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    城市的地铁，完美的将地上地下相隔开来。夏日下午的炙热烦躁与恒温空调的凉爽，也被这地平线之上完美的划分，泾渭分明。    如果无视地铁里穿梭如织的人群，那下沉式的空间可以让人想清很多事情。    白鹭和这下班的人群一起，挤进了地铁站。周围的环境嘈杂起来，白鹭开始觉得烦躁，眉峰收拢，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自嘲的笑笑，她到底还是害怕了，想起方才和苏青禾的对话，又陷入了一阵深思。    两个小时前，inc下餐厅。    “工商的资料收集的很好，我有些出乎意料。这样，一会吃完饭，早些回去。这张信用卡没有密码，记得去买几件显得职业些的衣服，千万别再穿恤牛仔裤了。明天，我带你去见委托人。”    “什么？”白鹭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刀叉也停在了半空。她不是一次听陈薇说过，律师这个行业是如何青出于蓝而“杀死”蓝，所以，除非出于特定的原因，几乎没有一个律师会让自己的助理直接接触当事人。就算她的资料整理的再好，这也不是一个带她去见当事人的理由不是吗？    “你穿成这样，我是委托人也会对你的职业能力产生怀疑。”淡淡的说着，苏青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抬头，静静的看了白鹭一会。    白鹭被她看的心里发冷，在苏青禾没有任何情绪的眼里她看不到任何反应。思科，林氏兄妹，一个地方性的知名企业，这一切意味着什么白鹭自然知道，可是为何真的这条路就在自己眼前，只差一步的时候，她却从眼前这双接近冰霜的眼睛里，感觉到如此不舒服的异样？    “这个案子，你做代理，民间代理。当然，我会在背后帮你，或者说，真正的代理人是我，隐名代理。但是请相信，我会尽一切能力保护你，因为我们是同一条船。”苏青禾看着同样沉默的白鹭，一字一词的说了出来。    “什么？！”同样的词，不同于前一次的诧异，是带了愤怒的责问。    “你也知道，这个世界没有白吃的午餐，”拿起纸巾抿了抿嘴，苏青禾轻咳了下，继续说道，“如果成功，你白鹭会是这一行的神话，如果失败，你也可能从此再不能做律师——不是因为你触犯了什么法律，而是你搞砸了这么大一个案子，即使以后再有人雇你，也不会是什么大案子，当然，离婚这类的，你还是可以做做的。”    愤怒，和面试那一天一样的愤怒开始从胸腔弥漫开来，白鹭几乎有站起来狠狠抽苏青禾一巴掌的冲动。苏青禾自然是看出来了，在白鹭即将发作的时刻，继续开口道：“丫头，你该知道有句话，叫做人之常情。”    “怎么说？”稍稍喘了口气，白鹭平静了下来。自己的感觉一直是对的，她找自己就是因为自己容易驾驭不是？既然如此，那糊里糊涂被人卖了和死的明明白白，还是后者来的让人甘心些！    “你才十九岁，才入行，一不行hui二不陪shui就能拿到这个案子，你认为这个仅仅是幸运吗？”看了下平和下来的女孩，苏青禾心里竟开始有些佩服，假以时日，这丫头或许比ary更能成一番事业。    “当然不是，因为我是新人容易控制嘛！”不知道为何，在努力克制住了自己，话语里的委屈还是透入了白鹭的内心。    苏青禾的心一软，没来由的再次痛了起来，强制压下去了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你错了，或许刚开始是，但是现在不是了。”    “那是什么？”委屈一旦开了个头，似乎就再也收不住了。    “因为你的经历一片空白，这点无论是ary，还是当初面试时的林子峰，都比不上你这点，”为何想有抚一下眼前人的冲动？手已经伸了出来，苏青禾轻咳了下，借着拿杯子的动作掩饰住了，继续说道，“至少在面上，由你出面，对方根本无从查起。”    “这样就能声东击西了？”白鹭有点明白了。    “嗯，也可以赢得时间差。”苏青禾点点头。    白鹭不说话了，确切的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带着些疲惫的沙哑，“谁是委托人，到底要干什么？”    “林云隐，占思科股份35%的股东。目的很简单，思科董事长林云平手里50%的股权。”    “那不是很简单？”白鹭有些觉得好笑了，拿钱收购股权不就好了？这些有钱人是不是钱没地方用了，还要专门请个律师？    “丫头，你要知道表面的正义有时候并不见得正义，林云隐是要股权，甚至不惜用任何办法，但是有一点是必须的，无论是什么办法，他不仅要表面合法，还要通过法律程序。换句话说，只有经过法律的公证，他才能赢得没有后顾之忧。”苏青禾没有笑，而是接近严肃的正色。    轻扯了一个嘴角，白鹭突然间的鼻子有些酸楚。她想做律师，一直想，父亲的面容突然浮现在她眼前，让她有些犹豫了——实现最大程度的正义，不是她想要的吗？    “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你想放弃，就当今天的话没有听到过，我会用ary做助理。而你，三个月实习，前台也算！”白鹭微微发红的鼻头，苏青禾自然是看到了。    “能给我半天考虑吗？”    “自然可以，明早，我等你答复。这张信用卡，我先收起来。”心突然一松，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高兴，为这没有一口答应的干脆。    “在遥远的路，都抵挡不住，再次拥抱没距离的温度……”手机的声音将败露的思绪拉了回来，拿起，陈薇的电话在白鹭看来简直是及时雨。    “大律所的实习怎么样啊？”陈薇悦耳如铃的声音从手机那段穿来，着实让白鹭沉甸甸的心瞬间轻快了很多。    “学姐，我正在烦呢！你帮我想想嘛……”揉了揉太阳穴，到底是十九岁的女孩，撒娇的天性一时半会还难以改变。    “烦什么呢？”陈薇也感到奇怪，实习生就打打资料而已，有什么好烦的？    白鹭于是简略的说了一通，当然，她没有说思科没有说林云隐，她只说有个大案子自己可能要跟着苏青禾，到时候如果律师败了她自然也是道路坎坷。    没想到陈薇在那里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方才在餐厅没有恼的白鹭倒被这声笑惹的恼了起来，嗔道：“学姐你也笑我！”    “鹭鹭，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人之常情？你太贪心了。”陈薇的声音带了些正色，可这熟悉的话语却让白鹭整个人颤了一下。    “什么，我贪心？”她的语调里有一种因为愤怒而出现的激动。    “是的，你贪心。那个苏青禾没说错，你一不这样二不那样可以跟这个案子，还要要求没风没险只成不败怎么不是贪心？而且，她完全可以不对你说有风险，说有猫腻，可她说了不是？这真的很简单，她倒是很明白把一切都说了，你倒是怪她为何不把办成就差签字的合同给你，这不是贪心是什么？”    白鹭的眼泪终于滴了出来，一时间纷乱的心好像开始明白了，她带着感激说了声“谢谢你学姐”，挂断了电话。    抬眼，地铁风景飞速的后退，她好像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换位思考，从来不是一个好做到的词。她一开始就委屈，是因为苏青禾选了她是因为她的单纯而不是她可能比林子峰更有能力，但是她却忽略了，苏青禾为何一定要选有能力的？职场从不好走，苏青禾可以坦诚对自己说那么多，可以坦诚说“我会保护你”，虽然不见得是真心关心，却也不是全然利用不是？    她笑笑，或许是自己太贪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选择，已经跃然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