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海情天 第七章魏阙之鹿，天下共逐
目录：长歌行| 作者：红尘一客| 类别：玄幻奇幻
轩辕长歌径自前行。
脚下盈盈，素手轻抬。
沙漠的风，肆虐，却掀不起她脚下的一粒砂。
然而她脚下每行进一步，周围必有三五名沙盗齐齐长刀脱手，再纷纷挣扎着抚上自己咽喉，勒得自个儿双眼暴凸，一条舌头吐出口外足有三寸。
她的手每上抬一寸，后面汹汹扑来的沙盗便陆续如撞上一堵无形气墙，眼睁睁看着同伴诡异自杀，却奈何无法动弹。
然而这只得一刹！
当她跨至下步的时候，以上自杀桥段便又前赴后继地在下一批人身上重演。
那首领的瞌睡虫已飞至九宵，冷汗沿脸暴流，适才那骂娘的劲已经散得比流沙还散。
这是哪层地狱爬上来灭世的魔星？
火光明寂，首领那张密布湛青刺字的脸，抖得很是难看。
他脸上分布形状各异的字，分别是五国文字。
‘囚’字。
说明此人至少在五国大狱中都轮番蹲过。
他瞥向远方篝火边大啖羊腿的男人，眼神状似……求救？
男人置若罔闻，闲闲就地捞起一把黄沙，将手上肥膻的羊油揩了揩。
然后侧首，对茫茫夜色掀了掀唇：准备。
却是唇语。
夜很黑，很温柔。
温柔得近似残忍。
夜风中女子声音平仄无波，却又似隐带戏谑，“我说，见过这么艺术的杀人手法么？”
首领：“干……干……”
舌头楞是不太灵光，后面那个‘你娘’二字半天绕不出口。
轩辕长歌人已缓缓欺近。
身后过处，是一片七零八落的尸首，犹自痉挛。
却有尸体的腰间露出了一方军牌。
冷离人自始至终偶人般伫立一隅，木然盯着湖面上那裂成两半的蛾子。
首领咽了口唾沫，心知避无可避，索性把心一横怒吼连连，提刀跃起。
刚至空中，陡成两半。
自上至下，断得很均匀，裂得很。
彼端轩辕长歌在分尸之前仅做了一个动作---像是拂开一片落叶般，旋了旋腕。
“罪过，”她阖目，笑问：“干你娘？”
男子身边数人已经警惕的地弓腰，训练有素地摆开队形，手按刀背，摒息凝神。
这集结的阵势，俨然并非草间流寇，乃是如假包换的正规军。
男子往嘴里闲闲灌了口酒，又伸手撕下一片羊肉，头也不抬道，“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姑娘这番杀得妙极，杀得痛快。”
他操的是北漠口音。
然而引起轩辕长歌兴趣的不是他的口音，而是他的手。
他的左手背上刺着一朵蔷薇。
图案很奇特，奇特到轩辕长歌能一眼便认出来。
章台馆，那个自尉迟战身下床板暗道中一闪即逝的屁股，屁股上方尾庭骨处，碰巧也有这么一朵。
不过，那是一个女人的屁股。
“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她忽然轻声问道，“阁下可是真英雄？”
此话一出，‘烀’的一声，火苗无风暴涨，借着这陡然明亮的一刹，已将男人衣着睇得分明。
黛衣宽袍，外罩透明绢帛，闪闪烁烁映着幽沉夜色，竟给人一种奇特的禁欲感。
这番没头没脑的对话，旁人无从窥察其意，或许只有在对话的两个人，心里才清楚。
风又来了，将上窜的火苗尽数吹得偃伏，亦撩开了他脸前发丝。
俊眼修眉，神色漠然，唇角一线殷红点点，与苍白皮肤相映怵目。
白是謦瓷般匀净的白，红是两生花般怨毒的红。
二人视线刹那相接，空气中隐有万马嘶鸣。
葡萄酒，夜光杯。
他伸指揩掉唇边酒液，答非所问，“好酒。”
又点点头，“姑娘好功夫。”
“自然还有阁下借刀杀人的好本领，”轩辕长歌脑中是他以石激人那幕，淡淡道：“看来我很不巧帮了你的忙。”
这世间，没有白说的话，自然也不可能有白帮的忙。
他果然以手按胸鞠了鞠身，从容敛目，道：“一山不容二虎，多谢姑娘替我扫清了绊脚石。”
轩辕长歌不置可否。
此时不能多说的话，正如心中不能吐露的秘密般，被她湮入一片无声夜色。
夜色苍凉。
人心莫测。
男子忽然偏头对身旁一直默默伫立之人，语音极轻，“下一出游戏是什么名目？”
“回主子爷的话，今天陪爷玩游戏的人都死光了。”
被眼前这女人杀光了。
“所以今天便结束了，是么？”他摇摇头，“这令我很不开心。”
数人闻言齐齐跪下，“属下该死。”
轩辕长歌面无表情。
冷离人脚心却早在看到这男子的样貌时已悄然爆出冷汗。
流年不利，小爷我此番出门定是没看黄历，否则怎么尽遇到些魔头？
他被轩辕长歌强行易了容，眼前这位没认出他来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认出了这位‘游戏君’
不但要紧，很有可能要命。
史记：上墨至元四年，威帝得子，单名溯，是岁大旱，河水尽涸，野草，牛马十死，民力雕弊，坊间传言帝子乃白狐下界，社稷凶。
眼前这男子，赫然便是常年不朝，沉溺各种游戏名目的上墨冥皇。
端木溯。
不知轩辕长歌认不认得？
她不动，不语。
她在看自己的手。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雾原清颜为何如此着迷自己的手。
就像一个人在进宴席前，总要认认真真将自己的手一遍遍好生洗净，然后再通过这双手慢慢享受食物的甘美。
食物在变成食物之前，岂非便是人的猎物？
端木溯忽然道，“姑娘很像一个人。”
一个人前淡得不兴半点波澜，人后却热情如火的女人。
尤其是在，床上。
“沦落草间，与沙盗争抢地盘，阁下这出游戏果然好玩。”她抬手揭下头上缚面衣物，忽然道：“其实我还有个极好玩的游戏，你要不要玩？”
衣帛拿下，脸上露出一道长而狰狞的猩红长疤，自左眼至右嘴角。
冷离人木着一张冰山脸悄然哀叹：小爷我的宝贝易容丸。
“即是游戏，自然要玩，”端木溯道：“名目？”
“魏阙之鹿，”轩辕长歌负手上前一步，一字一句，“天下共逐。”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元尽欢……
爱你，需抹尽我最后的理智，不如此，不盲目。
恨你，要耗完我最后的良知，不如此，仇难平。
我是活在仇欲爱恨中的轩辕长歌，势必要用你的江山来祭奠这如山的血恨，我没得选。
元尽欢，我死在爱你之前。
时间陡然凝结。
浮云半遮天边残月，半是隐晦，半是明。
她长身而立。
他岿然不动。
她忽然盈盈抬手，作出一个邀请的姿态，浅笑阴鸷：“让伏在沙后那些个人，都出来罢！”
天地间，那些沙丘塞坦静默的边线之上，突然便多出了许多影影绰绰的身形。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子睥昵天下的笑意？
杀戮、幽怨、寒寂、沉凉，诸般复杂的情绪汇成的这一抹笑意，尽管是在这么一张丑陋狰狞的脸上。
在这笑意中，轩辕长歌转身，径自牵起木偶般面无表情的冷离人，边行边道，“三月为期。”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我陪这天下豪赌一场。
身后有男子声音传来，“姑娘名讳可否告之？”
轩辕长歌淡淡道，“我忘了。”
“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端木溯的脸又隐入黑暗之中，幽幽沉沉，“忘却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忘得好。”
“所以，”轩辕长歌头也不回，唇边是一抹莫测的笑意，“你是不是很羡慕？”
如果人能做到前事尽忘，那么是否从今以后的每一天会都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可惜，天意难测。
自她走后很久。
“皇上，”端木溯身旁羽林郎头领突然道，“为何不拿下她？五千精军就在咫尺。”
“世人皆知黄杨岁长一寸，遇闰则退三寸，”端木溯起身向座骑行去，利落翻身跃上，“纵是这里的人变得跟脚下的沙子一样多，你们也奈何不了她。”
言毕缓缓坐直身躯，又道：“你知不知她那句‘魏阙之鹿，天下共逐’还有下一句十二个字？”
“回皇上，臣乃一介武夫，不知。”
端木溯在马上闭眼微笑，“天下缟素，各路豪杰，争唱大风。”
他勒缰遥望大漠深处，眼神如雪后阴冷的天际，涌上层云，“朕好像，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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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盈盈，素手轻抬。
沙漠的风，肆虐，却掀不起她脚下的一粒砂。
然而她脚下每行进一步，周围必有三五名沙盗齐齐长刀脱手，再纷纷挣扎着抚上自己咽喉，勒得自个儿双眼暴凸，一条舌头吐出口外足有三寸。
她的手每上抬一寸，后面汹汹扑来的沙盗便陆续如撞上一堵无形气墙，眼睁睁看着同伴诡异自杀，却奈何无法动弹。
然而这只得一刹！
当她跨至下步的时候，以上自杀桥段便又前赴后继地在下一批人身上重演。
那首领的瞌睡虫已飞至九宵，冷汗沿脸暴流，适才那骂娘的劲已经散得比流沙还散。
这是哪层地狱爬上来灭世的魔星？
火光明寂，首领那张密布湛青刺字的脸，抖得很是难看。
他脸上分布形状各异的字，分别是五国文字。
‘囚’字。
说明此人至少在五国大狱中都轮番蹲过。
他瞥向远方篝火边大啖羊腿的男人，眼神状似……求救？
男人置若罔闻，闲闲就地捞起一把黄沙，将手上肥膻的羊油揩了揩。
然后侧首，对茫茫夜色掀了掀唇：准备。
却是唇语。
夜很黑，很温柔。
温柔得近似残忍。
夜风中女子声音平仄无波，却又似隐带戏谑，“我说，见过这么艺术的杀人手法么？”
首领：“干……干……”
舌头楞是不太灵光，后面那个‘你娘’二字半天绕不出口。
轩辕长歌人已缓缓欺近。
身后过处，是一片七零八落的尸首，犹自痉挛。
却有尸体的腰间露出了一方军牌。
冷离人自始至终偶人般伫立一隅，木然盯着湖面上那裂成两半的蛾子。
首领咽了口唾沫，心知避无可避，索性把心一横怒吼连连，提刀跃起。
刚至空中，陡成两半。
自上至下，断得很均匀，裂得很。
彼端轩辕长歌在分尸之前仅做了一个动作---像是拂开一片落叶般，旋了旋腕。
“罪过，”她阖目，笑问：“干你娘？”
男子身边数人已经警惕的地弓腰，训练有素地摆开队形，手按刀背，摒息凝神。
这集结的阵势，俨然并非草间流寇，乃是如假包换的正规军。
男子往嘴里闲闲灌了口酒，又伸手撕下一片羊肉，头也不抬道，“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姑娘这番杀得妙极，杀得痛快。”
他操的是北漠口音。
然而引起轩辕长歌兴趣的不是他的口音，而是他的手。
他的左手背上刺着一朵蔷薇。
图案很奇特，奇特到轩辕长歌能一眼便认出来。
章台馆，那个自尉迟战身下床板暗道中一闪即逝的屁股，屁股上方尾庭骨处，碰巧也有这么一朵。
不过，那是一个女人的屁股。
“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她忽然轻声问道，“阁下可是真英雄？”
此话一出，‘烀’的一声，火苗无风暴涨，借着这陡然明亮的一刹，已将男人衣着睇得分明。
黛衣宽袍，外罩透明绢帛，闪闪烁烁映着幽沉夜色，竟给人一种奇特的禁欲感。
这番没头没脑的对话，旁人无从窥察其意，或许只有在对话的两个人，心里才清楚。
风又来了，将上窜的火苗尽数吹得偃伏，亦撩开了他脸前发丝。
俊眼修眉，神色漠然，唇角一线殷红点点，与苍白皮肤相映怵目。
白是謦瓷般匀净的白，红是两生花般怨毒的红。
二人视线刹那相接，空气中隐有万马嘶鸣。
葡萄酒，夜光杯。
他伸指揩掉唇边酒液，答非所问，“好酒。”
又点点头，“姑娘好功夫。”
“自然还有阁下借刀杀人的好本领，”轩辕长歌脑中是他以石激人那幕，淡淡道：“看来我很不巧帮了你的忙。”
这世间，没有白说的话，自然也不可能有白帮的忙。
他果然以手按胸鞠了鞠身，从容敛目，道：“一山不容二虎，多谢姑娘替我扫清了绊脚石。”
轩辕长歌不置可否。
此时不能多说的话，正如心中不能吐露的秘密般，被她湮入一片无声夜色。
夜色苍凉。
人心莫测。
男子忽然偏头对身旁一直默默伫立之人，语音极轻，“下一出游戏是什么名目？”
“回主子爷的话，今天陪爷玩游戏的人都死光了。”
被眼前这女人杀光了。
“所以今天便结束了，是么？”他摇摇头，“这令我很不开心。”
数人闻言齐齐跪下，“属下该死。”
轩辕长歌面无表情。
冷离人脚心却早在看到这男子的样貌时已悄然爆出冷汗。
流年不利，小爷我此番出门定是没看黄历，否则怎么尽遇到些魔头？
他被轩辕长歌强行易了容，眼前这位没认出他来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认出了这位‘游戏君’
不但要紧，很有可能要命。
史记：上墨至元四年，威帝得子，单名溯，是岁大旱，河水尽涸，野草，牛马十死，民力雕弊，坊间传言帝子乃白狐下界，社稷凶。
眼前这男子，赫然便是常年不朝，沉溺各种游戏名目的上墨冥皇。
端木溯。
不知轩辕长歌认不认得？
她不动，不语。
她在看自己的手。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雾原清颜为何如此着迷自己的手。
就像一个人在进宴席前，总要认认真真将自己的手一遍遍好生洗净，然后再通过这双手慢慢享受食物的甘美。
食物在变成食物之前，岂非便是人的猎物？
端木溯忽然道，“姑娘很像一个人。”
一个人前淡得不兴半点波澜，人后却热情如火的女人。
尤其是在，床上。
“沦落草间，与沙盗争抢地盘，阁下这出游戏果然好玩。”她抬手揭下头上缚面衣物，忽然道：“其实我还有个极好玩的游戏，你要不要玩？”
衣帛拿下，脸上露出一道长而狰狞的猩红长疤，自左眼至右嘴角。
冷离人木着一张冰山脸悄然哀叹：小爷我的宝贝易容丸。
“即是游戏，自然要玩，”端木溯道：“名目？”
“魏阙之鹿，”轩辕长歌负手上前一步，一字一句，“天下共逐。”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元尽欢……
爱你，需抹尽我最后的理智，不如此，不盲目。
恨你，要耗完我最后的良知，不如此，仇难平。
我是活在仇欲爱恨中的轩辕长歌，势必要用你的江山来祭奠这如山的血恨，我没得选。
元尽欢，我死在爱你之前。
时间陡然凝结。
浮云半遮天边残月，半是隐晦，半是明。
她长身而立。
他岿然不动。
她忽然盈盈抬手，作出一个邀请的姿态，浅笑阴鸷：“让伏在沙后那些个人，都出来罢！”
天地间，那些沙丘塞坦静默的边线之上，突然便多出了许多影影绰绰的身形。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子睥昵天下的笑意？
杀戮、幽怨、寒寂、沉凉，诸般复杂的情绪汇成的这一抹笑意，尽管是在这么一张丑陋狰狞的脸上。
在这笑意中，轩辕长歌转身，径自牵起木偶般面无表情的冷离人，边行边道，“三月为期。”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我陪这天下豪赌一场。
身后有男子声音传来，“姑娘名讳可否告之？”
轩辕长歌淡淡道，“我忘了。”
“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端木溯的脸又隐入黑暗之中，幽幽沉沉，“忘却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忘得好。”
“所以，”轩辕长歌头也不回，唇边是一抹莫测的笑意，“你是不是很羡慕？”
如果人能做到前事尽忘，那么是否从今以后的每一天会都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可惜，天意难测。
自她走后很久。
“皇上，”端木溯身旁羽林郎头领突然道，“为何不拿下她？五千精军就在咫尺。”
“世人皆知黄杨岁长一寸，遇闰则退三寸，”端木溯起身向座骑行去，利落翻身跃上，“纵是这里的人变得跟脚下的沙子一样多，你们也奈何不了她。”
言毕缓缓坐直身躯，又道：“你知不知她那句‘魏阙之鹿，天下共逐’还有下一句十二个字？”
“回皇上，臣乃一介武夫，不知。”
端木溯在马上闭眼微笑，“天下缟素，各路豪杰，争唱大风。”
他勒缰遥望大漠深处，眼神如雪后阴冷的天际，涌上层云，“朕好像，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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