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靖国策 第十三章 墨家巨子

第十三章 墨家巨子

目录:靖国策| 作者:温毅阳| 类别:历史军事

    纥石烈子武像只困兽犹斗的大笨熊,他扔掉寸弩,从腰里拔出一柄削铁如泥的短剑,准备与轩辕昭拼个鱼死网破。他从一名队将混到河南统军使的位置,几十年戎马生涯,不知道杀了多少中原遗民,手里沾染了多少无辜鲜血,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主宰着别人的命运,他是名符其实的屠刀刽子手,今日突然遭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尴尬境地,心情自然是相当复杂。

    轩辕昭飞身跃至纥石烈子武面前,长剑一挺就要结果了他的性命。令轩辕昭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眼前衣袂一飘,一个粉红色的娇俏影子挡在了他的面前。轩辕昭吓得急忙手腕一抖,剑走偏锋,硬生生的改变了剑道的方向。

    但是以轩辕昭目前的功力,暂时还做不到人剑合一,收发自如,他能在短短的一瞬间改变剑道,已经是倾尽了全力。一力不能二用,他既是倾力改变了剑道,自然就没有余力控制住身体的冲力。轩辕昭在身体前倾之时,迅速伸出左臂,揽住那个粉红色的娇俏身影,俩人搂在一起跌落在柔软的地上。粉红色身影躺在轩辕昭的臂弯里,就在落地的一瞬间,借助臂弯的缓冲,顺势便滚到了一边,消减了大部分倾倒下跌之力,是以毫发无损。

    纥石烈子武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等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像凶兽一般,挺起短剑猛然扑过去,直接刺向倒地的轩辕昭。轩辕昭仰卧在地上,见他泰山压顶般扑过来,立即左臂支撑起半个身子,右腿飞的一脚迎面踹了过去,正中纥石烈子武的小腹,他就像一只大笨熊一样平着身子飞了出去,紧接着重重的摔在草地上。可惜不凑巧的是,正好趴落在他刚才扔掉的那柄寸弩的钢架之上,当即磕飞了两颗大门牙。

    周围的骁骑军将慌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有一个带队的将佐气得哇哇直叫,正要挥手下达万弩齐射的格杀令,纥石烈子武张着血盆大口急忙喝止。他虽然门牙磕掉了,但是眼睛可没磕瞎,那个为他挡了一剑的粉红色身影,他看的清清楚楚,正是慕阳公主!此时此刻,皇帝的心肝宝贝就落在对方的手上,他怎敢轻举妄动?

    轩辕昭右手持剑,左手一伸把慕阳公主拉了起来,当下心情略感复杂,不知道是失落,难过,还是愤怒,心酸,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危急时刻挺身而出的傻姑娘。就在思忖之间,慕阳公主突然用极低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说道:“轩辕大哥,你不能杀了小姨夫!你如果杀了他,绝对逃不出去了!快把剑架在我脖子上,我带你出去!”

    慕阳公主说的绝对是事实,五百铁骑张弓待发,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可以说是插翅难逃。其实轩辕昭心里比谁都明白,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硬闯这五百人的箭阵,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挟持人质出去的好吗?只是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挟持慕阳公主,现在好了,只有华山一条路,没得选了。

    轩辕昭听了慕阳公主的话,刚才莫名其妙的心酸,竟然一扫而光,原来她担心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轩辕昭心中大动,眼眶有点湿润,唉,这个单纯的姑娘!

    他并没有听从慕阳公主的建议,用剑架在她的脖子上,那样做其实根本用不着,对于他来说,杀人不一定要用剑,抬抬手就能办到,这一点相信不会有人怀疑,尤其是刚刚被一脚踢飞的纥石烈子武,他的感同身受应该会更加真实强烈一些吧。

    轩辕昭挽起慕阳公主的手,轻声说道:“不用,我们这样挽着手就好。”慕阳公主望着他微红的眼睛,知道轩辕大哥此刻心情比较复杂,这个时候更加不便多说什么,是以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

    轩辕昭牵着慕阳公主的手走到短髯汉子躺倒的地方,见他血染衣衫,呼吸甚是艰难,不禁心中大恸,就是这个垂死之人,适才奋不顾身的救了自己!轩辕昭蹲下身子把他扶起来,让他依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伸手轻轻揭开他的衣衫,发现那枚弩箭射中的正是他的肺部,这才是令他呼吸困难的罪魁祸首。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尽快离开此地,找个好一点的郎中医治,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面对此情此景,轩辕昭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只见他扭头冲着纥石烈子武的方向恶狠狠地吼道:“你们这群畜生,围在一旁看什么看!还不赶快找辆马车把我们送出去!”纥石烈子武在两个军将的搀扶下勉强还能站得起来,只见他吐了口血沫沫,口齿漏风道:“我可以找辆马车送你们出去,但是你得先把慕阳公主放了。”

    轩辕昭重重地呸了他一口道:“纥石烈!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这个时候还敢和我讨价还价?”他不想直接说出慕阳公主的名字威胁对方,因为那样让他觉得难以启齿,尤其是当作慕阳公主的面,毕竟这个姑娘自始自终都拿他当朋友,他怎么好意思拿朋友做挡箭牌?因此只是在隐语中威胁暗示,让他们自己去想想可怕的后果。

    纥石烈子武扫视了一下四周,此刻火光冲天,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自己的近卫亲卒,这个时候换作是自己,恐怕也不会轻而易举就放了人质。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这个功夫奇高的少壮之人,眼下必得顺着他的意思行事才好,否则万一盛怒之下把慕阳公主杀了,别说是自己了,就是整个纥石烈家族都得玩完。纥石烈子武回头嘀咕一下,让人赶紧去找辆马车来。

    此刻短髯汉子虚弱地睁开眼睛,他终于要开口说话了,尽管声音极低,不过仔细听还是能听得清楚,只是每说几个字都会喘上半天,只听他说道:“小兄弟,你的名字是叫赵元朗吧?你的凌云剑法是给谁学的?是不是一个叫墨云迪的人?”

    尽管轩辕昭早就看出来了,这个短髯汉子与他使的是同一路剑法,但他却不知这套剑法原来叫作凌云剑法,更不知道谁是墨云迪,他只好摇了摇头。短髯汉子咳了一下又道:“我说错了,你的师父是无尘散人霍青锋。”轩辕昭点了点头,短髯汉子这回说对了,他的授业恩师正是无尘散人霍青锋和江湖散人江之清,一个教他剑术功夫,一个教他兵法韬略。

    无尘散人和墨云迪有什么关系?墨云迪和这个短髯汉子又是什么关系呢?轩辕昭尽管心存疑惑,但他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刨根问底,毕竟场合不对,众敌环伺之下,如何逃出去才是目前当务之急要做的事情。

    可是短髯汉子似乎等不了太久了,他勉强撑着继续说道:“你师父霍青锋拜入墨家之后的名字就叫墨云迪,当年携你上了云梦山之后才自号无尘散人。他曾是我们墨家的巨子,我是他的师弟叫墨云奎。二十多年前,你师父的未婚妻在南北大战时走失,他为了留下来寻人,将巨子之位传给我并退出了墨家,后来才我们得知,十五年他在云梦山定居,可惜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轩辕昭刚好是十五年前被无尘散人霍青锋救走的,听这个叫墨云奎的墨家巨子谈起往事,他像听天书一般,因为这些过去的事情,师父从来都没有和他谈起过,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墨家不是早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就已经销声匿迹了吗,师父竟然曾是墨家的巨子,当真是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故事。

    墨云奎接连咳了几下,显得更加虚弱,轩辕昭有心不让他继续说话耗费精力,但是却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只好任由他说下去,只听他接着说道:“今日看了你的剑法,我心中甚是欣慰,师兄的关门弟子都已经练到了第七重,师兄肯定早就练到人剑合一的第九重了,可惜的是,我此生无缘得睹了,甚是遗憾!”

    凌云剑法一式九剑,共有九重,练到九九八十一剑之时,人剑合一,已是天下剑术的至臻之境。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不要说练到了,能够亲眼见识到,都已经算是人生的一大幸事了!轩辕昭天赋异禀,又有童子功的根基,在墨云迪的言传身教下,夜以继日,整整耗费了十年的心血,却只能练到第七重,再往上走,势比登天还难。师父一直说他心中有魔,心魔不除,既便天纵其才,也断然不能修到至臻之境,不过既便如此,也比墨家现任巨子高出不止一筹。

    轩辕昭听他说得凄惶,急忙温言安慰道:“云奎师叔,你不要想太多了,等下马车一到,我就带你去找个郎中医治,病好之后我们一起去云梦山见我师父。”

    墨云奎摇了摇头,他情知今日大限已至,不想再继续拖累这个只见了一面的师侄,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交代,于是硬撑着一口气缓缓说道:“元朗,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能答应我三件事吗?”

    若不是云奎师叔挺身替自己挡这一弩,说不定此刻躺在这里的就是自己了,大恩不言谢,别说是三件事,就是赴汤蹈火也是理所应当之事。轩辕昭重重的点了点头。

    墨云奎哆嗦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黄皮的折本,轩辕昭一看,正是纥石烈子武给金源皇帝的那折奏疏,适才一通刀光剑影的搏杀,他竟把这茬事儿给忘了,这才想起来之前的疑问,云奎师叔为什么会在统军府呢?

    墨云奎把奏疏放到他手上,咳了半天才说道:“我们潜伏在统军府好几个月了,就是为了得到这个,这是他们几个拿命换的,事关重大,你一定得帮我把它交到平原郡王韩贵胄的手上!”

    那四个花木匠人都是墨家子弟,为了这个军事布防奏疏,他们几个就这样把命全都搭上了。轩辕昭黯然神伤,很快云奎师叔可能也要步他们的后尘,这个情报的代价太过沉重了,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他一定得让它在兴师北伐的那一天发挥巨大威力,不然真是要愧对逝者了。

    其实云奎师叔说的平原郡王韩贵胄,轩辕昭是知道的,这个人家世显赫,满门公侯将相,他们家的祖坟全都葬在汴京之地,他一心一意想兴兵北伐恢复中原,可惜的是眼下朝中由主和派掌权,主战派长期受到排斥,人人郁郁不得志,韩贵胄更是整日躲在私邸里足不出户。

    谁都以为其人早就沉溺于声色犬马意志消沉了,没想到还在暗中积极谋划,并且网罗了墨家人为其盗取情报。墨家子弟耳目众多,遍布江湖,个个都是死不旋踵的侠士,得其相助,当真是如虎添翼。

    墨云奎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鼻子里开始往外渗血,看样子是撑不了多久了,轩辕昭干着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一阵清冷的夜风袭来,使人不由自主的直打哆嗦,周围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偶尔有骡马喷涕之声。宿卫三杰早就躲到一边包扎伤口去了,这个时候他们根本不想再继续跟着掺和了,万一惹怒轩辕昭把慕阳公主杀了,罪名—旦扣在自己头上可就麻烦大了,还是躲的远远的,看统军使大人如何自己擦屁股吧。

    那些虎视眈眈的骁骑军将,投鼠忌器,没有纥石烈子武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放箭,都远远地端着弓弩守着。纥石烈子武被轩辕昭结结实实的踹了一脚,这一脚可比之前轩辕昭踹夏震那一脚要厉害得多,上次毕竟是内部矛盾,这次可是你死我活的对敌斗争,轩辕昭下脚自然不会轻了。

    纥石烈子武蹲在地上,肚子里面翻江倒海的,折磨得他呲牙咧嘴痛苦不堪,眼下自顾不瑕,根本没有精力顾及其它,只盼着马车一到,好好送这个瘟神上路,等他发善心把慕阳公主放了,一切就算烧高香了。

    轩辕昭见云奎师叔硬挺的很难受,怕他一时支撑不住,还有两件事情没能交待清楚就走了,那样的话可能死了都不会瞑目,于是用手掌抵在他的后背上,一边用内力协助他凝神聚气,一边说道:“云奎师叔,您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尽管说出来吧,我一定竭尽全力完成您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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