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印月长安路，钟鼓欢歌不识愁（二十）

    <divclass="read_content">自墨茶庄开张后，墨显业就更加忙碌了，他虽不管店中琐事，却要管进货来源，每一两个月就要去趟浙江，茶叶进的一次比一次更多。日本人的茶叶供应已经很顺利了，大半年过去，也没听见什么意见，他便按着流程操作，偶尔过问，未再多加费心。他把精力都放在了茶庄上，闽南素来就饮茶成风，嘉禾镇亦不例外。墨家声誉素来不差，加上茶叶品质确实优良，茶庄开张不久就生意红火，茶叶供不应求，甚至还有人要预定才能买到。

    这让墨显业十分振奋。他对孔佳妍道：“瞧瞧，这一步棋真是走得太妙了！”

    孔佳妍笑得温婉，一面替他整理衣领，一面问：“老爷倒是风生水起的，可月费怎么就少了呢？”说好每月五十大洋供她零花，这两个月却只拿了三十五，害她月底很是拮据，几次姐妹朋友喊她搓牌她都没去。

    墨显业搂上她的腰，道：“委屈佳妍你了，我这边进货什么的，都要现金支付，周转流动挺大。日本人那边又老是不能现结，一条款拖上两个多月才给，昨天又发话说要季度结账，这钱，只能咱自己先垫着，别无他法。”

    “日本人还真是……”孔佳妍嘟囔着，虽然不太乐意，但也无可奈何。这家就靠墨显业一个人在支撑，底下还有五个儿女的开支，罢了，她省着点就是了。

    墨显业又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似带着几分歉意，而后夹了个包出了门。墨家园里顿时冷清了下来，孔佳妍闲得无事，弹了几曲钢琴，却觉得寡淡无趣。想看点儿书，又静不下心，索性穿戴一番，打算出门转转。

    已是盛夏季节，园子里草木葱茏，芒果树开了细细碎碎的花，等秋天到了，定然满树果实。门边的两株高大玉兰树上，素白如美人柔荑的花朵，藏在大片浓绿的叶子之后，香气馥郁。墙边搭起的花架，紫色粉色蓝色的牵牛花夹杂着盛开，自花架铺泻而下，蔓延至地面，宛若绿地团花锦缎般好看。另一边的鸢萝，羽毛状的藤叶中星星点点的红花，随风摇曳，虽柔美亦抢眼。

    孔佳妍在园子里细细转了一圈，将那些花草都一一检查一遍，见都被养护得不错，微微露出欣慰笑意，陈嫂做事情就是让人放心，不但料理家务一把手，连着这些花草她也照顾得十分细致，等晚上老爷回了，跟他说，再给陈嫂加加薪水，每个月发给她十元大洋，让她也过点儿舒心日子。孔佳妍这么想着，就好像已经做了那般欢喜起来，甩着精致的小皮包，踩着尖头高跟鞋，笃笃笃的出门了。

    原本无目的的她，一出了巷子口忽的想起了孔歆，这丫头也有大半年没走动了，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怎的，反正横竖也无事，不如到她那里走一趟，看看究竟。这么一想，人就朝街的另一头走去。

    嘉禾镇不大，孔歆的住处离墨家园不算远，过两条热闹的商业街，就见那棵老榕树与树下的古井。顺着这树往前十几米处，有一段石台阶，拾级而上拐个弯，那里则是另一片境况。窄窄的巷子，阴暗的光线，挨挨挤挤的老旧民宅，墙角是厚厚的青苔，头上是横七竖八的晾衣线或晾衣杆，“万国旗”就在路人的头上飘扬。

    巷子有个名，望文生义的胭脂巷。巷子里住的人家，白天门户紧闭，晚上笑脸迎客——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的烟花之地，便是这里，而孔歆也住这里，住在巷底，他们，大概是这个巷子里最特异的住户吧。

    孔佳妍在巷子口张望着，隐约可见孔歆家的破木门，她却有点儿犹豫要不要过去。却在这时她听见了有人走近的脚步声，来者见她站在那里，问道：“夫人找谁？这里白天可不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