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海漂泊

    （八十）蝶仙毫不迟疑地说：当然是神界好了，快乐逍遥，无拘无束。幻真若有所思摇头：传说中的天界无比美妙，我师傅每日的训导也尽是用心练功，快速登仙。我以前的生活是被编排好的，不容自己多想，一步步走上飞升成仙之路。等我修道已成时，我才知道天庭的禁锢太多，兼有难以违抗的天命。道家崇尚的是大道无为，万物皆有规律，只有顺其自然，方为正理。阴阳互动，修道需打坐入定，心无杂念，不可乱了心神。

    幻真叹气道：乱世之中，群魔乱舞，独自修行已属奢望，迟早要介入无尽的纷争。蝶仙一眨不眨地望着幻真，他所经历的浩劫，蝶仙全然不知。幻真深沉稳重，为了明哲保身，四海漂泊，远离天庭。幻真和蝶仙命格中注定有千年的因缘际会，然而他有过痛失师妹的往昔，决意封心锁爱。在一轮弯月的辉映下，蝶仙一身粉衣纤尘不染，幻真不错眼珠看着她。动荡世间，相视对望的情境何其感人，却掺进不相谐的无奈叹息。

    皎洁月光洒满了沙滩，人影悠长，蝶仙捋捋秀发，闪现尴尬一笑。她不会像小茉莉一样，热情似火，终日活泼嬉闹，蝶仙的笑容也是清冷的。幻真则不失时机称赞她：蛟龙说了，蝶仙温柔乖巧，天下无双，是他心中的完美偶像。蝶仙听此话喜忧参半，如果将蛟龙置换成幻真，她一定欣喜若狂。这话出自幻真之口，可惜又找代言人，蝶仙面露不快。流云映雪，清风朗月，蝶仙想要幻真亲口言讲，他却推出蛟龙打掩护。

    幻真又说：你现在已经小有所成，归属高手中的一员，此时你不要张扬，有所保留。蝶仙迷惑地问：为何要深藏不露？幻真淡淡笑言：修仙之人的最高境界，是保存实力，有些浮躁的顶级高人，因不懂进退有度的道理，喜欢表现自己，被对手看出破绽，结果导致形神俱灭，惨败而终。蝶仙听罢幻真的一席话，对他更为钦佩有加，幻真不但功力卓然超群，尤其难得的是，他通达悟道，颇具心机。

    幻真一向在各界闯荡，独来独往，寂寞无伴，直到他巧遇蝶仙。幻真思慕之情油然而发，他本是天庭里的佼佼者，却难觅芳踪，蝶仙是他意外的发现。众生善恶分明，而幻真对历来的固有规则产生怀疑，他觉察，打着各种旗号的妖仙都有惊人相似的地方，为一己之利不惜生灵涂炭。身穿粉红色羽衣的蝶仙，使幻真眼前一亮，她不及伶牙俐齿的小茉莉能说会道，也不通晓至善宝典，无疑她最符合修仙的条件。

    神仙和魔道中人为荣华富贵殚精竭虑，蝶仙本色纯真，两者清浊可见。更何况蝶仙柳眉杏眼，娇俏温婉，难怪蛟龙对她一见倾心，为之动情。一直以来，幻真对蝶仙的态度不冷不热，树欲静而风不止，幻真表面平和，却早已心神摇荡。蝶仙问幻真：我也像你那样，成为含而不露的世外高人？幻真故意避开话题；单凭个人的法力是不可能扭转乾坤的，不仅要有勇气，还需要持久坚韧的耐心。

    蝶仙对这位授业恩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幻真话语不多，但总是一语中的，字字珠玑。可蝶仙哪里知道，幻真春风得意时，官拜天庭大将军，征讨妖魔，杀人如麻，他城府颇深，顿悟后才回归清心寡欲之念。高处不胜寒的幻真，与遗世而独立的蝶仙心有默契，搅乱了双双碧波不惊的心湖，从此不再安宁。幻真不愿倾吐肺腑之言，还有另外的原因，每每想起漫天烽烟四起，便悔恨不迭，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季节交替，已到春意盎然时，桃花灼灼，满地芳华，小茉莉身怀六甲，而蝶仙依然形单影只。幻真深不见底的幽潭，蝶仙搞不清楚他的真实所想。惠风和畅，天朗气清，在蛟龙的陪同下，四人赏玩游乐，纷纷对黑龙渊巧夺天工的造型赞叹不已。玄天和小茉莉这一对恋男痴女极为亲热，眼看着小宝宝即将降生，两人喜不自禁。小茉莉细白的颈项上还挂有青色玉佩，是玄天的传家宝，送与小茉莉作为定情之物。

    （八十一）小茉莉露出一脸幸福的笑容，玄天也是乐得合不拢嘴，环佩摇动，光洁圆润，小茉莉戴的祖传玉佩格外醒目。玄天素喜随心所欲，小茉莉自由洒脱，他们情趣相投，一拍即合，蝶仙对他俩十分羡慕。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他们一边游赏，一边交流修道的经验。小茉莉说：我们暂且不讲，请教一下幻真，他最有发言权。幻真思索一刻，言道：若说经验谈不上，师傅告诉我一条名言至理，欲速则不达。

    众人齐声附和，都说言之有理，唯独蝶仙闷闷不乐，表情黯然，她对和幻真的前景几乎不抱幻想。蛟龙的宫殿气势非凡，可与凌霄宝殿相比，二者各具特点，一个是在天上，一个是在水底。傍晚掌灯时分，龙宫亮如白昼，礁石珊瑚排列成趣。他们随处见到长相奇异的鱼虾兵士，或巡逻执行任务，或闲庭漫步，井然有序，蛟龙很有治理天才。水域世界里，散布多不胜数的夜明珠，璀璨闪烁，尽显豪华奢侈气派。

    小茉莉惊呼：珍宝太多了，我在天界也未曾看过。蛟龙开玩笑说：那你就定居黑龙渊吧，这里的宝贝全归你所有。小茉莉急忙摆手：不行不行，我打算和玄天回白狼领地，若赖在此处不走，他可要怪罪我了。玄天假意劝解：你愿意留下来，我不会阻止你的。小茉莉嗔怒道：我没想到你如此薄情寡义，如果你不收回方才的话，我真在蛟龙大王身边长期居住，做他的压寨夫人。

    玄天见自己失言，又认错说：莫要生气，我只是说笑而已，没有让你久居的意思。小茉莉看玄天诚恳的态度，转怒为喜，脸上绽放花一样的笑颜。幻真冷眼旁观，面无表情，此时蝶仙的心境一落千丈，幻真的冷漠使得她情绪萎靡不振。蛟龙看见蝶仙怏怏不快，遂转移主题：这些天蝶仙功力大增，我们来欣赏一下她的苦练成果。面对蛟龙热情邀请，蝶仙不好拒绝，辗转身形，飞升至水面，众人也随她一跃而上。

    蝶仙口念暗咒，除蛟龙之外，他人不知晓具体内容。但见水气积聚，化为一条水体巨龙，摇头摆尾，形神兼备。更神奇的是水龙有脚有爪，鳞光迸射，缺憾是目无光彩，否则将变身真龙。最令人拍手叫绝的，是水龙往复穿梭，乖乖听从蝶仙的调遣，连幻真也看得瞪大双眼。大家诧异之际，水龙已化作一排排整齐的银针，追风一般的速度使人眼花缭乱，一枚枚冰刺隐没水中，消失无痕，直惊得玄天和小茉莉瞠目结舌。

    四人皆欢呼赞美，只有蝶仙仍沉浸于操纵法术之中，闭目敛神的样子极像是遨游太虚。幻真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疼惜，那年的萍水相逢，他救下小蝶仙，时至今日，他依旧割舍不了那份怜爱。抛去小师妹，蝶仙是幻真唯一记挂在心的人，他不免生出慨叹：昙花朝露，天涯咫尺，千年情缘，此生知己。万里苍穹，瑶宫影只，凄风弄影，谁人可知？蝶仙也落式收招，在沙滩上站定，发钗轻摇，她外表平静，内心则悲楚不已。

    她与幻真相识千载，远多过凡世间的寿命，寄托了她的全部期许。夕阳斜坠，月亮徐徐升起，映照波光潋滟的水潭，雾气弥漫。树丛笼罩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这正如他们之间的关系。蝶仙不仅从前掌握的功夫大有长进，新近学成的水系法术也日臻出神入化的境界。幻真甚是欣慰，继而又忧心忡忡，武力增强同时意味着风险更大。据蛟龙讲，混世魔王练就屠血之刃，挨上则死，触碰则亡，威猛无比，诸多敌手惨死在他刀下。

    虽然蝶仙的功力今非昔比，而一旦幻真不在她身旁守护，将会有性命危险，毕竟寡不敌众，危机四伏。幻真甚至后悔传授给蝶仙绝学秘籍，应付一般的突发攻击，根本用不着这么费尽心力。但是，他悔之已晚，时光不能倒流，即便幻真手眼通天，也做不到回返过去。水光明净，静静淌流，蝶仙时常在练功之余，来到河岸边梳理云鬓。她所魂牵梦萦的，均是幻真灿若星辰的双眸，他们虽无许诺，却早就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