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悔不当初（二）

    “夫君，发现什么了吗？”

    他突然停下，薛茹冰问道。

    李无汐拖着沉重似逾万斤的脚步，慢慢走过去，一柄细丝的袖剑插在雪地上，带着干了的血迹，那样夺目。

    “夫君，这是……”吴映雪和薛茹冰都认得出，那是展以情的袖剑，都已娇躯微颤。李无汐想起和展以情的第一相遇，想起两人的不打不相识，想起和她在烟雨楼的点点滴滴，想起她的天真单纯，想起她的一颦一笑，终于失控得跪倒在那柄袖剑前，伸出颤抖的手把它拿起来，鼻子泛酸，眼睛泛红，泪水就夺眶而出。“以情，对不起，我来迟了，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卷入江湖是非之中，你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烟雨楼楼主，你也不会遭此劫难，对不起，对不起……”他趴倒在雪上，放声呜咽痛哭起来。

    云箫三女想要出言安慰，但发生这样的事，她们又能想到什么话来劝他？

    李无汐一直守着展以情的袖剑，直到天黑，再到天亮，几乎动也不动。云箫三女自然也陪着他守在悬崖边上，期间，吴映雪担心云箫身怀六甲，会感到不适，不止一次劝她到烟雨楼中休息，但她坚决不肯，那也无法。

    太阳缓缓升起来，阳光和血迹映衬下的冰雪之地，甚是凄美。李无汐望着悬崖下面，说道：“你们说她会不会在崖下？”

    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没有人回答。李无汐痴痴地看着悬崖，道：“我要下去看看。”三女怕他一时伤心想不开，纵身跳下去给展以情殉情，急忙按着他的肩头，或者拉着他的手。

    李无汐道：“你们放开我，我要下去看看，否则我死也不甘心。”薛茹冰道：“可是她也不一定就在下面啊。”李无汐道：“我一定要下去看看，谁也阻止不了。”他摆脱三女的阻挠，并没有像她们担心的那样纵身跳下去，而是觅路绕到崖下，走了约莫半里的路后，在左边找到了一个斜坡。斜坡虽陡，但四人轻功俱高，要下去自然不难。

    下到崖下，李无汐立即发了疯似的到处奔走，到处寻找展以情。崖谷不大，大半天下来，已经被他们找了好几遍，但还是没有展以情的影子。四人正当焦急无计之际，云箫忽然停下脚步来，神色凝重起来。吴映雪道：“云箫姐姐，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吗？”

    云箫不答，轻轻闭上眼睛，吴映雪和薛茹冰虽然不知她这么的原因，却也知道必定会有原因，不敢出声打扰她。

    云箫刚才察觉地有微弱的生命气息，停下来用自然神功在四周探索，云箫那微弱的生命气息的来源。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了双眼，朝着一个方向跑过去，李无汐三人立即跟在她身后。

    云箫走到一棵树下，身形一提，身子凌空而起，在浓密的枝叶之中找到了一个人，抱她出来，飘然落地。

    李无汐看清楚这个满身血迹女人正是银长老水瑶，当即蹲下身子去探一下她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心中一喜，当即坐到她背后，柔和的内力输进她体内。

    月末半个时辰后，水瑶终于苏醒过来，意识还很模糊。薛茹冰用树叶装来云箫用内力将雪融化的水，给水瑶喝下。水瑶喝了几口水后，意识也逐渐恢复清晰，认出李无汐来，想到展以情这段时间受的苦，想到展以情的改变，想到展以情因为她而离开烟雨楼，想到烟雨楼因为他而受到的灾难，所有的怨恨和愤怒都在一瞬间迸发。她推开李无汐，原本就虚弱的她身子后倾，倒在吴映雪怀里，对李无汐怒道：“滚开，不需要你来救我。”

    李无汐道：“银姨，我知道你生我气，怨我恨我，但你现在伤得很重，不要激动，让我先帮你疗伤好吗？”

    水瑶冷笑道：“不用你这薄情寡义的人来假仁假义，我的死活用不着你来操心。”

    听到她辱骂李无汐，薛茹冰想要反驳，李无汐拉了一下她的衣袖，阻止她还口，说道：“银姨，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以情，对不起你，对不起烟雨楼的众姐妹。”

    “以情？”提到展以情，水瑶立即挣扎着想要起来，焦急地问：“以情她在哪？她怎么样了？”

    李无汐蓦地心惊，同样焦急地追问：“她没跟你在一起吗？”

    水瑶心慌了：“她把我推下来，她自己有没有跳下来我就不知道了。以情……以情……”她激动地强行站起来，想要去寻找展以情，但也只一动，立即全身剧痛无力，向前扑倒。幸亏吴映雪出手迅速及时，从后面再次抱扶着她。

    李无汐刚刚点亮的一点希望又被吹熄，一下踉跄地退后几步，几要摔倒。云箫从后面抱着他，说道：“夫君，你先别灰心，箫箫再找找看，也许以情妹妹留在附近呢。”

    李无汐木然点点头，云箫重新运起自然神功，在谷底搜索新的生命气息。

    李无汐等人都紧张地连呼吸都放轻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云箫，等待她给出结果。

    活了约莫一顿饭的工夫，云箫慢慢睁开双眼，李无汐立即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云箫看着他急切的脸，迟疑着慢慢摇摇头。

    李无汐再次陷入疯狂状态，大叫着漫无目的四处奔走寻找展以情。

    />　　“夫君。”吴映雪深恐他情绪激动，会出什么意外，对云箫道：“云箫姐姐，你留下来照顾前辈，我和小妹去追。”

    李无汐发狂地奔走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凌乱的脚印，只是怎么也找不到展以情。吴映雪和薛茹冰跟在他身后，忽然见到他脚步虚浮不稳，向前扑倒在地上，惊急之下，慌忙追上去。

    本来，以他的武学修为，断不会发生因为奔走不小心而摔倒的事，只是此刻他心烦意乱，大是失常，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吴映雪和薛茹冰儿女跑过去扶他起来，关切地问：“夫君，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着？”

    李无汐凄苦地摇头，不住地摇头，最后跪倒在雪地上，双手抱着头颅，痛哭出声：“我当初为什么不相信她？我怎么这么愚蠢？我为什么不相信她？”

    吴映雪道：“夫君，你先别着急，这里找不到以情妹妹，说明她有可能没事，她可能逃出去了，她武功那么好，谁能杀得了她？”

    李无汐绝望地苦笑：“对方有能力让烟雨楼一个不留，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薛茹冰道：“以情姐姐武功那么好，就算胜不了，要逃出去应该不难，夫君你先别太悲观。”

    李无汐摇摇头：“你们不了解以情，如果她还有机会逃出去，她是不会把银姨推下来的，她……”想到伤心处，趴在雪地上痛哭失声。这一刻，他心里除了悔恨还是悔恨。

    吴映雪和薛茹冰都想不到可以安慰他的话语了，静静地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哭，默默地陪着他流泪。

    他哭了许久，忽然站起来，道：“我不能放弃，不能放弃，没找到她，没见到她的尸体之前，我都不能放弃。不，什么尸体不尸体，她不会有事，一定不会的，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他弹身起来，立即往回走。

    水瑶不停对李无汐表达痛恨和厌恶，不停地咒骂他，李无汐都一一承受，沉默不答，就让她骂。云箫用自然真气帮她疗伤，效果甚佳，等到她强势稳定下来后，五人回到崖顶，这时，已经又是一日黄昏。

    整个烟雨楼外面都是尸体，让人毛骨悚然，云箫扶着水瑶回烟雨楼休息养伤，李无汐和吴映雪、薛茹冰二女在山头上到处搜索，寻找展以情的踪迹。

    李无汐专挑他和展以情曾经去过的地方去找，但是都找遍了整片山头，除了那些屠杀烟雨楼的黑衣人和灰衣人来的时候留下的痕迹外，再无其他。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虽然不想放弃，也只好无奈地返回，期待吴映雪和薛茹冰能找到。

    但是，回到烟雨楼，吴映雪和薛茹冰已经在那里等他了，见他进来，四女都急切地望向他，一样看到他一个笑容，听到他一个肯定的，让她们欣慰的回答。

    李无汐的确是笑了，却是痛苦绝望的笑。

    水瑶长叹一声，也没有心情和力气去骂李无汐了，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要站起来，云箫想要伸手去扶她，被她拂开。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楼梯口，扶着扶手慢慢走到楼上。李无汐和云箫、吴映雪、薛茹冰三女跟在后面，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水瑶慢慢来到展以情的房里，点亮蜡烛，走到她的床边，摸摸她的床，又走到她衣箱旁边，打开衣箱，翻出一箱清一色的粉色衣裳，爱不释手，轻轻地抚摸着，慢慢流出眼泪来。李无汐等人不敢出声打扰她，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过了一会儿，水瑶放下展以情的衣服，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把象牙梳温柔地抚摸，泪水从她脸颊上划落，滴在梳子上也浑然未觉。她悲戚地说道：“师姐，对不起，我答应过你，要帮你照顾好以情，但是我没有做到。她天真纯洁，什么都不懂，遇人不淑也就罢了。我作为她的姨娘，竟然也瞎了眼看错人，害了她一生，你既然放心不下她，要把她带到身边，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说完，低声呜咽起来。

    遇人不淑！这四个字狠狠地打在李无汐心里。没错，是他害了她，他又能说什么？

    云箫道：“银姨，以情妹妹还没找到，她可能并没有事，你别这么说。”

    水瑶冷笑道：“她一个人要面对宋绎这样的高手，还有几十个一流的杀手，她还受了重伤，她又不是神仙，还能……还能……”说着说着，被从中来，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无汐听得她的描述，脑海中想象着展以情孤立无援，面对几十个一流高手的情景，越想就越心慌，悲伤猛烈地席卷过来，眼前一暗，再次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