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接招

    张衣玫看了看那几位，都好象在沉思。只有一个人拿出了计算器，在啪啪摁着键盘。

    张衣从心里冷笑了一阵。地毯的价格，各种费用，少到家，一周要报十遍给各个客户，应该比十个手指头都熟。算什么？她估计这个哥们是要卖肉了。果然，那弟兄在按了一会后，叹了几口气，给A报了一个价格。

    他说，元，奥勃松的价格。

    张衣玫吸了一口凉气。这几乎是接近成本的价格。这两年，人民币一直在升值，有时候，一个月能升两次。四十天后，货才能到纽约，运气不好，等客户付款过来，那点利润早就升没了。前几年，给工厂付美金，都抢，这几年，没要的。

    朝那个莽撞小子，伸了伸大拇指，点了点头。转着黄眼珠子，看了看这几位，继续喝他的咖啡。

    剩下几个待宰的羊们，有些骚动。张衣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说了句：价格一落下去，就全世界都落了。永远也涨不起来了。

    大家都赞同地说，是啊。

    在坐的都是老地毯了，不说别的，就说奥勃松地毯（国人叫皇宫地毯），92年的价格是十五美金。给工厂的价格，是每平方英尺120元。现在，十年以后，工人工资翻了无数倍，出货价格却到了美金。给工厂的价格是40元。这，都是一次次客户收割的结果。

    报了价格的那位，很痛苦地搓了搓脸，说，我是真顶不住了，前年一神经，收了工厂一批货，压两年了，再不砸出去，就完了。大家见谅啊。

    刘虹冷笑了一声，算了吧你，你多大点儿货？能跟人家张总比？人张总，可是满满一大仓库，好几十万尺，都是现金收货的。再说了，家里压货，更要保护价格啊。大家不是不知道，A看好了货，价格是不太计较的。你这样，是给自己下套。

    刘虹一说话，大家纷纷发言，报了价的那位痛苦的咬牙切齿。

    刘虹说，今天这活是没法干了，你们谁爱接他谁接。我可不伺候了。

    无比惊讶地看着她，似乎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地摸着自己的下巴。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一般是在遇到挠头的事才有的动作。张衣玫看了看他，他朝着她伸了伸舌头。张衣玫又看了看余下的各位。大家都鼓着劲，不说话。刘虹一走，她心里有了数：A现场竞价的想法，恐怕要流产了。

    大堂的服务员过来，问各位需要喝点什么吗？A给大家要了杯咖啡，装做镇静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大门。

    门外，熙熙攘攘的马路上，刘虹开着车加入了车流。

    张衣玫对类似的场面经过许多。她看着旁边那两位在嘀咕，明白两位撑不住了。其中瘦些的那位是省轻工的李路。很沉静的一个业务员。他四下看了看，跟A说了几句话。张衣玫听得清几句。好象是说价格问题，他要和公司经理商议下，等晚上给他电话。然后，他跟A握了握手，跟张衣玫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先前报价格的那位，就问A，对他的价格感觉如何？如果同意就跟他走，不同意就算了。

    朝他笑了笑说，让我考虑下。

    那位就起身走了。张看着他的背影。这个想先把客户抢到手的弟兄无疑太嫩，做了A的子弹，射向别人的同时，自己也报销了。很多时候，先发制人，并不好用。那得看你有否制得动人的资本。她和A都看着他的背影。她都感觉出A狼一样贪婪的眼光。下一步，就是他毫不犹豫地朝他下手了。她看着他的背影，怎么看都像一个烈士。一个不甚光荣的烈士。

    张衣玫朝A意味深长地笑了笑。A起身，来到她对面坐下。他对张衣玫说，说说你的价格。

    张衣玫边抚摩着保养得很好的手指，边说，先生，我对你今天的做法非常不满意。

    捏了下下巴，好象那里有多余的肉要鼓出来。他说，请你谅解。不过，我很没办法。据我的情报，你们有时候，比给我的价格更低出货。不是么？

    张衣玫断然地摇了摇头，我没有。

    问她，那你不会给优惠点价格吗？

    张衣玫同样断然地摇了摇头，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