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最后一株狗尾草 第19章 窑洞里面,是孩子的尸体

第19章 窑洞里面,是孩子的尸体

目录:最后一株狗尾草| 作者:阿磊Alei| 类别:玄幻奇幻

    窑洞里面,是孩子的尸体

    在这个暑假里,广原家的这条街上又多了一个孩子。

    一个9岁的小男孩,皮肤白白的,眼睛不大,左脸的眼角处有一道小疤痕,个子高高瘦瘦,说出的话却不是山酒子村里的土话,大人们便都说这孩子说话“蛮”,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

    这个孩子叫李小刚,光是听到这个名字便可知道这名字像是为了应付而暂时起的。谁家不知道“小明”“小刚”“小红”之类的名字是写在书中被当作范例的,字里行间都有,已经是最常见了的代号,这里的人们给孩子起名字是很讲究的,是绝不会这样照搬的。

    小刚天天住在李富伟家,一个人很少出门,出门的时候也总是姐姐李麦玲带着,生怕丢了似的。小刚不跟其他人说话,只是一声又一声的用他的蛮蛮的腔调高兴的叫着姐姐,说一些听不清的话。小刚不认识这群小伙伴中的任何一个,他有时候会停下来看这群人的游戏,向往的凝视着,最后也都是没等他靠近这群小伙伴便被姐姐拉了去。

    小刚的出现并没有给这群孩子带来多大的惊喜,只是每当这群孩子听到小刚的说话声,都会禁不住为他那蛮蛮的腔调而发笑。小刚从不跟这些孩子们玩,他天天都呆在家里头,多数时候麦玲教他写字念书,是从最简单的开始的,像是从未上过学。

    祈桓稍稍的为这个刚来的、稍大一点的孩子感到好奇,但也只是觉得他的一些动作和语言有些好笑。祈桓玩他们的,小刚在家里念书,他们直到现在还从未搭过腔,没有说一句话,都有着自己的空间。小刚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是一道风景,他们会偷偷地、远远地看一看小刚,会忍不住上到房顶上往小刚家的院落里瞅望,只因为好奇,只因为这个孩子总是与其他伙伴们不同的。

    广原在这个夏天也没有闲着,他买了一辆二手的拖拉机,之后便可以告别用架子车拉庄稼的生活了。

    在此之前,广原已经把自家院落里的道路打成了水泥路,白白滑滑的,孩子们再也不怕下雨天进进出出这院落,踩一脚的泥巴。广原找来一个会开拖拉机的汉子,卸下拖拉机的车厢,把车头开到村子的打麦场里。那汉子开着车,广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那汉子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随意的说着。接下来便是广原一个人慢慢的尝试着,本来也没有什么复杂,只用了小半天,广原便学会了,开着那拖拉机头载着那汉子回了家。

    有了车一家人都兴奋不已,广原先是把家里的牛粪从牛窝里挖出了两车,拉到了庄稼地里。

    没几天,广原又开着车把侯霞刚淘洗的麦子连同几袋玉米和红薯片拉到了老磨坊,麦子磨成了面,较好的玉米打成了剥皮糁儿。这剥皮糁儿是最近的新玩意儿,以前打的玉米糁儿都带着厚厚的皮,很是粗糙,现在的剥皮糁儿香甜光滑,孩子们还会把留在锅底的锅巴都吃得干干净净。剩下的玉米和红薯片掺和在了一起,打成喂猪的饲料,这粮食饲料只是辅助,多数还是要用红薯瓤子打成的糠皮喂猪,或是喂一些从酒厂里拉回的酿酒剩下的酒渣子,这东西便宜,猪也爱那味道。这酒渣子是酿酒剩下的高粱渣子,掺合着酒香,刚拉回来摊在路上晾干,满街都是这酒香味。

    夏天的燥热还是继续着,有些顽固,空气也是烦躁着,四处传来沉闷的蝉鸣声,从不停息。这一切是那么的煎熬,也都死气沉沉的,整个世界似陷入了火的深渊,焦躁蔓延着,闷气笼罩着。

    上“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就这样过去了,祈桓在最后的几天里完成了他那两本厚厚的暑假作业,其实多数是抄姐姐祈弦的。祈利和祈弦也在这个假期里学会了骑自行车,她们本是小小的个头,骑上家里高大笨重的纯黑色二八自行车,晃晃荡荡的上路了。这是经过了多次摔跤的,腿上满是伤疤,家里的二八自行车也被摔坏了,丢在了一边。

    祈桓也在开学的最后几天里来了一趟西沟,是一个下午,一个人来到了这个一直牵着他的心的地方。

    他沿着沟道,用手劈开荆棘,慢慢的下到了沟底,半山腰上仍是一些老头儿用?头凿着荒坡,扔出石头和荆棘。半天下来,一小片荒地便成了,土色还是润湿的,和着黄色的小石块。老头儿搁下?头,慢慢的弯下腰,脱下老头子们常穿的敞着大口、露出脚脖子的黑布鞋,缓缓地坐在鞋上,拿下挂在脖子上的稀布毛巾,擦一擦额头上的汗珠,掏出烟袋管,也摸出装着烟叶的洗衣粉袋子,灌上一烟袋,用大拇指摁一摁,用火柴点上,甩一甩手,熄灭了火柴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烟,咳嗽着耸起身子,三两口下来,一袋烟就完了,磕一磕烟袋管上的烟灰,又小心翼翼的装起烟袋管和洗衣粉袋子,穿上了鞋子,又缓缓地站起身,拿起?头凿起了长满荒草的缓坡。

    祈桓下沟的时候顺势摘了几颗已是又白又光滑了的酸枣,酸枣也已经有了一丝味道,酸酸甜甜。祈桓望着那满山的荆棘,心里想:这酸枣什么时候才能长红成熟啊?我已经盼了一个假期,就要离开了啊!

    祈桓走下沟路,来到了那片泉眼,他找来桐树叶杆子,踩着石头和潮湿的绿苔来到了泉眼跟前,此时他脚上的布鞋已经湿透了,是地上的绿苔藓里藏着的水渗透了他的千层底儿。

    泉眼下面遗留着几根桐树叶杆子,是上一批人留下来的吧!他把那杆子插进泉眼,仰着头喝着,咕咕嘟嘟。

    他又洗一把脸,扒着一个个的岩洞细看,想抓几只洞里面的螃蟹,但螃蟹都缩进了洞底,用棍子一阵乱捣也不肯出来。

    顺着这股泉水,祈桓又来到了那片槐树林子,林子里依然响着禅声和鸟鸣声,那片野草莓已经没有了红红的果实,到了迟暮之年,被人踩在了脚下。

    祈桓静静的躺在一片槐树陈年的落叶中,咬着一根狗尾巴草,望着天,目光从那密密麻麻的树叶中穿过。他想起了槐树开花的时候,他和姐姐拿着篮子来捋槐花,白白的一片花海、一片香、一片孩子们的笑声。他起了身,又顺着这片林子往深处走,惊起了小鸟儿和野鸡,突然一声鸣叫,飞走了。

    但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害怕了这地方。因为他想起了父亲曾告诉他:这片树林的深处有一个土窑洞,以前的小孩子若是生病死了、夭折了都会放到那窑洞里面,直到现在也有这情况。

    祈桓似乎也见过这窑洞,像是在梦里见过。祈桓经常会梦到这树林子,他一个人在里面走着,先是慢慢悠悠,怡然自得。忽然,晴天霹雳,狂风席卷而至,暴雨也侵袭,整个树林子就像是发了疯的大海,咆哮着,怒吼着,祈桓就是那海中的一叶扁舟,浪而来,摇摇曳曳。而这时,偏偏这片林子猛然的向一面倾斜而去,祈桓站不住了脚,跌落下去,翻滚着,翻滚着!就像是这扁舟终究是沉进了这海中,昏暗,寒冷,这一切,与死亡相关的一切都侵蚀着!就在这时,祈桓从梦中惊醒,可脑海里总会出现一口窑洞,想必正是那口盛放孩子尸体的窑洞吧。

    祈桓越想越害怕,他转了身,急忙的往回走,他害怕遇到那些幼小的灵魂,他也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垦荒的老头子也扛着?头、弯着腰上路了。也许他的老伴儿早已经做好了饭正在门口焦急的等着老头子的出现,也许儿媳妇还在牵挂着他怎么还不回来,或许他还得赶紧回到家中自己下厨房做一碗简单的稀饭,泡上又凉又硬的馒头,一个人下肚。那些割草的汉子们也背着一大篮子的青草,驼着背走在路上了,妻子儿女也都正等着他吧。祈桓知道,母亲也一定正在焦急的等着他,也不知道母亲已经在街上寻找了多少遍,可还是不见他的踪影,早都耐不住了吧!

    祈桓也迈开了步子,踏上了回去的路,走在了这条熟悉的小陡坡路,用手劈开荆棘,偶尔双手按在地上,慢慢的爬着,终于上了坡路。

    转过头,夕阳已经隐藏了半个头,微红的天底下吹起了凉凉的风。

    祈桓望着那刚刚爬上来的沟底,看看那股泉眼,看看那林子,看看坡上的一片荆棘,心中充满着不舍:西沟,我走了,以后我只能偶尔在星期天的时候来看看你;我走了,我将没有了我的自由,我要背起我的书包,我要挣扎着等待每一次的铃响,每一次的黄昏;我走了,我会再回来的,等着我啊,等着我,我会再回来的!

    祈桓一个人走在了黄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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