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 二三
目录：[综]以大妖之名| 作者：| 类别：玄幻奇幻
这大概是紫英一生之中，头一次如此失望。
他也不过19岁而已，成长在昆仑山的师门，被长辈寄予厚望，为低阶弟子仰慕，一日日的苦修方有今日出色，谁都希望他传承宗炼长老铸剑之术，光大师门，可是这十数年来从没有人教过他，若是遇到今日之局面，他不能得，不能舍，不能留，不能忘，又当如何。
思慕一人，他也并不比俗世间同龄的少年多更多勇气。心里头的那点心思，全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甚至在他自己察觉之后，也不曾想过要舍弃，反而贪恋那一点心悦，放任着走到了如今。
这么久的时光啊，他看着心里的种子长成了大树，攀援着在绿叶上绽开一捧新雪一样的花朵，他希望终有那么一天，飞升也好，仍旧是凡人也罢，他能与眼前之人相携云端，认认真真地把想了很久的话说给他听。说曾经有那么一个少年，曾经有那么一个时候，心里开出了花。
也许那会是数十年，也或者是数百年之后。也许这只大妖会略微长大一些，长成明朗俊秀的青年。也许过了那么多年，他们也能毫无芥蒂地，如同真正的挚友那般相叙。也许到那个时候，他可以卸下师门责任，与他一同游历河山大川。
那么多私心的期望，到头来，一切皆成奢想。
紫英本就不是个擅长掩饰情绪的人，心下这般酸楚，他也只能抿着唇沉默，若要做得更多，实在无能为力。
窗外暗香更盛，晚风入室，吹得满屋都是浮动的甜香。紫英一只手搭靠在窗沿，明明灭灭的灯火之下，分明可以看到他凝视着远方，目光瞬也不瞬。这并不是专注，仅仅只是，他不想让狻猊看到他的表情。
狻猊好像有点明白了。
尽管他还并不懂得身旁的少年为什么而沉默，但是看了这么久，也能明白，他在为自己即将离开的事情不高兴，甚至，还在为自己临走却对他无所交待而生气。
向来没心没肺的大妖头一次觉得这么震撼。他对紫英并没有多好，当年不过随手一救，此后重逢，也不过是对待寻常少年那般，戏谑有之，打击有之，心底里是没有当真很在意的。谁能料到，连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一星半点好意，竟然换来这般倾怀相报？
他从不曾指望，从不曾料想。本以为辞别烛阴之后，接下来都是自己的事，再与他人无关，却在这个时候，有这样一个人让他知道自己被人记挂，被人在意，狻猊讶异到极点。
他睁大了眼睛，盯着紫英看了很久，直到紫英再也没法假装没看到，不自在地转头瞪了他一眼。
狻猊翘起唇角，笑了起来。他靠在窗沿上，学着紫英的模样遥望着远方灯火，笑眯眯说道：“我会想你的，紫英。”
紫英顿了顿，却仍然没有转过来。
狻猊继续道：“至于你呢，如果哪一天成了仙，可以活得很久很久，那我自然希望你能记着我久一些。若是没法成仙，百岁寿终之时，还能跟儿孙或者弟子们讲起当年认识了一只妖怪，我也觉得很开心。”
紫英默然一阵。
“……既然如此，待你成年之后再回来看看，不好吗？”
“等我回来，你肯定已经忘记我啦，”狻猊笑着说，“我以前试过，破开空间，然后再回来，见到的人明明是一样的，他的脑海中却全然没有关于我的记忆。我一直试，一直试，重回无数次，一直看着他死去，他都没有再认出我……”
紫英一惊。
狻猊出神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一点一点吐了出来，好像凭着这样就能把心里沉重的东西散出去一样。
“说起来也是巧合，他的故乡和居处也在江南，离太湖都不算很远。魂归大地多年，说不定这时候已经轮回转世，再生为江南一个小小顽童了，想来这样应该是很合他心意的。”
紫英沉吟道：“此人名字，是叫黄药师？”
“你怎么知道？”狻猊瞠目。
紫英淡然道：“你沉睡之时，叫过他名字，唤他阿兄。”
狻猊心情低落地点了点头：“在幽冥之国的时候，曾经想过会不会见到……明知不理智，还是心存侥幸。”
他抬起头来望着紫英，微笑道：“所以，就是这样，紫英，就算我将来能够再回来，我想见的人——烛阴大人那时候说不定已经入了轮回，而你，也有可能化作了世间尘埃，更有可能的是，你们压根就不会记得曾经有只狻猊出现在这里。这种事经历过一回，我就不打算再来第二次了。”
“……”紫英冷然道，“你的意思是？”
“我不回来了。”狻猊回答。
“你就坚信此事再无别的可能？”
狻猊淡淡笑道：“嗯。”
紫英袖子一拂，既是生气，又是失望，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觉得狻猊的话并不对，将来自己绝不会如此，他不愿意自己因为旁人而被怀疑，被放弃，可是，他说不出口。
而狻猊，说完这些话，也觉得再也不想谈些别的了，就此无言。两个人站在那儿，气氛逐渐僵凝，各自却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全然不想开口。
打破一室沉默的，是一个奇怪的声音，来自隔着一堵墙的邻屋。
那声音很轻，很细，柔软娇弱，是女孩子低低的啜泣，只是听了那么一瞬，就能想象出声音的主人梨花带雨撒娇的样子。与此相伴的，是一名男子的喘息声，间杂愉悦的呻吟。这云州毕竟是江南富庶之地，夜晚坊市未闭，常有人携妓投宿，城中百姓也是司空见惯了。
紫英可没有想到还会有这种事发生，当下便尴尬得不行。狻猊这家伙倒是毫不在意，凝神听了一会儿，嘀咕道：“挺激烈的么。”
紫英脸色更红，顺手一记静音符咒拍到墙上，然后对着狻猊气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你又怎么知道这个？”狻猊歪着头反问。
“我经常下山历练，知道些……又有什么稀奇？”紫英恼怒。
狻猊笑嘻嘻反驳他：“我也经常在人界游玩，知道这个同样不稀奇吧？”
紫英别扭着不说话了。
狻猊还不罢休，使劲调戏他：“诶，你经常历练，莫非连那个地方也去过？就是有很多姑娘的那个地方？”
紫英沉下脸道：“你去过？”
“你看，你又听懂了。”狻猊摊手。
紫英恼怒得想要发脾气了，狻猊这家伙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还在慢悠悠地回忆往事。
“说起来，那个地方，我的确去过的。”
紫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进了个门，看见很多姑娘，会弹琴唱小曲儿。”
紫英眼睛里开始冒寒光。
“有个人走过来给我介绍了很多姑娘。”
紫英的表情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程度。
“可是，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很严重。”
紫英一怔。
“这些姑娘，好像长得还没我漂亮嘛。我跟他们坐在一处，谁占便宜还真不好说，你说是吧？”狻猊摊手。
他没听见紫英的回答。抬起头去看，才发现紫英已经笑了起来。
很少看见他能笑成这样，不冷峻，不严肃，像个真正的少年一般笑得愉悦清新，狻猊仿佛看见那静湖寒冰消融成春水，重重繁花相映，数不清的细碎花瓣带着纯香洋洋洒洒落到湖中，真是好看得不可思议。
狻猊几乎要伸手去抚摸那双漂亮的眼睛，却被人先下手为强。
一双修长带着薄薄剑茧的手握在他肩上，然后，俊秀的脸庞越靠越近，那双眼睛半阖起来，隔得那么一点点距离，可以清晰地看见一排整齐秀致的睫毛。
狻猊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脸颊上落下了一个柔软的微微带着些凉意的……
那是紫英的嘴唇，一触即回，轻如羽毛。
狻猊愣愣地看着他。
紫英已经重新站稳，面上不由自主地现出一丝羞赧之色，眼神却是温柔爱悦，却又紧张焦灼。
狻猊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下意识地脚步动了动，却不小心按在窗户旁边的桌子上，顿时杯碗盘碟碰成一片，尚未喝完的米酒直接从桌上跌了下来。狻猊呆呆地蹲身去接，又被自己衣裳下摆绊了一下，直接往后倒去。
紫英扶住了他，另一只手接过酒壶，依旧放回桌上，自己却瞬也不瞬地注视着狻猊。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他的眼神有多么灼热，却让狻猊头一次这么坐立不安。
狻猊瞧了瞧他的手，复又抬起头，看着他迟疑道：“你……”
从未见他有过这番模样，紫英又笑了出来，在他耳旁耍赖似的说道：“我喝醉了。”
狻猊顿时警觉起来，指责道：“骗人。”
“好，我不骗人。”紫英微笑着应承，看了看狻猊的表情，又凑近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狻猊，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码完这一章了，妹子们还满意否？
他也不过19岁而已，成长在昆仑山的师门，被长辈寄予厚望，为低阶弟子仰慕，一日日的苦修方有今日出色，谁都希望他传承宗炼长老铸剑之术，光大师门，可是这十数年来从没有人教过他，若是遇到今日之局面，他不能得，不能舍，不能留，不能忘，又当如何。
思慕一人，他也并不比俗世间同龄的少年多更多勇气。心里头的那点心思，全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甚至在他自己察觉之后，也不曾想过要舍弃，反而贪恋那一点心悦，放任着走到了如今。
这么久的时光啊，他看着心里的种子长成了大树，攀援着在绿叶上绽开一捧新雪一样的花朵，他希望终有那么一天，飞升也好，仍旧是凡人也罢，他能与眼前之人相携云端，认认真真地把想了很久的话说给他听。说曾经有那么一个少年，曾经有那么一个时候，心里开出了花。
也许那会是数十年，也或者是数百年之后。也许这只大妖会略微长大一些，长成明朗俊秀的青年。也许过了那么多年，他们也能毫无芥蒂地，如同真正的挚友那般相叙。也许到那个时候，他可以卸下师门责任，与他一同游历河山大川。
那么多私心的期望，到头来，一切皆成奢想。
紫英本就不是个擅长掩饰情绪的人，心下这般酸楚，他也只能抿着唇沉默，若要做得更多，实在无能为力。
窗外暗香更盛，晚风入室，吹得满屋都是浮动的甜香。紫英一只手搭靠在窗沿，明明灭灭的灯火之下，分明可以看到他凝视着远方，目光瞬也不瞬。这并不是专注，仅仅只是，他不想让狻猊看到他的表情。
狻猊好像有点明白了。
尽管他还并不懂得身旁的少年为什么而沉默，但是看了这么久，也能明白，他在为自己即将离开的事情不高兴，甚至，还在为自己临走却对他无所交待而生气。
向来没心没肺的大妖头一次觉得这么震撼。他对紫英并没有多好，当年不过随手一救，此后重逢，也不过是对待寻常少年那般，戏谑有之，打击有之，心底里是没有当真很在意的。谁能料到，连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一星半点好意，竟然换来这般倾怀相报？
他从不曾指望，从不曾料想。本以为辞别烛阴之后，接下来都是自己的事，再与他人无关，却在这个时候，有这样一个人让他知道自己被人记挂，被人在意，狻猊讶异到极点。
他睁大了眼睛，盯着紫英看了很久，直到紫英再也没法假装没看到，不自在地转头瞪了他一眼。
狻猊翘起唇角，笑了起来。他靠在窗沿上，学着紫英的模样遥望着远方灯火，笑眯眯说道：“我会想你的，紫英。”
紫英顿了顿，却仍然没有转过来。
狻猊继续道：“至于你呢，如果哪一天成了仙，可以活得很久很久，那我自然希望你能记着我久一些。若是没法成仙，百岁寿终之时，还能跟儿孙或者弟子们讲起当年认识了一只妖怪，我也觉得很开心。”
紫英默然一阵。
“……既然如此，待你成年之后再回来看看，不好吗？”
“等我回来，你肯定已经忘记我啦，”狻猊笑着说，“我以前试过，破开空间，然后再回来，见到的人明明是一样的，他的脑海中却全然没有关于我的记忆。我一直试，一直试，重回无数次，一直看着他死去，他都没有再认出我……”
紫英一惊。
狻猊出神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一点一点吐了出来，好像凭着这样就能把心里沉重的东西散出去一样。
“说起来也是巧合，他的故乡和居处也在江南，离太湖都不算很远。魂归大地多年，说不定这时候已经轮回转世，再生为江南一个小小顽童了，想来这样应该是很合他心意的。”
紫英沉吟道：“此人名字，是叫黄药师？”
“你怎么知道？”狻猊瞠目。
紫英淡然道：“你沉睡之时，叫过他名字，唤他阿兄。”
狻猊心情低落地点了点头：“在幽冥之国的时候，曾经想过会不会见到……明知不理智，还是心存侥幸。”
他抬起头来望着紫英，微笑道：“所以，就是这样，紫英，就算我将来能够再回来，我想见的人——烛阴大人那时候说不定已经入了轮回，而你，也有可能化作了世间尘埃，更有可能的是，你们压根就不会记得曾经有只狻猊出现在这里。这种事经历过一回，我就不打算再来第二次了。”
“……”紫英冷然道，“你的意思是？”
“我不回来了。”狻猊回答。
“你就坚信此事再无别的可能？”
狻猊淡淡笑道：“嗯。”
紫英袖子一拂，既是生气，又是失望，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觉得狻猊的话并不对，将来自己绝不会如此，他不愿意自己因为旁人而被怀疑，被放弃，可是，他说不出口。
而狻猊，说完这些话，也觉得再也不想谈些别的了，就此无言。两个人站在那儿，气氛逐渐僵凝，各自却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全然不想开口。
打破一室沉默的，是一个奇怪的声音，来自隔着一堵墙的邻屋。
那声音很轻，很细，柔软娇弱，是女孩子低低的啜泣，只是听了那么一瞬，就能想象出声音的主人梨花带雨撒娇的样子。与此相伴的，是一名男子的喘息声，间杂愉悦的呻吟。这云州毕竟是江南富庶之地，夜晚坊市未闭，常有人携妓投宿，城中百姓也是司空见惯了。
紫英可没有想到还会有这种事发生，当下便尴尬得不行。狻猊这家伙倒是毫不在意，凝神听了一会儿，嘀咕道：“挺激烈的么。”
紫英脸色更红，顺手一记静音符咒拍到墙上，然后对着狻猊气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你又怎么知道这个？”狻猊歪着头反问。
“我经常下山历练，知道些……又有什么稀奇？”紫英恼怒。
狻猊笑嘻嘻反驳他：“我也经常在人界游玩，知道这个同样不稀奇吧？”
紫英别扭着不说话了。
狻猊还不罢休，使劲调戏他：“诶，你经常历练，莫非连那个地方也去过？就是有很多姑娘的那个地方？”
紫英沉下脸道：“你去过？”
“你看，你又听懂了。”狻猊摊手。
紫英恼怒得想要发脾气了，狻猊这家伙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还在慢悠悠地回忆往事。
“说起来，那个地方，我的确去过的。”
紫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进了个门，看见很多姑娘，会弹琴唱小曲儿。”
紫英眼睛里开始冒寒光。
“有个人走过来给我介绍了很多姑娘。”
紫英的表情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程度。
“可是，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很严重。”
紫英一怔。
“这些姑娘，好像长得还没我漂亮嘛。我跟他们坐在一处，谁占便宜还真不好说，你说是吧？”狻猊摊手。
他没听见紫英的回答。抬起头去看，才发现紫英已经笑了起来。
很少看见他能笑成这样，不冷峻，不严肃，像个真正的少年一般笑得愉悦清新，狻猊仿佛看见那静湖寒冰消融成春水，重重繁花相映，数不清的细碎花瓣带着纯香洋洋洒洒落到湖中，真是好看得不可思议。
狻猊几乎要伸手去抚摸那双漂亮的眼睛，却被人先下手为强。
一双修长带着薄薄剑茧的手握在他肩上，然后，俊秀的脸庞越靠越近，那双眼睛半阖起来，隔得那么一点点距离，可以清晰地看见一排整齐秀致的睫毛。
狻猊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脸颊上落下了一个柔软的微微带着些凉意的……
那是紫英的嘴唇，一触即回，轻如羽毛。
狻猊愣愣地看着他。
紫英已经重新站稳，面上不由自主地现出一丝羞赧之色，眼神却是温柔爱悦，却又紧张焦灼。
狻猊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下意识地脚步动了动，却不小心按在窗户旁边的桌子上，顿时杯碗盘碟碰成一片，尚未喝完的米酒直接从桌上跌了下来。狻猊呆呆地蹲身去接，又被自己衣裳下摆绊了一下，直接往后倒去。
紫英扶住了他，另一只手接过酒壶，依旧放回桌上，自己却瞬也不瞬地注视着狻猊。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他的眼神有多么灼热，却让狻猊头一次这么坐立不安。
狻猊瞧了瞧他的手，复又抬起头，看着他迟疑道：“你……”
从未见他有过这番模样，紫英又笑了出来，在他耳旁耍赖似的说道：“我喝醉了。”
狻猊顿时警觉起来，指责道：“骗人。”
“好，我不骗人。”紫英微笑着应承，看了看狻猊的表情，又凑近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狻猊，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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