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妖孽国师滚边去 正文 第477章 大结局(上)

正文 第477章 大结局(上)

目录:妖孽国师滚边去| 作者:笑无语| 类别:都市言情

    躲在桌子后的尹清罗咬紧了牙。

    贺兰尧啊贺兰尧,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若是今日注定我尹清罗要倒霉地死在你手上,那么也要拉上你做垫背。

    许氏躲在尹清罗的身后,听着有脚步声愈来愈近,心中也愈发紧张不安。

    她还没给儿子报仇呢,难道就要殒命在今日?

    不甘心,一点儿都不甘心。

    同样穷途末路的二人,此刻心中都是惶恐又怨恨。

    尹清罗在心中祈祷着那香炉里焚着的醉沉香能够起点儿作用,毕竟那是顶级的*香了。

    然而,踏进屋子里的人根本不是贺兰尧。

    贺兰尧虽然一脚踹开了房门,但对尹清罗依旧存着戒备,印象中这个女流氓总是诡计多端,为了防止中计,贺兰尧退了开,随意点了一名属下进入屋子。

    而进了屋子的那人才走了几步,便觉得身子很快就酸软无力,当即道:“殿下,这屋子里有*香,不可进!”

    说着,他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躲在桌子后的尹清罗咬牙切齿。

    贺兰尧果然谨慎,自己不进来,让其他人先来试探。

    如今贺兰尧知道这屋子进不得,那么她还能再拖延一会儿时间想办法。

    “清罗,怎么办?”许氏在一旁焦急地道,“这醉沉香能拖延他们多久?就算他们有了提防不进来,跟咱们耗着,咱们只怕也会耗死在这里的,这醉沉香顶多也撑不过一天的。”

    尹清罗不耐烦道:“别吵,我在想法子!”

    许氏见她态度变得恶劣,惊讶过后,便是有些不满了。

    这尹清罗之前还对她颇为尊敬、说话客气又温顺,现如今面临危险,对她就如此不耐烦了。

    之前的温顺与敬重,都是伪装的么?只不过是想利用她。

    许氏心中起疑,却没有说出来,如今面临生死关头,还是先以和为贵,想想如何摆脱眼前的处境。

    而屋子外,贺兰尧嗤笑一声,“*香?这姓尹的果然狡诈。”

    尹清罗手上的药都不平凡,那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迷香,想必也是顶级的,人一旦进去,就失去战斗力了。

    以为用这招就能阻挡他杀她?

    “殿下,她们躲在桌子后,那桌面坚硬,箭羽刺不穿。里头虽然燃着迷香,可再厉害的*香,也会燃尽的,我们若是跟她们耗着,她们也是耗不过我们的。”贺兰尧身后,有人如此说着。

    “我懒得跟她们耗着,本王的时间很宝贵,要去陪伴王妃的,怎么能耗在这儿等那混账女人死。”贺兰尧冷笑一声,“挑两个人,去街上买两桶油来,洒在这屋子周围,放把火,烧了。”

    “是!”

    屋子内的尹清罗听到屋外贺兰尧的声音,心中一跳。

    放火?

    对,放火,她们就逃不掉了。

    外面的人不敢进这屋子,但她们也是出不去的,处于优势的,一直便是贺兰尧。

    若是就蹲在这里面,她们就会被他放火烧死,燃成灰烬。

    看来,还是得出去,试图说服他才行。

    现在,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跟贺兰尧做交换条件的呢?

    尹清罗苦思冥想,蓦地,脑海中灵光一闪。

    现在,只能再搏一搏了。

    想到这儿,她转头望向身后的许氏,道:“许姨,一会儿我出去跟贺兰尧谈判,若是成功了,我们的性命或许都能保住,若是失败了,或许我就死在外面了,没有能耐来救你,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贺兰尧真正想除掉的人是我,也许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许氏闻言,怔住,“你要准备出去么?”

    “呆在这儿是等死,出去或许也是死,但至少还有一点儿希望,现在只能铤而走险。”尹清罗说着,站起了身,“你在这儿先躲着吧,能活一时是一时。”

    许氏闻言,叹息一声,“那你小心些。”

    原本还在怀疑尹清罗对她的态度为何变得恶劣,是否之前都是利用,现在看来,还是她想多了。

    人在面临生死绝境的时候,难免暴躁一些,她还是应该相信尹清罗。

    尹清罗此刻鼓足了勇气出去,为的不就是给她们两人争取一丝活命的机会么?

    许氏不知尹清罗想用什么方法,便只能静静地缩在桌子后等待着,心中祈祷着尹清罗能够说服贺兰尧。

    尹清罗已经走到了门口,“贺兰尧,我们谈谈。”

    她表面上维持着镇定,但她很清楚,她的手心、背后隐隐冒出冷汗。

    “谈谈?”贺兰尧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你现在还有什么筹码能跟本王谈?你的诡计,本王早已见多了,怎么,不甘愿躲在里头等死,想出来送死?可以,成全你……”

    “贺兰尧,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你母亲的安危么!”尹清罗呵斥一声,“皇帝都要抓到你母亲了,我是说真的,没有欺骗你!你想不想知道皇帝的计划,你不想救你母亲吗!你敢不敢再信我最后一次?为了你母亲,先别急着杀我。”

    提及花轻盈,贺兰尧凤眸眯起。

    母亲会有危险?

    不,母亲应该在杏林里,杏林内有慕容岩在,杏花阵无人能破,他母亲绝不会出事。

    “想拖延时间?这招可是不管用呢。”贺兰尧冷然一笑,扬起了手,朝着身后的一众属下做了一个手势。

    众人当即将弓弩瞄准了尹清罗,只等贺兰尧一声令下,便数箭齐发。

    箭在弦上,一旦齐发,尹清罗必定被射成刺猬。

    “贺兰尧,别不信我,皇帝当真会抓到你母亲的!皇帝前不久才给我下了指令,他已经知道了你母亲的具体位置,让我务必在月底之前将你擒拿或者暗杀,美人煞这个东西你应该还记得吧?我现在身上就有一颗,就是要拿来对付你的,你想知道是谁给我的吗?我可以毫不违心地告诉你,给我这药的人,就是当年给你母亲下毒的人,还有苏惊羽的母亲,你们二人的生母都是被同一个人所害!”

    尹清罗一口气将想好的话全说了出来。

    贺兰尧凤眸一凛。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不知道二十年前给她母亲下毒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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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美人煞不仅害苦了他,也害苦了他母亲,以及苏惊羽和苏惊羽的母亲。

    他也曾经设想过,他和小羽毛的母亲都中了美人煞之毒,是巧合,还是因为她们都得罪了同一个人?

    他想查当年的事,可惜时间太久远了,很多线索都断了。

    美人煞这味毒药,在世间少得可怜,君祁攸曾说过,极乐楼都没得卖。若是能找出这幕后黑手,他就能替母亲报仇,也给他岳母报仇了。

    他一定要杀掉那人。

    想到这儿,贺兰尧冷眼看尹清罗,“说,那个人在哪?”

    “我可以找到那个人。”尹清罗笃定道,“我发誓,我能找到,你应该很憎恨这个人吧?这个人害了你和苏惊羽以及你们二人的生母,你们四个人都因为这个人而受苦,你一定恨不得将这个人千刀万剐,我帮你找到她,你会放过我么?”

    “跟我谈条件?”贺兰尧唇角的笑意冷冽,“尹清罗,你还真是懂得怎么争取活命的机会啊。”

    “人生在世,命最重要。”尹清罗见贺兰尧暂时被稳住,连忙道,“你以为我真的想跟你作对么?错了,我有自知之明的,我斗不过你,我应该离你远远地,最好这辈子都别碰上你,可我一直受皇帝要挟,为他卖命,他给我下了毒,我只能听命于他来跟你作对,你若是不信,让你身边的公子钰来诊脉便知,我当真中了剧毒,每个月都需要解药。”

    贺兰尧闻言,轻描淡写道:“喔?原来你这么怕我啊。”

    “你信不信都好,若不是性命受到威胁,我真不想跟你作对。”尹清罗叹息一声,“贺兰尧,这样吧,你给我一次活命的机会,我带你找到你的仇人,让你能手刃仇人,出一口恶气,这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对不对?至于我,你放过我,我可以帮着你一起对付皇帝,若是皇帝翘辫子了,我也就能拿到解药,再也不用受他控制。如何?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样划不划算。”

    “呵。”贺兰尧嗤笑一声,“可是我也很讨厌你呢,怎么办?”

    尹清罗道:“你只放过我这一次就好,下一次再落你手上,我就认命,你可以直接杀了我,我也没有什么筹码能跟你交换了,这一次,我已经把所有的筹码都抛出来了,看在我能帮你的份上,放我一回又有何妨?”

    贺兰尧望着她,似乎在考虑。

    其实他心中很清楚,尹清罗在胡说八道,为了活命,什么鬼话都能编。

    但是,她的话也并非全是谎言,少说也有三分真七分假。

    她手上有美人煞,毋庸置疑,她曾经把美人煞下在小羽毛的贴身婢女海棠身上。

    他想,那仅有的三分真话,也许就是她知道当年害他母亲的人是谁。

    他必须找到那个人。

    想到这儿,他朝尹清罗道:“好,只要你说得出做得到,本王就放过你这一次。”

    他当然不可能放过她。

    一旦他达到目的,她就必须死。

    无论尹清罗能不能帮他,她都要死在今天。

    “那我就在这儿谢过宁王殿下的不杀之恩。”尹清罗道,“相信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你且等等,我屋里还有一位朋友,你要找到仇人,还得靠她才行,稍等。”

    尹清罗说着,转身回屋。

    贺兰尧望着她的身影,目光寒凉。

    看她还想玩什么花招。

    尹清罗回到了屋子内,迈步走到了桌子后。

    桌子后,许氏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尹清罗,神情冰冷,“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想要给我们二人谋一条生路,想不到,你只是给你自己谋一条生路,为了能让贺兰尧放过你,要牺牲我,对么?”

    尹清罗与贺兰尧在屋子外交谈的声音可不小,她在屋子内自然是能听见的。

    贺兰尧要找的仇人,可不就是自己么。

    “看来你之前一直在利用我。”许氏自知躲不过,冷笑一声,“你还说你是为了陌儿报仇,可笑我天真,竟然信了你的话,我还以为你与我儿的感情有多深厚,一直那么信任你,帮着你,如今生死关头,你果然要出卖我了,把我交出去给贺兰尧,告诉他我是当年害他母亲的人,也是害了苏惊羽母亲的人,对么?”

    “许姨,你别恼。”尹清罗面无表情道,“你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牺牲掉你么?当然不会,我心里明白贺兰尧有多恨我,他虽然嘴上答应着放过我,但我想,只要我带他找到了仇人,我也就会被他杀害了,现在他不杀我,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一旦没有价值,留着也没用了,他又不是什么君子,他的话可不能信。”

    许氏冷冷道:“那你想怎么样?不出卖我?你拿什么跟贺兰尧谈条件。”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尹清罗道,“许姨,你还想不想为你儿子报仇?”

    “做梦都想,但是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给他报仇不成?”许氏轻嗤一声。

    “我的确有办法给他报仇。”尹清罗道,“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给他报仇需要牺牲你的性命,你愿意么?当然,你不会白死的,你可以拉着贺兰尧以及他众多属下给你和你儿子陪葬,这么算起来可不吃亏,就看你愿不愿意这么做了,说实话,你已经别无选择,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咱们两都死在贺兰尧手上;二,你带着他们去死,而我得到生存的机会,你觉得哪个划算?”

    许氏闻言,怔住,“你什么意思?”

    她料到自己会是死路一条,但没有想到,她还能有希望给她儿子报仇?

    “你应该还记得西域黑火药吧?火药连着一条火石管,那管子可以轻易捏碎,遇风即燃,一瞬间,就能引爆火药炸死一片人。”尹清罗冲她笑了笑,“这火药我一共只有两份,一份给了古月南柯,可惜那蠢女人没能杀了贺兰尧,浪费了我的火药,还剩下最后一管,我把它藏在了一个地方,因为这东西一不留神就会被引爆,因此不便藏在家中,只能藏在外面。”

    “你想用最后的那一份火药炸死他们?”

    “不错,那火药我就藏在百丈之外的一间破寺庙里,在寺庙角落的桶中,上面盖着稻草。”尹清罗顿了顿,道,“等会儿咱们出去,我跟贺兰尧说,你认识他的仇人,让你前面带路,你把他们全带到那间破寺庙,骗他们说寺庙里有一

    条密道,你要去开启密道,你去那个桶里拿到火药,一瞬间捏碎火石管,整间破庙就炸了,所有人都会死,除了我。”

    许氏淡淡道:“为什么你不会死。”

    “那间破庙是我很早前给自己准备的,有一个逃生的机关,只要我到机关所在的位置,启动机关,我就能瞬间逃脱,至于机关在哪,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的阴谋诡计还真是多。”

    “过奖。”

    许氏神色冷漠,“我好像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

    “其他选择都不划算,只有这么做最划算。”尹清罗道,“如果他们不死,我们两都活不了,你带着他们去死,我活下来,再去杀了苏惊羽。苏惊羽一旦失去了贺兰尧,也就失去了一道屏障,让他们夫妇二人都给你和你儿子陪葬,这样还不好吗?”

    许氏静默片刻,最终作出决定,“好。”

    横竖都是死。

    要死,也得死得有价值。

    能拉着贺兰尧一起下地狱,倒也不算亏了。

    打定了主意,许氏便站起了身,“走吧。”

    尹清罗唇角轻扬,跟了上去。

    贺兰尧立于屋子外头,眼见第一个出来的是许氏,有些意想不到。

    前皇后?

    贺兰陌那家伙的亲娘,竟敢与尹清罗相识?

    他都差点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听闻她早就被贬为庶民,不知蹦跶到哪里去了。

    她们躲着的屋子里有*香,他没有踏进去,但他知道里面是两个人,尹清罗与她的同伙,可他没猜到同伙会是前皇后许氏。

    “贺兰尧,好久不见。”许氏望着贺兰尧,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想对付你们,你们害死我儿,这个理由应该足够了吧?我身为他的母亲,哪能不给他报仇。”

    贺兰尧闻言,笑了笑,“他自己找死,与本王有什么关系。本王又不是没提醒过他,你们母子二人是我见过最愚蠢的皇后和太子,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各种瞎折腾,被废了也不知道安静地过平民生活,还变着法子作死,不作到死,都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如你所言,我就是作死,只要是为了我儿,作死又怎么样。”许氏不慌不忙,“我知道当年害你母亲的人是谁,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你母亲就被人下了毒,那是一个与你母亲不和睦的妃嫔,我现在带你去找她,找到之后,希望你履行你的承诺。”

    “带路吧。”贺兰尧不紧不慢道,“若是找不到本王的仇人,就把你们两剁碎了喂狗。”

    “跟我来吧。”许氏说着,迈出了步子。

    尹清罗也被人押着走在了最前面。

    贺兰尧望着二人的背影,目光中浮现丝丝冷意。

    他可不信这两个人什么阴谋都没有。

    但无论如何,这两人跑不了。

    ……

    众人跟随着许氏行走过一段荒凉的路段,附近渺无人烟,只有不远处屹立着一座破庙。

    “就快到了。”许氏道,“看见前面那座破庙了么?里头有一条密道,通往一个石洞。”

    “你看起来很熟悉这儿?”贺兰尧语气凉薄,“你与害我母亲的人有何关联?”

    许氏道:“这个问题我回不回答都好,反正你心里都会怀疑我有参与,我就算否定也没什么意思,反正我能帮你找到仇人就行。”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近了破庙。

    “你先进。”贺兰尧道,“让我看看你口中的密道在哪儿。”

    许氏闻言,淡淡道:“好。”

    她表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心中却有些没底。

    贺兰尧如此谨慎,也不知那炸药的爆炸范围能不能波及到他。

    许氏正担心着,尹清罗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殿下,你疑心病可真重,站在这门口哪能看得到?好歹走近一些啊,你若是不放心,押着我进去不就好了?若是有什么机关陷阱,我也就第一个给你当垫背了。”

    “唔,听起来有点道理。”贺兰尧低笑一声,下一刻,便揪着尹清罗的后衣领,将她整个人提起扔进了破庙里!

    ‘扑通’一声,尹清罗跌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这一摔,摔得她眼冒金星。

    “废话少说,先把密道开起来。”贺兰尧寒凉的声线传入耳膜,“密道开启自会有声音,你先进,本王数到三,再不开就将你们两人剁碎,三、二……”

    “我去开!”许氏连忙应了一声,按照尹清罗之前说的,迅速奔到了破庙的角落,那里果真有一个装着稻草的木桶。

    桶里就是炸药了。

    也不知这个范围是否能炸到贺兰尧,实在不行,她就只能搏一搏了。

    人的速度不会比炸药爆炸的速度快,拿到炸药她就跃起将自己摔出去,立即引爆,贺兰尧他们就算反应快也未必来得及躲。

    至于尹清罗,管她是死是活。

    杀不了贺兰尧也是死路一条,既然怎么样都是个死,那就拿命一博!

    打定了主意,许氏便将手伸进了稻草堆里,果真触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体。

    必定是炸药了。

    许氏面上一喜,“找到了……”

    然而,还不等她的话音落下,蓦然间听见耳畔有数道细小的破空声响起,她正纳闷着,下一刻便感觉背后袭来一阵刺痛!

    那种痛,似乎是从皮蔓延到骨,钻心般地疼,像是被无数细针扎在血肉中,痛得她几乎动弹不得。

    她的手,才碰到那火药管,手指却已经不能再挪动半分。

    喉管一甜,很快腥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有血液缓缓从嘴角流出来。

    不仅仅是嘴角,连眼角、鼻孔、双耳内都有血液溢出。

    七窍流血。

    “呃……”她想开口说话,却连呼吸都很困难。

    想要转过头去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没有力气转过身。

    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处于麻痹状态,动一下都动不了。

    她明明已经触碰到了火药,但也仅仅只是触碰到,根本够不着火石管。

    此刻就算火石管握在她手里,她可能也没有半点儿力气捏碎了。

    为什么……

    陌儿,

    ,娘还是不能给你报仇……

    许氏缓缓合上了眼,不过几个喘息之间,就咽了气。

    到死她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而破庙门口,贺兰尧正将手中的暗器收回来。

    细雨梨花针,他出发之前,花未安给他的。

    这竹筒形状的小东西当真不可小看,发出的针每一针跟雨点的大小差不多,虽小,却快,只要按动底部的机关,百针齐发,里头五百针,总共能发五次。

    这第一次,就用在许氏身上了。

    一次一百针,竟能让人瞬间动弹不得,几个喘息之后,七窍流血而死。

    姨母给的东西,果真是太好用了。

    再说破庙之内,尹清罗望着已经死掉的许氏,瞪大了眼。

    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这一刻已经见了阎王。

    最可恨的是,许氏的手都已经伸进了那装着炸药的木桶里,却在那一瞬间停滞了动作,很快就一命呜呼。

    这个没用的东西!她就不能再努力一点么!迷药尚且能有机会挣扎,那些毒针怎么就不能再垂死挣扎?

    尹清罗哪里知道细雨梨花针的厉害性。

    回过神来,她的目光中涌出丝丝惊恐。

    许氏这么一死,她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这破庙里有个逃生的机关,就在门槛内一尺的地方,只要一个用力跺脚就能触发机关,脚下的地砖会立即凹陷,人会在那一瞬间悬空,掉进一个铺满了稻草的洞中,那个洞离破庙好几丈高,就算破庙整个炸了也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顶多有震动感。

    原计划是忽悠贺兰尧踏过门槛就行了,她瞬间逃离,剩许氏一个人在这上面,拿火药跟这帮人同归于尽,掩埋在这破庙里。

    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许氏将手伸进桶里的那一瞬间,就被贺兰尧暗算了。

    贺兰尧果然一直都不信任她们。

    “既然知道了机关在哪儿,那么人留着也就没什么用了。”破庙之外,贺兰尧望着那装稻草的木桶,冲身后的属下打了个手势。

    那人进了破庙,到了角落里,将许氏的尸体推了开,把木桶上的稻草都掏了出来。

    清空了稻草,看清桶里的东西,他惊讶道:“殿下,是火药!”

    贺兰尧闻言,唇角勾起一丝嗜血杀机,将手中那竹筒再次抬起,对准了尹清罗,“果然不应该信你呢,说是带本王来找仇人,其实是要我殒命在此处吧?幸好我早有防备,你真以为我信你那套鬼话?”

    “宁王殿下,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尹清罗望着贺兰尧手里的东西,回想起刚才许氏还没反应过来就毙命的情形,顿时觉得手脚冰凉。

    “你的仇人就是许皇后,你刚才已经亲手杀了她了,当年她从一个人手里买了四颗美人煞,其中三颗分别用在你与苏惊羽的母亲、以及海棠身上,这些事与我可没关系,我只是受老皇帝胁迫而已,你的仇人可不是我,杀了我也没什么好处,何不留着我对付皇帝呢?我知道他不少秘密,对你应该还有用……”

    “再给你一次机会?”贺兰尧凤眸眯起,“那你告诉我,最后一颗美人煞在哪?”

    这味毒药害人不浅,一定要拿到手培养出解药才行。

    也许可以再寻一株冰山青莲,根据美人煞制成的配方研究出相对应的解药,争取一株青莲能做出许多解药,每次一吃就是一株,太浪费了。

    应该将这毒药拿回去给姨母琢磨,有生之年,他不想再看见身边亲人有人受美人煞所害。

    “最后一颗美人煞在我这儿。”尹清罗道,“我给你,你会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贺兰尧轻描淡写道:“看我心情。”

    尹清罗将手伸到了衣袖中,摸出最后那一颗药丸,缓缓走向贺兰尧。

    贺兰尧在破庙外,而逃生的机关在门槛后。

    走到贺兰尧面前,刚好有机会可能触发那个机关。

    她当然不能指望贺兰尧放过她,她心里明白,贺兰尧不可能再给她机会了。

    尹清罗缓缓走近,背后的衣裳快被冷汗浸湿了。

    就快要踩到那个机关了。

    五步、四步、三步……

    而就在同一时,贺兰尧忽然毫无预警地出手,一掌朝她的脸打来!

    尹清罗如今的功力自然是比不过他,这一掌打得她气血翻涌,身躯立即飞出,撞在了墙面上!

    同一时,她捏着药丸的手也没能抓紧药丸,将那药丸掉在了地上。

    “你这个人太阴险了,本王也不指望你能干什么事,还是打死了省心,至于你知道什么关于老皇帝的秘密,我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你还是去阴曹地府和阎王爷说吧。”贺兰尧说着,俯身捡起了尹清罗掉落的药丸。

    美人煞的外形,长得竟然还挺好看。

    果然,于是好看的东西,愈危险。

    “咳!”墙角处,尹清罗吐出一口鲜血。

    刚才那一瞬间,只差两步。

    差两步,她就有机会逃脱。

    为什么,她永远只差那么一点点?

    “殿下,这捆炸药如何处置?”暗卫将木桶里捞出来的炸药呈现在贺兰尧面前。

    贺兰尧瞥了一眼那炸药,是西域黑火药。

    “呵,这个东西……”

    捏碎火石管,顷刻爆炸,躲都来不及。

    贺兰尧将那炸药拿了过来,道:“所有人,退后。”

    众人闻声,当即齐齐后退数步。

    贺兰尧扬起了那炸药。

    破庙内,尹清罗看出了他的意图,拼命摇头,“不要,不要,我不要死……”

    话音未落,贺兰尧已经退远了,用掌风将那黑火药打进了破庙里!

    火石管与墙面相撞,顷刻爆裂,将阴险点燃。

    “不要!”

    “轰”

    尹清罗的嘶吼被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淹没。

    随着火药的爆炸,转瞬之间,那原本伫立着破庙的地方化为一阵黑烟,烟雾冲天,在空气中散开。

    有人被永远埋在这儿。

    让尹清罗就这么死,总觉得有些便宜她了。

    不过,他当真不想

    再继续浪费时间,就这样炸了吧。

    粉身碎骨,化为乌有。

    望着那爆炸后升起的黑烟,他唇角轻扬。

    母亲,我给你报仇了。

    岳母,也给你报仇了。

    还有君清夜,也给你报仇了。

    “回吧。”他朝着属下们道了这么一句,转身离开。

    ……

    是夜,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国师,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皇帝望着面前的白衣人,鹰眸中带着一丝期盼。

    “微臣向来不说空话,微臣答应陛下的事,陛下还担心微臣做不到么?”

    “不,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信得过爱卿的。”皇帝淡淡一笑,“不过,爱卿应该知道朕有多想找到她,难免就急切了些,只等爱卿给朕一个准信了。”

    “陛下放心吧,很快的。”

    月光说到这儿,稍作停顿,道:“请恕微臣冒昧地问上一句,陛下,找到贤妃之后,您打算怎么处置她呢?”

    皇帝听闻此话,面上的笑意收起,淡淡道:“这个,朕自然有朕的想法,国师问这做什么呢?”

    “微臣是为了陛下着想。”

    “哦,此话何解?”

    “贤妃气数未尽,她的命还长着,微臣帮陛下找她原本就是违背了规定了,但既然已经违背了,索性就把话说明白了,陛下,贤妃是不能杀的,否则只怕也会影响您的气数。”

    皇帝闻言,陷入了思索。

    自从国师不顾天机门的规定要帮他找贤妃时,他对国师也就更信任了几分。

    这些年来国师前前后后帮了他不少,这一次,依旧信他吧。

    “国师能否告诉朕,贤妃对朕的命格有什么影响吗?对朕来说,是福还是祸呢?”

    “算是福吧,冥冥之中还是与您有牵连的,否则多年前您也不会那么喜欢她。”月光的语气毫无波澜,“陛下一生拥有无数女子,恐怕没有人在您心中的地位能超过她,您对她的喜欢不是没有理由的,她之所以那么招人喜欢,不仅仅是因为容貌,更多是因为心善,相由心生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十分合适,这一点您想必也很清楚,如她那样心思纯净的人,怎么会是祸害。”

    “朕从前确实以为她是世间最纯净美好的女子。”皇帝冷哼一声,“但是她做过什么事国师您想必也知道,如果她不曾背叛朕,朕对她比谁都好。”

    “贤妃是个奇女子,虽然性情温顺,但她无所畏惧,性格并不软弱,对待陛下都能那么冷若冰霜,您就应该知道她是个不容易动情的人,一旦动情就不会回头,她的心给了别人,陛下对她再好也无用。”

    “她是倔脾气,可是朕对她还不够好吗?无论怎样都不能姑息她!”皇帝冷哼一声,“朕可以不杀她,但绝对不会放过她,朕总要她付出点代价的。”

    “陛下所言有理,贤妃是该为背叛付出代价。”月光沉吟片刻,道,“隔在贤妃与陛下之间的矛盾有三。第一,是贤妃的无情;第二,是你们之间的插足者;第三,就是她与插足者之间的产物,贺兰尧。”

    “不错。”皇帝冷声道,“这三点,朕是不能原谅的。”

    “陛下,破解这三个矛盾,不难。”月光不咸不淡道,“微臣在谪仙殿内闭关许久,习得我天机门内的一大秘术,*术,此术法能改变一个人的思想,让那人听从于施术者的指令,只要对贤妃使用此术,必能让她对陛下有情。”

    “有这种事?”皇帝诧异。

    “陛下信得过微臣吧?”月光道,“至于那个插足者,他早就已经不在这世间了,那么还剩下一个最大的麻烦,贺兰尧。贺兰尧是陛下的眼中钉,想要拔除他,说难也难,但说简单也简单。贤妃对他虽冷漠,但他却对贤妃孝敬,微臣有办法,能让贤妃亲手铲除贺兰尧,这对贤妃来说算不算一个很大的代价?让她亲手杀死陛下眼里的孽种,陛下满意吗?”

    皇帝听着他的话,目光中颇为震惊。

    “让贤妃杀了那个孽障?这……能行得通?”皇帝回过神来,眸底隐隐有些喜悦之色,“国师既然说得出,想必也做得到吧?”

    “微臣说了,*术能摧毁人的意志,改变脑海中的思想,既然能让贤妃对陛下有情,同样也能让贤妃对贺兰尧无情,甚至憎恶,诱使她亲手杀人。如此一来,横在陛下与贤妃之间的障碍,就全都清除了,第三者与孽种都消失在这世间,陛下会成为贤妃最爱慕的人,外人也不知道贤妃曾经犯下怎样的大错,只知道她脱离了青灯古佛,被陛下接回了宫。”

    月光说着,顿了顿,道:“您觉得呢?”

    皇帝大喜之后,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奸夫已死,若是贺兰尧再死,那是最好不过了,可是贤妃……朕从前盼着她对朕有情,可她背叛这事,朕不能当做没发生,就算她亲手杀死那个孽种,朕还是不能消气!”

    “这是微臣能为陛下谋划的最好结果。”月光淡淡道,“微臣本事再大,也不能回到从前,贤妃背叛是无法更改的,陛下您若是还不消气,那微臣也没辙了,您将来应该不会再碰见能比贤妃更让您心动的女子,若是她真的对陛下有情,敢问陛下,还忍心下手杀她吗?”

    皇帝陷入了沉思。

    比花轻盈更加让他心动的女子……不会再有了。

    这么多年,他很清楚,没有人能给他那种心动的感觉。

    贤妃之后,他最宠宁若水,可宁若水,其实也就只是个替身罢了,她像贤妃那么纯良,可终究不是。

    若是贤妃对他,像宁若水那么一心一意就好了。

    这世间的事总是不完美。

    他憎恨贤妃的无情与背叛,但刚才听国师一席话,他忽然发现,他对贤妃竟然还有一丝期待。

    如果贤妃对他能有情,并且能亲手杀死那个孽种,那么他是不是能试着接受她?他年轻的时候,最盼望的事不过就是她能喜欢他,可盼来盼去都盼不到。

    现在国师说,能让她对他有情,这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

    年轻时无法完成的心愿,到中年了,想想,还是不愿意放弃。

    “国师,朕想了想,你的法子可行。”皇帝沉吟片刻,道,“如你所言,朕虽然恨她,但若是她站在朕的面前,朕也不一定就能下定决定要了

    她的命,朕若是杀了她,可以一时解恨,但之后呢?又会陷入郁结,她对朕来说终究是不一样的,朕从来就不曾真正拥有她,从来就没得到过她的心,如果可以,朕也想试试那种感觉。”

    “既然陛下这么说了,微臣一定尽力为陛下办到。”月光说着,转身离开,“就请陛下等着微臣的好消息吧。”

    ……

    万籁俱静的夜里,街道两侧的房屋大多都熄了烛火,唯有街心的一幢高楼依旧灯火灿烂。

    若是在平日,极乐楼内的气氛都很活跃,唯有今日,一片死寂。

    焚香缭绕的卧房之内,红衣男子躺在榻上,面容静谧,呼吸均匀。

    可他的脸色却呈现出一种苍白的病态,毫无生气,若不是因为还有呼吸,恐怕都会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这便是活死人。

    “我们君家,究竟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君祁攸坐在轮椅上,望着榻上躺着的人,低喃道,“难道君家,真的要亡在我们这一代了……”

    “你太过消沉了。”身后响起清凉的男子嗓音,“你们两人都还活着,又没有什么不治之症,为何要说这么颓废的话?”

    “我与二弟都没死,可这么活着,也累。”君祁攸说到这儿,眸光中倏然涌现出杀机,“谁把他害成这样的!不将那人剥皮拆骨,如何泄我心头之恨?”

    “是尹清罗,人已经死了,粉身碎骨,骨灰都飘没了。”贺兰尧淡淡道,“我亲手用黑火药炸死的,抱歉,没能留给你自己去报仇,因为我不想让她在这世上多活一刻。”

    君祁攸静默。

    “对了,这是药方。”贺兰尧说着,将一张药方递给了君祁攸,“按时给他服用,如果醒不过来,也别停下,一停下就没救了,我姨母无法确保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但也不是没有醒的可能。”

    君祁攸接过了药方,苦笑一声,“贺兰尧,你曾说过一种洗髓换骨的方法,现在我想试了,可以么?条件,随你开。”

    贺兰尧道:“九死一生,你决定好了么?若是愿意,我师父刚好就在,回去我就能给她带话。”

    “我决定了,有劳尊师。”君祁攸面上无悲无喜,“其实我并不怕死,你知道的,我怕二弟一个人孤独,我们君家,就剩下我们两兄弟,我虽然是个废人了,但我至少还有命陪着二弟,这么一来,他也不孤单,可现在,连他都倒下了,我还何必撑着自己这副残破的躯体?我不在,他孤独,他不在,我孤独,现在我与他都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样,连交流都无法交流,你说,还有什么意思?”

    贺兰尧道:“你想过么?洗髓换骨若是失败,你就没命了,将来君清夜醒过来,发现你不在这世上,又该如何?我并不是劝你不要去试,我只是发表个人看法,通常,这样的法子是走投无路生无可恋的人才会去试,我年少时就是太过消沉才会拿命一博,可你现在的处境,其实也不算太糟糕。”

    君家兄弟二人,衣食无忧、势力不小,若是君祁攸心态好些,依旧能把日子过下去,每日期望着君清夜醒来,也并不会过得太糟糕。

    可关键就在于,这相依为命的二人,都惧怕孤单。

    无论少了谁,另一个似乎就觉得活着无趣了。

    “如果二弟能好好的,我倒可以忍受自己这副残破的躯体,可现在,我却不想面临未知的孤单,你说他会醒,那是多久?一年、两年、十年?难道我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地等候下去?好没意思,你看我如今像个废人似的,走都不能走,我当真觉得累。”君祁攸忽然笑了,“若是我运气好,洗髓换骨成功了,这就代表我君祁攸命不该绝,我就重新开始习武、经营君家、我的日子就会忙碌而充实,我不想这样每天坐着什么都不干就等着我的弟弟醒过来。”

    “好吧。”贺兰尧道,“既然你决定了,那就等着我的通知。”

    “若是我死了,我还有不少心腹,他们会照顾着二弟,每日给二弟喂药,我相信,就算二弟睡上几十年,他们也会不离不弃。”

    “那你还是立个遗嘱吧。”贺兰尧想了想,道,“君清夜若是能醒,君家家产全归他,若是他一直不醒,这君家到底该谁来打理?你得挑个人出来,以防万一,可以在遗嘱上书写,若是君清夜二十年不醒,这极乐楼你准备交给谁,一定要写上,省得哪一天有人为了你这家产打架,极乐楼这么多口人,你能确保每个人都毫无二心?万一有那么一两个小人呢?也说不准。”

    既然要做准备,那就做完全的准备,将所有可能发生的问题都提前设想好,并且做出对策。

    “那这样吧。”君祁攸不咸不淡道,“若是我死了,极乐楼就暂且交给你和惊羽,作为酬谢,从我死的那一天开始,极乐楼每年的收益,你们与二弟五五分,二十年后,若是二弟不醒,你的子女,就认他做义父,继承这极乐楼吧,多生几个,若是超过两个,留一个跟我们姓君,延续君家的香火,行么?”

    君祁攸此话一出,贺兰尧当即道:“你是不是有病?”

    “为什么说我有病?”

    “我与你之间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你还真放心把极乐楼交给我?不怕我直接整个收入囊中?还五五分,我想八二,九一,你能奈何得了我?账本归我,我想怎么改就怎么改,我可能会把你君家这庞大的家产搬空。”

    君祁攸笑出了声,“贺兰尧,这个节骨眼,就别唬我了,你这世人眼中莲花般的仙人,压根就不稀罕钱财吧?想搬空我极乐楼可是不太容易的,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吞了我君家的家产,我倒是觉得,你更愿意花时间去逗惊羽开心,其实,把极乐楼交给你们我还是放心的。”

    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你就算把我夸得再好,我也不同意将来我的子女过继给你们君家。”

    “那你回去问问惊羽同不同意。”君祁攸道,“我与二弟都没有孩子,并不是想抢你们的孩子,而是……二弟他喜欢小羽,你知道的,他也挺喜欢你的,而我,我也挺喜欢小羽的,我们没有子女,那就把好东西留给你和小羽的子女吧,否则,我和二弟都不在,君家留给谁呢?你选一个孩子姓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一切。”

    “等你跟君清夜都死了再说吧。”贺兰尧轻嗤一声,“没准你们都能活过来,若干年后,两人都健在,再想起今天你我这番谈话,应该会觉得

    很好笑。”

    君祁攸考虑出的结果,前提是他们兄弟两都不在的情况下。

    但他觉得,他们不会那么倒霉。

    起码能留下一个吧?运气好些,说不定两人都能健在。

    “我也希望我们兄弟两人不要那么倒霉,那就借你吉言了。”

    “告辞了。”贺兰尧留下简短的几个字,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君祁攸在屋内,望着榻上昏睡不醒的人,长叹一声。

    二弟。

    有生之年,我们兄弟二人,还能再说上一句话么?

    “楼主。”外头忽然响起手下的声音,“楼上那位月姑娘想见您。”

    “知道了。”君祁攸应了一声,道,“将她请过来吧。”

    片刻之后,屋子外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女子的声音,“君楼主。”

    君祁攸道:“请进。”

    月圆推门而入,将房门关上了,走到榻前。

    瞥了一眼榻上的君清夜,她并不意外,也不多问,只朝着君祁攸道:“君楼主应该还记得,我是为了帮贺兰尧他们而来的。”

    “记得。”君祁攸淡淡道,“贺兰尧刚走,你这时间掐得倒是好,他一走你便找来了。”

    “君楼主果然是个会保密的人,就算心里疑惑,也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

    “我是商人,商人要讲信用,若是不守信用,还怎么对外做生意呢。”君祁攸笑道,“月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的计划差不多要开始了,还请君楼主再配合一下,君楼主是相信我的,对吧?”

    “在下的确不会怀疑你,只是,月姑娘的计划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我需要做些什么?我之前与贺兰尧商议着,要去洗髓换骨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等你的计划实行之后,我便要动身了,月姑娘要不要给我看一看面相,看我是长命之人,还是短命之人?”

    月圆闻言,依旧不疾不徐道:“生死有命,君楼主不是已经看开了么?”

    君祁攸无声一笑。

    神棍果然是神棍,一点儿也不愿意泄露所知道的。

    他方才也就是开个玩笑,他自然是不指望月圆告诉他洗髓换骨的结果。

    生死有命。

    那就听天由命吧。

    “君楼主,你的任务很简单,你只需要出人手便好。”月圆道,“这件事情是需要瞒着贺兰尧进行的,他那边你依旧一个字也不要泄露,至于你,我想极乐楼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你需要调派四五十人去城外三里的竹林里埋伏,那儿的地势我观察过了,多乱石树木,很好埋伏人。”

    “我知道了,此事就交给我。”君祁攸应下了,又道,“派他们埋伏着做什么?要伏击什么人?”

    月圆道:“听钟声行事,离竹林不远就是青山寺,山间最是静谧,在竹林里可以听见遥远的钟声,那是青山寺的僧人敲的,明日的傍晚时分,酉时的钟声响完之后,再让他们现身,至于出现之后该做什么,听一名白衣人的指示就行了,那白衣人带着面具,很好辨认。”

    君祁攸略一思索,道:“戴面具的白衣人?听起来像是国师。”

    “按照我说的,吩咐你的手下们就是了。”月圆语气平淡,“有劳君楼主,君楼主心中有疑惑,事后自然会明白的。”

    “好,既然月姑娘这么说了,那我就不问了,晚些我便召集手下,吩咐他们做好准备。”

    ……

    “小羽毛,你先睡吧,我等着乌啼前来报信就好。”

    雅致的房屋内,贺兰尧倚靠在窗子边,望着窗外的夜景。

    白日里杀尹清罗的时候,尹清罗在慌忙之中说……皇帝已经知道了母妃躲在何处,准备去捉了。

    他当时自然是不相信的,只觉得是尹清罗为了活命瞎编的鬼话。

    皇帝怎么有本事知道母妃的藏身之处,就算知道又能如何?杏花阵那个地方,不那么好闯,有慕容岩在,根本不需要担忧,若是有危险慕容岩也会明智地带着母妃离开。

    之后发生的事证明了,尹清罗的话掺假成分太多,大多都不可信,将她杀掉之后,他便第一时间回来绸缎庄。

    可回来之后,不知为何,内心依旧有些不安,便派乌啼去走一趟杏花林,确认一下母妃是否还安全。

    算算时间,乌啼也快回来了吧?

    “我不困,陪着你一起等。”身后响起苏惊羽的声音,“等乌啼回来了,确认母亲是安全的,我们也好睡得安心。”

    苏惊羽说着,在贺兰尧背后伸出了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将脸颊贴在他背部。

    最近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了。

    希望接下来能够风平浪静。

    她如今肚子里还带着个孩子,做什么都有些不方便,等孩子出世了,再有什么麻烦找上门,她也不担心了。

    贺兰尧握上了她的手,道:“最近发生的事儿的确多,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护你,还有孩子。”

    苏惊羽笑道:“我倒是希望孩子快点儿出来,我也就不用这么斯文,当真不习惯这种小心翼翼的日子,孩子出世后,有什么麻烦事我还能帮着你一起分担。”

    苏惊羽的话音才落下,便听得屋子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她当即转身望向门外,“是不是乌啼回来了?”

    而下一刻,房门被推了开,乌啼的身影出现在二人眼前,喘息着道:“殿下,不妙了!”

    贺兰尧一听这话,面色当即一沉,“发生什么事了?莫非母亲不在?”

    “当真不在!”乌啼道,“我见到了慕容老前辈,他说,前几日有一个白衣女子自称是殿下你的朋友,也不知那女子跟贤妃娘娘说了什么,贤妃娘娘竟然同意跟着她走了,并且不许慕容老前辈跟着,慕容老前辈原本不放心,却被贤妃娘娘用迷药也弄晕了,醒来之后人已经不见了,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人。”

    贺兰尧眉头一拧,“他为何不来通知我母妃被人带走了!”

    “慕容前辈晕了好几天,也是今天才醒,他原本是准备来通知殿下您的,正好遇上了我,便将情况说明了一遍,他说,看贤妃娘娘当时的态度,显然是自己愿意跟着那女子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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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听着乌啼的话,贺兰尧眉头拧的更紧。

    “白衣女子……”苏惊羽斟酌着这几个字,自然猜不到是谁。

    身边穿白衣的人那么多,哪能随便瞎猜呢?

    那女子究竟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去带走花轻盈的?是敌是友?

    “母亲虽然心思纯良,但也不是蠢,随便一个陌生人是不能带走她的。”贺兰尧想了想,道,“也许,她真的是自愿的,那人肯定拿得出说服她的理由。”

    乌啼道:“该不会是被哪个卑鄙小人威胁了?”

    “我倒觉得不会是被威胁,有慕容前辈在,她哪会怕被人威胁?”苏惊羽接过话,“被骗倒是有可能的,她虽然不笨,但我们身边的敌人都太狡猾了,会不会是皇帝的人?”

    苏惊羽说到这儿,叹息一声,“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阿尧才把尹清罗弄死,花轻盈怎么就又丢了呢。

    这两年来她与阿尧身边的敌人不少,大多不是省油的灯,从贺兰陌到古月南柯尹清罗等人,随便揪一个出来都是奸诈的,就花轻盈那样的头脑,显然不太够用,要是她真落在了皇帝的手里,那就麻烦大了。

    贺兰尧原本还眉头紧锁,思索片刻之后,忽然就镇静了,“小羽毛,先睡吧。”

    苏惊羽闻言,微微一怔。

    她还以为贺兰尧会着急呢。

    “现在着急也没用了,是谁带走母亲都不知道呢,也不一定就是敌人,不管怎样,只要不是落在皇帝手里就好。”贺兰尧顿了顿,道,“乌啼,你去与四哥的随从取得联系,跟四哥说明情况,母亲若是被带到皇宫里,四哥兴许能摸到点线索,如果不是在皇宫里,那就最好不过。”

    “有道理,只有皇帝最憎恨她,落在皇帝手里才是倒霉,若是其他人,设想最糟糕的后果,是某个潜藏的敌人,那么她抓母亲应该是去当人质的,对待人质,想必不会太苛刻,或许很快那个人就会来跟我们谈条件了。”

    “所以,我们现在焦躁也无用,找不到那个人,那就等那个人来找我们吧。”贺兰尧说着,将窗户关上,“小羽毛,睡吧。”

    话音落下,他伸手搭上了苏惊羽的肩,趁机将一支银针扎入。

    “阿尧,你……”

    苏惊羽察觉到肩上一丁点儿刺痛,想要说话,却抵不过脑子里的昏沉,身躯软倒。

    贺兰尧接住她倒下的身体,一个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为了避免她夜里想太多无法入睡,还是做点儿小动作,让她直接睡着最好。

    ……

    一晃眼,一夜过去。

    第二日,正午时分,月圆便带着花轻盈离开了极乐楼,前往帝都之外的竹林。

    二人均是带着面纱,到了竹林之后,花轻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月姑娘,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面对花轻盈的疑惑,月圆淡淡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你说我儿有难,只有我才能救,莫非是在这个地方?”花轻盈追问道,“我信任月姑娘,请月姑娘不要总是跟我打哑谜。”

    “您再多点儿耐心。”月圆道,“现在我还不能说,但我跟您保证,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花轻盈听着月圆笃定的语气,便也不再追问了。

    “今日,是个阴天呢。”月圆抬头望着天空,忽然低喃了这么一句。

    这个时辰都是正午了,天却是灰蒙蒙的,阴沉得像是黄昏。

    阴天,师兄便不用有任何顾忌了。

    他果然是挑了一个好日子。

    同一时,御书房内。

    皇帝正将所有的奏折批阅完毕,忽然听见宫人来报,“陛下,国师来了。”

    “快请进来。”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从御案后起了身。

    一袭白衣踏进了御书房内,悠悠道:“陛下,让人备马车吧,微臣带你去城外的竹林见个人,是陛下一直很想见的人。”

    皇帝闻言,目光一喜,“今日就能见到了?”

    “对,今日,或者应该说,等会儿就能见到。”月光不紧不慢道,“微臣将见面的地点安排在幽静的竹林内,是有理由的,陛下您想要杀贺兰尧,不能光明正大地杀,这一点您很清楚,您又希望是贤妃自己动手,那就更不能在宫里,在那个偏僻的地方,几乎不会有外人知道,贺兰尧死在那儿,悄无声息,外人不会知道是陛下所为,他死了之后,您带着贤妃回宫,对外宣称,是从庙庵里将她接回来,让她还俗继续为妃,顺理成章。”

    “很好。”皇帝唇角斜勾。

    贤妃在他手上,想对付贺兰尧就容易多了。

    但他要杀贺兰尧这事绝不能传出去,在世人眼里贺兰尧还是个正统的王爷,且一没犯事二没谋反,定不下罪名,杀他的事一旦传出去,自己这个皇帝岂不是落了个暴虐的罪名。

    悄无声息地杀了他,封锁消息,最好不过。

    “国师,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皇帝道,“这一次,朕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国师了。”

    “陛下言重了。”月光道,“希望陛下以后能真正信任微臣,不再质疑微臣的忠诚。”

    “那是自然,天机门弟子代代忠于出云国帝王,朕当然不会质疑国师,朕虽然谨慎多疑,但对国师你,可是真的信任。”

    “谢陛下信任。”

    ……

    竹林之内,月圆带着花轻盈找到了一间木屋。

    “这林间小屋倒是雅致。”花轻盈望着那木屋,道,“如此清幽的环境,才是安乐之所。”

    月圆听着她的话,无奈一笑。

    这花轻盈,果然还是向往青灯古佛。

    入佛门要六根清净,可花轻盈本身并不是心如止水的人,太多愁善感,就算伴着青灯古佛,也无法消弭她心中的愁绪。

    “说句不好听的,您别恼。”月圆道,“清修之人,是要看破红尘的,敢问您看破了么?”

    花轻盈不语。

    “这么多年来,您对月恒师叔的思念可能减少过?您就算天天敲着木鱼念经又能如何?根本做不到静心二字,用冷漠的脸庞对着外人,内心深处却孤独而充满愁绪,青灯古佛也拯救不了你的心。”

    ”

    “那又如何。”花轻盈淡淡道,“寺庙里的人,总比这外面的人纯真,跟僧人相处,是最简单的。”

    月圆道:“您若要这么固执我也没办法,哦对了,那间木屋是没人的,我们可以进去,等待客人。”

    “客人?”花轻盈转头望向月圆,“客人是谁?”

    “要杀你儿子的人,只有你能阻止。”月圆说着,迈出了步子,“走吧,进去等。”

    “是皇帝?皇帝要来这儿?”花轻盈讶然。

    要杀她儿子的人,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不过,她并不惧怕皇帝。

    二十年前不怕他,二十年后同样不畏惧。

    推开了木屋,里头被收拾得很干净,屋子中央还立着一张小桌,小桌上摆着茶具,像极了有人住过的痕迹。

    “这里真的没人住么?如此干净。”花轻盈坐了下来。

    “这间木屋子,是昨夜连夜搭成的,方便我们在这儿谈事。”月圆轻描淡写道,“茶水都是热的呢,你瞧。”

    说着,她提起了茶壶,摆上杯子,倒出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命人连夜搭建木屋,对君祁攸来说完全就是小事一桩。

    那些人,应该已经埋伏好了吧?

    花轻盈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茶水,正想说话,忽听木屋外响起一阵马蹄声,还有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他们来了。”月圆道。

    “皇帝应该很想杀了我吧?”花轻盈面无表情道,“如果用我一条命,能让他放下仇恨,放过小十,也好……”

    “你怎么就知道他会杀了你?或许,他依旧下不了手呢。”月圆面纱下的唇角轻扬,“您都愿意冒着死亡的风险劝说皇帝放过贺兰尧,可见您还是在乎贺兰尧的。”

    “是我的儿子,我自然要管他的死活。”花轻盈的语气毫无起伏,“我若是今天死了也好,反正我活着也不可能跟他和睦相处,倒不如,不要相见。”

    “您还真是个矛盾的人啊。”月圆有些感慨。

    花轻盈大概是她见过最矛盾的人了。

    非常固执,固执到了几乎是顽固不化。

    总是坚守着自己的思想,外人不能改变半分,区分善恶的方式也很极端,似乎在花轻盈眼里这世上就没几个好人。

    对待亲生子也那么严苛,没有长成她所期盼的样子,就不认这个儿子,可内心深处还是关心着,又不愿意表现出来,平日里总喜欢用冷漠装饰自己,让人觉得她难以相处。

    用她的话来说,正邪不两立。

    花轻盈是正,贺兰尧是邪,正邪互斥,永远不能和睦。

    但因为血缘亲情,彼此之间,依旧相互牵挂。

    “我已经将生死看淡了。”花轻盈听着屋子外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神色平静,“现在,没有什么能让我畏惧的了。”

    月圆还未接话,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她起了身,走向门后。

    这皇帝还算斯文,没有直接把门踹开。

    将门打了开,抬眼,看见门外站着一袭挺直的白衣,面戴银质面具。

    而白衣人的身后,是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月圆道:“师兄、陛下。”

    “陛下,这是微臣的师妹,您很久之前见过的,应该有点儿印象吧?”

    皇帝此刻自然无暇去管月光这冒出来的师妹,只将目光望进了木屋之内,看到桌子边上坐着的花轻盈,当即迈出了步子。

    月圆见此,连忙侧开了身,让他进屋。

    她推出了屋子,还顺便带上了门。

    转过头望了一眼空旷的竹林内,皇帝这次出来带了约莫二三十人,个个面色冷峻刚毅,想必都是他身边功夫最好的暗卫了。

    “师兄,你看今日这天气,多阴沉。”月圆低喃着,“你连今天是什么天气都算好了?”

    “这天气对我来说,是好的。”月光低笑一声,“难得我能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出来行走,平时这个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我可不敢出门呢……师妹,我真的很讨厌黑夜。”

    月圆望着他,目光有些湿润。

    “镇定。”月光冲她道,“今天我们有很重要的事做,不要泄露出你的情绪。”

    月圆转过了头,平复着情绪。

    而他们身后的木屋之内——

    皇帝望着眼前的人,这一刻竟有些难以置信。

    找了这么久的人,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见到了?

    帝无忧不愧是帝无忧,让他不费一点儿波折就能见到花轻盈。

    这个他放不下、却又让他恨透的人。

    他的目光中涌现出复杂的情绪。

    欣喜、愤怒、憎恨、还有那么一丝丝不确信。

    真的是她吗?

    这么多年,看上去竟然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都比从前苍老了,可她呢,容颜不改,如最初那样云淡风轻,让他怀念,又让他恨不得伸手掐死她。

    “陛下,你看上去很生气。”花轻盈面无表情道,“你不是一直在抓我么?现在我就在你眼前,你想如何?杀了我?”

    “你……”皇帝望着她,两步上前,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你觉得朕不会杀你吗?从前你做什么朕都不生气,你对朕冷漠、无情、朕都没忍心伤害你,可你呢?你这个贱人!”

    他愤怒地收紧手上的力道,可看到花轻盈脸上那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时,又迅速松开了手,将她甩到一边。

    “咳!”

    花轻盈咳了一声,抚上了喉咙。

    他刚才分明有了杀意,怎么就没下手呢。

    “这样就杀了你,也太便宜你了!”皇帝冷哼一声。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想让花轻盈死得太痛快,还是根本就下不了狠手。

    面对花轻盈,他总是茫然无措。

    “我知道你恨我。”花轻盈顺了顺气,道,“想给我怎样的死法,随你高兴吧,你放过小十,不要再找他的麻烦了,你我的事,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也被蒙在鼓里,我瞒了他这么多年,就是不想让他烦恼。”

    “你我之间的事跟他无关?”皇帝冷笑一声,“听起来他好像很无辜呢,可他

    是一个野种,你说朕凭什么放过他?如果那是你跟朕的孩子,朕可以放过他,他出生那年天降异象,满朝上下多少人说他是不祥之人?民间还谣传他是个祸害,按照朕的性格,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可他是你生的,朕就放过他,但前提是,他得是贺兰家的子孙!朕要是那时候知道他是孽种,早就扔进湖里去喂鱼了!还能让他活这么多年?”

    皇帝说到这儿,目光逼视着花轻盈,“国师不愿透露奸夫是谁,朕勉强能理解,他怕自己折寿,朕就不逼他说了,毕竟朕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那么,你就坦白吧,说,那个人到底是谁?你与他何时有染?说,你到底是跟谁生了贺兰尧那个混账东西!说啊!”

    面对皇帝的愤怒,花轻盈依旧不急不躁,“他都死了,你何必追问呢,说了你也不认识。”

    她死也不会说出真相的。

    “就算他死了朕也要知道是谁!”皇帝低叱道,“你说,他是谁!你要是不说,朕今夜就派人把云间寺烧了!把那些与你相识的尼姑全烧了,让她们去黄泉路上念经。”

    “你……”花轻盈一贯冷静的脸上终于有了怒色,“堂堂天子,干这种草菅人命的事?你是皇帝,怎么能如此对待那些无辜的人?这么做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怎会没有好处?这么做,你会自责愧疚,看着你痛苦,朕心里高兴。”皇帝冷笑,“你到底说不说?”

    “那只是一个江湖上的人罢了,他不涉足朝堂,也没有什么权势。”花轻盈平静地讲述着,“你痛恨我是不是?你以为我就不恨你?我当初跟你说得明明白白,我不中意你,你是天子又如何?天子就能逼着全天下的女子臣服么?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的感情,我从来也不曾跟你耍过什么诡计,你扪心自问,我过分吗?是你不肯放过我。”

    “整个出云国都是朕的,后宫三千人,哪个女子不想当皇后?你花轻盈凭什么说不?朕从来就没有被人拒绝过。”皇帝拧着眉头,“你问问自己,朕什么时候对你不好?那么多爱慕朕的女子,朕辜负了多少?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甚至想过等朕坐稳了皇位就封你为后,我们的孩子将来可以继承这片江山,朕的想法多美好?却被你亲手毁了,你宁可找一个没权没势的村夫也不要朕给你的恩赐,花轻盈,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你就喜欢犯贱?”

    “我喜欢的男子是谦谦君子,仙人之姿,心怀仁慈;而你,残暴狠心,蛮不讲理,冷酷霸道。”花轻盈冷淡道,“我觉得自己的脑子没问题,也不喜欢犯贱,我只是遵循自己的内心而已,虽然你强娶我,但我可以选择不顺从,陛下,是你不讲理……”

    花轻盈话音还未落下,

    便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巴掌打断。

    “啪”

    十分清脆的一声响,力道之大让她连站都没能站稳,跌坐在地上,头也磕到了桌子。

    花轻盈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躺在地上没有动。

    皇帝见此,眉眼间泄露出一丝慌张,竟没有多想就去扶她,“盈盈……”

    喊出了多年不曾喊过的称呼。

    换作从前,他从来不舍得打她,更何况是下这么重的手。

    方才怒极,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而他心里也一点都不痛快,反而更沉重了。

    其实,折磨她,他心里未必好过,一点儿报复的快感也没有。

    但他也不能放过她!

    想到她的冷漠无情,皇帝又拉下了脸,松开扶着她的手,站起了身,“花轻盈,朕最讨厌你的固执,你简直像一块顽石。”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喜欢我,你对我有意,我对你无心,就成了我的错?”花轻盈从地上起了身,淡淡道,“原来,被君王喜欢的女子如此可悲,一点儿意见都不能有。”

    “你!”皇帝原本试图平复心情,被她三两句话又挑起怒火,“你当真不识抬举!事到如今你还是一点儿都不知错!你辜负了朕,这还没完,生了个孽种总是和朕过不去,你觉得你是这天下最善良的人是么?你觉得朕狠辣,所以你看不上,你说你喜欢的男人心怀仁慈是正人君子,那好,朕问你,贺兰尧是个什么性格?你跟正人君子就生下了那种儿子?他的狠辣手段可不输朕呢,你不觉得他看起来更像是朕生的吗?一样的黑心,一样地让你不屑。”

    “没把他教好是我的责任,你说的没错,他一点都不像他的父亲,这是我失败的地方,也是我与他不能和睦的原因之一。”花轻盈苦笑,“可他是我的孩子,这些年我也知道他有多孝敬,我还是想求你放过他,你最恨的人不是我么?我一死,能否让你们之间不再有仇怨?”

    “朕没说要你去死。”皇帝轻描淡写道,“朕现在问你一个问题,若是要你跟朕回去继续做你的贤妃,你还愿不愿意?你与外人生下野种这事是很隐秘的,在世人眼里你还是那个纯真良善的贤妃,你跟朕回去,所有人只会以为你是还俗了。”

    皇帝此话一出,花轻盈一惊,“回宫?”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皇帝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对,回宫。”皇帝道,“之前想过要杀了你泄愤,可杀了你又有什么用,再也不会有人给朕那种心动的感觉了……你出家之后,朕身边也陆陆续续有过几个得宠的妃子,都是因为像你,都只是你的替身罢了,也许这么多年,朕还是放不下你。”

    花轻盈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以皇帝的性格,背叛他只有一个下场:死。

    他怎会选择原谅?

    “怎么?不敢相信?朕今日原本过来就不是为了要杀你的。”皇帝凝视着她,道,“年轻的时候,就盼望你能对朕有情,现在,这么多年了,这个心愿也没有完成,可是朕依旧不甘心,依旧放不下,盈盈,现在你能试着再接受朕吗?”

    他的神情十分认真。

    但其实,这番话也只不过是试探。

    他当然不会这么好说话。

    他只想试探,花轻盈对他到底会不会有情意,哪怕只是一点。

    他都已经这么心平气和了,还换不来她一丝丝的感动吗?

    那她真的是铁石心肠。

    “我……抱歉。”花轻盈在皇帝的注视之下,垂下了头,“我不想骗你,也不想违心,我是真的无法接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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