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沧海绝，笑望云起时（六）

    直到东宫里挂满了红灯笼，红彩带，皇帝拍着他的肩，皇后千叮咛万嘱咐，后宫妃嫔纷纷前来道贺时，唐锦羽才意识到，今日是他迎娶宋灵儿为太子妃的日子。

    或许是满心的不情愿，那繁杂的成礼过程，唐锦羽竟像个木偶人一般，任由司礼监摆布。就连牵起宋灵儿的手走入东宫的喜殿时，他都是神情淡漠，毫无欣喜之情。

    宫里的女子向来被他风/流不羁的恣肆迷住，如今见他又这般英气十足，更是痴恋不已，直叹息自己没有那样好的出身，能够站在他身侧，成为他的妻。

    木讷地用喜秤挑开了宋灵儿的红盖头，在喜娘的指引下，与她喝了交杯酒，他的眼神都是混沌的。他甚至没有正眼看过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子的模样。

    “礼成——”，随着司礼监太监的话音落下，偌大的喜殿里就剩下乖巧地坐在床榻上的宋灵儿，和僵直着身子站在大殿中央的唐锦羽。

    仿佛是过了十年一般地漫长，唐锦羽一步步，慢慢地走向床边。

    桌上的红烛随着他衣袂带来的微风轻轻摇曳，殿里静的可以听见她与他的呼吸与红烛蜡油低落的滴答声。

    床榻上端坐的女子低垂着头，不知是喜是忧。

    像是下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唐锦羽缓缓上前，伸出手，轻轻勾起宋灵儿的下巴，声音里不带丝毫的情感，“你便是宋将军的女儿？”

    宋灵儿抬起头来，那剪水双瞳就那样怔怔地望了唐锦羽片刻，而后轻笑了一声，淡淡道，“太子爷说笑了，臣妾若不是宋将军的女儿，那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没有唐锦羽预想之中的谄媚奉承，如此性子的女子不由得让唐锦羽定了定神，仔细地看了看这个女子。

    她的长相不算是惊艳，却也清丽不俗，眉眼清秀，肤如凝脂更衬得她如出水芙蓉，剔透晶莹。

    “你就这样与本太子说话？”唐锦羽不禁想要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子一个下马威。

    宋灵儿轻轻勾起嘴角，缓缓道，“臣妾不仅敢对太子出言不逊，臣妾还不许殿下上这张床。”

    “哦？好大的胆子？”唐锦羽挑眉道，这女子愈发地有意思了。

    宋灵儿起身走到梳妆台前，自己摘了发钗，一头青丝旖/旎落下，而后头也不回道，“太子爷若是想上这张床，方才便不会迟疑不决。若是不想上这张床，却也不好对家父交待。如此，倒不如灵儿送太子爷一个顺水人情，就说灵儿与太子爷闹了脾气，不许太子爷上/床睡觉好了。”

    说罢，不顾站在床边的唐锦羽，脱了宫装，只着了中衣，掀开锦被，钻了进去。

    半晌，又探出脑袋，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唐锦羽，眉眼弯弯道，“太子爷，灵儿要休息了，您请便吧。”

    唐锦羽一直紧绷的嘴角不由得一弯，翻身上了床，惹得宋灵儿一惊，轻呼了一声，却被唐锦羽捂住了嘴，“你是真聪明还是自作聪明啊，在这个皇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纵使你父亲不知道，皇后也会派人监视着我们的。”

    不知是被他言下之意惊着了，还是被他的手掌憋着了，宋灵儿满脸通红的扒开他的大掌，小声道，“那你不会想来真的吧？”

    “哈哈，你想不想？”唐锦羽心道，总算扳回了一局。

    宋灵儿窝在被子里，良久，喃喃道，“但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唐锦羽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她在向他要一个承诺，一个厮守一生的承诺，而这个承诺他给不起，也不想给。唐锦羽的笑容慢慢褪去，他起身穿好衣衫，声音愈发地冷了，“太子妃好生休息吧，本殿今日还有些事情，就不陪你就寝了。”

    身后传来宋灵儿的冷笑，“唐锦羽，你就是这样一个男子，你就是一个懦夫！”

    唐锦羽不知她为何会说这样一番话，只觉得心烦气躁，一摔门就走出了大殿，留下抱着衾被神情迷茫的宋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