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已至深夜，尽管贾母等百般挽留，叶擎久还是以事务繁忙为由客气而冷淡的推拒了。宝玉自是要跟着去的，贾府众人也是巴不得宝玉再多赚上一点功劳。黛玉因与叶擎久的关系，也被带走了。贾母原想再留黛玉一时，只是等着黛玉在十几个举止不凡的丫鬟仆妇的簇拥下着自己请辞时，方意识到彼此身份的不同，也便顺水推舟的同意了。毕竟贾家与新君多一份关系都是好的。

    外面驻扎的军队肃容整齐，听得离去的命令，几百人一丝的声息全无，静静地按顺序退去了。饶是贾政这般没见过军队的，也是敬畏不已，恭恭敬敬的待所有人离开，方回去回禀了。

    大厅里的气氛不是很好，王夫人抿着唇不耐烦的坐在绣墩上，邢夫人幸灾乐祸的笑着，赵姨娘慢慢拍着贾环的手，贾环满脸的阴霾。周姨娘一脸的激动，看着贾政走进来第一个站起身来。虽是不合规矩，但屋里的人没一个出声的，王夫人恨恨瞪了周姨娘一眼，还是在贾母严厉的目光中垂下了头。周姨娘看看贾母，也慢慢坐下来。

    贾政先向贾母问了安，又说起前面席上之事，因微微喝了酒，一脸的笑意。如今尘埃已定，叶擎久自是英明神武，一片英雄气概。宝玉成了从龙之臣，又深受重用，眼见着要飞黄腾达了，顿时成了贾府的骄傲，贾政教养的好儿子。

    贾母含笑听了一时，方道“你说的很是，只是夸耀也不急在一时，外面到底怎么个情形？倒是说与我们听听。”贾政方平复了心情，慢慢说起来。贾政在家时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更别提在这里，只是知道如今四海平定，王师势如破竹，已占据了京师，当得是众望所归。贾赦等人也被救了出来，只是贾赦、贾珍年纪大了，早被掏空了底子，入狱又是受了惊吓，身子骨不是很好。贾赦毕竟是贾母的儿子，贾母听了，面上不由得露出担忧之情来。倒是邢夫人一心功利，见贾政迟迟不提先前之事，迫不及待的问“二叔可问了圣上的身世？”

    此语一出，众人面色都不好看。贾母自是觉得自己的大媳妇对自己的夫君漠不关心，未免薄情了些。王夫人好不容易将提着的心放下，又见邢夫人重提此事，也不免恼怒。贾政则是认为自己不说此事，自是有自己的用意，邢夫人太没眼力价了。

    贾母道“老大媳妇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免得赶明儿走时丢东拉西的。”邢夫人还不明了，凤姐忙扯着她去了。李纨向来是有眼色的，忙指一事告退了，湘云、惜春也跟了出去。尤氏也不好呆着，又是担心贾珍去了自己没了依靠，也带着宁府众人走了。屋子里只留下贾政一家子。

    这晚屋里人说的是什么，旁的人俱不知道，只是次日贾母便宣布，周姨娘被抬为平妻，待回了京里祭拜了祖宗便上家谱，王夫人则是一脸的灰败，多一句话也不说。众人心里便有了计较当今的圣上怕是真个与贾府是有渊源的，叶擎久起兵也有了解释，那是为贾家报仇呢。

    至于为什么不认亲，谁也不是傻得以叶擎久当今的权势，是缺爹还是少妈？又不是贾府养大的，何苦弄个太上皇、皇太后来恶心自己？只有邢夫人不识趣，几次的炫耀与皇上的关系，又有人闲言碎语，说着叶擎久眉毛眼睛都与贾政很像，身形也与墙上挂着的看不出身材的荣老国公很像。贾母叫了底下人来，冷嗖嗖的敲打道“自皇上上位后，倒是有几家冒认皇亲国戚的，已被皇上处斩了。”一干人等顿时老实了。

    周姨娘虽是平妻身份，也未上家谱，但周姨娘与王夫人谁尊谁卑，众人心中都是有数的，奉承周姨娘的慢慢多了起来。王夫人虽然气的饭都吃不下，面上还得笑盈盈的，朝着周姨娘姐姐妹妹叫得亲热。倒是周姨娘待王夫人不假辞色，王夫人也只得忍着。贾政早向王夫人告诫过若不是叶擎久与宝玉早有渊源，黛玉又与宝玉订了亲，王夫人嫡妻的身份早没了。是以王夫人打落了牙往肚里咽，时刻心翼翼，生怕被抓了把柄，自己地位不保。几日下来，头发便白了一半，更显老态。只盼着宝玉早些接自己去享福。

    宝玉自离了庄子，便下了马，钻到黛玉的马车里。黛玉一阵埋怨，又向他一顿拳打脚踢，放消了气。两人方慢慢叙了别情，一起谈笑起来。宝玉又说了许多行军的趣事，反正黛玉回了京里也能慢慢打听出来。宝玉这人很恶趣味，做人要华丽，做事要嚣张。仗着主神在手，也不管何种情况，把三十六计全演练个遍，从不堂堂正正对敌。打得战役足以写一本古往今来战争百科。当然，在世人眼里，宝玉次次以弱胜强，足可以当得上“战神”的名号，再加上他的相貌，便被冠以“玉面修罗”的名号。宝玉对这个和顾美人一般的外号表示很满意。

    黛玉向来处于深闺，即便宝玉讲得十分有趣，黛玉也是听得心惊胆颤。宝玉便与黛玉说起各处的名胜，各色新奇的吃，答应日后与黛玉见识个遍。

    黛玉同宝玉久别重逢，兴奋劲儿好长一会儿方消下去。微微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看着外面身着黑色铠甲，整齐划一的队伍，有些踌躇的轻声道“都说狡兔死，走狗烹，你如今放弃皇位，人心难测海水难量，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宝玉笑道“你就是太多心了，我只与你说，夜九他们几个都是你我从前的内侍，最衷心不过的。但凡有一点子反心，立刻违反天条，会灰飞烟灭的。便是这些兵士，也是母后偷偷给我带下来的直属我的近卫团，都不是凡人。只是我不耐烦做皇上，才叫夜九做的。”

    黛玉垂头道“你也不必掩饰，我焉能不知道天家无私事，但凡是皇上的，婚姻都不得自主。便是老太太再疼爱我，也不得不为帝位稳固做考虑。退一万步说，便是我做了皇后，上面还有太后、太皇太后压着。哪个皇后是好做的？但凡一点差池，寻常人家不过说几句，罚几下。放进宫里，便是失德之举。我又向来是性的，做女孩时候也罢了，做了媳妇难免遭人诟病。便是老太太护着我一日两日，还能护着我十年二十年？如今叶九登基，我的身份立时不同，日后不管怎样做，老太太、太太亦不敢多说什么。”

    宝玉只笑道“只你多心，不许多想了。”又说了一些私事，两人之间倍感甜蜜。

    又几日到了京里，宝玉将黛玉安置好了，探春也叫叶擎久接了回来，与黛玉一起住着。又遣了人去接贾府众人。这日正陪着叶擎久看着折子，忽有人报前朝废帝求见圣上。宝玉露出非常恶质的笑容，扒着叶擎久前去看热闹。

    水泷虽是前朝废帝，到底也是有身份的，和着一竿子有名有分的后宫嫔妃一块儿被圈在冷宫里头，外面层层的官兵把守着，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宝玉随着叶擎久进去时，便见水泷倚窗坐着，褪去龙袍，倒也很有几分儒雅的味道，神色淡然。宝玉眯着眼睛，微微笑了，这是传说中的色诱吗？

    水泷看着跟在叶擎久身后，仿佛和叶擎久挨在一块儿的宝玉，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看向叶擎久，慢慢问道“他那里比我好？只因着长得比我漂亮吗？你就为了他大逆不道？”叶擎久摆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来“便是他哪样都不如你，在我心里也是千好万好的。”时刻跟着两人的史官风中凌乱了，这种话，可以记吗？

    宝玉笑道“史官随侍皇帝左右，记录皇帝的言行与政务得失，务必要克忠职守，且不必顾及！”那史官战战兢兢的抬头看叶擎久，见叶擎久无甚表示，方哆哆嗦嗦的将方才的话记下来。

    需知这位新君与前朝君王不同，手段狠厉。先有前朝大臣仗着新君登基，梳理不清政务，不免自大起来，目中无人，又处处使绊子，朝国库伸手。哪知不到两日，便被查了出来，一律罢官，家产全部抄没，子孙亲族三代不许为官。这对读人可是个重击。子孙三代不为官，家产又全没了，不想饿死只得另谋生路，谁知道三代后还能剩几个读人？

    也有一大臣不满于此，集体罢官。谁知人还没走出午门呢，替补的官员已经上任了。处理政务一丝不错，又搜罗出许多之前的疏漏，那些罢官的官员非但不能复职，连余生也要在狱里度过了。这位帝君就是明明白白的表示我手里不缺人，只是缺位子。如此一来，还有那个官员敢有不敬之举？便是留任的也是兢兢业业，再不敢像先前一般敷衍了事，每日恨不能做足十二个时辰，一丝错漏也不敢出。实是那些新任的官员能力太强，造成的压力太大。若不努力做事，谁知道新君后面还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等着呢？

    除去新君身边跟着的宝公子外，余下的臣子见了叶擎久便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这位宝公子与新君不知是何种情分，在皇上面前谈笑无忌，偏皇上倒也能容忍，连批阅奏本也不避着他。宝玉便立时成了皇上眼前的红人。

    宝玉笑眯眯的看着史官记下这段暧昧的言语，反正史官之录连皇上也未必看得到，更别说本朝其他人了。倒是百年之后到可以给一众腐女幻想的余地。至此心满意足，笑眯眯的走了。史官再不敢在屋里多呆，也跟着宝玉走了，毕竟跟着这位爷还是很有生命保障的。

    叶擎久见宝玉走了，才暗暗出了一口气。这个主子真是不难伺候，福利也好，只是有时候太脱线了些，叫人难以应付。只是想到刚才深情款款的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叶擎久便感到一阵牙酸。水泷察言观色，冷笑道“看来你待他也不是那么情真意切吗！看来他离失宠也不远了。”叶擎久微微笑道“总比你长远得多。”

    水泷气的上不来气，好一会才道“成王败寇，我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奇怪，你起兵用的钱粮兵器人马俱从哪里得来？”叶擎久翻着眼睛想了想，道“我不告诉你！”

    水泷“……”

    叶擎久笑道“有些事情你也不必问我，我也是做不得主的——比如你的着落。不过我估么着，你若是不起事儿，安享晚年还是没问题的，他又不是嗜杀的人。”

    水泷听着愈奇，还在他有几分聪明，知道不该问的事不问，只道“我在这儿这些日子，也没个人陪我说话，你若有什么能告诉我的，便说了罢，也解了我心内的疑惑。”

    叶擎久想了一会儿道“我只说七皇子怎么出的事罢，你可记得李皇后后来给你的丫鬟？”

    水泷道“我哪记得那些事？难不成七儿的死也有你们的分子？”声音变冷了下来。

    叶擎久冷笑道“我们哪有那般闲心？，跟孩子过不去。只告诉你，那丫头叫可卿。”说罢抬脚便走。

    水泷惊道“她……她不是已经故去了？”门外传来叶擎久的声音道“天下间，没有我们办不成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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