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最后一株狗尾草 第16章 怪病

第16章 怪病

目录:最后一株狗尾草| 作者:阿磊Alei| 类别:玄幻奇幻

    怪病

    广原这些年一直干着建筑队的活,他时间抓得紧,每年总能拿回不少钱,积攒着,准备盖起几间下屋。

    每次广原从外面回来,孩子们也都会高兴的缠着他,他也总不吝啬自己口袋里的小钱,两毛、三毛的给孩子们,但也都交代孩子们不能乱花。

    孩子们来到小卖铺,买来各种零食。

    侯霞总是骂他宠孩子,平日里头自己是很少给孩子们钱的,并且每次孩子们要钱的时候也都是一顿痛斥,有时也难免会下手。广原倒也不解释什么,他只是爱自己的孩子。

    孩子们总会买回一包“济公开胃丹”,咬开很小的一个洞,每次倒出一粒,小心翼翼的下了肚。

    孩子们也总是扯着母亲的衣角,哭叫着要吃肉,侯霞总是拿出刀子:“来吧,拿刀子在妈妈的大腿上割下一块!”侯霞还做出准备下手的动作,孩子们就赶紧拉着母亲的手说:“不要,不要……”孩子们哭叫着,哭声也更加厉害。

    可是每次孩子们说要吃肉的时候,饭里面也都能有几块肉,孩子们便问母亲肉是哪里来的,侯霞每次都说:“从妈妈的大腿上割下来的。”孩子们便又大哭起来。

    其实,侯霞每次总会把买来的肉炸成油,然后把油倒进油罐子,剩下的便是小肉块,也洒上一些盐放到罐子里,这样便能保存很长的时间。每次孩子们哭闹的时候,侯霞就挖出一些,而储存的这一点点的肉块也总能吃上一阵子。

    这一年,祈弦得了怪病,晚上睡觉总是打呼噜,白天也时常是那样。侯霞带祈弦来到村子里的一位老医生家,是位老中医,心里面存着各种的偏方和法子,老中医说这是一种疮病,用马蜂窝熬了喝下便可以治疗。

    广原白天拿了根长杆子来到村子西面的沟里头,来到那槐树林里。槐树的花季已经过了,挂满了黑黑的长角,长角里面是圆圆的槐树种子。广原倒不是注意那黑角,他拿着长杆子找树上的马蜂窝,找到目标后就用杆子轰走马蜂,自己用外套捂着脸一动不动,马蜂从他的头顶和耳边飞过,嗡嗡的闹腾一阵子就离开了,广原这才捅下那马蜂窝,装在塑料袋子里,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广原在这个时候也会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他也曾经迷恋过这里的槐树花。他还想起自己的父亲跟他讲在这片林子里还与国民党反动派发生过枪战。广原也曾在这片林子里用弹弓打鸟打兔子,也在这片槐树林开满白花的时候拿着化肥袋子捋槐花回家做成蒸菜吃,也曾在这沟沟壑壑里摘过酸枣,也曾在这里割草喂公社的牛。

    广原每年过年串亲戚都要从这片林子下面的小路上经过,到三城村的舅舅家,每次也都是冻得红着脸,看着冬日这死气沉沉的林子,怀念着那绿树白花。

    黄昏的时候,广原回到家,带着一二十个大大小小的马蜂窝,侯霞照着老中医的法子熬了药,劝祈弦喝下,几天下来祈弦的病还真是好了。祈桓也开始对西沟起了兴趣,那里面竟然有这样神奇的东西。祈桓向往着那地方,但是爸爸妈妈都嫌他年龄小不带他去,只有过年串亲戚的时候经过几次,而且是在大冬天,他也早没了印象。

    祈桓有一次也生了病,无精打采的连话都不想说,眯着眼睛。

    祈桓害怕吃药,每次都是侯霞把药片磨碎,放在勺子里,冲上热茶,灌进祈桓的嘴里。祈桓每次都哭叫着不喝,他讨厌那苦涩的药味。祈桓更害怕打针,只是在侯霞骗着他打完针还要发糖丸的时候他才乖乖的接受打针,但还是紧张的哭叫着,可每次也都没能吃到那糖丸。

    侯霞晚上带着儿子来到村里面有名的、住着“神灵”的一位老人的家里。老人家让侯霞母子坐下,然后说一些话,说话的内容祈桓是不记得了,他也没有细听大人们的谈话。他只知道这个家里灯光微弱,那老人的动作也迟缓,院子里还有一阵黄鼠狼的叫声,使他毛骨悚然。不到半小时,侯霞就带着祈桓千恩万谢的出了老人家的大门。

    回到家里,祈桓睡下了,哪知道第二天祈桓就来了精神,活蹦乱跳的。侯霞便说是“神”显了灵,治好了儿子的病。

    后来,那老人死了,再没有人知道那“神”又住到了哪一家。

    侯霞的这三个孩子天天都盼着过年,过年的时候他们便可以穿新衣服,天天都能吃到猪肉和糖果瓜子,还可以串亲戚挣到压岁钱。在孩子们的眼里,年似乎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盛大的一个日子,他们穿行在街道间,人们脸上的笑便是最好的证明,每个人都是,各样的笑。

    年前,家家户户都要炸油饼和油条,还要供奉家里贴着的神像。祈桓没能等到供奉便先偷偷的吃了,侯霞骂着,嘴里小声嘟哝着:“先吃后供香,儿女往上长!”祈桓每年还必备一把新手枪,一整天都和伙伴们枪战,你追我赶。嘴里“咚咚啊啊”的叫着,跑出一身的汗,头发都湿了。

    祈桓也总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把别人家春联上漂亮的小狮子撕下来,山酒子的人们都知道春联要保持完好直到正月十五,不然是不吉利的。

    第二天一大早,主人发现了门上的春联被破坏了,地上还留有撕下来的碎纸片,心里头暗骂――不能开口骂人的,也是不吉利的。

    祈桓还会在大年初一的早上早早的起床,他倒不是像爸爸妈妈说的那样搂一搂家里的椿树将来长大个子。

    一大早,当他听到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便起了精神,穿上他的新衣裳挨家挨户的捡鞭炮,大人们夸奖着他漂亮的新衣裳,他也从不吭声,只顾捡地上的鞭炮。祈桓还用仅有的一些压岁钱,买盒子里装着的火柴头鞭炮,每每都把那小鞭炮往人群里扔,惊吓了他们。

    广原和侯霞总是说:“过这个年干嘛呀,花那么多的钱!”

    祈桓也习惯性的看着母亲在各个神牌位前烧香下跪,点燃叠好的纸元宝,嘴里念叨着,小声说一些祈桓听不清的话。祈桓会在母亲跟前说:

    “妈妈,烧香干什么啊?”

    “小孩子不懂,别说话!”母亲有些不耐烦了,小声说。

    “那你嘴里小声说的是什么啊?”

    侯霞不理会他。

    每次,祈桓总是看着母亲在神牌位前摆上三个水饺,点燃三柱香,然后屈膝跪下,双手靠拢,头一低一扬,小声的念叨着,然后点燃纸元宝,用手翻弄着使元宝燃尽,然后深深地叩三个头,慢慢的起身,走到另一个神牌位前,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这纸元宝都是侯霞亲手叠的,祈利也曾想帮着母亲叠一些,侯霞每次都是拒绝:“小孩子叠出来的都不是钱,只有大人们叠成的才是钱!”

    此时,父亲会放响鞭炮,碎落一地的红纸屑,炮音刚落,祈桓便冲了上去,捡地上的鞭炮。

    母亲拜神也是有顺序的,先是老天爷,对联上写着:“明明白白天,是是非非地。”再者便是老灶爷,贴在厨房里,对联上写着:“二十三日去,初一五更回。”紧接着便是张家祖宗,然后是财神、圈神、土地爷。

    每一次,侯霞都是认认真真的,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拜完所有的神,侯霞把放在神牌位前的饺子收回来,倒给三个孩子吃,说是吃了神吃剩下的饺子会有好运的,三个孩子也都吃下了这神神秘秘的、能够给人带来好运的饺子。

    串亲戚也是美差,穿着新衣裳跟着父亲串门子,在亲戚家里吃顿好的,还可以挣到长辈们给的压岁钱。

    只是月的天气正寒,有时候还下着雪,祈桓穿着厚棉袄,带着棉帽子,脸冻得通红,还留着鼻涕,吸溜着,手也冻得萝卜粗,发热的时候又痒又疼。

    有一次,祈桓跟着父亲到三城村舅爷家,天刮起了大风还飘着雪,祈桓跟着父亲走在大路上。没有了小路上槐树林子的庇佑,风撕扯着,祈桓带着厚手套的手和胳膊僵直的垂着、行尸走肉般的走在那风雪之中。广原挑着担子成了雪人,还时不时的用手扫去祈桓身上的雪。到了舅爷家,祈桓冷得流出了眼泪,舅爷赶紧找来干柴燃起了火。其实,过年的时候火火也仅只是个伴儿,亲人们嗑着瓜子,谈论这一年来的情况,在火堆旁温暖着。

    有时候广原还会赶着牛车串亲戚。

    早上先到王平村祈桓的姨妈侯云家,在姨妈家吃过早饭,姨妈又偷偷的煮了几个鸡蛋放在了祈桓家的篮子里。赶在去营平村祈桓姑姑家的路上,祈桓才发现篮子里有煮熟的鸡蛋,吃了起来。

    这时,牛也停了下来,尾巴略略翘起,拉出了一堆大便,冒着热气,接着又撒了尿。之后,牛又开始赶路了,甩着尾巴。

    广原牵着套在牛鼻子上的牛绳,走在牛的左侧,时不时还坐在架子车的前面。

    祈桓也曾在过年串亲戚的时候留在姑姑家住了一个晚上,但却在那个晚上尿了床。大早上醒来,祈桓发现了自己的丑事,一个劲儿的哭,哭喊着要回家,姑姑便送走了祈桓。

    其实祈桓是最怕尿床的,每次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尿床,他都遮遮掩掩的不让母亲发现,他害怕母亲教训他。再后来,祈桓便不再尿床了,只是有时候半夜三更需要起床撒尿,侯霞便在屋子里为祈桓准备了尿罐子,免得孩子夜晚出了屋子、着了凉。

    除了新年,祈桓也年年盼着山酒子村里的二月庙会。

    那一天,母亲会给他一块钱零花钱,他用这钱买一些好玩的小东西,买一些零食。可是每次回到家里,侯霞都会问他还剩下多少,数落他不该买什么、应该买些什么。其实这些钱是买不到什么东西的,连一把祈桓喜欢的小水枪都买不起,祈桓看着别人玩着水枪喷着水,他自己却只能远远地看着,羡慕不已。

    祈桓没有多少钱,只是看热闹,挤在人群里跑来跑去,看五花八门的东西,看杂技团的人脖子里缠一条大蛇,听瞎子算卦,围观抽奖活动,看别人打枪和套圈之类的把戏。他总能发现一些新奇的东西,远远的望着,羡慕着。

    庙会要搭台唱三天的戏,祈桓从不热衷这个,他只是一直在人群中转悠着找一些稀罕东西。成群的人挤在戏台前,坐着或是站着。很多看戏的人是周围村子里来的,庙会总是能招揽人的,邻村甚至更远的村子都会有人在这里摆摊做生意、看戏、赶会。但也只有大多数的老年人和一些中年人围在戏台的正前方,看一下午的戏,高兴的散去了,路上说着哪个演员唱得好演得好。晚上吃过饭,这些人就又带上小凳子,来到戏台前,一直看到了散戏,最后也散去了,只剩下了摆摊的人,坐在摊子旁边,像是睡着了。

    侯霞也是喜欢看戏的,侯老汉更是喜欢,每年这个时候侯老汉都会到侯霞家住几天,看三天的戏。

    祈桓还盼着每年春天上坟扫墓。麦苗长得齐齐整整,绿油油的,上坟的人们提着篮子,装着香、鞭炮和供品,还有一些白纸。

    大人们还扛着铁锨走在前面,一大家子的孩子们跟在后头,追赶着、嬉戏着,拉着大人们的裤子转起圈来,大人们先是不去理会,终于大声吼叫起来,孩子们便安生了许多。

    到了坟头,大人们把白纸挂在坟头的柳枝或刺梅花上,然后用铁锨铲了土,鼓圆了坟墓,妇女们摆出了供品,点上香,烧着纸钱,孩子们争抢着放鞭炮,大人们跪在了坟头,吆喝着孩子们也跪下,孩子只好停止捡地上的鞭炮,跪了下来。等大人们起了身,孩子们也站起来,继续捡地上的鞭炮。

    上完小坟,祈家老老小小的的男人全都赶到了祈家祖坟,几百人围在这地边上。

    如今的这里是一片庄稼地,很平坦的一片,是时间久了,便没有了坟头,被庄稼人耕平了,因此也少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埋葬了一位老人。

    也正是因为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时间久了,人们也不知道了这祖坟的具体方位,只知道在这一片庄稼地上。

    大人们开始在这片土地上挂起了白纸,到处都是,用小土块压着。然后在空地的中央放上一堆供品,是一些带着包装纸的糖果品和饼干,点上了一大捆香,烧着大把大把的纸钱。点燃两挂大圆盘子的鞭炮,孩子们捂着耳朵,炮声持续着,四周冒着青烟,还有一股燃放鞭炮而散发出的刺鼻的气味。这些供品和鞭炮还有那些白纸和纸钱都是每一个祈家人对钱买来的,上坟之前,已经有人挨家挨户的收过了,每家5块钱,办置这次扫墓活动。

    鞭炮声刚落,祈家最有资格的人讲起话来,每次都是讲一些大话,他要把这片空地买下,建成祈家祠堂,他要寻根问祖,让当时未搬到山酒子的祖先们的后人也来到这里祭拜。他的声音虽洪亮,但大人们能感觉得到他的话是极不合实际的,孩子们也是根本听不进这个的,到处捡着鞭炮,心里还时刻想着什么时候散那些供品。

    讲话完毕,这个最有资格的祈家人拿着供品散在这片土地上,散落一地,大人孩子们都争抢着,一片狼籍。大人们把捡来的糖果给了孩子,孩子们此行也正是为了这些糖果和鞭炮而来的。这之后,祈家的人都提着篮子,扛着铁锨离开了,这片土地上便到处是白纸,纸钱烧成的灰,人们的脚印,红色的碎落一地的鞭炮纸,还有孩子们剥下的糖果皮纸屑。

    人们也渐忘了这次扫墓时的讲话,一年又一年,年年都是如此。

    祈桓也总是哭叫着跟着母亲到营平的集市上赶集,每次侯霞都不愿带他去,怕他到集市上看见什么就想要什么。但每次祈桓总是扯住母亲的衣角,哭叫着跟着,追赶了很远很远。侯霞没有办法,就擦干了祈桓脸上的泪水,然后在手心里吐口吐沫,擦在祈桓的脸上,把祈桓的脸“洗干净”,拉着祈桓的手走在了那条通往营平的柏油路上。

    祈桓高兴地跳着、唱着歌:“我有一只小毛驴呀,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骑着它去呀去赶集……”

    侯霞和祈桓走在集市上,买一些简单的菜和生活用品,祈桓并不嚷叫着要什么东西,他只是跟着母亲东张西望。有时候侯霞会给他买一串冰糖葫芦,还交代他:“回去别告诉你姐姐!”祈桓应着,高兴地吃着手中的冰糖葫芦,慢慢吞吞的吃下,吐出山楂的核,他害怕一下子吃完就再不能享受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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