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最后一株狗尾草 第14章 我从哪里来

第14章 我从哪里来

目录:最后一株狗尾草| 作者:阿磊Alei| 类别:玄幻奇幻

    我从哪里来

    祈桓也总喜欢问一些问题,并且是一次又一次的问。

    有一次,他吃着苹果问父亲:“苹果是水做的吗?吃着总是一股水?”父亲回答:“是,而且是糖水做成的!”广原总不想否认儿子的答案。

    祈桓也总缠着母亲问过无数次关于他的出生的问题,侯霞总给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答案。

    有时候,祈桓被母亲管得严,侯霞不让他到远处去,只让他在家门口玩,侯霞自己也坐在家门口和一群妇女一起说笑着做针线活。

    这些年来,侯霞家四周的空宅子里都已经搬来了人,生起了炊烟,也都是孩子天天啼哭着,一家子吵吵闹闹的,这条街也热闹了。

    汉子们大都出门干建筑队,妇女们就天天搬着自家的凳子聚到一起做针线活,说自己娘家的事,说自己婆婆的事,也说说孩子的丈夫。她们说起丈夫时总不会叫丈夫的名字或是喊老公、男人什么的,而是说“俺家那好人”!在她们眼里,她们的丈夫是她们心中最好的男人,是她们一生一世的依靠!

    祈桓搬个石头,坐在母亲的凳子旁边,这时,他总被一些妇女开玩笑的问起:“祈桓呀!你是从哪来的呀?”祈桓馍馍脑袋:“我妈妈家来的。”众人哈哈大笑,祈桓还是摸着脑袋,不知道她们笑些什么。这群妇女就趁势反驳,说他是是从哪个山沟里捡来的呀,从哪块地里头钻出来的呀,有的还说他是广原挑大粪的时候从粪堆里爬出来的,祈桓羞着脸走开了。

    之后,祈桓便天天吵着母亲问自己是哪里来的,侯霞就告诉他他是妈妈和爸爸从煤堆里捡来的,要不怎么会又黑又瘦。开始的时候祈桓总是撅着嘴不信,还反驳着:

    “你才是从煤堆里捡来的!”

    他接着又问:“那祈弦和祈利是哪里来的(祈桓并不叫她们姐姐,一直都是喊名字,也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学会叫姐姐的时候便先学会了喊叫姐姐的名字)?”

    母亲便回答:“一个跟你一样,煤堆里捡的,一个是面堆里捡的。”

    后来,祈桓问的多了,侯霞同样的回答也说得多了,祈桓便当了真。再被门前的妇女们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祈桓总会扭头说:

    “我不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努起小嘴巴,好像小小的自尊心被触动了似的,便离开了――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是从煤堆里头捡来的。

    祈桓还会来到大伯家,也是问到这个问题。祈桓的大娘会长篇大论的说些祈桓的来历,祈桓听得认真了,也高兴了。大娘说他是大城市北京的一名警察的亲生儿子,家里很有钱,还有楼房和汽车。他的爸爸是个英勇的警察,妈妈是个老师,天天都在赚大钱。

    祈桓便怀疑的问:“那我的亲爸爸妈妈怎么不来看我啊?”

    “他们在你还不记事的时候来过很多次,每次都带了很多好吃的还有衣服和玩具。”大娘就告诉他。

    “那我爸爸有枪吗?”

    “当然有了,还枪毙坏人呢!”

    “那他们还要不要我,什么时候把我接走呀?”

    “等他们闲了,他们都在工作,是国家的人!天天都很忙的。”

    “那我到时候就可以坐着车回家喽!”祈桓激动地说,大娘也暗暗的笑了。

    祈桓也把大娘的话当真了,心中想象着自己亲生父母开着车接他回到美丽的家,还给他虾条吃,汽水喝。

    祈桓便期待着这一天,还期待着自己也能像亲生父亲那样拿着枪,抓小偷、抓坏蛋,威武潇洒,没有人敢欺负,就像是电影里面的英雄。

    之后,祈桓还会跟自己的小伙伴们说起自己的身世,小伙伴们也都羡慕着他,但他们也会说着自己亲生父母的事情,也都是千篇一律的父母是有钱人,总有一天会接他们回去。

    其实,孩子们都是这样的被欺骗着、宠着、爱着,他们的童年也是在这样的无忧无虑中幻想着度过的,他们成长着。

    祈桓还喜欢找那棵皂角树玩,他喜欢一个人围着皂角树转圈,抚摸皂角树的每一寸粗糙的肌肤。他也试图着爬到老树上看风景,但腿都擦烂了还是爬不上,这便放弃了。他喜欢坐在树下看蚂蚁搬运食物,喜欢用小木棍插到蚁穴里惹来一群蚂蚁,乱糟糟的慌忙着。他还会拿起石头砸向那在皂角树枝头上唱着歌的麻雀,砸下几片叶子,麻雀也飞走了。

    祈桓还会走在那桥上,不管有水或是没水,他总要在那桥上转来转去,从这头到那头。有水的时候弄得浑身的,他也把头埋在水里憋气,他也学着游泳,也和伙伴们打水仗,伙伴们多是脱光了衣服,而他即使把衣服湿了也不愿脱下衣服,因为四周都是人,他打小都是很要面子的。

    祈桓也会上到桥的沿棱上,慢慢的伸展开胳膊走在那边沿上,大人们看见了也总会冲着他喊叫,把他赶下了水,生怕他失了足从桥上摔下。

    桥上没水的时候祈桓还会和一群伙伴大踏步走在桥上,一群人哼唱着儿歌,也是从这头到那头,很远很远。桥上的缝隙里长出了杂草,桥的边沿棱上也落满了鸟屎,黑黑白白的一片。

    有时,孩子们会发现桥上盘着一条花蛇,这一群孩子倒也不慌不忙,从桥上捡起石头向那蛇砸去,最后蛇被乱石砸得一动也不会动,死在了桥头,孩子们高呼着。其实是人多的缘故,若是只有一个小孩遇到了这情况,他定是拔腿就跑,小孩子是从没有真正的胆量的。

    玩累的时候,祈桓就跑到老皂角树下,坐在树根旁,继续看蚂蚁,看麻雀,看看附近的房子,看看田里的庄稼和劳动着的汉子。蚂蚁搬运着草籽儿和一些白椭球,像接力一般的排着长队寻找或接送食物。麻雀唱累了,站在树梢上像是睡着了。近处的房子也是被一些树围绕着的,只是显得低矮了许多。

    望着远远近近的田间的庄稼,风吹动麦浪,或是玉米杆子挥舞着,总会是一片迷人的景致。

    春天的时候,还会看到满地的油菜花,一片又一片的黄绿,他也会跟着蝴蝶追向那片花海,迷失在了里面。

    孩子们还会四处拔来狗尾巴草,一块儿编织成小兔子,但只是用来消磨时光,编完之后便随手丢在了树下,像是要留作纪念。

    老树认识了这群孩子,也熟知了祈桓,孩子们伴着老树,老树也看着孩子们,已是形影不离。

    只是严冬的时候老树光秃秃的,孩子们也多呆在了家中,忘记了这老树,忘记了那小桥。

    树却时刻盼着春天,想着孩子们,它不知道陪伴过多少这样的孩子们度过童年,不同的脸庞,不同的衣服,不同的话语。

    一群又一群的孩子们长大,老去,也远去了。

    眼前,这老树只能好好珍惜这帮小家伙们,关心着他们,只是无言的,默默的。

    祈桓也经常到外婆家去。祈桓的小舅侯辽强在离家很远的伊侯火电厂上班,成了国家的工人,也是每个月发着工资、发着米面。

    辽强也结了婚,就住在厂里边,因为忙碌和交通不便一年回不了几次家,现在家里只有侯老汉老两口。

    侯霞有时候还骑着自行车带着这三个孩子,车后座上坐一个,后面挂着的篓子里蹲一个,车子前梁上坐一个。

    孩子们越来越大了,侯霞无法再熟练地在这条石子路上载着这三个孩子了,自行车也渐渐的骑得少了,只是有时需要用它载一些东西,侯霞手推着,孩子们便相跟着,一路上吵闹着。

    每次,孩子们总是要求走小路,小路会经过山酒子的那棵老皂角树,沿着那座桥直往前走,桥消失了,也就到了路的尽头,拐了弯,到了那条铺着沙石、中间凸起着、凹凸不平、两边却平平坦坦的弧形土路上。

    孩子们有时还一定要走在那桥上,从桥上经过高高的看着那四面的风景,侯霞也跟着上了桥。只是有时候推着自行车,侯霞不得不走在桥下面,一面推着自行车,一面仰头看着孩子。孩子们被桥沿挡住了多半个身子,只露出半个上身和摇来晃去的脑袋。孩子们的手扶在桥沿上,每一寸每一寸,连那风干了的白色的鸟屎也都抚摸着而过,手脏兮兮的。若是没有自行车的时候,每当到了决定走大路还是翻沟走小路的时候,孩子们当然是要翻沟走小路,侯霞在前面走着,用手绕开荆棘,时不时的回头提醒孩子们看着路、慢一点。走到沟底再上了另一道沟,便是一条通往前寨的小路。走小路比走大路要快得多,还可以看一看沟里的小花小草,随手摘一朵,捏在手心里。当然,侯霞推着自行车的时候是不能翻沟的,只是孩子们总是不肯,三个人径直翻沟走了小路。侯霞永远也奈何不了这群孩子,只好自己骑上自行车走在了大路上,但总能和孩子们差不多同一时间在娘家相会。侯老汉看到这群人不是同时到的家,当然是知道孩子们翻过沟走了小路,女儿走了大路,老汉夸奖着孩子们长大了。

    祈利是早就认识了到外婆家去的路的,大路小路都记得,翻沟的线路当然也是记得的。

    一个星期天,三个孩子又要到外婆家去,侯霞把积攒的鸡蛋拾了一兜子,交给祈利,万翻叮嘱不要翻沟走小路,不要把鸡蛋弄烂了。侯霞又想到要给父母一些花销钱,就背着儿女偷偷翻开存钱的箱子,拿出50块钱,交给了祈利,交代着要拿好钱亲手交给外婆。祈利点头应着,祈弦和祈桓在一边嘟囔着催促着。侯霞还是嫌不妥,就拿来针线把钱缝到了祈利的口袋里,交代她到了之后就让外婆拆开针线、取出钱,不能忘记。

    孩子们这才出发了。

    到了那棵老皂角树下,祈利祈弦要走大路,祈桓却要沿着桥走小路,就拌了嘴。祈利生气的说:“我不管你了,你想走哪一条路就走哪一条!”祈利转身走了,祈弦跟在其后。

    祈桓沿着桥走了小路,拐了弯,走到了那条弧形沙石土路上,又到了翻沟的地方,一个人翻过沟,来到了外婆家。外婆见到他一个人进了家门,先是一阵惊讶,拉着祈桓的手。

    问了情况之后,就苦口婆心的说:“以后去哪儿都要和姐姐一块儿,一个人要是被拐跑了怎么办?”祈桓就哼咛着答应了。

    祈利祈弦也赶到了,外婆教育着祈利,说她不应该把5岁的弟弟丢下。外婆接过祈利手上的鸡蛋,祈利便让外婆剪开了口袋上缝着的密密麻麻的针线,取出了钱。

    外公总是和一群老头子在家里打麻将,家里也变成了麻将场地,四个老汉坐着打麻将,围一群看客,一样的入迷。他们每次打1毛的,输了就慢腾腾的从口袋里摸出钱,放在桌子上,皱一皱眉头,赢了便高兴的收下钱,装进洗衣粉袋子里,再折叠起来装进衣袋里。这群老汉多已是子孙满堂,再没了什么牵挂,过着快活的日子,闲来没事儿便是打麻将,打发日子。

    祈利已经很懂事了,惹得外婆开心。有一次,祈利来到外婆家告诉外婆她学会了织毛衣,等回到家给外婆织一件毛衣。外婆高兴的夸奖着祈利,说她是个乖孩子,长大了。祈利回到家便织起了毛衣,只是半途而废了。祈弦是三个孩子中长得最漂亮的,白白的脸蛋儿,清澈的眼睛,总惹得人爱。

    祈桓总是缠着外婆讲故事,拉着外婆的手,外婆便把他抱在腿上,讲起了故事。

    外婆是不识字的,记忆里也没有装什么故事,只有那岁月流逝的痕迹和那些刻骨铭心的事情。

    外婆讲到了一个真人真事:邻村的一个老太太在家里带小孙子,儿子媳妇都下地去了。孙子要上房顶上玩,奶奶就随了他,可是孙子却从房子上摔了下去,一命呜呼。老太太赶紧躲到了出嫁了的女儿家,伤心绝望,痛哭着自责,责备自己对不起儿子,更是对不起小孙子。儿子媳妇回到家,得知这样的事情后,痛恨着老太太。儿子几次请老太太回家,老太太都躲在女儿家不敢露面,还是痛哭着。几天后,儿子心平气和的再次找到老太太,说人死了不能复生,要老母亲不要再伤心了,随他回去好好过日子,老太太痛哭着答应了。第二天,老太太便死了,儿子和媳妇对外说母亲是生病而死。但最后竟被人们知道:这老太太是被开水烫死的,嘴唇、喉咙、肠子都起着白泡,分明是用滚烫的热水灌进了肚子里,活活的被烫死!

    祈桓也喜欢外婆家的那条小河,清澈的流淌着,里面还有一些黑泥鳅。祈桓每次来外婆家都会来到这河边,很多时候是侯霞在洗着衣服,他则脱下鞋踩在水里,双手提着裤管,追着泥鳅和小鱼儿跑,就要追上的时候,顾不上那么多,双手松开了裤管,裤管便挨到水面,湿了大半截。他也捡来各色各样的石头,想要把这些漂亮的石头带回家珍藏,但终究还是在回家的时候随手扔在了路上,成了标记,最后也消失了,褪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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