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禁色- 正文 第十二章 殺

正文 第十二章 殺

目录:-禁色-| 作者:晏颖| 类别:玄幻奇幻

    单薄而素净的身影蹲在玄关下,怔怔地望着几步之外神情严肃等待答案的男子。谢明微哑着口说不出话来,不知要如何应对。

    “你……”司马赜从袖间取出谢明微写给刁老太爷的拒婚手札,又看了一遍:“上面说的都是真的?”

    谢明微敛下眉眼,一张粉润的唇毫无血色:“是。”

    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细致轻柔的狐裘扫过谢明微凉寒的指尖,有一瞬短暂的温暖贴上指尖,擦身而过,而后离去。

    谢明微将那枚银锭攥紧,空落的心已然麻木,却有晶莹的泪顺着粉润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她柔软的衣角里。

    泪眼朦胧里,一纸墨迹斑斑的书信飘然落入火盆,淡黄的火焰明灭,青烟袅袅,信纸顷刻之间燃为灰烬。

    “这件事,除了你我,还有多少人知晓?知道那些人都是谁吗?”司马赜的语气并不严厉,却让谢明微不由自主从心底生出寒意。

    迎上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那眼底骤起的杀机令她不寒而栗。

    “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是哪家青楼,都接过哪些客。知情的人都有哪些!”这不是她为了避嫁的搪塞之辞,一想到那些曾经肮脏不堪的交易,司马赜面色顿时铁青,一双大手紧握成拳,怒不可遏,“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给的,可是有人冒充我的名头诱骗你?!”

    “和你没有关系。”他无意之中流露出的强硬和震怒杀机吓到了谢明微。她垂着头不敢看他,壮着胆子,说得斩钉截铁。那是她心中不堪的伤疤,不想被强迫着揭露在任何人面前。

    司马赜一时语塞,一双铁拳慢慢打开,却又再度握拢,直至青筋暴起:“我说过,会站在你身边,保护你,使你免遭风雨。”他蹲下身来,紧紧抱住谢明微单薄的身躯,将头埋在她颈窝,神色滞痛,“告诉我,是谁欺负你,我去杀了他。”

    谢明微慌忙挣脱着他紧箍的臂膀,这温暖的怀抱于她来说太过沉重太多隔阂,咫尺之近,天涯之远:“我不知道是谁。你不要这样……”虽然用尽全力,却不知为何总是这般无力。她根本无法挣脱开他强壮有力的臂膀。

    冰冷的吻细碎地落在她耳畔,他在她耳畔低语:“不要怕,我会替你杀了他们,然后我娶你。”来不及阻止,他扯下她肩头的深衣,方要吻上去,赫然发现那雪白锁骨下密密麻麻的吻痕和光滑肩头上深深的咬伤。

    柔润莹洁的肌肤上姹紫嫣红,刺伤了他的眼。司马赜看着那一片触目惊心洋洋洒洒的印记,身子一滞,气怒攻心。

    “我不配。”谢明微猝然捉紧领口,匆匆逃离躲避。刚刚悄然绽放的花柔柔怯怯,刚抬起头来,便遇上严霜寒雪,转瞬就枯萎在凛冽呼号的冷风之中,零落消殒,无处可寻。有些感情,尚未开始,已然结局。

    远去的马蹄踏碎初雪,去得毫无踟蹰流连。谢明微轻轻掀开轩窗,那些英姿勃发的背影里,清一色班剑内侍,无人背着长弓箭羽。门框里乌沉的羽箭早已不翼而飞,空留下深深的箭孔,像惊讶的嘴巴恒久不闭。

    胡太医的药终于是对了症。不过三天,张氏就悠悠转醒,前后不出十来日,她竟能喝下一大碗白粥,可以勉强下地走路了。谢明微欣喜地看着母亲一日日好转起来,心中的阴霾终于一点点散去。

    “娘,等你的病好了,咱们就去交州。”谢明微坐在榻侧,握着张氏的手细细低语,“去看看爹的坟冢,然后定居在那里。”

    张氏憔悴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来,眼睛里充满脉脉的温情。

    “那里远离南陵,王风不化,却物产丰饶。没有贵庶之分,没有森严等级,没有汉人繁琐的规矩和礼仪,也没有人歧视我们是罪臣亲眷。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地,自己的房子,男耕女织,平平静静过一辈子。”谢明微憧憬着那一片想象里的祥和世界,如期盼着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神仙境地。

    张氏抬手抚着谢明微柔顺的长发,目光爱怜哀悯,张口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一片喑哑,依旧是说不出话。

    “娘,你要好好养着身子。要见到爹可不容易呢。南陵到交州很远很远……”在谢明微梦呓一般的低语里,张氏含着笑意渐渐睡去。

    虽然白日里衣不解带的伺候病人,但为了筹集去交州的路费用度,谢明微依旧无法懈怠。早日筹够钱,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让那些身心纠缠的人,从此远去,成为昨日黄花,渐渐远离,这是此刻她唯一的念想。

    在书案前坐下,铺开纸卷,却总是心烦意乱,落不下笔去。自从那日在成贤佣书店见过王景熙,连日来谢明微都没有勇气再写字。每每一提笔,脑子里便浮现出那龙跳天门,虎跃凤阙的两行字。她一度自负笔下功夫,与他的一比,他的字如惊雷掣电、百钧弩发,而自己的字便如死蛇缠树,绵软无力。那样的差距和打击令她颇为颓丧。静坐一刻,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颓然放下笔。

    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越积越深的寂寥茫然令她无法安坐于室。披上外袍,谢明微悄然出门,慢慢踱步在雪地里。针扎一样的刺骨凉寒令她因为劳碌而昏沉的神智逐渐清晰起来,虽然不想再去想,却暮然想起那天快进庵堂之时,灰袍尼姑分明想要透露那个男人的身份。当时顾虑如麻,任由情绪波动反复,将她囚在狭小樊笼里,竟忘了这么简单却重要的线索,果然是方寸一乱,步步被动,受制于人。

    那神秘的沉沉幕布即将掀起,令谢明微心绪立即激动而迫切,想要揭开对方真面目,探明他险恶用心的心情顿时一发不可收拾。虽然夜色深沉,谢明微却步履匆忙一刻不停地奔往瑶光寺。

    “十几天前的客人我怎么还记得呢?”在清寒的大冬天凌晨被吵醒,虽然是出家人,尼姑依旧显露出埋怨。

    “您好好想想,就在那边的温泉,前一天刚刚下过雪,日期是上月二十二,当时您想告诉我他的名字……”谢明微心中焦急羞惭,辗转寻了许多人,方才又找到这个尼姑,问的又是这种难堪的事情,若非事关重要,她断然不肯开这个口。

    “二十二?温泉那边?哦……”尼姑了然地笑了,看谢明微的眼神便有些嘲讽,“我倒是想起你来了。当时还说不想知道他是谁……”

    谢明微肩膀缩着,头埋得更低。

    “那个人的名字倒也有意思。不过我怕你听了只会失望。”面皮白净的尼姑巧笑着,笑意揶揄。

    谢明微疑惑地皱起眉头,抬起头来看她,眼神里忐忑不安:“为什么?”

    “他说他姓吴,名仁,字子虚。你说那是什么意思?”尼姑打着呵欠,冷笑道。

    刚刚升起的殷切希翼顿时被冰冷的凉水淋透熄灭。子虚乌有,吴仁无人。非但她防着他,他也一早就防着她。

    “他床上功夫了得,令你难忘?”她在凌晨之时寻上山,只为求他的名字,一旦失望,面色颓败,尼姑忍不住凑进谢明微耳边悄声打探。

    谢明微面红耳赤,连连摇着头退了出来。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那种希望升起而又幻灭的感觉比一直身处暗夜更为沮丧。谢明微一步一捱颓然返家,眼前的一幕却令她几欲昏厥。

    栖身六七年的家转眼已成一片汪洋火海,冲天的火光映亮清冷的黯淡天空,浓烟一直升腾到一里之外。雪地之中,刁老太爷朱红的轿子趾高气扬,映衬着那跃动的腾腾火势,闪动着诡异的光芒。来来去去逡巡不止的武夫正四下搜寻,妄图查找到谢明微的踪影。

    与赜公子决裂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待她带母亲离开,阴鸷的老太爷卷土重来。她无意之中躲过一劫,而母亲却永远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谢明微跪坐在那一片茫茫雪海之中,冰雕一般,热泪早已流干。寒风吹来,脸颊生疼欲裂。曾经柔软的心在这一片隆冬的雪地之中冻得麻木森寒。

    “刁,卢,崔”谢明微伸出冻得僵硬的手指,一笔一划在雪地上深深刻下这三个字,而后运足腕力,狠狠写下一个大大的“殺”字,将那三个姓氏贯穿覆盖。白雪黑迹,煞气森然。

    南陵城地处江南腹心,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踞于右,所谓龙蟠虎踞帝王州,自古便是历朝建都立业的不二首选。城南朱雀河连绵而下,迤逦如画,养育一方富庶人家。而河上二十四座大航更如二十四颗明珠,每逢佳节,这二十四座桥上华灯璀璨,如锦绣河山之上不灭的繁花,慕名而来的四方宾客数不胜数,当中不乏风雅之辈,造就数不尽的风流佳话。

    这一年元宵之夜,城南最大的浮桥朱雀航上依旧如往年熙来攘往。一直到下半夜,河上依旧有花灯画舫明艳的灯光倒影在潋滟河波之上,不知是谁弹唱着不夜的婉转曲调,咿咿呀呀的悠扬。

    一个身着藏蓝儒袍的男子坐在大航下的趸船边缘,单薄的身影落拓清寒。华艳的明灯照不亮那深檐笠阴影之下的脸颊。他慢慢燃起一堆冥钱,火光明灭里,依稀的樱唇粉润,素手纤纤。

    一艘画舫渐渐靠拢来,有人弹奏着琵琶,嘈嘈切切的喧哗。待靠近浮桥,一个人撩起纱幕走出舱来,高声相问:“上面的兄台,可要我奏一曲应个景,替你祭一祭踏波而去的亡灵?”

    谢明微转目一瞥,精丽华彩的画舫之上,一个身着翠青敞袖华服的年轻公子斜抱着琵琶懒懒散散立在船头,头顶以银红缎带草草束着长发,华灯之下,那一身风流的意态水泻般流散。

    “七年之前,一位将军在这里挥别妻子,奔赴流徙的刑场,最后死在路上。”谢明微仰头饮下一口酒,将手中余下的浊酒尽数倾入江中,末了将酒壶也一同掷下。那栖身的趸船边赫然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寒光如雪。

    男子横身坐上船舷,略一思索,轻拢慢捻微调两三弦,突地手下撒玉一般,铮铮错弹,珠落玉盘。

    荡气回肠的长歌辽远:“水涌山叠,绝世的风华何处也?转眼间灰飞烟灭。可叹娥眉转伤嗟,破城的长槊一时绝。这江水犹然热,那一年,流不尽英雄血。……”

    ------题外话------

    啊,终于要结束漫长而郁闷的愁苦,开始崭露头角的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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