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深宫胭脂泪:罪妾为妃 第三卷 君心所向,妾心所归 003

第三卷 君心所向,妾心所归 003

目录:深宫胭脂泪:罪妾为妃| 作者:娃娃菜| 类别:其他类型

    003

    金色阳光下,盈盈立着一名身着橘粉色蹙银繁绣宫装少女,玉色印暗银云纹,越发显得她身姿飘逸,弱质纤纤。

    她柳眉倒竖,骄横的看向我,醋意横生,将一张娇美的脸硬生生憋出河东狮的样貌来。

    我心下不觉失笑,听她此言,再忆及南依的话,我暗忖:她定是大哥将娶的女子。

    那少女见我并未松开墨渊,顿时怒红了眼,三两步抢了过来,扬手便狠狠的掴向我,我料不到她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一时怔怔不知反应。

    然而她的手终是没有如愿的落在我的脸上,因为身后的墨渊已经截下她的手,喝斥道:“银曦,不得放肆。”

    银曦见墨渊维护我,更是恼怒,一双如水含烟的妙目凌厉的剜向我,似乎恨不得生生将我拆吃入腹,她恼恨的道:“渊,你便是因为她才不愿意娶我么?她有什么好,论脸蛋没脸蛋,论身材干瘪瘪的像只山鸡,论家世……”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忆起什么来,话锋一转,又道:“就这样的人,也配做王妃,乃至今后太子妃、皇后么?”

    我知她是误会了我与墨渊的关系,然而听她评论我像只山鸡,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怕她误会渐深,忙忙开口道:“姑娘想必是误会了,我与墨公子不是那种关系。”

    她斜了我一眼,眼中满满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你是什么东西,我与渊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么?”

    “够了,银曦,你若再无理取闹,我就让人送你回陵阳去。”墨渊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似乎受够了银曦的捕风捉影。

    银曦不甘心的瘪瘪嘴,目光忿忿的掠过我。我心下叹息,看来这仇她是要与我结定了,我张嘴欲辩,想想又无从可辩,磊落之人无需辩解也是磊落之人。

    墨渊制止了银曦后,低头看向我,瞧我容色有些泛白,他温然道:“你的身子还未好,我先送你回去。”

    说罢伸手过来搀我,我瞧了一眼银曦蓦然撑大的双眸,不着痕迹的避开,已经烧起了大火,何苦再火上烧油。

    女子的嫉妒心向来深浓,我可不想今后的日子永无宁日,机敏的避开墨渊伸来的手,我向银曦道:“想来姑娘也是要回去的,我们一道走可好?”

    银曦嫌恶的扫了我一眼,脸上流露鄙夷之色,她刻薄的道:“凭你也配与我一道走?哼,不自量力。”

    我不以为意,看了一眼墨渊有些僵硬发怒的脸色,呵呵笑道:“确实是我高攀了。”言罢径直向前走去。

    墨渊神色不豫的瞪了一眼银曦,连忙跟上来,与银曦擦身而过时,银曦大胆的伸臂缠上他的双臂,娇滴滴的道:“渊,我想去梅园赏梅,隆冬将过,再不去赏,梅花怕是要凋谢完了。”

    墨渊瞅了她一眼,寒声道:“梅园竟是你想去便去的地方,要赏梅,只管回了陵阳去。”

    银曦不料墨渊竟如此打发她,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全身抖颤得如风中落叶,她不满的嚷道:“渊,人家千里迢迢来桃花岛看你,不过刚到,你就要遣人家回去,你让人家情何以堪?”

    墨渊将手臂自她怀中抽出,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漠的道:“我没有请你来看我。”

    银曦惊愕的撑大水样的眸子,眼中闪烁着委屈的泪光,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你……”银曦气得直跺脚,又因我在前面,眼中蓄起的泪珠终是忍住没有跌落,她道:“为什么你总是对我冷冰冰的,这么多年,我一直等着你归来,好不容易等你回来后,你却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墨渊的眸中泛起一丝愧疚之色,然而终是被更冷硬的神色所取代,“这话你应该去问你爹。”

    说罢再也不理她,大步向我跨来。

    回到梅园,南依已在屋里等候,见我归来,她连忙迎上前来,看见墨渊时,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片刻后又笑逐颜开,拉着我的手道:“若惜,你身体还未好,怎得出去了,我听雅茹说的时候,还担心不已呢。”

    我故意忽略她在见到墨渊时的不自然,遂笑道:“是啊,病了这些日子,借着今天日光充裕,便出去晒晒,省得每天窝在被子里都要生霉了。”

    她将我扶到床榻上坐下,端了矮几上的药递给我,“哥哥说你的身体虽然已经大好了,可是药还是不能断,得按时喝。”

    我接过药碗,苦涩之味立即浸上舌尖,我看着褐色的药汁,心中一阵发苦,忆及当时在昭阳宫寝殿的温馨情景来,不由得怔怔失神。

    南依见我盯着汤药发呆,轻轻推了推我,“若惜,你在想什么,快喝吧,凉了药性就会大减。”

    我回过神来,盯着药汁上倒映的苍白容颜,不由心下怆然,微闭上双眸,一口气将药汁喝下去,也将心底逐渐漫上的苦涩之意掩回心底。

    南依接过药碗,递了一粒蜜饯塞进我嘴里,满嘴的苦涩之味立即被驱散,然而心底的苦涩却越发浓郁了。

    似曾相识的情景,再回首,却只余了满心的苦涩与悲怆。

    墨渊在床榻边上坐下,温和的道:“吃了药就睡一觉,刚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她……”他顿了顿,却是没再说下去。

    “大哥,你知道我不是小气的人,不会计较的。”我接过话头,宽慰道。

    墨渊望着我,几度欲言,可终是什么话也没说,站起来,“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儿再来看你。”

    我点点头,他深深的凝了我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南依坐在一旁发神,连墨渊走了也不曾察觉,我见她盯着我若有所思,知道她是被我先前对墨渊的称呼惊住,遂笑着打趣道:“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当真是心上人走了,魂儿也跟着丢了不成?”

    南依脸色一红,倾身坐到我身边来,问道:“若惜,你怎么叫墨哥哥大哥啊?”

    我笑睨着她,掩嘴道:“怎么?只许你墨哥哥长墨哥哥短的叫,就不许我叫大哥么?”

    南依一双笼烟眉微微一横,作势要搔我痒痒,“你越发会取笑我了,看我不收拾你。”

    我被她吓得往床里侧一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赶紧求饶道:“好南依,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说了。”

    南依叉腰佯装生气,一双美目瞪得圆圆的,“快快道来,我饶你一次。”

    我止了笑,正经的道:“他本来就是我大哥啊,与你称呼的墨哥哥可不是异曲同工,他是我亲大哥。”

    “真的么?可是墨哥哥是南陈王爷……”南依突然停了下来,一脸不自在的盯着我,似乎泄露了天大的秘密般。

    我笑道:“我知道大哥是南陈王爷,可是我们自小一起在北齐长大,在我心目中,他与我的亲大哥无异。”

    南依闻言才终于松了口气,“我曾听墨哥哥提起过,真没想到会是你,若惜,见到你真高兴。”

    我盈盈一笑,伸出手拉着她温热的小手,道:“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想想命运真是奇妙,明明是天南海北的人,没想到因缘际会,竟有了再次相见的契机。”

    南依向来单纯,并不能有我这样深的体会,她只是笑,忽然又想起什么来,道:“若惜,你见到墨哥哥将要娶的那个女人了么?”

    听她称呼银曦“女人”,我知道她对银曦是一点好感也没有,遂道:“刚才回来时见到了,怎么了?”

    “那你觉得是她美还是我美?”南依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发现问得直白,一张俏脸顿时布满红晕,更添了几许娇媚。

    我心头一震,忽而笑道:“当然是你美。”银曦与南依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然而真要较起谁美,还是银曦要略胜一筹,她美得妩媚妖娆,只是脾气太臭,将她的美硬生生的折损了几分。

    而南依的美却是小家碧玉型,与银曦的艳光四射比起来,小气了一点。

    南依撅起嘴,不满的看着我,“若惜,你不说实话,银曦比我美多了,世人皆爱美,墨哥哥有一天也会为她倾心的。”

    我尴尬的笑了笑,突然想起顾家姐妹、绯小媛、晨贵嫔,谁不是大美人,可是君珞却并不喜欢她们,仅钟情不甚出色的岚儿。可见男子的感情,也并不是在乎女子美与不美那么肤浅。

    想起君珞,心里难免刺痛,岚儿容颜尽毁,可是他却不计较,仍执意封她为后,可见他对岚儿的感情有多浓烈,是旁人不能比拟的。

    “南依,我大哥不是那肤浅的人,他必不会在乎容貌美丑。”

    “真的么?”南依黯然的脸顿时神采奕奕,一双美目更是流光溢彩,宛如两颗光彩夺目的宝石。

    我肯定的点点头,南依顿时喜笑颜开,她站起来,若有所思的道:“那墨哥哥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叹息一声,南依的整个心思都放在墨渊身上,也不知道这对于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爱情要两情相悦才是最美的,倘若有一方不爱另一方,都是让人遗憾的。

    “自然是心地纯善之人。”

    南依闻言,双目添了几许自信,她冲着我笑道:“谢谢若惜,我知道怎么做了。”说罢旋风似的打帘子出去了。

    看着她轻快的背影,我怅然的摇了摇头,兀自躺下,心中也有同问:那么君珞到底喜欢岚儿哪一点呢?

    又将养了几日,身体才总算大好,这日,我与墨渊正坐在紫檀木雕花镂空椅上对弈,墨渊一身烟青色长袍,袍上以金线勾勒出祥云,煞是尊贵不凡,他头束冠玉,越发显得俊逸迷人。

    我着一身湖水绿色流云纹褙子,下身着苏锦百褶裙,整个人添了几分精神气儿。

    正说话间,南依领着她的哥哥南枫依例前来替我诊脉,南枫长得唇红齿白,刚过弱冠年龄,为人甚是稳重。

    他进来时,郑重的向墨渊行了君臣之礼,又向我作了一揖,遂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他仔细替我把了脉,稍许沉吟,南依已控制不住急性子,摇着他的手臂道:“哥哥,若惜到底好了没有,你别说话啊,百花节快开始了。”

    今日是南陈一年一度的百花节,墨渊早早的便说要带我们出去看热闹,天还未见亮,南依就激动的跑来将我从床上挖起来。一阵梳妆打扮后,她又急急去寻南枫来替我诊脉,因此一番耽搁,也将近巳时了。

    南枫瞥了她一眼,她撇撇嘴,顿时安静下来,可是瞧她嘟得老高的小嘴,我也知道她很是忌惮南枫,遂温言问道:“南大夫,我的身子有无大碍?”

    南枫蹙紧眉头,凝重的扫了一眼墨渊,墨渊转眸看向我,温声道:“南枫,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顾姑娘的身子是大好了,可是底子仍旧孱弱,先前因风寒,伤了根本,又在海水里浸泡了一天一夜,说实话,顾姑娘能大难不死,已经算得上奇迹了。”

    南枫顿了顿,又继续道:“姑娘身体里仍有沉郁的寒毒未消,须好好保养,但是……”

    南枫停下来,目光落在我白皙的手腕上,斟酌用语。

    南依性子急躁,已经忍不住催促道:“哥哥,你快说啊,吞吞吐吐的让人听着着急。”

    南枫凌厉的瞪了她一眼,复回头来看我,踌躇了一下,却道:“姑娘请放心,在下定当竭尽全力替你清除身体里的寒毒。”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南枫言语间有所保留,但是碍于墨渊他们都在,我不好多问让他们担心,便将心头的疑虑按捺住,打算抽空单独去问他。

    “那就有劳南大夫了,那么今日出行会不会不妥?”

    南枫摇摇头,“只要姑娘且记不要再受凉,便无大碍了。”

    南依闻言,立即像只小麻雀似的飞到我身边,拉着我兴奋的道:“太好了,那我们可以出行了,快快快,百花节马上就要开始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瞧她兴奋地手舞足蹈的样子,南枫皱紧了眉头,低声斥道:“依儿,不可顽皮,真是越发没有女儿家该有的矜持与沉稳了。”

    南依瘪瘪嘴很是不满,不过还是有几分畏惧南枫,立即有模有样的安静下来,可那双飞扬的眉眼,却将她的心思泄露。

    我轻叹,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到底不能勉强约束她。

    南枫见状,摇了摇头,他站起来,自药箱里取出一个青瓷染莲花纹饰的小瓶放在桌上,道:“这里面是在下专程为姑娘研制的去寒药丸,姑娘出行倘若觉得心悸难忍,便服上一粒,一会儿功夫便会恢复如常。”

    我感激的接下,冲他道:“有劳南大夫费心了。”

    南枫牵唇一笑,加之他面貌本有些偏向于女子般柔弱,这一笑竟是魅倒众生,我不由得怔怔的瞧着他,直到一双冰冷小手被人握在手里,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再瞧南枫,他被我无礼的注视羞得耳后根都烧红起来。

    我无措的垂下眸光,却瞧见墨渊白皙修长的大手正覆在我手上,我抬眸望去,顿觉他眸光里闪烁着不悦,不由得有些愕然,他的眸光却已经迅速恢复平和,只温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发吧。”

    南依刚想雀跃的跳起来,又碍于南枫在场,只得硬生生将自己憋成一个淑女,瞧着她满脸不自在的样子,我轻笑一声,挣开墨渊的手,挽着她道:“走吧。”

    南依喜孜孜的与我向外走去,墨渊在身后顺手取了架子上挂着的紫貂披风,行至南枫身边,只听南枫低低的唤了声“王爷”。

    我心中本有疑虑,见他单独唤墨渊,脚下步伐不免慢了下来,借着南依打帘子的间隙,眼风斜斜扫过去,只见南枫附在墨渊耳边,神色凝重的说了几句话。

    墨渊立即神情大变,看向我的目光充满震惊与错愕。不过须臾,他又敛了满脸的惊色,平静如水。

    我心头大震,直觉南枫所说肯定与我有关,莫非是我的病情?心下一阵惶惑不安,前头南依打着帘子,见我久久没有动作,不由得急声催促:“若惜,愣着干嘛,快出来呀。”

    我再顾不上其他,大步跨出门去,刚到门外,墨渊已体贴的替我披上披风,在身前熟稔的系了一个蝴蝶节。

    “虽已是初春,但你的体质偏于寒性,不可大意。”他的声音温润好听,让人心中渐渐漫起一股舒服感来。

    “谢谢大哥。”我冲他甜甜一笑,大哥对我的照顾向来便是无微不至,即使现在他已是高贵的王爷,仍不改这种习惯。

    南依见状,酸溜溜的嚷道:“墨哥哥好偏心,就只对若惜好。”说罢将手上拿着的嫩黄色素锦披风递向墨渊,笑得顽皮的道:“我也要墨哥哥替我披披风,也要系个好看的蝴蝶节。”

    墨渊笑了笑,伸手接过南依手中的披风,仔细的替她系了个蝴蝶节,南依本是开玩笑,不意墨渊真替她披披风,难免喜出望外。

    待墨渊替她系好披风,她已羞得俏脸微红,跺跺脚向院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暗暗摇摇头,坠入情网的小女儿就该是她这种憨态吧,踩着白玉阶梯,我亦向院外行去,走到一半,我突然发现院中的梅树全被桃树所代替,零落的枝丫上发着许多粉嫩的花骨苞儿,有些开得早已经半显了花形,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覆上一层粉光。

    我转头望向墨渊,惊讶的问道:“园中的梅树何时换成了桃树了?”

    这几日我并没有再出门,但白日里也与南依看着画本儿,倘若院中有动静,理应知道的,可是完全没听到嘈杂声,这些桃树仿佛是一夜间就栽成的。

    “你不喜欢梅花不是么?”墨渊顾左右而言他的道。

    我满头冷汗,只因我不喜欢便将他栽种多年的梅树移植了,这样做值得么?

    “可是大哥喜欢啊。”

    墨渊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他的目光掠过满院将开未开的桃花,脸上似乎也染上了一抹桃色,“只要是丫头不喜欢的,便是大哥不喜欢的。”

    闻言,我的心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改变,可是细细思索,却又抓不住到底是什么,释然一笑,大哥向来疼惜我,知我素来不喜欢梅花,劳师动众的移了梅花也没什么奇怪的。

    “呵呵。”干笑两声,我已听到南依在院外娇呼,连忙快步向外走去。

    初春的气候乍暖还寒,清风拂过,带着丝丝沁人的寒意,让人精神为之一震,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我与南依携手行走在墨渊的行宫里,偶尔能遇上几名着深蓝宫装的宫女。她们向我们行了礼便恭敬地束手立于一侧,然而待我们行得远了,却能听见那些宫女花痴般的议论声。

    南依很是气愤,恨不得拿面罩将墨渊兜头兜脸的罩住,省得这些宫女私下觊觎。

    我暗自好笑,侧眸去看墨渊,他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一身烟青色长袍将他的脸映衬得越发温润如玉,一双星目灼灼如暗夜的宝石,流光溢彩。难怪当日在北齐京都,君珞会打趣他跟女子似的。

    行至二重门前,就有一辆藏青色织锦帘子的马车候在门外,我与南依刚要登上马车,身后却传来一道娇滴滴宛如黄莺出谷般美妙的女声。

    “渊,你们要出去玩,怎么不带上我?”

    听闻这声音,南依全身已不住的发抖,侧目望向她,她一张脸恼得通红,目露凶光的瞪着车下那名盛妆女子。

    我回过头去,望着车下盈盈站立的银曦,目光有一瞬间凝滞,让人惊艳不已。

    她着一身柔嫩的淡粉轻绢衣裙翩然而立,衣裙上笼着粉色攒银丝线绣的重重莲瓣玉绫罩纱,如烟雾一般。金光烁烁的曳地织飞鸟描花长裙,裙摆缀有无数流光溢彩的细碎晶石,光辉璀璨。

    外面罩有一件轻薄如云的梨色披风,将她的身姿显得柔弱纤细。我正惊叹她的穿着,耳边已响起南依咬牙切齿的声音。

    “当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美丽冻人啊。”

    我此时才注意到银曦虽立持稳妥,可两瓣滟红的樱唇已冻得簌簌发起抖来,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我不由得心生同情,虽说已是初春,可空气中半点寒气也褪去,她若是着这身衣服出去,难保回来不冻得生一场大病,可见人若想美,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银曦一双灵动含烟的杏目瞪得溜圆,看向南依的目光带着忿恨,仿佛两人已结下生死不共戴天的大仇,她抖着声音,讥讽道:“要你管,你就是想穿也没得穿,谁不知道你不过是仗着你哥哥是渊行宫里的太医,才受渊另眼相看,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贱婢。”

    银曦的话一击击中南依的要害,南依气得脸色发紫,身子抖得如风中落叶,眼中有泪光不停的闪烁,她呼吸急促,死命的忍住因受辱将要滑落的泪珠。

    见她如此倔强的样子,我突然忆起曾经的自己,纵使是顾家七小姐,在顾府中也受尽人们的奚落。

    此时见南依拼命忍着泪,我的心底升起一股怜惜之情,转眸凌厉的瞪着银曦,怒声道:“瞧你也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小姐,何必出口伤人?”

    墨渊见我出声,知道我是因为这一幕而想起曾经不愉快的过去,他温和的目光骤然变得冷硬,寒声道:“我不是让你回陵阳去,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是要我让人绑了你回去你才甘心?”

    银曦被墨渊的话骇住,本来就被冻得发白的丽容更是白得像一张宣纸,她颤着声音道:“渊,你怎么帮这两个贱人说话?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这桩婚事我从头到尾就没有应允过。”墨渊的声音寒冽如冰,生生割向银曦。

    银曦闻言,一张脸更是白得透明,似乎深受打击娇弱的身躯不停的颤抖,她身旁立着的双丫髻小丫环连忙伸手去扶她,却被她固执的挥开,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我与南依,恨声道:“你就是为了这两个贱婢才不愿与我成亲么?”

    墨渊的脸色在听到她说我跟南依是贱婢时,变得更加阴骛,大有山雨欲来之势,他轻启薄唇,吐露的却是更加绝情的话语,“你若再说一个侮辱她的字眼,我会让你后悔……”

    “贱婢,贱婢。”银曦浑然不觉墨渊已然发怒,仍满口贱婢不止。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云霄,在场的众人都怔住了,我亦怔住了,这些日子,大哥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温润优雅的贵公子,何曾有这样充满戾气的一面。

    银曦显然也是被墨渊的举措给惊住了,呆呆的看着墨渊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一双杏仁般的妙目中迅速盛满晶亮的水渍,悬挂于睫毛上簌簌滑落。

    她的脸迅速浮起五根青红交加的指印,可见墨渊盛怒之下,手上的劲道没控制好。

    “渊,你竟然为了那两个贱婢打我,你,你,你……”银曦连道三声你,狠心的话终是未能脱口而出,她掩着面凄惶的向宫门里面跑去。

    她身边的小丫环见状,连忙快步跟上去。

    我站在原地,不赞同的看着墨渊,叹道:“大哥,银曦小姐再如何不对,你也不能动手打她啊,这么多人看着,你让她情何以堪?”

    银曦不过是发发大小姐脾气,说话丝毫不顾他人感受,可是也实在没闹到要动手的地步。

    墨渊低眸瞧着我,眼中神色复杂,他轻声道:“丫头,我容不得别人再来羞辱你,她也是自作自受。”

    怅然一叹,我不再说话,回头望向南依,她脸上的神情已恢复如常,双眸中漾着一丝快慰之意,握了握她的手,我登上马车。

    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心中涩涩,虽然大哥如此维护我,可是那些年所受的苦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忘怀的。

    南依跟着进了马车,马车悠悠一晃,辘辘行将起来,南依侧眸看着我,不无畅快的道:“叫她目中无人,墨哥哥这一巴掌实在打得太好了,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要不是碍于她的身份,我也早就赏她巴掌了,谁她嘴巴不干不净,总是一口一个贱婢,一口一个狐媚子,敢情天下人除了她一人出生高贵,别人都是烂泥似的。”

    我听她的形容,兀自好笑,“有些人天生便是如此,自忖出生高贵就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只要我们不计较,她就是再高贵又如何?”

    “对啊,我自小跟着哥哥长大,若不是墨哥哥将我们带回来,又悉心培养哥哥,说不定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挨饿受冻呢。”说起身世,南依的语气不禁低沉下去,俏脸上带着一丝伤感。

    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都过去了,现在你有南大夫庇护着,再也不会流落街头,挨饿受冻了。”

    南依睁大如水双眸,盯着我使劲的摇头,“不是哥哥庇护着我,而是墨哥哥,倘若没有他,我也不会过着锦衣玉食般的生活,所以从墨哥哥救起我们的那一刹那,我便决定,这一生非他不嫁。”

    说到这里,南依的脸上闪过一么羞涩的晕红,然而双眸中的光亮却是益发坚定。

    揉了揉她柔软顺滑的青丝,我道:“你虽有报恩之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大哥当初救你们并非为了让你们报答他?”

    虽然看不出墨渊究竟心系何人,但是绝不是南依,倘若南依只是抱着报恩的想法想要嫁给大哥,那是完全没必要的。

    “不,我一定要嫁给他,不管是为妻也好为妾也好,就算为婢我也会永远在他身边。”南依坚定的道,小脸上散发着奕奕光彩,竟让我再也不忍去说她。

    婉然叹息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那是不为任何人所动摇的。

    正沉思着,车外传来一声长长的驭马声,马匹长嘶一声,马车骤然停了下来,耳畔传来车夫粗嘎的声音,“王爷,前面路段被凿了个大坑,马车怕是过不去。”

    我撩起车帘,一股泥土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刺目的白炽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半眯着双眸望去,此地尚还是郊外,四周树木高大秀隽,嫩绿的枝叶从树枝上冒出,添了几分绿意。

    墨渊打马上前,察看了地形又折返回来,蹙眉道:“以往这段路倒是平整,为何会无缘无故被凿了个大洞?”

    车夫吱唔着说不上来,墨渊也不为难他,偏头对坐在车内的我道:“丫头,看样子我们是去不了百花节了。”

    南依一听,忍不住失望的道:“好容易盼到一年一次的百花节,不去太可惜了,我记得翻过这座林子,很快便到了。”

    看着南依失望的小脸,我瞅着墨渊道:“我也很想去看看呢,常听说百花节上不仅花的品种甚多,还有以花做的美食,想到美食,我就馋得直吞口水。”

    墨渊见状,笑骂道:“你就是一只小馋猫,也罢,你还记得我教你的骑术么?”

    我点点头,北方长大的儿女,谁不会骑马,只是……,偏头瞅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南依,我有意让两人亲近一番,便道:“当然记得,只是久没有骑马,难免生疏,可载不了人。”

    南依是纯正的江南女子,自不会像北方女子一样学骑射,所以听说能骑马,双眼立即放光,又闻得我不愿意载她,不由得急了,“若惜,你不载我谁载我啊?”

    我朝墨渊努努嘴,她立即会意过来,想到两人会有肌肤接触,她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宛如一朵娇艳的蔷薇,煞是美丽动人。

    墨渊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一手将藏青色车帘撩起,另一手伸向我,温声道:“出来吧。”

    我将手搭在他手上,借力纵身跳到地面,南依也随后跳了下来,墨渊便吩咐车夫解下前面的马,再安上马鞍,一切妥当后,墨渊解下他身上的披风,在我的披风外加上一层,敦敦叮嘱道:“丫头,你病体刚愈,不易见风,待会儿别骑太快,我们慢点过去就行。”

    我冲他扬起一抹浅笑,踩着马鞍翻身上马,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我扬声道:“大哥还不放心我么,我最是怕骑快马了。”

    墨渊闻言,并未因我的话而放下心来,他叮嘱道:“切记一定要跟着我,这深山林子里迷了路可有你罪受的。”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忒不放心我了吧,快点上马,再迟了我们可什么都捞不着了。”说完再不管他们,一扬鞭策马奔驰起来。

    御风而行间,我似乎看到影影幢幢的树荫中,有几道鬼祟的影子一闪而过,再细瞧时,却只看到一丛树荫随风飘摇,并不见任何人影。

    暗斥自己眼花多心,我畅快的享受着御风而行的快感,冰冷的空气兜头兜脸的袭来,灌进衣襟里,生生逼出一股寒意。

    身后马蹄“得得”声渐近,我回过头去,只见南依小鸟依人般坐在墨渊前面,脸上含羞带怯,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直爽与活泼。

    我不由觉得好笑,看来世间女子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表现得都一样羞涩与矜持。

    骑着马穿行在林子里,很快便翻过前面的山坡,日悬中天,灼热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马匹奔过一汪平原,就有巍峨高耸的城池出现在眼前。远远望去,城池前人群络绎不绝,一派热闹景象。

    再近些,还能闻到和着风传送而来的花朵幽香及食物的香气,我转头笑着对墨渊道:“大哥,好热闹啊。”

    南依坐在墨渊前面,自然也将前面的繁华景象看在眼里,她亦笑道:“是啊,百花节是南陈一年一度的佳节,白天是赏花飨美食,到了夜间,年轻男女便戴上面具,寻找自己的意中人。”

    我微微吃惊,讶异道:“还有这事?看来南陈民风比之北齐是要开放许多啊。”

    “是啊,南陈向来主张婚姻自由,在百花节这一天寻觅到的良人是受上天花神所眷顾的,据说结成夫妻会恩爱一生一世。所以很多远道而来的年轻男女都想在百花节上寻得能陪伴自己一生的爱人。”南依边说边有意无意的睇向墨渊。

    闻言,我“嗤”的一笑,不太相信这个传说,只觉得听来很有意思,遂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留待晚上一睹盛况如何?”

    想着许许多多的陌生人,戴着精致的面具在人群中穿梭,只为寻得有缘人,那样的景象会是何等的壮观?

    南依连忙举手赞成,“好啊好啊,以前我们来玩都是天未黑便急急忙忙的赶回去了,现在倒是可以尽情的玩一次。”

    墨渊闻言敲了敲南依的头,脸上有着不以为然,“就你贪玩,晚上人多,要被冲散了看你怎么找得到路回去。”

    南依瘪瘪嘴,脸上却晕染上一抹小儿女的娇态,她道:“墨哥哥是不会让我走丢的,不是么?”

    墨渊笑了笑,算是回应她的话。

    驱马前行,待行至城池前,我们才翻身下马,城门以各色娇美的花朵装饰得花团锦簇,远远的便闻到浓郁的花香,城门前人群络绎不绝,许多爱花人士手上已抱着满意的花盆离去,也有慕名远道而来的商人,打算购得鲜花去别地销售。

    我与墨渊、南依牵着马向城里走去,踏进城里,一望无际的花海瞬时迷了眼,我吃惊的看着眼前摆着各种样式姹紫嫣红的牡丹,从未见过品种如此齐全的牡丹齐聚一堂,当真是震撼极了。

    南依拉着我的手,连连惊叹,“美,真是太美了,若惜,你快看,那边是陵阳最负盛名的赵粉雍容华贵,堪当牡丹之首。”

    南依的咋呼引来周围许多人的侧目,其中有一名身着碧青色长衫男子朝这方看了好几眼。

    我寻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清他的面容时,我的心突的一跳,连忙抓住墨渊与南依的手,向人群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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