为市场上千篇一律卖着这种衣服,而他们是被动的,无意识的。

    孩子们仍是山酒子最灵动的,快乐永远是属于像他们这些年龄的孩子,但这快乐倒不是因为香港,而是孩子们发自内心的、无忧无虑的天真,其它的纷扰是进不了他们的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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