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捌 形为心役，情深不寿（2）

    林语堂这样称他：“鲜明的个性永远是一个谜。而苏曼殊就是一个具有鲜明个性的人，鲜明之外，简直有几分怪异。”并对他短暂的坎坷人生，作下“形为心役”的四字评语。

    什么是形为心役？

    通常，普通人都是“心为形役”，我们常人一生，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内心，而是生活，外在的物质，功名利禄，别人的评价，外界对自身所设置的种种规定，行为规范……这就是心被戴上了枷锁，被有形的需要或形式束缚。

    憧憬世外桃源的陶渊明，就曾在《归去来辞》中说，“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意思是，我反省自己，看到自己心为形役，真的很悲叹啊，这种不自由常常羁缚我，做什么都是考虑身体或外在的需要，为五斗米折腰，而不是我的心怎么想，是很痛苦的啊！

    苏曼殊则不然，一生所行，多是追随自己的心，置外在有形的束缚于不顾，全凭心气和个人嗜好、热情，行遍天下，交友四方，诗画自赏，流连烟花，跟随革命。想做僧人就做僧人，想做情人就做情人，想做革命者战士就做激进革命党人的亲密伙伴……这就是心（主观的感性）主宰了“形”（看得见的所行所为），即，形为心所役使！

    然，形为心役，还有一层意思也许是，生命短暂仓促，莫不也是因为心事积郁，以至病体沉疴加重所致吧！

    当年，父亲苏杰生去世前，曾让人去找苏曼殊，让他回家探视父亲，也算是归宗认祖的形式，可，曼殊毅然拒绝，直到父亲死前，都没去看望他。这是不孝么？极为重情的苏曼殊，这种貌似违反人情之举，只能说，过去，曼殊曾对父爱何等渴望，在他需要的时候却没得到满足，爱就变成了怨恨，变成了冷漠，变成了绝情。

    一生疯癫形迹，也都未尝不是和人生那最初的伤痛有关；一生为情所累，未尝不是和心中的渴望有关。多情只为无情伤，敏感柔弱的苏曼殊，是被传统宗祀社会的大男人对其母的薄情所伤，诚然社会如此，他作为其中一员，亦难逃避，所以，以爱国之心，想改造社会。为此，苏曼殊还曾改名为河合氏曼殊，以表示，心向其母，也是对传统宗祀社会的反抗。

    当然，不管名号如何，“僧衣葬我”，才是他愿意一生中一切归零的选择，亦如他在诗中所说：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也无嗔！与其说这是一种宗教的选择，不如说，是一种心灵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