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一会东阿嬷嬷过来回禀，绿色镶银边团花旗袍，戴着一套素淡的金饰，消瘦的身材，普通的面容，一丝不苟的气质，活脱脱一个严厉嬷嬷的标准模样。

    见她跪拜行礼，太侧福晋忙神态亲密道：“快快免礼，东阿氏你也是济兰身边的老人了，又是为了她出门打点，怎么还这么多礼。”

    闻言济兰也淡笑道：“嬷嬷快请起，这番出门算是济兰劳累您了。”

    济兰这样友好的态度，使得东阿氏不由略带狐疑的抬头，不过旋即便恭顺回道：“礼不可废，奴婢多谢太侧福晋、格格的看重，这些是奴婢应当做的。格格身体可大安了，您现在身份精贵，万不可再出任何意外。”

    这奶嬷嬷消息挺灵通的吗，闻言济兰笑回道：“好了，太医说大概再过一日便差不多了。”

    东阿嬷嬷闻言不赞同的絮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格格虽说不太要紧，可这毕竟是伤了脚，这些日子还是不用劳累，安心静养为好。”

    东阿氏叮嘱完这些便谢过太侧福晋的吩咐，坐在矮榻上条理清晰的回禀了这几日在庄子上的见闻和带回来的丫头等，最后又详细介绍了女医安置的情况。

    见她虽说关心济兰，却还是一副拘谨的样子，太侧福晋替济兰示弱道：“你这些日子出门，有些事我不方便通知，济兰这回其实是在阿哥所八阿哥那里，和八阿哥起了冲突时受的伤。可到了最后，还得硬忍着答应给八阿哥身边新收的那个王氏庶福晋的名分，真是让人憋屈的厉害。”

    济兰扭伤之事东阿嬷嬷一进门便知道，可也当是郡王府官面上说的出宫时不小心扭到了脚。想想自家格格爽利、好动的性子，便以为是和以前一样调皮所致。现在听到里面居然还有这等隐情，随即变了脸色的焦急起身询问道：“那宫里可有什么反应，格格没受到娘娘们的什么申斥吧？”

    济兰顺势趁着台阶柔声回话道：“让嬷嬷担心了，这件事八阿哥担下来没宣扬，除了亲近的惠妃娘娘、宜妃娘娘、卫贵人送了些慰问礼，其他人都没什么动静。”

    东阿嬷嬷闻言叹息道：“格格可是要注意了，别说是您和八阿哥起了争执，就算是个小小的风吹草动，宫里的那些主子娘娘都会一清二楚的成为不利的流言。虽说现在看着没什么要紧，可等以后说不定就会成了格格您在她们面前的短处，所以最近格格不妨进宫拜见一下各位娘娘，把这件事稍稍提点的消弭一下摘出自己。”

    光想着偃旗息鼓的安静过几日，进宫消弭流言这件事济兰还真是没想到过，听到东阿嬷嬷一开口便直指要害，济兰不禁深感佩服。既然东阿嬷嬷能想到这等摘出自己主子之事，那八阿哥在宫里如鱼得水的，岂能不知道这等消弭流言的好处？可他今天来了说了那么多的话，对此事却是只字未提，看来应该是想要在宫里早早便造势出济兰不容人的形象了。济兰现在对八阿哥的行事，都套用最大的恶意，想到八阿哥要是真的如此功计于心，那这孩子的城府可就太深，而自以为知道些事情的自己，却是倚老卖老的大意了。

    东阿嬷嬷这番提点的话一出口，太侧福晋也不禁恍然大悟，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神情微微变色道：“八阿哥和济兰两人闹腾时，那个王氏被八阿哥牵连小产了。为了给惠妃娘娘一个交待，八阿哥做主承诺大婚后给王氏那个贱人庶福晋的名分。不瞒你，因为这事别说是济兰，就是太福晋和我都觉得憋屈。”

    听到里头竟然牵涉到王氏小产之事，刚才还算是平静的东阿嬷嬷一下子满脸的为难道：“竟然牵涉到皇家子嗣，别说格格现在还没大婚名不正言不顺，就是宫里的那些高位的主子娘娘，这等事情也都不敢沾染。这可是妇德有亏的大把柄，紧要关头别人可是凭着这件事就能威胁格格的位子，要是真有人出头较真，格格能不能顺利大婚都是个问题。”

    这可是个惊天霹雳，太侧福晋一下子就白了脸色，而济兰虽说知道历史，可也不由神情微变。见自己一席话吓住了两位主子，东阿嬷嬷忙安抚道：“奴婢只是说最坏的情形，可事情定不会差到那种情形，太侧福晋、格格不必太过担心。奴婢说句逾矩的话，现在郡王府虽说比不得老王爷在时风光，可有福晋这个太后的亲侄女在，在宫里还是没人敢挑事的，所以就算是申斥想来应该也落不到格格身上。再加上八阿哥在那里周旋，格格这回应该能平安无事。”

    和康熙揭短时骂的辛者库贱婢一样，要是八阿哥真的现在就开始谋算，想来这件事情应该就会成为济兰势大后，八阿哥制约济兰的把柄吧。历史上济兰没遭遇此事，想来八阿哥应该是没预估到八福晋竟然没生出一个孩子，而自己竟然夺嫡失败的陷入被动，所以这些某算好的后招就没了用武之地。

    想把我老太婆身上泼脏水，虽然大意一局，可总算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济兰神情莫测、语气淡然的给东阿嬷嬷提示道：“谢嬷嬷这么为济兰打算，不过咱们也不是光能挨打的。八阿哥亲口承认的，那个王氏会有了身孕，是买通人手私自妄为的缘故，因此八阿哥还杖毙了手下两个吃里扒外的奴婢。这等居心叵测之人，要是众人皆知的放在明面上，不知济兰可会还有妇德有亏的担忧，劳嬷嬷给出个主意。”

    这要是放在明面上说，对八阿哥也是沾染上管教不严、家事不宁的非议。这在以前极度痴迷的格格嘴里，可是绝对不会吐出来的话，听到济兰现在居然要这样摘清自己，东阿嬷嬷不禁侧目。可再细想自家格格那高傲、娇蛮的性子，倒真是有点宁肯我负人不肯人负我的极端倾向。毕竟还是十三岁的小姑娘，从来顺风顺水的，一心爱慕的人和别人合起伙来的给自家施压、捏套子，物极必反的报复起来不就是这样不敢不顾。虽说自家格格有可能是一时激愤的反制，可对东阿嬷嬷来说，却是喜欢看到自家格格这样有底气的作为，总比以前那明明就是占了优势，却还是一副对八阿哥言听计从的样子要好。

    至此东阿嬷嬷也明白了自家格格对自家态度转好的原因，看来是吃过亏上过当的知道人心险恶了，所以受到肯定的东阿嬷嬷随即想招道：“要是因为说这些格格专门进宫拜见，就失了风度的小家子气了。过几天不是四阿哥嫡子的百日吗，四阿哥的岳丈这次立了大功，为了给有功之人面子，这次百日定会大办。而且没几日皇上又要巡幸塞外，宫里的女眷和各家王府的福晋们说不定就会趁着这件事大聚一番，到时如果能让福晋趁机在太后面前，委婉的给格格提点、申辩几句，可不就是众所周知的摘除自己？要是太后能对此给格格个安慰的好话，那么别说是以后没人提起，就算是有那嫉妒的闹将出来，有了太后这等辈分下的金口玉言，想要撼动格格的位子那无疑于痴人说梦。”

    说完略带犹豫，其实是试探济兰态度的强调道：“要是事成，格格不仅能圆满脱身，说不得慰问的赏赐都会得到。可八阿哥那里，却是会因为治下不严、家事不宁的在众人包括皇上那里失了面子的让人非议了。这八阿哥现在可是掌管着正蓝旗的旗务，要是有人趁机参上一本的追究，那可就要大失面子了。”

    知道东阿嬷嬷这是因为以前对八阿哥微词之事多次被冷待，所以不放心的试探之言。济兰随即正色保证道：“嬷嬷你放心，我现在早开窍了。让谁憋屈都别让自己憋屈，就算是八阿哥，我济兰格格也照行不误！”

    见自己从小看到大的格格终于是明白事理的知道，世上最不能委屈的是自己本身，东阿嬷嬷不由觉得满意的欣慰起来。东阿氏从小就是个要强的，她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两个弟弟。她父亲当时在理藩院当着个小小的九品笔贴士，虽说官不大可，每年各部进京时来往的赏赐却不少。加上租出去的地，旗里分的银子、粮食，家里可以说是小康的富足生活。家里姐妹三，她是长的最普通的一个，因为这等容貌不会被人忌惮，所以当时家里应选，她虽说定了亲却仍是让容貌好的妹子落选的自愿进了宫。

    也就因为这样爱护手足的品性，使得家里的弟弟、妹妹都对她这个大姐牵挂不已，后来她能当上安亲王府里的奶嬷嬷，也多亏了妹夫、弟弟打点。而她在宫里能顺当的做到姑姑出宫，也是多亏了普通的容貌和自尊自爱的性子。夫家就是普通旗人，她出嫁时虽然因为年纪大在夫家略有诟病，但嫁人后即有娘家弟妹的全力照应，肚皮又争气的连生二子，后来又成了格格的奶嬷嬷，使得夫婿也沾光的有了肥差，所以在夫家自然是挺直腰板的说话当家。

    因为这种种自身体会，再加上宫里十多年的见闻，使得她觉得自家格格要是嫁人，那就找个亲王、郡王之子这样的显贵人家。到时凭着和硕郡主之女的身份，艳丽不俗的容貌，高贵大方的气质，加上宫里的生有二子的宜妃娘娘，安亲王府和宫里太后亲侄女的福晋做依仗、靠山，那日子定是会过的有滋有味的舒适不已。而她这做奶嬷嬷的，跟着自家格格，也是可以过过那舒心安稳的好日子。可谁承想在宜妃娘娘认识八阿哥后，自家小格格便被迷了个五迷三道。本来人家还想拿你当香饽饽的利用一下，既然你自己都定了目标，人家自然是全力撮合，于是自家格格便被赐婚八阿哥为嫡福晋。知道自家格格将要配皇子，东阿嬷嬷便知道以后定是没了安心日子，本来她还放不下这个从小看到大的格格的，决定跟进去好好把把关，但没想到自家格格反而嫌弃她干涉的想要先撇开自己，当时便苦笑不已。接到太侧福晋庄子上挑选陪嫁人手的差事，想着也许这是她能为自家格格做的最后一件，便和夫婿使出全力的打点妥当。反正她家这么多年下来也积攒了不少钱财，想着做完这差事，趁着离大婚还早，自己先开口辞了差事的让格格有机会适应新的嬷嬷。可没想到世事无常，这番回来居然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既然自己格格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重要，那她这做奶嬷嬷的当然是义不容辞要把好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