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其疾如风 正文 第十章:似是故人

正文 第十章:似是故人

目录:其疾如风| 作者:大白鹅| 类别:武侠仙侠

    面对秦良的坦然,萧然也不好逼问。只能看着秦良自顾自的离去,此时仍是满天星斗,秦良却不以为意,说了声告辞,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秦良一走,萧然竟有点怅然若失。只好自己往王府走去,当时来的时候是提气疾奔。所以只在极短的时间就离开了王府很远,此时慢悠悠的往回走,自然花的时间就多得多。待得他走回自己的府邸,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回想这一晚上的事,萧然仍然不得要领。秦良所说的“奉命擒杀三念先生四大弟子”。在他听来虽然吃惊,可是事情的原委还是一团迷雾。萧然也想不清楚,既然秦良已经说了让自己回来问卢燕妮,那想必很多事在卢燕妮那里应该有答案。想着这些不着调的事,萧然叩响了自己王府的大门。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成爷的声音,“谁啊,这大清早的….”

    门吱呀一声被成爷打开,看到站在王府外的竟然是这间王府的主人。真是吓了一跳。连忙把萧然迎进府里,“哎哟,公子爷您这大清早是去了哪里?怎地奴才们竟是一点也不知道。晚上风凉,您就穿这么点怎么是好?总是咱们做奴才的不是,主子走了也是不知道。奴才这正给主子熬着鸡汤,一会主子喝上一碗滚热的鸡汤,也好去去寒……”边说着一些嘘寒问暖的话,一边大声招呼其他下人出来,拿衣服的拿衣服,吩咐做饭的做饭。一下子本来应该很冷清的早晨,竟有了许多人气。

    萧然也是被成爷唬的一愣一愣,但听得成爷这些话,仍然是心里一暖。大概昨晚才经历了一场搏斗,一下没缓过来。而且他本来想着这大清早的,王府应该没人起床。

    殊不知成爷给他管理的如此有条不紊,“五更叫起”是成爷给这些下人定的规矩。只不过萧然过去半步也不出那个花园,所以才不知道。眼看着王府上下忙忙碌碌,萧然也觉温馨。竟然不自觉的笑了笑,说道,“不用这么啰嗦,哪里就冻着了。我练过武功,身体好得很,成叔你不知道吗?”

    成爷先是一愣,萧然如此和蔼的说话,一改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冷漠姿态。竟然让他一瞬间反应不过来,本想着这主子应该不会接自己的话的。但毕竟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他早已看出自从卢燕妮这小丫头进府以来,这萧王爷每天都在改变,变得越来越开朗。成爷蒙萧然收留,三年以来萧然驭下极宽,加上给自己治好了顽疾。其实打心眼里成爷是希望这位主子能更开朗些的,眼见他这样,心里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只一愣神,成爷连忙回道,“那是那是,公子爷武功没话说的,隔着百步之外都能听见动静。只当老奴胡说八道,公子爷身子骨哪里至于就受冻。”说罢笑呵呵的把萧然迎进暖阁,当时已经入秋,北方的清晨还是寒风阵阵。忙命人端上烧滚的鸡汤,饭菜糕点一应俱全,“话是这么说,可对自己身子好点也不是啥坏事儿。这秋老虎可不能小看了,公子爷您先喝完鸡汤去去寒……”说罢端上鸡汤,又是好一阵叮嘱。

    听着这啰嗦的关心,萧然虽觉成爷多余操心,却也觉得十分受用。心情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本来大清早喝参汤才是天璜贵胄的惯例。可参汤苦,萧然喝不惯。于是就换成了热鸡汤。萧然端起来喝了一口,方才没觉得,喝下去才体会到这热汤的好处。浑身都觉暖和,本来有点僵硬的身体感觉就像是被一股热气化开了一般,说不出的受用。于是便对旁边的几个下人道,“你们给成叔也端一碗上来。”

    成爷听闻此言,猛地一惊。连忙起身道,“老奴岂敢当此赏赐。这,这……”心里也是一阵激动,不知说什么好。

    萧然笑道,“这有什么,一碗鸡汤而已。以后大家早晨起来,也都喝点鸡汤去去寒。”

    门口的那几个下人听到萧然竟然这么说,也都连忙下跪。成爷连忙道,“不能跪,都起来,忘了主子的脾气了?”那几个下人如梦方醒,连忙起身,成爷才道,“谢主子恩。奴才们这大清早起来,也着实是冷的。只不过没主子话,热汤就便有也不敢和主子喝一样的啊。”

    萧然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这件事。

    待得下人们把成爷的鸡汤端上来,萧然又示意他坐下。这一系列的举动让成爷诚惶诚恐,他还没见过这个主子如此和下人亲近。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虽说心里高兴,可还是有点害怕。

    萧然却没有成爷如此玲珑剔透的心思,只不过随着自己的性子而已。待成爷坐下,他又想起秦良卢燕妮的事,心想王府里的事还是问成爷比较好,“成叔,那个叫卢燕妮的姑娘起来了吗?”

    不想萧然竟然如此直接的发问,本来成爷自己的判断,之所以萧然会发生这些变化,都是因为卢燕妮的到来。而且在他看来,这两人都是年轻人,而且互相之间毫无主仆间的隔阂,已经对这两人的关系胡乱猜测得七七八八了。即便是什么都没有,也是给成爷凭空相出事来。而萧然在此时问起卢燕妮,只能说明这主子心里时时刻刻都想着她。于是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连忙答道,“女眷那边给下的规矩也是五更叫起,现在想必是起了的。因为每日燕儿都要给公子爷送饭菜,这个点儿她应该是快来了。”

    本来萧然是想找卢燕妮过来问问最近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听成爷说她马上就过来,反倒省事。于是跟成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成叔你的病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再犯?”

    这说的是上回秦良造访,伤了成爷导致旧病复发。后来萧然以先天真气为他疗伤,方才去了病根。其实萧然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法子有用没用,到底能不能根除。只是权且一试,不想如此灵验。成爷连忙回到:“公子爷内功如此精湛,老奴这几十年不见好的病竟是没了。最近身体轻便像是年轻了好几十岁。还是托了公子爷的福。”

    到底是几十年的下人,成爷虽然对萧然并不惧怕。可说出来的话也是一套接一套的奉承,萧然虽初时不惯,现在也不好说什么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像成爷这种抱定了“礼多人不怪”的原则的人,也真是没法让他再改了。当下笑笑,正待再说什么。只听得门口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萧然已经知道卢燕妮来了。于是便收了口。

    果然便听到敲门声,卢燕妮仍是没大没小,门敲得咚咚响。成爷连忙起身开门,唯恐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闹出事来。“你这丫头,好没礼数。敲主子门也有这样的?”

    虽是责怪,却笑脸盈盈。很明显成爷相当喜爱这个被他自己救下的,如同孙女般的小丫头。卢燕妮进门,提着食盒子,先看了萧然一眼,两人对视之后,卢燕妮也不行礼,似乎是习惯了,“成爷爷偏您这么多规矩,我看公子爷从来也没怪过我不守规矩。”说罢把食盒子的东西拿出来,摆了一桌子。

    萧然也笑道,“本来也没那么多规矩,成叔也不必拘礼。一起坐下吃饭吧。”

    成爷看萧然这架势,竟是跟人聊起天来。这在平常人上是再正常不过的拉家常,可在这主子身上就太罕见了。虽然他一万个不想打扰萧然和卢燕妮独处,可主子发话让一起吃饭,焉有拒绝之理?只好拿捏着坐下。

    萧然先是吩咐给卢燕妮上了一碗鸡汤,三人一桌吃饭。这个场景成爷是从没经历过。其实莫说成爷,萧然自从出师之后,又何尝有人与他同桌吃饭?当下都觉得这种感觉颇为不错,成爷便乍着胆子问萧然,“公子爷,您昨晚不在府里?是去哪里了,这以后好歹告诉老奴一声,不然老奴总操着心…..”说罢似乎触动哪根情肠,竟要拭泪。

    萧然倒是被他这么一弄有点不自在,笑道,“这有什么,你多余操这份心……”

    卢燕妮也看出今天早上的气氛极其融洽,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她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凑热闹的机会。于是一开口便打断萧然的话头,对成爷道,“爷爷您又来了,公子爷武功那么好。我哥哥就说过,武功高的人不受内伤是不会生病的。您不是多余替主子操心?”

    成爷就知道卢燕妮和萧然的关系已经越来越没有形迹,不似主仆更像友人。但也没想到这小丫头开口就敢打断主子没说完的话,连忙看了一眼萧然脸色,却见萧然神色如常的喝着汤。方才暗输一口气,斥道,“小丫头又没大没小。替主子操心是下人本分,哪有多余这一说……”但一想到方才萧然才说他“多余操心”,连忙住口,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卢燕妮做了个鬼脸,也不说话,捡着顺眼的点心就吃。三人一时沉默,成爷本想说点什么打破气氛,却听到萧然突然说,“你的哥哥是叫秦良吗?”

    成爷听得萧然这么问,知道是要提起那天晚上秦良来的事了。一直以来他们虽然喜爱卢燕妮活泼可爱,可是这来历不明的怪人始终是一块心病。但没有萧然吩咐,成爷是一个字也不敢多嘴。此刻由萧然提出来,实在是再合适也没有了。而且成爷本想着这最好是一件普通的事,千万千万不要牵扯出什么来。但是萧然这句话方甫出口,就看到卢燕妮脸色一僵,瞬间红扑扑的脸蛋变得煞白,仿佛极为害怕,连拿筷子的手都明显的发抖,仿佛是一下被人施了定身法,气氛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萧然完全没想到这一句话能把卢燕妮问成这样,看她害怕的样子好像见鬼了一般。其实经过昨晚一次激斗,萧然对秦良一点都没有别的看法,反而觉得此人豁达洒脱,虽说算是对头,却有惺惺相惜之感。何况秦良说过“我知道的,燕儿都知道”。所以萧然就理解为有什么事可以问卢燕妮,所以才开口问她想提起话头。其实根本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然而有道是“言者无心,闻者有意”。卢燕妮一下子竟然被吓得不敢抬头看萧然,不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萧然连忙解释,“你不要害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萧然发觉一到和卢燕妮说话的时候就感觉自己不善与人交流的本性暴露无遗,真是辞藻贫乏。看着卢燕妮这么害怕,他也着急想解释,可是越想解释越解释不清。往常成爷在旁边,还能帮着说几句。问题是昨晚发生的事只有萧然一人知道,成爷只能干瞪眼。

    卢燕妮还是低着头,浑身瑟瑟发抖。萧然此刻不禁奇怪,到底什么事害怕成这样?“你别害怕。我不会为难你。”

    此刻这个平时活蹦乱跳的小丫头,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羔羊一般楚楚可怜。萧然大起恻隐之心,真是怎么安慰都不是。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害怕,“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啊。”

    萧然平时真是不善言谈,此刻真是左一句又一句的安慰。过了好一阵,卢燕妮才低着头,用很小声的声音说道,“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

    卢燕妮只说了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不再说话了。足足等了一盏茶功夫,三人竟这么干坐着一言不发。

    成爷看不下去了,想为卢燕妮结尾,可是他不知道这主仆二人说的是什么,也不知如何开口。只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萧然,希望这位主子能够别再为难这个小丫头了。

    萧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逼这个女孩说话,想想也觉不对:不愿说便不说,就便有什么伎俩,我又有何可惧?这样为难一个姑娘,反倒没意思。于是便道,“你不想说就不说罢。”

    听得这话,卢燕妮的表情简直如获大赦。整个绷紧的表情一松,立刻站起来,“公子爷,奴婢身体不适,先请告退。”萧然无奈,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没问她什么,就已经这么敏感害怕。只好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待得卢燕妮辞去。成爷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萧然仿佛没看见他的尴尬,自顾自的吃着东西。过了半晌,成爷才慢慢说道,“主子。六王爷的生辰快到。上回您吩咐奴才们去取的寿礼,因慢了时辰,没有取到。只怪奴才们办事不利,主子要打要罚都是该当的,只是这季王爷的寿辰眼看着近了,这寿礼只怕还得准备。还请主子示下。”

    成爷说了一通,萧然只听了个含糊不清。他名义上的“六哥”,也就是上回派奴才来自己这要人的那个季王爷,三十整岁生辰将近,本来萧然本身不愿多事参与。只是这皇家规矩多,好歹做个样子。成爷好说歹说才劝得萧然准备礼物,实际上还是全权交给成爷负责的。所以他本身连这要取的寿礼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脑子本来就乱的理不清楚,而且自从上回季王派人来要卢燕妮之后,他更是打心眼里烦他。只随口说,“你看着办便了。实在不行,寿礼什么的不送也罢。”

    成爷诺诺连声,暗自捏了把汗。敢这么说话的在这规矩大过天的皇家,恐怕也就自己这个主子了。仗着胜券正隆,目下倒是相安无事。只是这脾气长久下去怎么得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好歹自己办砸了差使萧然却没怪罪。正想躬身告辞,赶紧准备寿礼去。没成想还没开口,只听得大门被推开。几个人脚步急急向这边走来。

    成爷一愣,别说萧然了,自己都能听出来这脚步声慌乱急促。仿佛天塌下来生怕赶不及似的。不由一阵皱眉,自己平日替萧然管得府上井井有条,怎么如此没有规矩。他知道昨儿派人去京城采购一些物事,想必是回来了。成爷只对卢燕妮有着异样的宽容,对平常下人,都是要求甚严。于是立刻向萧然一躬身,站起来推开门。果然看见几个府里奴才慌慌忙忙的跑过来,厉声喝道,“慌什么!天塌了?主子面前连规矩也不晓得立了?!”

    那几个下人被成爷一喝,立刻在门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就要俯身下跪,成爷又道,“什么事就着忙成这样,连主子爷不许下跪的规矩也忘了?”

    成爷连珠炮似的质问,只唬的那几个奴才如坐针毡。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只好躬身立在那里,一言也不敢发。

    萧然极少见到成爷训斥下人,没想到如此严厉。倒觉得不安,便开口解围,“成叔,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不要怪他们,让他们进来吧。”

    成爷听得萧然发话,便道,“还愣着干嘛,没听见主子的话?”

    那几个奴才才鱼贯而入,萧然打眼一看,三个下人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印象。也是,他过去从不出花园,都是成爷帮着打理。整个府里除了卢燕妮和成爷,估计他是一个人也不认识。看那三个奴才都是吓得不敢说话,不禁笑道,“我有那么可怕?有什么事就说吧。”说罢想了想,又道,“看你们跑的也累了,坐下说罢。”

    那几个人哪里敢应,只是低着头。好半天不见说话,成爷只好在一旁道,“主子问话也敢不回了?”

    这句话果然有效,其中一个容长脸立刻就开口了,“成爷昨日差我们几个进京办差,本来是买点东西,很快就能了结的差使。我们几个想着天黑不好回来,成爷给的期限也是今天,就拖到今天才回了……”

    成爷见他只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又出声催促,“捡要紧的说,主子哪有空听你们这些废话。”

    那容长脸连忙道,“是是是。”成爷一番训斥,好容易才让那几个奴才把事情说明白。原来昨日这几个人进京买东西时,本来一路无事,可没想到就在差使办完之后出事了。

    萧王府因为成爷的打理,虽然久居京郊,但在京城中也与许多店面有着长时间的联系,关系也不错。是以每次进京采购,都是只在那几家店铺,照理说不会出什么事。可是这几个人在刚进这家店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先是杂货铺“祥记馆”的伙计,并无什么专卖的东西,都是一些家俬或是别的日常用品。这铺子说大不大,常年在外面看着台子的就是那么几个人。所以容长脸对他们也都眼熟,加上京城这些伙计们势利眼是出了名的,知道是王府生意还敢不打叠十二分精神照顾?然而此次前去,这伙计却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见他们几个走进来,懒懒的看了一眼,非但没有上前迎客,居然还躲开了去。

    容长脸有些奇怪,这也是待客之道?便大声喊道,“伙计!爷们儿照顾你生意,却怎地这么慢客?!”

    他这般一喊,店里其他客人的目光也都集中过来。那伙计却仍然没有过来,容长脸这时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因为这些旁人的眼神中看得出,他们是在看自己。说来也怪,虽说容长脸一伙是王府扈从,但是一向行事低调,从来不曾敢给萧然惹出半点事来。所以虽然身份是“王府奴才”,但是却没有别的达官贵人的下人们那么爱出风头。

    说简单点,也就是这些普通路人,绝对没有认识自己这萧王府下人的道理。

    但此刻看来,似乎他这一声招呼吸引了众人注意,但似乎人人都看出了他们是谁。虽然没有别的反应,但是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之声已然不绝于耳。容长脸心中已是不悦,虽说成爷一向叮嘱在外决不可生事,可是萧王府的人哪能吃这般哑巴亏,传出去也是给萧王爷脸上抹黑。当下拿定主意,要给这家店主一点颜色看看,当下走到柜台,对那个收钱算账的伙计道,“你们罗掌柜呢,叫出来。”

    那算账的伙计看容长脸这一伙人咄咄逼人的样子,也不敢招惹,只是用怪异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低声嘀咕道,“不知死活。”然后转身进里屋找自家掌柜。容长脸好生奇怪,这句“不知死活”是什么意思?自己只不过来买点东西罢了。

    没等他多想,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忙不迭地小跑出来,容长脸打眼一看,正是经常在这家铺子打交道的罗掌柜。这股无名火正无处发,便指着那老板道,“姓罗的,我们有不是处,你尽可直说,今天整这一出又是何道理?”

    这话尽自极不客气,但那罗掌柜却倒是全不在意。看见容长脸一伙人,只是一笑,便道:“这些伙计势利眼,您不是不知道,来来来,请屋里坐。”说罢手一让,就请进了里屋。容长脸他们几个虽然有气,但要是一直咬着一点小事不放,脸上也下不来台,见那姓罗的掌柜好言相请,便进了去。

    这内堂也并无出奇之处,只是一些出货进货必经之地。罗掌柜似乎也有点急躁,向容长脸说道:“爷们都是小人衣食父母,又是萧王爷府上。小人岂敢怠慢?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爷们需要什么赶紧拿了走罢。”

    这话一出容长脸他们更加的莫名其妙,看这架势好像自己这一伙人是带了瘟疫了还是怎么着,从进店开始就避之不及。真真好生令人气恼,偏偏这罗掌柜似乎也不打算解释,当下容长脸神色岂能好看:“罗掌柜的,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哥儿几个到底什么地方对不住你,还是有别的什么隐情,赶紧说出来,否则虽然萧王爷一再不让生事,你这般狗眼看人低,只怕也吃不了兜着走!”

    罗掌柜似乎是知道他们不肯善罢甘休,但是似乎事情也确实不那么简单,“您老人家行行好,我这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爷们要什么就拿去,今天就不必付钱了。只是个中缘由一言难尽,还请不要为难小人了。”

    容长脸已经打定主意非要弄清楚不可,“罗掌柜,你这话奇。爷们买你的东西岂有不给钱的道理?何况照顾你生意,怎么能说是折腾?到底怎么回事,快快道来。”

    罗掌柜支支吾吾,始终不肯坦言,“爷们都是位分高的,跟小人过不去做什么?有人不让我们几家店铺卖东西给你们,只让我们卖一些寻常没人要的残次品。也不单单是我们祥记馆,别的爷们常去的铺面,都接到了一样的命令……”

    容长脸吃了一惊,听这些闪烁其词的话语中,竟是有人刻意跟萧王府为难,又好像是不敢明面上过不去,只好使这些卑鄙手段在背后捣鬼。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有气,冲罗掌柜道:“到底是哪起子小人敢这么跟爷们过不去?我要是就此作罢了不丢尽了萧王府的脸?!你不愿说是吧?好!”言罢冲出内堂,到得刚才的大堂之上,也有不少客人在伙计的引领下选购物品。当下打定主意闹一场再说,非得逼得这些人把幕后主使招出来。

    于是见罗掌柜追出来,一叠声的讨好他们不要把事闹大。容长脸心下已经有了主意,径自走到柜台前,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到底是谁跟我们萧王府过不去?有本事明面上来,何必在背后弄这些手段!老子要是不把你们这起子小人揪出来,有什么脸面回去见我的主子?!”说罢伸手揪住柜台里一个伙计的衣领,恶狠狠地道:“你说,究竟是谁指使的你们?”作势竟要打人。

    听到此处,成爷心中已经觉得不对劲。既然那罗掌柜知道他们是萧王府的伙计,那说明背后指使的人也必然知道。在此京城之中,尽管萧然在朝中毫无势力,但好歹是天潢贵胄,等闲人怎么敢轻易得罪?就算朝中权贵,也犯不着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去得罪一个王爷,既幼稚也毫无用处。一时间也想不到是何原因,但是成爷何等老练,已经隐隐感到,此番与萧王府为难的,多半是另一个皇家子弟。这些王孙公子自然不怕互相得罪,闹得再大也不过是“家务”二字。但是萧然素来深居简出,与京中无论哪个王爷都交情不深,更不用考虑那些还未放出来开府建牙的小皇子。成爷此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是因为卢燕妮?得罪了季王,所以才这般给我们穿小鞋?

    虽然是这么一闪念,但成爷心中想这季王虽然素来与萧王不睦,但天家子弟心胸不至于这么狭窄,因为一个婢女置气。当下收敛心神,对容长脸一伙正色道:“怎么又如此不知轻重?到底是谁跟我们为难尚不清楚,没的又给主子惹是生非。”

    想必那容长脸是给成爷说中了心思,神色十分惶恐,一叠声回到:“是是,小的们终究太冒失。我们刚刚要再质问那伙计,却听得门外走进来一帮季王爷府里的家丁,为首的竟是那季王府管家刘河。”

    成爷心道果然没猜错,这季王爷当真是跟我们萧王府没完了。上回毫无缘由过来索要卢燕妮已是奇怪,这回莫名出现恐怕也不是巧合,怎的非要跟我们为难?

    容长脸继续道:“当时那刘河装模作样,进来就说我们狗….狗….仗人势,平白无故在平头百姓的店铺里闹事,说不知萧王爷是如何管教奴才之类的话。奴才在外不知轻重给主子招惹麻烦,本是该死,但看这刘河模样实在是令人气闷,我们只有几个人,他们好几十号人分布在店内外,似乎是只要一言不合就打将起来。然后又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我们实在是气不过,就吵了起来。谁想那刘河仗着人多,不由分说竟然把我们抓了起来,说是先绑回季王府邸,让萧王爷过来领人。我们一听这事情要是叼登大了,恐怕王爷脸上无光。当时说什么不肯跟他们走,但是怎奈他们人多,把我们个个打的爬不起来,最后把我们拖走了。那刘河好生狡猾,下手虽狠却避开了我们的脸,伤痕都在衣服下盖着。”说罢撸开袖子,上头果然片片淤青,显然是钝器所伤。那容长脸受此委屈,在自家主子面前诉苦,说道此处声音已是哽咽。

    成爷不由得皱眉,心道这季王府究竟怎么回事。萧然好好歹歹也是开府建牙的王爷,怎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将府里家丁打成这样。十有八九这些店铺也是受了季王府的指使来跟我们为难。就算平日季王与萧然不对付,但矛盾冲突从来没有明朗化。像这般公然作对似乎是有恃无恐,事情应该还没那么简单。当下看了一眼萧然的反应,萧然也是眉头微皱,似乎对季王府颇为不满。那容长脸又哭哭啼啼,萧然似乎也于心不忍。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成爷见状知道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便道:“话说一半让主子猜谜吗?究竟受了什么欺负,好好跟主子说明白,主子自然会给你们做主。”

    萧然一怔,其实他听季王府如此欺负人,心中想曾经跟卢燕妮说过习武为了行侠仗义,倘若连自己府里奴才都这般被人欺负,这岂不让人笑话,面上无光?听成爷这么说,便接道:“你先说清楚,有人欺负你们的话也有我在。”

    成爷心知萧然面冷心热,其实很是护短。而且最近那雷打不动的菩萨性子也因卢燕妮而得到了改善,这话在他听来却是不足为奇。但容长脸一伙在王府却又哪里听过萧然这般安慰,不由得越发哭的起劲儿。边哭又继续往下说。

    之后刘河将他们带到季王府,竟然不由分说就鞭抽棍打,理由是替萧然教训下人。之后把他们扔在堆积杂物的库房,对他们竟是来了个不闻不问。

    萧然听容长脸把拷打他们这一节一语带过,也不知他们是受了多大的刑罚。当下真是一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心中计较这件事情该如何才能讨个公道。他虽然对所有事情都不上心,但也绝非粗枝大叶之辈,萧然心中很明白,这里是京城,而季王在辈分上说也是他的哥子,于情于理,季王替他教训下人也都说得过去。更为重要的是,在萧然印象中季王是不会武功的人,师门时的教导决定了他必定不会去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手。思量之下竟是无可奈何。越想越是心烦意乱,本来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也多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那容长脸一伙皆是察言观色之辈,否则怎么能在萧王府做这么长时间的奴才。见到萧然脸色不善,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又看萧然似乎没什么指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看向成爷。

    成爷心里也是叹气,只想这主子脾气真是越发难捉摸了,但看萧然这样也不是生气的样子,反正自己这些做下人的猜了也是白猜。索性对容长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说。

    容长脸只好往下说。

    到得晚间仍然没有任何人来,容长脸一伙一天几乎没怎么吃饭,又被乱刑加身,实在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了。于是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扯开嗓子就嚎了起来,“刘河你这狗才!有本事抓爷爷却不敢来见?!你爷爷饿了一天了也不知道送点吃得来!”如此云云,都是些人逼急了才不分场合骂人的话。其实多半骂了很多难听的,但是容长脸实在没勇气再萧然和成爷面前如实说出,于是便轻描淡写的带过。

    “我们几个正是等的焦虑,却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似乎就站在门口。随后就听到说话声,声音是一男一女。”容长脸说道。成爷听到此处,忽然觉得重点就在这里,当下凝神细听。

    只听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具体年龄实在听不出来,“你又带我来这个地方干什么?”

    “你不是来找人吗,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啊。”随即一个清脆婉转的女声说话,声色调皮却又透着柔媚,显然是个年轻女子。容长脸随即判定是一对年轻男女,听那声音的意思竟似乎不是季王府的人,却不知外人又怎生进来?

    “你又在胡闹。”那青年似乎是不耐烦,说了这句话似乎就要走。

    那女子连忙道:“你话还没听我说完,也太蛮横了吧。明明是你找人,怎的好像是我求着你一样。走了可别后悔,凭你自己能找着人吗?再说你还耽搁得起几天?”

    那青年似乎是被女子说着了,一时无言。过了片刻那女子又说,“我知道你着急,可是你连自己师哥的住处都不知道,要找肯定难啊。”

    “所以我没时间跟你胡闹。”男子的声音有些急躁。

    “好了好了,看在你于姑娘我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我就帮人帮到底。榆木脑袋啊,真是笨死了。”那女子咯咯脆笑,话语中满是嘲笑之意。

    “你说什么?谁是榆木……”那青年似乎对这个评语很是不满,但好像也奈何不了这个女子,“好了你可别闹了,先找到人吧,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哎呀,你是在求我吗?!”那女子语气惊悚,故作夸张,似乎还要捉弄那青年一番,“天哪,你不是立志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嘛,怎么为一点点小事就屈尊来求我这个小女子了?”

    “你……”那青年似是在这女子面前总是被言语欺负,估计此刻又恼又怒却毫无办法。半晌才道,“只要能找到人,我随你怎么说。”

    “啧啧啧啧,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啊。”女子笑个不停,不断取笑那青年,“你说你怎么这么笨?连你自己同门师哥都找不着,不是我说你啊,你被那老贼打得体无完肤的时候都比现在这束手无策的样子好看些。”

    容长脸听得不耐,这两个男女怎的在这当口打情骂俏起来了,偏生一句也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外面那两人无论是好是歹,他们在这个库房里都已经待够了,真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别晾着不管了。当下大声喊道:“外边两位,你们是季王府的人吗?”

    门外两人听着一声喊,立刻就不说话了,片刻后听见那女子道:“看见没,你婆婆妈妈的人家都忍不了了。”言下之意又在嘲笑那个青年,但估计青年男子打定主意忍气吞声,也没有回话。那女子觉得无趣,便提起声音对屋里说道,“我们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容长脸见这一天在这库房待下来,总算是有人搭理了。当下也不打算求饶,“是便是,你去跟那刘河说了,我们虽都是奴才,可也绝不肯堕了我们王爷的名声,要杀要挂悉听尊便,叫一声苦就不是萧王府的奴才。”

    那女子笑道,“没看出来几个奴才还有这等骨气。”随后又对身边那青年男子说道,“你听见没有。”

    那男子道:“嗯,也算得上是条汉子,我看他们也是被这间王府的人抓来的,我们干脆救他们出来吧。”

    那女子道:“哎呀你这笨蛋,怪不得你找不到你师哥,人家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你怎么还听不懂啊。”

    女子只要一对那男子说话,声色就会变得调皮柔媚,甚是撩人心扉,容长脸初时不觉,听得一会儿就觉得心里有虫子在爬一般痒得厉害。忙定了定神,还不知道是敌是友,他还没有急色到这种地步,身家性命总归是要紧些。但容长脸眼风扫处,已经看到另外几个人脸色是神魂颠倒,那眼神简直是望眼欲穿,死死地盯着门口。容长脸苦笑着踢了这帮不争气的人几脚,那几个人才如梦方醒。

    那青年男子不明所以,“说清楚什么?你可别又胡搅蛮缠。”这屋里几人虽是被这女子娇媚的声音撩得心猿意马,而门外那个青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女子的声音有何不妥。

    女子笑道:“你还怪我说你笨,我问你,你那个师哥姓什么。”

    男子道:“姓萧。”

    女子咯咯笑道,并不多说。待得片刻,那青年男子似是恍然大悟,“他们说自己是萧王府的人,莫不是我师兄府上?”可是语气又变得迟疑,“可我师兄何时有自己府邸了。真是好生令人不解。”

    那女子似乎不耐烦了,道:“你怎么这么笨,你师兄原本就是皇子,长得这么大了皇帝赐个府邸给他有什么奇怪?倒是你啊,现成的领路人就在这里,还在犹豫什么?”

    “哦,对啊。”说罢,那扇门“呯”的一声被打开,众人只见一男一女站在门外。目测都是二十多岁上下,此时天已是黑了,面貌看不十分清楚,看到容长脸几个,问道:“你们是萧然府里的人吗?”

    容长脸本来不想多说,但那青年虽然年轻,却因身形高大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有一种这个年纪的人所没有的压迫感。其实在普通人看来,如果一个内功极高的人站在他面前,会因为真气的压迫而产生一种威慑感。虽说真气无形无质,但容长脸这一下的感受,和之前莫隐阳和黑衣首领被青衫人和白衣人两个用真气无形压制住是一个道理。

    容长脸不明就里,但觉一种畏惧感油然而生,不由得便点头道:“是……小人…..小人是萧王府的人。”

    那青年脸上现出喜色,“那太好了,你带我们去找萧然。”

    容长脸一愣,这个青年他并不认识,现在凑近看,印象中也确实没这个人。既然是陌生人,又怎么敢随便往府里带?当下开口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我家王爷平日里素不见外客……”

    那青年道:“我不是什么外客,我和你家王爷十几年前就认识了,总之你带我去…….”话没说完却被旁边那女子一口截住,那个女子衣着只是寻常人家小姐服饰,刚才容长脸被青年气势所摄,一时没有看向她,此时再看时,女子离得进了,虽然容貌仍是难以看清,但身段玲珑浮凸,这个距离他也能隐约闻到一股异香入鼻,不由得心笙摇曳。容长脸呼吸一窒,心里不由得砰砰直跳:好美的女子。听那女子接口道,“你解释什么?现在是他们要求我们。”说罢又对着容长脸他们道,“你们几个听好了,想要我们就你们出去,就老老实实带我们去萧王府。否则不用等到那什么刘河来找你们麻烦,现在姑娘就可以了结了你们。”

    容长脸一惊,不想这浑身散发着勾人夺魄的气质的女子竟然说出这等话来,虽然这几句话也就像平常别人威胁时说的一般,但她说将出来竟然让人有一种“她真会杀了你”的感觉。容长脸自问不算**之徒,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自己身为一个奴才也紧守本分从来不敢**任何一个女子,今天却是怎么了,被这女子手足不抬撩拨得心里七上八下。容长脸此时似乎才感觉到那女子容颜必是倾城绝世,但却脾气大得很,直让人感觉此人虽美却美得邪性。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忙把持定了,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家王爷脾气不好,胡乱带人回去恐坏了规矩责罚。王爷又是一身的武功,咱们这些个做下人的哪里承受得住王爷责打?”

    容长脸虽然被这女子撩拨得心神不宁,但说话也还取了个巧。其实萧然作为王爷,即便下人有错,也断然轮不到他去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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