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爱恨为欢 033 悲怆，自请休离
目录：冷酷王爷的下堂妻：宠妾为妃| 作者：娃娃菜| 类别：玄幻奇幻
033 悲怆，自请休离
看着她一脸满足，轩辕陵的心也跟着满足起来，他愿意用一切办法去挽住她的真心。以前，是他的方式不对，所以现在，他愿意用他的方式给她所有的尊重与宠爱，但是……前提是她在他身边。
苏遥瞳仁晶亮，如水般的瞳眸漾起一丝丝缱绻柔软的光芒，她看着手中的玉佩，眉眼是弯弯的，强装出的高兴，心中却是一阵恸然。
若是能再早一点，在她还没有被伤得体无完肤时，他这样做，或许她可以放下一切委屈。然而现在，她没有信心去相信一个反复无常的男人，她不知道在下一个瞬间，他会颠覆她生命中的什么。
离开吧，带着这最后几天的幸福日子，然后成为永世的回忆。
脑中闪过这句话时，苏遥心中掠过一抹尖锐的痛，她微蹙了眉心。
“怎么了？”轩辕陵一直看着她，此时见她颦了眉，关切的问着，手已经下意思罩上她单薄的双肩。
苏遥摇了摇头，对于他突然的亲近与紧张，都有一股刻进骨缝的悲哀与自悯，她手托着玉佩递向轩辕陵，仰着小脸望进他幽深的眸底，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些不同于寻常的光芒，却又不敢让自己心生奢望。
“你帮我带上它？”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愿意再叫他“陵哥哥”，若非不得已，她似乎连王爷之类的称呼也不愿意叫出口。
轩辕陵又是一怔，心中有些轻轻浅浅的酸涩流淌而过。下一瞬，他无所谓的笑了笑，无妨，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磨合，他总会让她再次愿意唤他“陵哥哥”。
修长大手接过盈绿的玉佩时，指腹微不可察的磨过她的掌心，其中的茧子粗砺，似在她心上重重一划，她忍不住心悸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留了一个完美的背影给他。
轩辕陵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以前没仔细看，现在仔细观察下来，他发现她的背影给人一种疏离与悲伤的错觉，那是他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气息，心中略慌，他伸出了手，却久久没有再动作。
苏遥等了许久，没有等到轩辕陵的动作，她回过头去，诧异的望向他，疑问不经大脑的控制脱口而出，“怎么了？”
问完才想起刚才他问自己的话，顿时失笑，什么时候，他们连讲话都是这样的客套疏离。
轩辕陵没说话，静静的将玉佩挂在苏遥胸前，为她调整了一下方位，然后又道：“很漂亮，遥遥，你真有眼光。”
他说着这话时，重眸里是一片孩子气的要求赞赏，苏遥看着他这么幼稚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心中无可厚非的涌起一抹悸动，她朝他招了招手，轩辕陵不解，却依然俯下身来。
而此时，在贵宾房间的门被人推开的那一刹那，苏遥凑过头去，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记轻浅的吻，一触便离开，却又蓦然忆及自己的大胆举动，她的脸色泽顿时嫣红。
轩辕陵爱极了她此时主动献吻的神情，两人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那段情深正浓时，她有时候会掩不住心喜轻轻吻她，而他又岂会让她撩拔了火便全身而退。
此时他刚想身体立行，眼角余光却扫到站在房间门口僵直的倩影，或许是他盯得久了，苏遥狐疑的转过头去，看到来人时，脸上犹残留的热辣顿时被一股透骨的寒意给驱离，她想，若是此刻能照照自己的样子，必定是非常错愕。
那一时的情迷，瞬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收回了视线，一切的涟漪又将止于此，她迅速整理好心情，站起来冲僵站在门槛处的慕云珠道：“平妃姐姐请进吧。”
慕云珠站在房门的角度刚刚好，刚才苏遥那蜻蜓点水似的一吻，轩辕陵带笑的脸，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惬意，几乎是一刹那像一根钢针直没入她的胸腹间，她呼吸骤痛。
曾几何时，轩辕陵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那年她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大家都知道他爱她，亦如她爱他一般，她当时以为自己拥了全世界，却独独猜不透他的心。
当从赵安的口中得知轩辕陵为兵符一事愁眉不展时，她想，老天总算给了她一展拳脚的机会，她不顾一切的参军，不顾一切的杀人，只为建功立业，只为夺得三十万大军的兵符，然后回来辅佐他称帝。
她甚至想，到时他会是多么感动？又会是多么的细心呵护着她？
可是没有，她回京后，面对她的是冷冰冰的他，他的眉眼依旧熟悉，只是面上的表情却生疏而冷漠。
这不是他，亦不是她记忆中的他，她想，自己总也要为此而付出努力的，努力了六年之久，她不能在即将成功的时候功败垂成，那样她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慕云珠此人，是越有困难越不会退缩的人，从她见到轩辕陵的第一眼开始，她就认定了轩辕陵，所以无论如何，她不会轻易放手。
而苏遥，慕云珠心底划过一抹冷笑，迟来的诺言，她该实现了，只是这一次，她活着离开，便永远没有命再活着回来。
打定主意，慕云珠的表情由愤怒、失望、绝望，再转回平静无波，明明心中百转千回，此时却维持着优雅的笑意，举步向里面走来，目光掠过桌上那一堆精致的玉器首饰，她眼中又是一刺，难怪刚才她来时，掌柜的告诉她店里所有新货都拿来了二楼贵宾室，也难怪掌柜的眼神闪烁。
目光淡淡掠过苏遥的襟口，看到她襟前那块做工并不算精巧的手工玉时，倏忽一怔，再瞧了瞧桌上无论是样式还是玉色都较她戴着的那块玉好时，她眼中划过一抹讥嘲。
果然是小户小家的人出身，连选玉的眼光都如此拙劣。目光再一移，便停留在轩辕陵脸上，他却正垂眸看着苏遥胸前戴的玉，脸上泛着一抹温和的光芒。
她心中又是一怔，笑道：“苏妹妹这块玉真漂亮，很衬妹妹呢。”她本是有意取笑，哪知跟着她进来的掌柜闻声也望过去。
脸上立时便挂了抹讨好似的笑意，他道：“平妃娘娘也真是有眼光，这玉是睿王爷亲手雕刻的，在这西凉甚至是云苍大陆，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这心意，就已经足以倾城。”
慕云珠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泛起一抹嫉妒，她脸色潮红，不知是被羞的还是被气的，轩辕陵亲手为苏遥雕刻玉佩，足以说明苏遥在他心中的地位，她心中又恨又怒，脸上青白交错，最后一拂袖便出了贵宾房间。
苏遥怔怔的看着来去一阵风的慕云珠，将她脸上的嫉妒看得清清楚楚，回头再望向轩辕陵，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向门扉，那里已经没有慕云珠的身影，或许是苏遥的目光太过专注，只消片刻，他已经回神望着她，道：“既然东西选好了，我们走吧。”
“嗯。”刚才的悸动此时已经不在，再留在这个地方只能独留怅然与悲伤，不如离去。
起身时，她看了看满桌的玉饰，看到一根石榴玉钗，玉色上乘，石榴粒粒饱满，她突然思及石榴预多子，她伸手去拿起来，仰起头望着轩辕陵，道：“我还喜欢这个。”
轩辕陵轻轻一颔首，她便拿着交到一旁的掌柜手里，叮嘱道：“包装精致点。”
掌柜本以为今日没有生意可做，此时见苏遥将玉钗递给他，脸上神情喜悦，接过玉钗，匆匆下楼去包装了。
“不是自己要用？”轩辕陵诧异的问道。
苏遥轻点了下头，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向楼下走去，刚到柜台前，掌柜已经将玉钗包好递到苏遥手里，苏遥接过便跟着轩辕陵出了门。
马车停在凤玉斋前，轩辕陵拉着苏遥进了马车，他对车夫叮嘱了一句，车夫应了一声，马车便飞驰而去，窗外景物飞快的向后退去，寒风自不甚严实的缝隙灌了进来，苏遥只觉得兜头兜脑的凉意，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精美包装盒，她知道刚才慕云珠临去前的那一瞥是什么意思，会买这个石榴玉钗，只不过是寻过由头去沁雪阁。
轩辕陵见她冷得全身发抖，却强自撑着不靠进他怀里，他展臂将她揽进怀里，道：“在想什么？”
鼻间顿时窜起一阵清雅的梨花香，他的气息浓烈，身上的温度烫人，却怎么也驱赶不了她心中的寒意，她挣了挣，却只换他更紧的禁锢，她怅然一叹，道：“我在想，女人有时候其实真的很可怜。”
身后的铁躯倏然绷紧，他的声线僵硬，道：“有什么可怜的？”
苏遥只是笑，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再说些无用的话，不过是让他们之间的嫌隙越深，她很想珍惜这三日的时光，至少以后回忆起来，她与他之间，还曾有过温暖的记忆。
轩辕陵也不追问，只是手臂的力道越来越紧，怀中人儿的心思他再也猜不透。今日刻玉之事，若是换了柳萱妍，或是慕云珠，她们铁定欣喜若狂，而她，表情始终淡淡的，仿佛无喜无悲。
是否他再做什么，也无法弥补一切？突然之间，他觉得很无力，就连心脏都开始麻痹，到底还要再做什么，他们之间才能重回到从前？
两人都静谧无声，苏遥受不了马车内的压抑，她转过头去看向窗外，却被窗外陌生的景物给吓得直了背，她慌忙转头望向轩辕陵，诧道：“我们不回王府？”
轩辕陵颔首。
“那我们去哪里？”苏遥以为这就能回去了，结果窗外雪山连绵的景色，让她心中惊诧，他们不回府，又能去哪里？
“一个没有任何人能打扰的地方。”轩辕陵惜字如金，并不打算告诉苏遥实情，事实上，这几日他都不必上朝，因为正值轩辕墨之事越演越糟的境地，哪个亲王在朝，便会祸及哪个亲王，因此他请了三天假，也趁这些日子好好布暑，他定要让轩辕墨无命返京。
苏遥顿时慌张起来，她连忙撩开车帘，冲马车喝止道：“停车，调头，回京。”简短的三个词掷地有声，车夫不得不勒停马车，惊惶地透过车帘望向轩辕陵。
轩辕陵将苏遥重新拉回怀里，车帘落下时，他的声音淡淡飘出，“继续。”
马车重又马驰起来，苏遥连忙自轩辕陵怀里挣出来，她惊道：“王爷，你到底要去哪里，你不用上早朝了吗？”
轩辕陵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发，戏谑道：“天涯海角，你能随我去吗？”
苏遥看清他的调侃，仍然有片刻的怔忡，她垂下眸，拧着眉思考，仿佛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不是随口问问，而是一辈子的承诺，片刻后，她抬起头，望着他俊逸的脸，摇了摇头，道：“不能。”
本是戏谑之言，却不料她很郑重的思考，原本以为她会立即做出肯定的回答……，无声而笑，却不知这笑容里真心有几分，苦涩有几分，他逼近她，几近危险的道：“为什么？”
苏遥又是那种凝重的神情，忽而明媚一笑，道：“因为你是亲王，你没有天涯海角。”说着时，她心中疼痛，除了未明月，没有人会为她放弃京城的权势及荣华富贵。
轩辕陵不置可否的笑了，可是仔细去看，他的笑容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很假，假到几可乱真。是，他的生命中从来都没有天涯海角，只是他想许她一个天涯海角，仅此而已。
马车在雪地里飞驰，外面是一片银雪的世界，那样晶莹剔透，可是马车一过，便在洁白的世界里留下两条脏污的痕迹，就像有些伤痛，初时不曾察觉，却早已深刻在记忆里。
马车内静默无声，苏遥却不再感觉到压抑，她怔怔的望着窗外，鹅毛般的大雪又开始飞舞，轻轻浅浅的落下来，将马车碾过的那条痕迹给淹没，直至再也看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苏遥昏昏欲睡时，视野的尽头出现了几座农庄，马车在一座森严的农庄前停了下来，轩辕陵率先跳下马车，见苏遥撩帘而出，他伸手向她。
苏遥却仿佛视而未见，径直从另一侧跳下马车，因为坐得太久，全身有些麻痹，她跳下时，脚心一阵酸麻，倚着马车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
刚要迈步向前走，轩辕陵已经无声无息的逼近，将她打横抱起，车夫立即前去应门，便有一名小厮模样的年轻童子开了门，见到轩辕陵时，嘴巴张得大大的，听到轩辕陵的冷哼声，他才回过神来，笑吟吟的道：“王爷，您怎么过来了，事前也没有接到消息。”
轩辕陵随意瞥了他一眼，小童子立即噤了声，侧身让开时，只听轩辕陵道：“去将刘妈叫来。”
小童子应了，屁颠颠的向后院跑去，苏遥见状，道：“这是你的别院？”
“嗯。”淡淡的漫应了一声，轩辕陵大步向正厅里走去，他并不时常到这里来，算起上一次来，还是五六年前，那时慕云珠还未离开他时，总是吵嚷着要来别院玩，当时他刚出宫另建府邸，忙得不得了，头天到的，第二天早上便被皇命紧急诏回。
而现在，六七年后，这里似乎什么也没变，唯一变的，是当时来这里的人，换了一个，而他的心，也悄然变了向。
轩辕陵将苏遥稳稳妥妥的放在了正厅里的主位上，手刚收回，刘妈已经像一把出弦的利箭急射进来，见到轩辕陵时，眼中掠过种种复杂的光芒，最后却只剩唯一的惊喜，后又在见到苏遥时，她的表情就有些僵硬了。
“王爷，我日也盼夜也盼，可算盼到您再度驾临了，这位是……”刘妈的语气，焉然是亲近之意，却在问及苏遥时，那股凌厉的感觉又浓重了几分。
轩辕陵瞥眼扫了苏遥一眼，见她兀自揉着脚，似不将这一切都放在眼里，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一般，他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攥过她的脚，细心且轻柔的按摩，“还疼吗？”
苏遥神情羞恼，瞥了一眼一旁石化的刘妈以及四名丫环，她怯怯的要收回脚，轩辕陵手上的力道却更加强硬，手下不惜力的重重一按，苏遥吃痛，也乖乖的不再动，乖乖的回道：“舒服多了。”
此时轩辕陵仿佛才听到刘妈的话，道：“这是本王的正妃，你们唤主子即可。”
刘妈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旋即带着四个丫环向苏遥施礼，苏遥见她们皆是面恭心不恭的，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不甘不愿，那就别拜了，干嘛一幅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心中虽是如此，面上却平和的叫了起，轩辕陵又道：“刘妈，本王会在这里住上三五天，不用给苏遥另备房间，本王与她一间房即可。”
苏遥惊怔，他是要食宿都在一起么？
片刻后，犹自摇了摇头，不知道轩辕陵在想什么，难道是知道自己要离开，所以专程来动摇她的决心的？她实在不想去猜测轩辕陵的用心，却又止不住多想，只到略显冰冷的身子再度被人拢进怀里，她才惊回神来。
堂下刘妈不在，四个丫环也不在，厅中只剩她与他，苏遥没有抗拒他的怀抱，并且还有些贪恋的闻了闻他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这一生，她怕是再也无法像爱这人一般爱上其他人了。
可是即使爱，即使深爱，她也要离开，记得朝歌曾说过，若无法得到一个人完整的爱，就不要委屈自己，潇洒离开，留下一个美丽的背影。
如此，无撼的是她，遗憾的是他。
“累了吗？”轩辕陵淡淡的声音穿透耳膜在她脑海里回响，苏遥轻轻阖上眼，确实是累了，长途跋涉，一路颠簸，她本是有了身子的人，早已疲累不堪。
他见她点头，轻轻笑道：“睡吧，饭菜备好了，我再叫你。”如此体贴，仿佛将在庄外她的别扭全部遗忘。
苏遥也确实很累，她没有挣扎的就沉睡过去，那一梦很长很长，却一直有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在鼻间萦绕，苏遥想，轩辕陵，你不要再靠近我。
原来她所谓的温暖记忆，也会不知不觉的沉沦。
此后醒来，她的神色更加冷淡，对轩辕陵所做的一切都拒之心门外，爱情如此疲惫，却又如此美好。
苏遥惊觉时，她已经在回廊上站了许久，直到腰身一紧，她坠入一人怀里时，她才回过神来，轩辕陵自外归来，一眼便看到她倚在廊柱上看着满庭院里银妆素裹的美景。
远远的，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却只觉得她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比冰雪还要冷，他终于知道了为何自己这几日会惴惴不安，不安到连自己的处事原则都一一为她打破。
她的背影很凄惶无助，偏偏又倔强得让人心怜，他忍不住想要用自己的温暖去驱散她的无助，却在接触到她的那一刹那，明显感觉到她全身绷紧，她不喜欢他的拥抱，更确切的说，她在抗拒他的怀抱。
兀自叹息一声，道：“现在积雪很厚，想不想去滑雪。”
所谓滑雪，便是学着北方那些游牧民族，在每当雪季来临时，做了雪撬，然后让四只长毛猎狗在前面拉，那样逆风而行，却又痛快刺激的玩法，他想让她抛开一切，能真正看清他的心。
苏遥本已无聊至极，听他说起时，双眸熠熠发亮，眼底的黯然似乎在这一瞬全被蒸发，她激动的点头，却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黯然垂眸。
轩辕陵怎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伸手抚上她出怀的腹部，哑声道：“刚才我问过稳婆，说只要不是剧烈运动，不会影响孩子的。”
苏遥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抬头望着轩辕陵依然意气风发的脸，等不及的道：“那我们快去吧。”
轩辕陵宠溺的刮了刮她的红通通的鼻子，唤人来拿了狐氅给她罩上，这才牵着她冰冷的手向前方走去，“以后不要在外面久站，你的手很冷，当心受了风寒。”
苏遥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被眼前那神奇的雪撬给惑了全部心智，她尖叫着冲过去，比了比雪撬，道：“这个要怎么滑行，就坐在上面就行了么？”
轩辕陵被她发自内心的喜悦感染了，原来她也有这样的一面。叹息完，他又猛然觉得不对，是她一直都有这一面，只是这次回来后，她的性子敛得沉静了些许，其实他更加喜欢现在这样生机勃勃的她，那样他至少能感觉到她还有生气。
重重一点头，他扶着她坐了上去，自己也随后坐在她身边，细心的替她拴好安全带，然后又叮嘱她扶好扶手，这才重重的挥鞭。
鞭子的响声惊动了四只长毛猎狗，他们有序的向前奔去，寒风顿时扑面而来，打在脸上，似被冰刀生生的钝开一道口子，苏遥脸颊吃痛，只觉得冰进了骨子里，却又因这陌生的游戏，而感觉到异常兴奋。
长毛猎狗在那些轨道上奔过，雪渣在它们脚下齐齐飞溅，苏遥此时方知，原来雪还有这种玩法，刺激过后，兴奋过后，她的心再度只剩下空无。
回程的时候，苏遥安静了许多，轩辕陵侧眸望去，见她神情怔忪的盯着前方，目光没有焦聚，他的心顿时烦躁起来，明日就要回京，可是他似乎还是没有让她打心底里开心起来。
他已经尽可能去包容她体谅她迎合她，为什么还是不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怀着欣喜的心情出游，却都怀着郁闷的心情回去，雪撬停稳时，苏遥解开安全索，从上面跳了下来，刚走了几步，手已经被人自后面攥住，一道隐含着薄怒的声音透顶而来，“苏遥，你还想要怎么样？”
苏遥回头，莫名其妙的望着他，“我没有想怎么样。”
轩辕陵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无力，对她，他是打不得骂不得，甚至连重话都说不得，他已经退让到这种地步，为何她还是无法感受到他的真心，他突然发狠似的想，自己是犯贱才要同她出游，现在搞得大家都不欢而散。
然而那种想法只是一掠便过，留在心里的却仍是无力，他道：“既然没有想怎么样，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开心，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已经很努力要让你开心了。”
苏遥睁着水一般的墨瞳，直直的望进轩辕陵眼睛里，她笑得淡然，说出来的话却气死人不偿命，她道：“我没有让你做这些，也从来不需要你做这些。”
她不是没感觉到他在讨好她，可是一次殇，便永世难以泯灭，她做了三年的努力，他三天便想得到回应，怎么会有那么便宜的事。
轩辕陵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俯下头，以无比精准的速度袭向她的唇，在她唇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片刻后，他松开气喘吁吁的苏遥，眼神中又渐渐恢复了自信，“苏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永远不要试图离开我，否则你会知道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那一刻，他的话犀利而冷酷，苏遥心惊胆颤，望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手慢慢的抚到唇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三日的行程，很快便结束，苏遥跟着轩辕陵回到睿王府时，茯苓正焦躁的在未央居前走来走去，一看到苏遥，她就像看到救星一般，急步冲了过来。
但是在看到苏遥身后的轩辕陵时，她的脚步慢慢的收住，谁都知道，睿王为了苏遥罢朝三日，陪着她去度假去了，府中各人面上虽仍旧平静无波，其中却是暗潮汹涌，茯苓出门时，好几次听到有些丫环尖酸刻薄的说苏遥就是有股狐媚劲儿，让轩辕陵为她神魂颠倒。
茯苓气不过，想要去将那个饶舌的丫头揪出来，却又思及苏遥临走前的吩咐，只能隐忍下来，反正再过不了几日，苏遥便会真正脱离睿王府，她又何必旁生枝节。
可是她不去惹事，自有事找上她，早晨时，她被慕云珠叫去了沁雪阁，慕云珠一番威逼利诱，她始终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却也知道，自己得罪了慕云珠，若是没有苏遥保她，她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此，她希望这次苏遥能彻彻底底的离开睿王府，府中的三个女人，个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苏遥根本无法与她们斗，所以她这回坚定要让苏遥离去的决心。
轩辕陵将苏遥送到未央居前，将她的狐氅罩得更紧了些，唇凑上她的耳廓，道：“新衣已经准备好，待会儿就是册妃仪式，我们等会儿见。”
一路上，苏遥心事重重，未册妃前，她是姨娘，一个姨娘要请王爷休掉自己很容易，一旦她成了他的正妃，她的名字便入了皇家祖籍，到那时，她若再掉与轩辕陵和离，那就是折损了皇家颜面，不说轩辕陵不肯，就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也会被扣上大不敬的罪名。
所以只能是今天，也只有今天这个机会。
苏遥返过身去，看着轩辕陵一步一步的离开，每走一步，都将拉大与她的距离，她再也忍不住，提起裙裾追上去，从后面穿过他的腰身，紧紧的贴进他的背脊里。
轩辕陵一怔，忽而一笑，他的大手覆上她冰冷的小手，微微笑道：“怎么啦？”对她这一刻的亲近，他是欣喜的，忍不住想再多感受片刻。
苏遥久久没有发出声音，她只是搂着他，半晌，在轩辕陵要返身来看看她时，她开了口，道：“陵哥哥，对不起，谢谢。”
对不起，我不能再爱你，不能再陪在你身边。
谢谢，你曾做过的努力，你曾让我爱上你。
然而落在轩辕陵耳里，却又是另一种诠释。
对不起，昨天让你伤心了，我会好好陪在你身边，爱你一辈子。
谢谢，你给了我所有，让我感觉到幸福。
两人的心意南辕北辙，苏遥轻轻的放开手，已经收起了心中的愁绪，道：“不要转过身来，我看着你离开。”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出我的生命，陵哥哥，若有来世，我会在遇上你的前一刻，转身离开。
轩辕陵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却又在她刚才那声情不自禁的“陵哥哥”下，安慰自己，没有哪里不对，自己不要多想。
他智谋过人，杀伐决断亦是比常人更胜一筹，此时冷静的心却彷徨无依，然而他终是按照苏遥之言，没有回头去看她，若是他回头，他定然能看到苏遥泪流满面的情形，只是他，始终没有回头。
苏遥目送轩辕陵的身影消失在苍茫的雪色中，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回过头来，茯苓此时已经走到她身边，道：“遥遥，你还坚持吗？”
她是尊重她的，若是此刻她反悔，那以必定也会追随。
苏遥摇了摇头，低下头时，眼泪正好掉下滑过微挺的腹部，她淡淡道：“只有离开，才是真正的救赎。”
茯苓亦不再劝，回到房里，道：“未老爷子说，他已经请了皇上来睿王府，接下来的一切，就只有你自己看着办了，还有，他已经在京郊为你准备了一座别院，等你离开睿王府，他会立即送你过去安心养胎。”
苏遥一怔，似乎不懂茯苓话中的意思，茯苓又道：“这是未老爷子答应皇上的条件，而且还有一条，如果和离成功，主子不可带孩子离开京城，而且睿王随时都有探视权。”
苏遥听完茯苓的话，终于松了口气，她上次那封信，所说的便是孩子的去留一事，只是她想与轩辕陵断得彻彻底底，现在看来，似乎不可能了。
茯苓一边替苏遥梳洗换衣绾发，一边又道：“早前慕平妃派人来叫我过去。”她说着，语气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
苏遥自铜镜里望着她，随手挑捡了一支素色银钗插在鬓发里，道：“她说什么了？”
“她让奴婢给您喝的安神汤里放藏红花。”茯苓咬了咬牙，和盘托出，她并不想隐瞒苏遥，主仆之间，也该是有信任的。
苏遥**鬓发里的银钗略失了力道，钗尖刺得她头皮钝痛，她冷笑一声，“她果然是等不及了。”
茯苓怔在原地，咬了咬唇，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着替她绾发，苏遥也没有说话，这样的王府，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留下，离开，是她最好的归宿。
打扮妥当，她看着镜中那原本该喜气洋洋的女子，此时却削尖了下巴，苍白了容颜，憔悴了眉眼，她想，轩辕陵难道看不出，她在王府里一直很不快乐？
茯苓将那件火红的狐氅替她罩上，搀着她的手向院子走去，远远的便见到院外停着一抬软轿，一径刺目的红，仿佛她还是新嫁娘，即将要迎来这一生的幸福。
走到院子里，她附耳在茯苓耳边细语了几句话，茯苓神色一惊，再看苏遥冷淡的眉眼，她心底又一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在苏遥脸上看到了轩辕陵惯有的冷酷与漠然。
“快去吧，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举了。”
前院很热闹，但也仅仅是限于正厅里坐着的那几个面色有些凝重的女人，柳萱妍刚出了月，脸颊因坐月子而稍嫌丰腴，但这完全不防碍她的美，她依然是京城最美的美人，无人能及。
而慕云珠在看到柳萱妍脸上那初为人母的幸福笑意时，只觉得很扎眼，她心底冷嗤了一声，又看向下手的燕易冷，只见她的目光似乎没有放在这里，正怔怔的盯着地砖发呆。
此时屋外有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众人不知一个小小的册妃礼，竟然惊动皇帝亲临，慌不迭的起身相迎。
皇上与皇后相携而来，皇上乐呵呵的道：“老四这府邸较之别府就是多了一股温雅的气息，皇后，你以为呢？”
“臣妾也觉得眼前一亮，见惯了华美尊贵的皇宫，却不知还有这等清爽之地，皇上，今儿咱们来得倒是对了。”皇后柔声附和。
众人连忙山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德宗皇帝叫了起，便直向正厅的主位走去，此时赵安使了眼色给一名小厮，那小厮飞快的奔向听雨轩，赵安连忙前去侍候。
众人又一阵说话，轩辕陵已经急步走了进来，对于德宗皇帝的驾临，他错愕多过于震惊。德宗皇帝在外人面前对他赞美有加，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在德宗皇帝心里，他对自己有多厌恶。
现在一个小小的册封仪式，便惊动了他，他心中那股不安便越甚，向德宗皇帝请了安，德宗皇帝淡淡的瞥了一眼众人，众人垂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听说老四府上办喜事，朕与皇后闲来无事，便到你府上走走，这新娘子怎么还没有出来？”
德宗皇帝的话音刚落，茯苓已经扶着一身吉服的苏遥走了进来，她朝皇上皇后请了安，便俏生生的立在一旁，垂了眸不言不语。
轩辕陵又向德宗皇帝陈情了几句话，一挥手，便让赵安上来宣读册妃仪式的进程，当最后一个字言落时，苏遥全身惊颤了一下，绕过轩辕陵，在德宗皇帝面前直直的跪下，面无表情的道：“皇上，苏遥自知逾越，但是苏遥有话，却不得不说。”
德宗皇帝早已知情，却不料她真的要如此做，语重心长的道：“丫头，站在朕的立场上，朕无法说什么，你要知道，有些话一旦出口便覆水难收。”
轩辕陵闻言，再看苏遥的表情，心中一惊，直觉要走上前去将苏遥带走，步子还没迈开，便又听到苏遥略带悲怆的话。
“苏遥自始至终都明白，苏遥自知身如蒲草，不敢妄图高攀王妃之位，还请皇上下旨，让睿王休了我。”一语即毕，立即惊起四座的抽气声，众人纷纷在轩辕陵与俯跪在地的苏遥身上打转，一时间，不知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情况。
看着她一脸满足，轩辕陵的心也跟着满足起来，他愿意用一切办法去挽住她的真心。以前，是他的方式不对，所以现在，他愿意用他的方式给她所有的尊重与宠爱，但是……前提是她在他身边。
苏遥瞳仁晶亮，如水般的瞳眸漾起一丝丝缱绻柔软的光芒，她看着手中的玉佩，眉眼是弯弯的，强装出的高兴，心中却是一阵恸然。
若是能再早一点，在她还没有被伤得体无完肤时，他这样做，或许她可以放下一切委屈。然而现在，她没有信心去相信一个反复无常的男人，她不知道在下一个瞬间，他会颠覆她生命中的什么。
离开吧，带着这最后几天的幸福日子，然后成为永世的回忆。
脑中闪过这句话时，苏遥心中掠过一抹尖锐的痛，她微蹙了眉心。
“怎么了？”轩辕陵一直看着她，此时见她颦了眉，关切的问着，手已经下意思罩上她单薄的双肩。
苏遥摇了摇头，对于他突然的亲近与紧张，都有一股刻进骨缝的悲哀与自悯，她手托着玉佩递向轩辕陵，仰着小脸望进他幽深的眸底，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些不同于寻常的光芒，却又不敢让自己心生奢望。
“你帮我带上它？”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愿意再叫他“陵哥哥”，若非不得已，她似乎连王爷之类的称呼也不愿意叫出口。
轩辕陵又是一怔，心中有些轻轻浅浅的酸涩流淌而过。下一瞬，他无所谓的笑了笑，无妨，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磨合，他总会让她再次愿意唤他“陵哥哥”。
修长大手接过盈绿的玉佩时，指腹微不可察的磨过她的掌心，其中的茧子粗砺，似在她心上重重一划，她忍不住心悸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留了一个完美的背影给他。
轩辕陵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以前没仔细看，现在仔细观察下来，他发现她的背影给人一种疏离与悲伤的错觉，那是他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气息，心中略慌，他伸出了手，却久久没有再动作。
苏遥等了许久，没有等到轩辕陵的动作，她回过头去，诧异的望向他，疑问不经大脑的控制脱口而出，“怎么了？”
问完才想起刚才他问自己的话，顿时失笑，什么时候，他们连讲话都是这样的客套疏离。
轩辕陵没说话，静静的将玉佩挂在苏遥胸前，为她调整了一下方位，然后又道：“很漂亮，遥遥，你真有眼光。”
他说着这话时，重眸里是一片孩子气的要求赞赏，苏遥看着他这么幼稚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心中无可厚非的涌起一抹悸动，她朝他招了招手，轩辕陵不解，却依然俯下身来。
而此时，在贵宾房间的门被人推开的那一刹那，苏遥凑过头去，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记轻浅的吻，一触便离开，却又蓦然忆及自己的大胆举动，她的脸色泽顿时嫣红。
轩辕陵爱极了她此时主动献吻的神情，两人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那段情深正浓时，她有时候会掩不住心喜轻轻吻她，而他又岂会让她撩拔了火便全身而退。
此时他刚想身体立行，眼角余光却扫到站在房间门口僵直的倩影，或许是他盯得久了，苏遥狐疑的转过头去，看到来人时，脸上犹残留的热辣顿时被一股透骨的寒意给驱离，她想，若是此刻能照照自己的样子，必定是非常错愕。
那一时的情迷，瞬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收回了视线，一切的涟漪又将止于此，她迅速整理好心情，站起来冲僵站在门槛处的慕云珠道：“平妃姐姐请进吧。”
慕云珠站在房门的角度刚刚好，刚才苏遥那蜻蜓点水似的一吻，轩辕陵带笑的脸，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惬意，几乎是一刹那像一根钢针直没入她的胸腹间，她呼吸骤痛。
曾几何时，轩辕陵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那年她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大家都知道他爱她，亦如她爱他一般，她当时以为自己拥了全世界，却独独猜不透他的心。
当从赵安的口中得知轩辕陵为兵符一事愁眉不展时，她想，老天总算给了她一展拳脚的机会，她不顾一切的参军，不顾一切的杀人，只为建功立业，只为夺得三十万大军的兵符，然后回来辅佐他称帝。
她甚至想，到时他会是多么感动？又会是多么的细心呵护着她？
可是没有，她回京后，面对她的是冷冰冰的他，他的眉眼依旧熟悉，只是面上的表情却生疏而冷漠。
这不是他，亦不是她记忆中的他，她想，自己总也要为此而付出努力的，努力了六年之久，她不能在即将成功的时候功败垂成，那样她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慕云珠此人，是越有困难越不会退缩的人，从她见到轩辕陵的第一眼开始，她就认定了轩辕陵，所以无论如何，她不会轻易放手。
而苏遥，慕云珠心底划过一抹冷笑，迟来的诺言，她该实现了，只是这一次，她活着离开，便永远没有命再活着回来。
打定主意，慕云珠的表情由愤怒、失望、绝望，再转回平静无波，明明心中百转千回，此时却维持着优雅的笑意，举步向里面走来，目光掠过桌上那一堆精致的玉器首饰，她眼中又是一刺，难怪刚才她来时，掌柜的告诉她店里所有新货都拿来了二楼贵宾室，也难怪掌柜的眼神闪烁。
目光淡淡掠过苏遥的襟口，看到她襟前那块做工并不算精巧的手工玉时，倏忽一怔，再瞧了瞧桌上无论是样式还是玉色都较她戴着的那块玉好时，她眼中划过一抹讥嘲。
果然是小户小家的人出身，连选玉的眼光都如此拙劣。目光再一移，便停留在轩辕陵脸上，他却正垂眸看着苏遥胸前戴的玉，脸上泛着一抹温和的光芒。
她心中又是一怔，笑道：“苏妹妹这块玉真漂亮，很衬妹妹呢。”她本是有意取笑，哪知跟着她进来的掌柜闻声也望过去。
脸上立时便挂了抹讨好似的笑意，他道：“平妃娘娘也真是有眼光，这玉是睿王爷亲手雕刻的，在这西凉甚至是云苍大陆，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这心意，就已经足以倾城。”
慕云珠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泛起一抹嫉妒，她脸色潮红，不知是被羞的还是被气的，轩辕陵亲手为苏遥雕刻玉佩，足以说明苏遥在他心中的地位，她心中又恨又怒，脸上青白交错，最后一拂袖便出了贵宾房间。
苏遥怔怔的看着来去一阵风的慕云珠，将她脸上的嫉妒看得清清楚楚，回头再望向轩辕陵，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向门扉，那里已经没有慕云珠的身影，或许是苏遥的目光太过专注，只消片刻，他已经回神望着她，道：“既然东西选好了，我们走吧。”
“嗯。”刚才的悸动此时已经不在，再留在这个地方只能独留怅然与悲伤，不如离去。
起身时，她看了看满桌的玉饰，看到一根石榴玉钗，玉色上乘，石榴粒粒饱满，她突然思及石榴预多子，她伸手去拿起来，仰起头望着轩辕陵，道：“我还喜欢这个。”
轩辕陵轻轻一颔首，她便拿着交到一旁的掌柜手里，叮嘱道：“包装精致点。”
掌柜本以为今日没有生意可做，此时见苏遥将玉钗递给他，脸上神情喜悦，接过玉钗，匆匆下楼去包装了。
“不是自己要用？”轩辕陵诧异的问道。
苏遥轻点了下头，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向楼下走去，刚到柜台前，掌柜已经将玉钗包好递到苏遥手里，苏遥接过便跟着轩辕陵出了门。
马车停在凤玉斋前，轩辕陵拉着苏遥进了马车，他对车夫叮嘱了一句，车夫应了一声，马车便飞驰而去，窗外景物飞快的向后退去，寒风自不甚严实的缝隙灌了进来，苏遥只觉得兜头兜脑的凉意，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精美包装盒，她知道刚才慕云珠临去前的那一瞥是什么意思，会买这个石榴玉钗，只不过是寻过由头去沁雪阁。
轩辕陵见她冷得全身发抖，却强自撑着不靠进他怀里，他展臂将她揽进怀里，道：“在想什么？”
鼻间顿时窜起一阵清雅的梨花香，他的气息浓烈，身上的温度烫人，却怎么也驱赶不了她心中的寒意，她挣了挣，却只换他更紧的禁锢，她怅然一叹，道：“我在想，女人有时候其实真的很可怜。”
身后的铁躯倏然绷紧，他的声线僵硬，道：“有什么可怜的？”
苏遥只是笑，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再说些无用的话，不过是让他们之间的嫌隙越深，她很想珍惜这三日的时光，至少以后回忆起来，她与他之间，还曾有过温暖的记忆。
轩辕陵也不追问，只是手臂的力道越来越紧，怀中人儿的心思他再也猜不透。今日刻玉之事，若是换了柳萱妍，或是慕云珠，她们铁定欣喜若狂，而她，表情始终淡淡的，仿佛无喜无悲。
是否他再做什么，也无法弥补一切？突然之间，他觉得很无力，就连心脏都开始麻痹，到底还要再做什么，他们之间才能重回到从前？
两人都静谧无声，苏遥受不了马车内的压抑，她转过头去看向窗外，却被窗外陌生的景物给吓得直了背，她慌忙转头望向轩辕陵，诧道：“我们不回王府？”
轩辕陵颔首。
“那我们去哪里？”苏遥以为这就能回去了，结果窗外雪山连绵的景色，让她心中惊诧，他们不回府，又能去哪里？
“一个没有任何人能打扰的地方。”轩辕陵惜字如金，并不打算告诉苏遥实情，事实上，这几日他都不必上朝，因为正值轩辕墨之事越演越糟的境地，哪个亲王在朝，便会祸及哪个亲王，因此他请了三天假，也趁这些日子好好布暑，他定要让轩辕墨无命返京。
苏遥顿时慌张起来，她连忙撩开车帘，冲马车喝止道：“停车，调头，回京。”简短的三个词掷地有声，车夫不得不勒停马车，惊惶地透过车帘望向轩辕陵。
轩辕陵将苏遥重新拉回怀里，车帘落下时，他的声音淡淡飘出，“继续。”
马车重又马驰起来，苏遥连忙自轩辕陵怀里挣出来，她惊道：“王爷，你到底要去哪里，你不用上早朝了吗？”
轩辕陵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发，戏谑道：“天涯海角，你能随我去吗？”
苏遥看清他的调侃，仍然有片刻的怔忡，她垂下眸，拧着眉思考，仿佛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不是随口问问，而是一辈子的承诺，片刻后，她抬起头，望着他俊逸的脸，摇了摇头，道：“不能。”
本是戏谑之言，却不料她很郑重的思考，原本以为她会立即做出肯定的回答……，无声而笑，却不知这笑容里真心有几分，苦涩有几分，他逼近她，几近危险的道：“为什么？”
苏遥又是那种凝重的神情，忽而明媚一笑，道：“因为你是亲王，你没有天涯海角。”说着时，她心中疼痛，除了未明月，没有人会为她放弃京城的权势及荣华富贵。
轩辕陵不置可否的笑了，可是仔细去看，他的笑容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很假，假到几可乱真。是，他的生命中从来都没有天涯海角，只是他想许她一个天涯海角，仅此而已。
马车在雪地里飞驰，外面是一片银雪的世界，那样晶莹剔透，可是马车一过，便在洁白的世界里留下两条脏污的痕迹，就像有些伤痛，初时不曾察觉，却早已深刻在记忆里。
马车内静默无声，苏遥却不再感觉到压抑，她怔怔的望着窗外，鹅毛般的大雪又开始飞舞，轻轻浅浅的落下来，将马车碾过的那条痕迹给淹没，直至再也看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苏遥昏昏欲睡时，视野的尽头出现了几座农庄，马车在一座森严的农庄前停了下来，轩辕陵率先跳下马车，见苏遥撩帘而出，他伸手向她。
苏遥却仿佛视而未见，径直从另一侧跳下马车，因为坐得太久，全身有些麻痹，她跳下时，脚心一阵酸麻，倚着马车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
刚要迈步向前走，轩辕陵已经无声无息的逼近，将她打横抱起，车夫立即前去应门，便有一名小厮模样的年轻童子开了门，见到轩辕陵时，嘴巴张得大大的，听到轩辕陵的冷哼声，他才回过神来，笑吟吟的道：“王爷，您怎么过来了，事前也没有接到消息。”
轩辕陵随意瞥了他一眼，小童子立即噤了声，侧身让开时，只听轩辕陵道：“去将刘妈叫来。”
小童子应了，屁颠颠的向后院跑去，苏遥见状，道：“这是你的别院？”
“嗯。”淡淡的漫应了一声，轩辕陵大步向正厅里走去，他并不时常到这里来，算起上一次来，还是五六年前，那时慕云珠还未离开他时，总是吵嚷着要来别院玩，当时他刚出宫另建府邸，忙得不得了，头天到的，第二天早上便被皇命紧急诏回。
而现在，六七年后，这里似乎什么也没变，唯一变的，是当时来这里的人，换了一个，而他的心，也悄然变了向。
轩辕陵将苏遥稳稳妥妥的放在了正厅里的主位上，手刚收回，刘妈已经像一把出弦的利箭急射进来，见到轩辕陵时，眼中掠过种种复杂的光芒，最后却只剩唯一的惊喜，后又在见到苏遥时，她的表情就有些僵硬了。
“王爷，我日也盼夜也盼，可算盼到您再度驾临了，这位是……”刘妈的语气，焉然是亲近之意，却在问及苏遥时，那股凌厉的感觉又浓重了几分。
轩辕陵瞥眼扫了苏遥一眼，见她兀自揉着脚，似不将这一切都放在眼里，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一般，他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攥过她的脚，细心且轻柔的按摩，“还疼吗？”
苏遥神情羞恼，瞥了一眼一旁石化的刘妈以及四名丫环，她怯怯的要收回脚，轩辕陵手上的力道却更加强硬，手下不惜力的重重一按，苏遥吃痛，也乖乖的不再动，乖乖的回道：“舒服多了。”
此时轩辕陵仿佛才听到刘妈的话，道：“这是本王的正妃，你们唤主子即可。”
刘妈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旋即带着四个丫环向苏遥施礼，苏遥见她们皆是面恭心不恭的，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不甘不愿，那就别拜了，干嘛一幅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心中虽是如此，面上却平和的叫了起，轩辕陵又道：“刘妈，本王会在这里住上三五天，不用给苏遥另备房间，本王与她一间房即可。”
苏遥惊怔，他是要食宿都在一起么？
片刻后，犹自摇了摇头，不知道轩辕陵在想什么，难道是知道自己要离开，所以专程来动摇她的决心的？她实在不想去猜测轩辕陵的用心，却又止不住多想，只到略显冰冷的身子再度被人拢进怀里，她才惊回神来。
堂下刘妈不在，四个丫环也不在，厅中只剩她与他，苏遥没有抗拒他的怀抱，并且还有些贪恋的闻了闻他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这一生，她怕是再也无法像爱这人一般爱上其他人了。
可是即使爱，即使深爱，她也要离开，记得朝歌曾说过，若无法得到一个人完整的爱，就不要委屈自己，潇洒离开，留下一个美丽的背影。
如此，无撼的是她，遗憾的是他。
“累了吗？”轩辕陵淡淡的声音穿透耳膜在她脑海里回响，苏遥轻轻阖上眼，确实是累了，长途跋涉，一路颠簸，她本是有了身子的人，早已疲累不堪。
他见她点头，轻轻笑道：“睡吧，饭菜备好了，我再叫你。”如此体贴，仿佛将在庄外她的别扭全部遗忘。
苏遥也确实很累，她没有挣扎的就沉睡过去，那一梦很长很长，却一直有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在鼻间萦绕，苏遥想，轩辕陵，你不要再靠近我。
原来她所谓的温暖记忆，也会不知不觉的沉沦。
此后醒来，她的神色更加冷淡，对轩辕陵所做的一切都拒之心门外，爱情如此疲惫，却又如此美好。
苏遥惊觉时，她已经在回廊上站了许久，直到腰身一紧，她坠入一人怀里时，她才回过神来，轩辕陵自外归来，一眼便看到她倚在廊柱上看着满庭院里银妆素裹的美景。
远远的，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却只觉得她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比冰雪还要冷，他终于知道了为何自己这几日会惴惴不安，不安到连自己的处事原则都一一为她打破。
她的背影很凄惶无助，偏偏又倔强得让人心怜，他忍不住想要用自己的温暖去驱散她的无助，却在接触到她的那一刹那，明显感觉到她全身绷紧，她不喜欢他的拥抱，更确切的说，她在抗拒他的怀抱。
兀自叹息一声，道：“现在积雪很厚，想不想去滑雪。”
所谓滑雪，便是学着北方那些游牧民族，在每当雪季来临时，做了雪撬，然后让四只长毛猎狗在前面拉，那样逆风而行，却又痛快刺激的玩法，他想让她抛开一切，能真正看清他的心。
苏遥本已无聊至极，听他说起时，双眸熠熠发亮，眼底的黯然似乎在这一瞬全被蒸发，她激动的点头，却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黯然垂眸。
轩辕陵怎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伸手抚上她出怀的腹部，哑声道：“刚才我问过稳婆，说只要不是剧烈运动，不会影响孩子的。”
苏遥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抬头望着轩辕陵依然意气风发的脸，等不及的道：“那我们快去吧。”
轩辕陵宠溺的刮了刮她的红通通的鼻子，唤人来拿了狐氅给她罩上，这才牵着她冰冷的手向前方走去，“以后不要在外面久站，你的手很冷，当心受了风寒。”
苏遥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被眼前那神奇的雪撬给惑了全部心智，她尖叫着冲过去，比了比雪撬，道：“这个要怎么滑行，就坐在上面就行了么？”
轩辕陵被她发自内心的喜悦感染了，原来她也有这样的一面。叹息完，他又猛然觉得不对，是她一直都有这一面，只是这次回来后，她的性子敛得沉静了些许，其实他更加喜欢现在这样生机勃勃的她，那样他至少能感觉到她还有生气。
重重一点头，他扶着她坐了上去，自己也随后坐在她身边，细心的替她拴好安全带，然后又叮嘱她扶好扶手，这才重重的挥鞭。
鞭子的响声惊动了四只长毛猎狗，他们有序的向前奔去，寒风顿时扑面而来，打在脸上，似被冰刀生生的钝开一道口子，苏遥脸颊吃痛，只觉得冰进了骨子里，却又因这陌生的游戏，而感觉到异常兴奋。
长毛猎狗在那些轨道上奔过，雪渣在它们脚下齐齐飞溅，苏遥此时方知，原来雪还有这种玩法，刺激过后，兴奋过后，她的心再度只剩下空无。
回程的时候，苏遥安静了许多，轩辕陵侧眸望去，见她神情怔忪的盯着前方，目光没有焦聚，他的心顿时烦躁起来，明日就要回京，可是他似乎还是没有让她打心底里开心起来。
他已经尽可能去包容她体谅她迎合她，为什么还是不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怀着欣喜的心情出游，却都怀着郁闷的心情回去，雪撬停稳时，苏遥解开安全索，从上面跳了下来，刚走了几步，手已经被人自后面攥住，一道隐含着薄怒的声音透顶而来，“苏遥，你还想要怎么样？”
苏遥回头，莫名其妙的望着他，“我没有想怎么样。”
轩辕陵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无力，对她，他是打不得骂不得，甚至连重话都说不得，他已经退让到这种地步，为何她还是无法感受到他的真心，他突然发狠似的想，自己是犯贱才要同她出游，现在搞得大家都不欢而散。
然而那种想法只是一掠便过，留在心里的却仍是无力，他道：“既然没有想怎么样，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开心，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已经很努力要让你开心了。”
苏遥睁着水一般的墨瞳，直直的望进轩辕陵眼睛里，她笑得淡然，说出来的话却气死人不偿命，她道：“我没有让你做这些，也从来不需要你做这些。”
她不是没感觉到他在讨好她，可是一次殇，便永世难以泯灭，她做了三年的努力，他三天便想得到回应，怎么会有那么便宜的事。
轩辕陵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俯下头，以无比精准的速度袭向她的唇，在她唇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片刻后，他松开气喘吁吁的苏遥，眼神中又渐渐恢复了自信，“苏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永远不要试图离开我，否则你会知道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那一刻，他的话犀利而冷酷，苏遥心惊胆颤，望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手慢慢的抚到唇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三日的行程，很快便结束，苏遥跟着轩辕陵回到睿王府时，茯苓正焦躁的在未央居前走来走去，一看到苏遥，她就像看到救星一般，急步冲了过来。
但是在看到苏遥身后的轩辕陵时，她的脚步慢慢的收住，谁都知道，睿王为了苏遥罢朝三日，陪着她去度假去了，府中各人面上虽仍旧平静无波，其中却是暗潮汹涌，茯苓出门时，好几次听到有些丫环尖酸刻薄的说苏遥就是有股狐媚劲儿，让轩辕陵为她神魂颠倒。
茯苓气不过，想要去将那个饶舌的丫头揪出来，却又思及苏遥临走前的吩咐，只能隐忍下来，反正再过不了几日，苏遥便会真正脱离睿王府，她又何必旁生枝节。
可是她不去惹事，自有事找上她，早晨时，她被慕云珠叫去了沁雪阁，慕云珠一番威逼利诱，她始终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却也知道，自己得罪了慕云珠，若是没有苏遥保她，她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此，她希望这次苏遥能彻彻底底的离开睿王府，府中的三个女人，个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苏遥根本无法与她们斗，所以她这回坚定要让苏遥离去的决心。
轩辕陵将苏遥送到未央居前，将她的狐氅罩得更紧了些，唇凑上她的耳廓，道：“新衣已经准备好，待会儿就是册妃仪式，我们等会儿见。”
一路上，苏遥心事重重，未册妃前，她是姨娘，一个姨娘要请王爷休掉自己很容易，一旦她成了他的正妃，她的名字便入了皇家祖籍，到那时，她若再掉与轩辕陵和离，那就是折损了皇家颜面，不说轩辕陵不肯，就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也会被扣上大不敬的罪名。
所以只能是今天，也只有今天这个机会。
苏遥返过身去，看着轩辕陵一步一步的离开，每走一步，都将拉大与她的距离，她再也忍不住，提起裙裾追上去，从后面穿过他的腰身，紧紧的贴进他的背脊里。
轩辕陵一怔，忽而一笑，他的大手覆上她冰冷的小手，微微笑道：“怎么啦？”对她这一刻的亲近，他是欣喜的，忍不住想再多感受片刻。
苏遥久久没有发出声音，她只是搂着他，半晌，在轩辕陵要返身来看看她时，她开了口，道：“陵哥哥，对不起，谢谢。”
对不起，我不能再爱你，不能再陪在你身边。
谢谢，你曾做过的努力，你曾让我爱上你。
然而落在轩辕陵耳里，却又是另一种诠释。
对不起，昨天让你伤心了，我会好好陪在你身边，爱你一辈子。
谢谢，你给了我所有，让我感觉到幸福。
两人的心意南辕北辙，苏遥轻轻的放开手，已经收起了心中的愁绪，道：“不要转过身来，我看着你离开。”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出我的生命，陵哥哥，若有来世，我会在遇上你的前一刻，转身离开。
轩辕陵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却又在她刚才那声情不自禁的“陵哥哥”下，安慰自己，没有哪里不对，自己不要多想。
他智谋过人，杀伐决断亦是比常人更胜一筹，此时冷静的心却彷徨无依，然而他终是按照苏遥之言，没有回头去看她，若是他回头，他定然能看到苏遥泪流满面的情形，只是他，始终没有回头。
苏遥目送轩辕陵的身影消失在苍茫的雪色中，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回过头来，茯苓此时已经走到她身边，道：“遥遥，你还坚持吗？”
她是尊重她的，若是此刻她反悔，那以必定也会追随。
苏遥摇了摇头，低下头时，眼泪正好掉下滑过微挺的腹部，她淡淡道：“只有离开，才是真正的救赎。”
茯苓亦不再劝，回到房里，道：“未老爷子说，他已经请了皇上来睿王府，接下来的一切，就只有你自己看着办了，还有，他已经在京郊为你准备了一座别院，等你离开睿王府，他会立即送你过去安心养胎。”
苏遥一怔，似乎不懂茯苓话中的意思，茯苓又道：“这是未老爷子答应皇上的条件，而且还有一条，如果和离成功，主子不可带孩子离开京城，而且睿王随时都有探视权。”
苏遥听完茯苓的话，终于松了口气，她上次那封信，所说的便是孩子的去留一事，只是她想与轩辕陵断得彻彻底底，现在看来，似乎不可能了。
茯苓一边替苏遥梳洗换衣绾发，一边又道：“早前慕平妃派人来叫我过去。”她说着，语气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
苏遥自铜镜里望着她，随手挑捡了一支素色银钗插在鬓发里，道：“她说什么了？”
“她让奴婢给您喝的安神汤里放藏红花。”茯苓咬了咬牙，和盘托出，她并不想隐瞒苏遥，主仆之间，也该是有信任的。
苏遥**鬓发里的银钗略失了力道，钗尖刺得她头皮钝痛，她冷笑一声，“她果然是等不及了。”
茯苓怔在原地，咬了咬唇，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着替她绾发，苏遥也没有说话，这样的王府，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留下，离开，是她最好的归宿。
打扮妥当，她看着镜中那原本该喜气洋洋的女子，此时却削尖了下巴，苍白了容颜，憔悴了眉眼，她想，轩辕陵难道看不出，她在王府里一直很不快乐？
茯苓将那件火红的狐氅替她罩上，搀着她的手向院子走去，远远的便见到院外停着一抬软轿，一径刺目的红，仿佛她还是新嫁娘，即将要迎来这一生的幸福。
走到院子里，她附耳在茯苓耳边细语了几句话，茯苓神色一惊，再看苏遥冷淡的眉眼，她心底又一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在苏遥脸上看到了轩辕陵惯有的冷酷与漠然。
“快去吧，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举了。”
前院很热闹，但也仅仅是限于正厅里坐着的那几个面色有些凝重的女人，柳萱妍刚出了月，脸颊因坐月子而稍嫌丰腴，但这完全不防碍她的美，她依然是京城最美的美人，无人能及。
而慕云珠在看到柳萱妍脸上那初为人母的幸福笑意时，只觉得很扎眼，她心底冷嗤了一声，又看向下手的燕易冷，只见她的目光似乎没有放在这里，正怔怔的盯着地砖发呆。
此时屋外有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众人不知一个小小的册妃礼，竟然惊动皇帝亲临，慌不迭的起身相迎。
皇上与皇后相携而来，皇上乐呵呵的道：“老四这府邸较之别府就是多了一股温雅的气息，皇后，你以为呢？”
“臣妾也觉得眼前一亮，见惯了华美尊贵的皇宫，却不知还有这等清爽之地，皇上，今儿咱们来得倒是对了。”皇后柔声附和。
众人连忙山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德宗皇帝叫了起，便直向正厅的主位走去，此时赵安使了眼色给一名小厮，那小厮飞快的奔向听雨轩，赵安连忙前去侍候。
众人又一阵说话，轩辕陵已经急步走了进来，对于德宗皇帝的驾临，他错愕多过于震惊。德宗皇帝在外人面前对他赞美有加，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在德宗皇帝心里，他对自己有多厌恶。
现在一个小小的册封仪式，便惊动了他，他心中那股不安便越甚，向德宗皇帝请了安，德宗皇帝淡淡的瞥了一眼众人，众人垂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听说老四府上办喜事，朕与皇后闲来无事，便到你府上走走，这新娘子怎么还没有出来？”
德宗皇帝的话音刚落，茯苓已经扶着一身吉服的苏遥走了进来，她朝皇上皇后请了安，便俏生生的立在一旁，垂了眸不言不语。
轩辕陵又向德宗皇帝陈情了几句话，一挥手，便让赵安上来宣读册妃仪式的进程，当最后一个字言落时，苏遥全身惊颤了一下，绕过轩辕陵，在德宗皇帝面前直直的跪下，面无表情的道：“皇上，苏遥自知逾越，但是苏遥有话，却不得不说。”
德宗皇帝早已知情，却不料她真的要如此做，语重心长的道：“丫头，站在朕的立场上，朕无法说什么，你要知道，有些话一旦出口便覆水难收。”
轩辕陵闻言，再看苏遥的表情，心中一惊，直觉要走上前去将苏遥带走，步子还没迈开，便又听到苏遥略带悲怆的话。
“苏遥自始至终都明白，苏遥自知身如蒲草，不敢妄图高攀王妃之位，还请皇上下旨，让睿王休了我。”一语即毕，立即惊起四座的抽气声，众人纷纷在轩辕陵与俯跪在地的苏遥身上打转，一时间，不知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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