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江山画眉 相离愿望

相离愿望

目录:江山画眉| 作者:苏月灵汐| 类别:其他类型

    既然与莫相离说破,我便不再遮掩,每日堂堂正正去青楼,正大光明去牢里,他说过跟踪的人不敢靠太近,我只当多了保镖,我照样给李易银子,我毕竟不能时时待在牢中,我要天汐过的与我在牢外一样。

    这日,我带来他一直梦寐的永城豆腐,嫩滑的豆腐盛在磁碟中,浸泡于酱汁里,娇脆经不住触碰,我没有永城人那自小练就的技巧,我无法用竹筷将它送到天汐唇边,我拿了瓷勺,小心剜出一块,战战兢兢送过去,天汐却是忍不住笑出声,“迟儿,我自己来就好。”

    “别动,会碎”,我瞪天汐,趁他笑的启唇时,陡然塞进去,他被烫到,哇哇大叫,可又被美味诱惑,露出迷蒙的沉醉表情。

    真是个大孩子啊,我反笑他,被他瞧见,小狐狸般转动了眼珠,也塞我一块,嫩滑入口,娇香绕齿,轻咬,就连舌尖也柔软。我品尝着美味,掩饰不住得意,拿眼频频瞥向天汐。他终于好奇了,凑近问,“你笑什么?不会在里面下了泻药吧!”

    这小子,还是那么坏,竟能想出那样的说辞,我不理他,自顾自的吃豆腐,天汐却更加急切,想要知道我为何而笑。他挠我痒痒,扮出鬼脸,呜呜乱叫……无所不用其极,可我定力够好,只管吃,他终于察觉到美味就要没有,抢过碟子,喝汤般咕噜噜喝下,那豆腐原本没味,只靠酱汁变美,酱汁味浓,呛的天汐瞪眼,不管抓到什么,全往口中灌,一篮子饭菜,顷刻变没,我撇嘴不悦,他这是浪费我一番心思,暴殄天物。

    “你笑什么……什么啊……”,还惦记着呢。

    我没好气的捶他,“我笑我的厨艺比全永城的厨子都要好。”

    “谁说的,这里的豆腐师傅听说有从宫中退下来的,那是御厨啊,你如何……什么?迟儿,你的意思,这些都是你做的?”天汐惊讶的瞠目结舌,他无双的脸庞上逐渐显出樱花般美丽的晕红,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惊讶变为委屈,他像个大孩子,扁了扁嘴,凤眼中的光芒晶莹透亮,令人忍不住怜惜,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碰碰他的手臂,却被他一把抱住,“迟儿,以后你还做,还为我做,好么?我再不浪费,一点不浪费。我发誓。”

    哈?竟是如此缘由?我记得天汐说过,他有哥哥姐姐,他的哥哥姐姐必定是极宠他的,他那么任性,那么骄傲,却也那么明媚,那么让人无法抗拒,抗拒他无双的美丽,他阳光般美好的笑容,他率真的孩子气,我想,若我有个这样的弟弟,怕也是捧在手心疼入骨里。

    我拍拍天汐的头,像曾经无数次兰玉对我那般,我歪着头偷瞧天汐,我捏他的脸颊,故作嘲笑,“我不做给爱哭的人吃。”

    “胡说,我不是你”,天汐仰脸,笑容比花朵更美,篮子里我带了酒,他方才喝光,如今颊上显出酒晕,衬的他更加白皙,玉透般迷人。

    我撇嘴,记起他见过我的泪。我想到兰玉,再没心情与他玩笑,收拾碗碟,准备离去。

    天汐少有的安静,他像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一直歪着头看我,直到我走出牢门,他才轻声的说了句,“迟儿,我们会到京城,你会见到他。”

    我走在大牢阴暗的长廊里,经过无数因为恶劣的环境而变的狂躁的囚犯,我的影子,被他们压倒,可我还是翘起了唇角。

    是啊,我们一定会到京城,我一定会见到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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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大牢,我回去梦园,一路都在后悔,因我原本是打算将拦路告状的计划告诉天汐,怎知却一字未提。我恹恹的无精打采,只想回房睡个昏沉,然而,甫一踏进,却见一个妇人坐于我房内。

    “上官姑娘,我乃离儿姨母,你可唤我王夫人”,那妇人虽已中年,但姿容端庄,打扮精巧,看得出必是出身名门。

    可她在我房里做什么?

    我放下食蓝,径直到屏风后,换上爽利的衣衫出来,王夫人竟然还在,她看着我,并无特别的表情,“离儿他从小便没了娘,我待他如亲儿,峰华有意让离儿娶你,我也只是来瞧瞧,上官姑娘知道,养儿长忧一百岁,离儿他年轻气盛,有时难免得罪,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峰华乃万老爷之名。

    “夫人,你说笑了,我已对莫公子说清楚,我有未婚夫君,一女怎可嫁二夫?夫人担心莫公子,我懂得,这里乃是莫公子的产业,夫人若是愿意,可多来走动,我必定沏茶相待,只是那嫁或是娶的话,希望夫人莫要再说了”,我不卑不亢,他们这算什么?看货品还是瞧样板,莫相离日日派人跟踪我,现在又来个姨母?难道他们用天汐威胁,我便要真的什么都答应。那他们错了,我只十五岁,可我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我要救出天汐,我要离开这梦园,我要去京城,谁也别想拦住我。

    “上官姑娘,是我唐突,可离儿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儿,有多少女子想要嫁入万家,为了应酬,有时他也不得不逢场作戏,可我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他每日必定来我住处请安,最近这月余,我听的最多的便是小上官三个字,他是真心爱你的啊!”王夫人探身,似乎想握住我的手,可她却半途退缩,手指僵直的在桌面划了划。

    我默然,并不做声,也当没看到。

    王夫人又道,“上官姑娘,你以为他每日都派人跟踪你么?他是在保护你啊!你知道万家的产业有多大么?离儿每日忙碌,可只要你去牢中探望那人,他不管在做什么,必定停下守在外面,他怕里面的犯人会伤到你,可他又不愿让你知道,总在你出来前匆匆离开,昨日我经过府衙……上官姑娘,我从未见过那么局促不安的离儿,像是儿时他迷路被我找到的那次一般,他惶恐的压抑着什么,可不同的是,昨日我看到的他,似乎心甘情愿忍受内心的折磨,他是在守候他的幸福,上官姑娘,你便是他的幸福啊,若我出面救出你的朋友,上官姑娘,你能留在离儿身边么?”

    “夫人,是否富贵人家总是如你们这般自负,我朋友是因为万老爷的故意刁难才会长困大牢无法自由,莫公子说什么要和我做交易,而你,竟然以此为条件……你们,你们究竟将他人视作什么?是你们可以用银子交易的货品么?你们是否认为,银子,能够买来万物?那恕我不能让你们满意了,我便在那万物之外。夫人,若是无其他要事,我要休息了”,我的愤怒,无与伦比,可我不要对她发火,我的喜,我的怒,只属于我珍视的人,无关紧要者,我只遗忘。

    我径直躺到床上,拉下纱帐,我看不到王夫人的表情,良久,我听到关门的声音,桌上烛火仍然摇曳,我不动,盯着床顶半天,门又被打开,莫相离走了进来。

    这里是他的园子,他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他径直拉开帐子,抚摸我的脸颊,我装作沉睡,此时,我不愿和他说话,可他那么敏锐,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我眼上,他不停的动来动去,追逐我的眼珠,我被他闹的烦躁,陡然坐起,推了他一把,“你做什么?”

    莫相离喝了酒,每个字都带着醉香,“不许你骗我。”

    我不回答,抱着被子去榻上,莫相离跟过来,捉住我的手腕,“你这般厌恶我?”

    “正是,你爹用银子囚禁我朋友,你用青莲阁关住我,还每日派人跟踪,若你是我,会不厌恶么?”我仍然记得王夫人的话,可我不信,万老爷说的很明白,他要儿子娶我,只是因为一个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

    莫相离翘起一边的唇角笑道,“你是那捉不住的灵鸟,只有金丝笼能留住你,可若你想要更广阔的空间,我不介意放你飞,但须有一根风筝的线相系,我要你终究回的来。”

    若说几日前,我还曾对眼前之人有丝毫的怜悯之心,那么在这一刻,也全都消失化无。冷笑从我胸腔内发出,我已不愿再多说半个字。

    我拥被倚坐,目视窗外,月如迷梦,水静好,青莲幽幽,树影浓。夜,我向来是极喜欢的,它宁静,它神秘,它纯粹,它温软,可是夜,却也带给我那么多惊慌、担忧,心疼、无助,而这一切,都来自兰玉。山中七年,五年他的腿不能行走,那些治疗的日子,替他难过,却无法代他受痛,至为艰难的是,不知何时是尽头。可我仍然那么喜爱夜,因为夜里,黑暗中的兰玉,容许自己脆弱,他呻*吟,他抱着我呼痛,他甚至咬破了我肩头的皮肉。

    夜,也许正是那无数的夜,令我懂得了何为一生执手。

    爱么?那些经过漫漫流年依然不改,愈渐浓烈的情感,莫相离不懂,王夫人不了解。爱是勇敢者的选择,莫相离猜忌我,派人跟踪我,他担心我,却不敢面对我,他要放我飞,条件却是一根风筝的线。他是懦弱者,他无资格与我谈爱。

    “小上官,我真的好奇,你究竟有何打算,不如你告诉我,我保证绝不破坏”,莫相离凑近,捉住被子一角拉拽。

    我不理会,摸出玉笛,我会的曲子不多,可我仍然爱吹。

    “晚云收,夕阳挂。一川枫叶,两岸芦花。欧鹭栖,牛羊下。万顷波光天图画,水晶宫冷浸红霞。凝烟暮景,转晖老树,背影昏鸦。”

    我吹的不好,曲调不够悠扬,音色倒是圆润,我足足练了七年,我的唇轻触笛声,我的手指,缓慢滑动,可终究,我伤过肺,竟是比以前更不如了。

    一曲完,我靠着窗栏喘息,冰凉的夜风穿梭身体内,倒是疏解了胸腔内的难受。莫相离富有,这青莲阁藏书颇多,我翻阅过医典,如我这般的情况,汤药并无大用,只能练习道家的导引之术,强健脏器。此事非一日可成,如今我也无暇顾及,只能待到了京城,找到兰玉,再做打算。

    兰玉,兰玉……可是为什么,他们就偏要阻碍我的脚步呢?

    心浮气躁,在一瞬,我陡然转头,怒瞪莫相离。

    大概我从未如此,又或者样子真的可怕,正说什么的莫相离陡然愣住,嘴巴长大,没了声音,随即,他连连摆手后退,“你做什么?”

    “呵呵……”我噗哧笑出声,“我是女修罗,别惹我。”

    “小上官……”莫相离唤我,却久久无话,我好奇他的忽然顿止,眸子一转,瞥向他,他摇了摇头,略有些的自嘲的笑了片刻,“或许,你说的对,我该远离你。”

    如此轻易?他肯听我的话,顺我的意?这倒令我惊愕,难道他竟是吃硬不吃软,不理会别人的讲理,倒是吓一吓就听话了?

    莫相离站起来,怜爱的将我按到,如往常般,替我盖被,掖被角,“小上官,你好好休息,我必定设法帮你救出朋友。”

    “你说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

    “从我懂事,我便发誓,一生不为情困,我不要像娘亲那般,我只专注我的生意,我要建造我的帝国,这些年,我涉猎多个行业,终有一日必定能把控整个皇朝的经济命脉,到时,我不为王,也与王无异,可你的出现,打乱我的计划,我说不清你哪里好,你甚至那么厌恶我,可我现在清醒了,你还是尽早离开吧。”这番话,莫相离更像是自言自语,他说完便走,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我一时迷惘,竟反应不过来。

    他走的那么急切,像是要远离某种灾难,他忘了关门,夜风汹涌而进,我在门侧,我不受风,可我瞧的清楚,那风刮起床围纱帐,像是扬起了漫天的风沙与沧桑。

    莫相离啊莫相离,他不随父姓,他带着娘亲的遗愿度过一生,他不要重复娘亲的悲剧,可他是否知道,他已经沾染上了那个悲剧,“莫相离”只是愿望,只因无法得到,所以寄望。

    我已看不见莫相离的背影,他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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