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出神入化

    （一一二）幻真凛然超群，在天庭任职时已然独当一面，颇受天帝的器重。而蝶仙不谙世事，纯洁的如一张白纸，竟问起幻真为何滥杀无辜，弄得幻真瞠目结舌，无言以对。情海无边，欲孽毁人，幻真和蝶仙已有亲密关系，但他还是极力克制自己，不可造次。蝶仙话语直露，但是她依然信任幻真，有他相伴，恐惧全无，心中释然镇定。海棠花绽放，粉妆玉琢，姹紫嫣红，好不喜人，他俩偷得浮生半日闲，河岸边漫步赏景。

    忽然间，狂风大作，蝶仙疑心是蛟龙的恶作剧，而这一次确是天气突变所致。蝶仙发髻散乱，发簪被风吹走，飘向半空，越飞越远。发簪在黑龙渊上面往复摇摆，却偏偏不坠落，蝶仙更加确认是蛟龙从中作怪。蝶仙大喊道：蛟龙大王，莫要和我开玩笑，把发簪还给我。没有人应声，蛟龙的确与此事毫无牵连，蝶仙飞身追赶发簪，她往东面跑，发簪反而朝西面飘荡，好似是故意捉弄她。

    蝶仙又追至西方，发簪则飞回东方，她忙得不亦乐乎，就是抓不到发簪。幻真在一旁也颇觉好奇，发簪随风而行已足以令人惊讶，更怪异的是还和蝶仙玩起捉迷藏。幻真决计跟踪发簪，一探究竟，说来也巧，幻真将要接近发簪之时，发簪好像是疲惫至极，晃晃悠悠掉落于水面。幻真见势俯冲直下，如探囊取物一般，将发簪握在手心。蝶仙看呆了，幻真身手矫健迅捷，她唯有自叹不如的份儿。

    幻真平时稳重，深藏不露，此次动作洒脱自若，宛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蝶仙等幻真把发簪取来，饶有兴致地说：感谢的话，我不讲了，我为你诵读一首诗吧。诗名叫《海棠》，事先声明不是我写的，乃大文豪所撰。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霏霏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蝶仙吟罢诗歌，只见风吹落的海棠花瓣纷纷扬扬飘散开来，附在蝶仙的发梢上，还有她的玉躯之上，静美绝伦。

    这场缤纷的花雨，释放出芳馨的味道，幻真恍惚中分不清，扑鼻的淡雅香气，是来自于海棠花，抑或是蝶仙散发而出的。幻真道：我也应和一首诗，，只有两句，我还没有想好下文，红尘有痴人，皎月照禅心。若把蝶仙比喻成花，她更像雪中寒梅，空谷幽兰，傲绝群葩，赏心悦目。蝶仙说：我听传言，你当初威风凛凛，击败过无数的妖王，可谓笑傲天下，独步武林，此事可当真？

    幻真手一挥，说道：传闻不能轻信。幻真说此番话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惊恐之色，尤显得深不见底。停顿一刻，幻真方幽幽地说：神仙也不是万能的，有神仙无法企及的事，比如说，下界人类的感情。幻真说这话另有深意，当他未成名高就之前，曾真诚相信任何人，无所顾虑。而幻真有权有势，如日中天以后，就变成另一种性情，敏感多疑，他所见，到处布满了阳奉阴违，尔虞我诈。

    那时，巴结高攀幻真的众仙多如过江之鲫，这当中能有几个是不带功利，不含私心？而今幻真退出神坛，无人问津，门前冷落车马稀，那些逢迎他的人，早已忘却他的存在。现在江湖上只有关于幻真的传说，而他本人却如一股寂寥的清风，在天地间穿行，畅快逍遥。蝶仙懵懂不更事，幻真超脱物外，宁远淡泊，两人惺惺相惜，彼此欣赏。幻真外表冰冷如铁，独自体味着旷世的孤独，是看透冷暖世间之故。

    天涯碧草，幻真与静若秋潭的蝶仙相遇，她明眸善睐，澄净无瑕，幻真心为之所动。天星玉宇，单纯如水，沉稳的蝶仙，恰具有修行的潜质，幻真才肯将平生所学传授于她。正魂剑是神界圣器，只有心境宁静的人与之相配，方可功力倍增。所谓功夫在身外，拥有至高的武学功底，未必无往不胜，心中有恨，则与其宗旨背道而驰。幻真仰视苍空，浩瀚穹庐覆盖万物，一望无垠，生生不息。

    （一一三）幻真从蝶仙身上领悟了包容，就像宽阔广漠的蓝天汪洋，慈祥温暖，海纳百川。幻真是修道之人，明白其中的寓意，道在本心，也在天地之间，万物俱是道，道亦是万物。幻真练得上乘法术，与他的资质不无关系，蝶仙如今通晓绝技，也是如此。每逢蝶仙练剑，便有漫天的萤火虫萦绕盘桓，蝴蝶也翩翩飞来。这些精灵之虫被蝶仙周身的馥郁清香所吸引，徘徊流连，不肯离去。

    蝶仙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此情此景，令人心旷神怡。蝶仙娇艳似玉，柔顺的长发随微风轻拂，嫩似蕊花，温婉闭月，较之仙宫女子更胜一筹。难能可贵的是，蝶仙拥有习武的体质和拯救苍生的命格，幻真对此心中早有定数。蝶仙的剑法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可是幻真觉得仍欠缺火候，内中自有可依法则：水之无形，至柔之中，藏有天下至刚，至弱之内，含有天下之强。

    蝶仙身如粉蝶彩凤，迷离空蒙，倒是有她的独到之处，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蝶仙的功夫，与混世魔王的旁门左道相比，目前还不分伯仲，究竟鹿死谁手，尚难预料。混世魔王练就霸道至刚的神力，一般人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若想取而胜之，非蝶仙的阴柔仙法不可。如今蝶仙还需勤学苦练，有幻真陪伴她仗剑走天涯，自是万无一失。幻真也知，亘古洪荒以来，有多少奇人异士为争一时之短长，斗杀不休，终逃不过轮回之井。

    幻真已无意卷入这场无止境的杀戮纷争中，只想和蝶仙归隐静谧之所，双双修道。蝶仙是幻真的全部寄托，缺了她，纵有千般美景，也寂寞无趣。幻真教蝶仙身法口诀：道贯三才为一气耳，天以气而运行，地以气而发生，阴阳以气而惨舒，风雷以气而动荡，人身以气而呼吸，道法以气而感通。水之润下，无孔不入，火之炎上，无物不焚，雷之肃敛，无坚不摧，风之肆拂，无阻不透，土之养化，无物不融。

    幻真的五灵仙术，从来不外传，蝶仙是唯一的例外，她具备无人能及的慧根。万物生而有五灵，幼儿以净心感知外界，待到成年以后，反而是自闭视听，无感无知。蝶仙天生空灵，没有浸染污浊之气，他人毕其一生或许只略有小成，而蝶仙很快掌握了要领。关键所在是，日中赤气上皇真君，月中黄气上黄神母，阴阳顺调，天人合一。蝶仙已能感应到极盛的阴气与阳气，激发灵力，如配以仙丹妙药，效果更佳。

    有人虽具一定的修为，所学流派庞杂，根基不稳，是练武冲顶的大忌。蝶仙资质尚浅，心性纯净，是最合适的修成正果之人。蛟龙在一旁观看蝶仙练剑，不由得称赞道：蝶仙剑术无人堪比，气韵自敛，举止自如。含烟也凑热闹说：不妨由我来教蝶仙幻术，艺不压身嘛。幻真连忙制止含烟，说道：你们修习的心法不同，学艺甚杂不见得是好事，含烟听幻真极力阻挠之言，只能作罢。

    蛟龙出来打圆场说：你莫要搅和，蝶仙根骨清奇，现在的造诣已日臻出神入化的境界，你的幻术，可谓是小巫见大巫。含烟掩嘴而笑：我的幻术不足挂齿，也没有你这般比喻的，把我们说成了什么，总之，蝶仙勤奋不懈，我坚信日后必成正神。而幻真提醒道：你们合伙大肆夸奖她，她会沾沾自喜，心浮气躁，反而于她无益。含烟不满地说：师兄净说煞风景的话，早先便是如此，多少年了，你一点儿也没有改变。

    蛟龙感慨道：爱之深，责之切，闲话少叙，祝愿二位缱绻情浓，恩爱不渝。幻真听这话故作深沉，蝶仙则心花怒放，喜不自禁，他俩的性格迥异，骨子里却惊人地相似，都是一样的不肯服输，争强好胜。他们也有所分歧，幻真因袭从前的观念，欲屠灭妖界，杀之而后快。蝶仙还存有幻影，如霞似锦，想用教化使其归顺。含烟说：我这里有几味丹药，辅助定神凝气，送与蝶仙，如果练剑时觉得疲倦，服下能使得乏累感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