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叁 孤雁飘零难为僧

    初恋破灭，16岁的曼殊心灰意冷，竟决然出家，连书也不读了，气闷之下，从日本跑回到广东家乡，再次削发为僧。出了家，世俗的那些家人管他不着了，此后，便归释迦牟尼管，但是同时，再想恋爱，因持佛门戒律在身，又是另一种不自由呢。

    在广东蒲涧寺，庙内是静穆的佛像，耳边是诵经之声。寺里的长老在禅房淡淡的香中，问眼前这个目清面肃的小沙弥：“哪里来？”

    “广东香山。”

    “父母安在？”

    “他们各在天涯一方，余宛如失怙之子，飘飘若天上鸿雁，南来北往，不知归处，深感孤独，与其如此，不如出家！”

    “看你面上郁郁寡欢，叹息声重，心中还有情，为何修道呢？”

    “弟子以情求道，所以有叹息！”

    “唉，因情修道，便是未能忘情，堪忧啊……”

    曼殊自比孤零零的鸿雁，因情求道，所以，情心难灭，道心难坚，心中之忧，并不随着修道而减少，反而，一天天更孤独起来！

    但他的才华，反而因为忧思深重，郁郁寡欢，更有灵性起来。尤其，在山中清净的日子里，他感受到那份脱离尘俗纷纷扰扰的空灵，此后画的古典山水画，直追元明，意境清新脱俗，独成高格，又极有禅意！画里，常常是清幽的古庙，或悬崖峭壁中，一人或一僧独自叹息，山穷水复，冷清幽寂。而不是小桥流水边，男男女女的热闹的春天！

    那个热恋的少年不再了么？还是，情场少了一个失意人，庙里多了一个艺僧……

    孤独久了，也会厌倦，他在庙里呆了一段时间，又回去读书，仍是在横滨的母校，之后，进入日本早稻田大学高等预科班中国留学生部学习。看来，他俗缘怎么也斩不断。毕竟年轻时，心性不定，不甘于淹没在晨钟暮鼓的寺庙里，一无所为，想去云游，又没有盘缠，所以，天才还是回到了学校，让天才的光芒继续涵养，而后发刃！

    一时在庙里，一时又在学校，或情场。他就这样，一直过着僧俗二重天的生活。不高兴时，就去做和尚，兴致来了，就还俗。

    在大学时，因为读书经费紧张，生活拮据的曼殊，到了晚上，也不点灯，怕浪费灯油。和他同住的学生看他每天到晚上便睡，也不点灯温习功课，抱怨或取笑他懒散，不求上进，曼殊以天才的自傲，哼道：“我的课本，在白天就翻得熟烂了，晚上点什么灯……”

    哪是不用功，功名自在他心中，也在心外，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远离过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