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遗留问题

    ()    姚展方笑着去安排酒菜了，四个人分主客落座，吴正林自然是坐在上手正中的位置上，他把沈平原拉到身边，沈平原也不会跟老恩师客气，径直坐了下来。    武正阳坐在吴正林的右手边，这些人中，高建章岁数最小，行政级别也最低，只能把席口了。    官场中的潜规则不少，就说这吃顿饭安排席位，看似简单，其实一是门大学问。一群高官若是在一个餐桌上就餐，通常都是按照行政级别来安排各自的位置，行政级别高者，占据主位，依次类推。    这里面，也有个谁主谁客的问题，假如做东的是政府部门，那么，坐主陪的，肯定是政府一把手，或是参加当天活动的政府主官某代表，行政级别靠前的党委部门主官，自然就是主宾。    当然，也有例外的情况发生，有一些宴请，会邀请几位退了休的老领导、老同志参加，如果把老领导安排到主要领导所在的餐桌上，主要领导级别再高，也要表现出尊老敬老的崇高精神，领导就会把主宾位置让给老领导老同志去坐。    今天的宴请，多少有那么点私人请客的意思，但也遵从了官场中这些不成文的规定，从各人的位置上看过去，谁的行政级别高，谁的资格老，一目了然。    见各位领导都落座了，吴正林的秘书张一辰赶忙说道：“书记，各位领导，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出去了。”    吴正林显然是心情不错，他指着对面的椅子，对张一辰说道：“都不是外人，一晨就在这儿吃口。”    张一辰有些犹豫，见吴正林发了话，沈平原也跟了一句：“一晨呐，老领导都说了，你就别虚让了，坐下，坐下，一起吃。”    张一辰看了眼吴正林，见他点头微笑，才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他一加入，高建章就把席口的位置让了出来，往武正阳身边靠了靠。    冒着热气的蒸碗不大会儿工夫就上来四个，蒸丸子、蒸排骨、蒸鸡块、蒸蘑菇香气四溢，引得众人食指大动。    姚展方送过来两瓶自家酿的苞谷酒，说是请领导们品鉴一下，然后笑着退了出去。    吴正林吩咐张一辰把酒打开，张一辰照做后给大家斟满酒。沈平原没等吴正林说话，便端起酒杯说道：“老师，你得允许我逾越一下，这杯酒，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先敬你的。”    吴正林满面笑容看着沈平原，问：“怎么个意思？”    沈平原诚恳的说：“两层意思，第一，学生给老师丢脸了，此一杯要道歉，希望老师能够原谅我。第二，感谢老师对我的支持，没有老师帮助，我都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走出桃源宾馆的门。”沈平原自嘲的笑了笑。    吴正林微笑着摇头，并摁下了他端着酒杯的手，说：“你说的这两点哪一点我都承受不起，第一，你沈平原为人处事的脾性也好，对待工作的态度也罢，都无可挑剔，作为你的老师，这个我心里是一清二楚的，那么，丢脸一说，从何而来？”    沈平原想开口解释几句，被吴正林抬手制止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有句老话说，打铁还需自身硬。这句话用在你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某些怀着不单纯目的的人偏偏就看不透你的脾性，非要从你这里打开缺口，不是也没有成功么，他们这是什么行为？说得好听一些叫公器私用，说句不中听的，就是拿国家法度不当回事。    你自己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他们该查的也查了，该问的也问了，还不是一无所获，到头来还得给你个公正的评价吗？所以说，你用不着给我道歉，省纪委那一纸‘调查结论报告书’，就能说明一切问题。”    沈平原笑着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自身做的还不够啊，不然他们也不会盯上我的，落人口实，就是觉得愧对老师的信任和支持。”    “凡事有因必有果，他们不在你这里做文章，也会做其他人的文章，前提是这个人必须是我的人，有些事情按理说我不该跟你们唠叨，其实，就算我不说，你们也能看明白，他们是针对谁来的。好了，平原啊，还是那句话，道歉的话不要再提了，我不接受。我也没帮啥忙，倒是建章和正阳两人，你得郑重的表示一下感谢，患难之中见真情啊，他们俩为了你的事情，连夜赶到了省里，正阳去了省纪委协调，建章一大早就把老头子我堵在了家里，那个絮叨就别提了，呵呵……”    高建章赶忙接上了话：“校长，这事你就不要说了，显得我跟犯了多大错误似的。”    沈平原感激之情自不言表，他再一次端起酒杯站了起来，郑重的说道：“老武、老高，感谢的话全在酒里了。”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高建章两人还没等说话，便相视着苦笑了，赶紧端起杯子把酒喝干净，武正阳说道：“市长，其实我们俩也不过是跑了跑腿，真正出大力的，另有其人。”    “哦？”沈平原不明所以的望着武正阳，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沈平原有些诧异了。    张一辰见领导们说到这里打住了话头，识趣的站起来说：“我去催催菜。”话毕，转身出了门。    吴正林丢过来几支烟，沈平原给他点着了，自己也点燃，吴正林指着武正阳笑道：“说话说半截，该打！”语气中开玩笑的意思比较多，他也挺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给高建章提供了刘卫东贪污的账簿，之前一直没顾得上询问，是因为事情比较急迫，他要赶紧去省委处理的缘故。    武正阳呵呵一笑，看了眼高建章，那意思是说，要不要实话实说？毕竟牵扯到两个孩子的名誉问题，走漏了半点风声，两个孩子的前程就有可能全部毁了。    入室盗窃啊，不是个小罪名！    高建章也清楚武正阳颇多顾忌，不过，在老领导面前，这些都不是问题，关键是老领导怎么看，才是最主要的。转念一想，毕竟事出有因，孩子这么做，虽说操切了些，但却是最有效的解决问题之道，老领导应该能够体谅。    于是，高建章接茬说道：“这事儿还是我来给校长汇报一下。”他把沈浩帆怎么找的自己，怎么跟自己交代的情况，自己又是怎么答复他的，中间做了哪些安排，经过艺术加工后，说给了吴正林听。    吴正林听完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用筷子指着高建章的鼻子骂道：“好你个高建章，孩子们胡闹，你也跟着起劲，不像话！”老头的性质提了起来，他端起酒杯说：“来，大家一起走一个。”    一干人积极响应，连忙喝了杯中酒。    放下酒杯，吴正林又说：“这么说来，是有人给浩帆提供了消息，并且指出了刘卫东藏匿账簿的具体地点后，浩帆才下的手？”    沈平原趁机插了一句，“这个混蛋！”说完，他自己先笑了。其实，沈平原心里的甜蜜只有他自己清楚，以前那倒霉孩子就知道给他老爹闯祸了，啥时候关心过他老爹？如今那小子知道心疼他老爹了，当爹的自然心情大爽。    高建章看了眼沈平原，呵呵一笑，接着说：“是的，我也问过浩帆，是什么人给他提供的消息？这小子死活不肯说，还言辞凿凿的说什么要替人家保密，害怕那边报复给他提供消息的人，我一想，浩帆说的也有道理，也就没有细问。后来我一琢磨，对刘卫东的事情能知道的如此详尽的，怕是只有他的身边人，就算我们清楚了是谁告发的刘卫东，也无法对他实施控制，不管咋说，人家检举有功嘛。”    吴正林点着头，说：“俩孩子做的有些过火了，心情我们应该理解，处理问题的手段，急躁了一些，好在没有酿成大错，否则，这个后果我们谁都承担不起，想想我就后背发凉，俩孩子胆子太大了，仅凭着一点点线索，就敢跑到人家家里去寻找证据，一旦被人发现呢？”    吴正林的话，让大家心里皆是一惊，正如他所说，没被发现是侥幸，假如被刘卫东察觉了，后果就是无法预料的。人在垂死挣扎之际，求生的反而是最强烈的。刘卫东很清楚这个账簿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要泄露出去，官位保不保得住倒是其次，弄不好就得被拉到法场里去打靶。    如此一来，他能放过沈浩帆和高鹏飞两人么？    吴正林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个，抹了把嘴，他说道：“我把丑话说到头里，浩帆、鹏飞俩孩子偷账簿的事情到此打住，我严肃的告诉你们，今后谁也不许再提此事，并且，这件事情仅限于我们四个知道，如果谁胆敢泄露分毫，别怪我老头不讲情面。”    大家都看出了吴正林的态度，这是要保俩孩子了，于是全都点头称是。    吴正林满意的颔首微笑，说：“刘卫东的问题，省委肯定要介入调查，建章，你跟我说他有个情人是？”    高建章点头说：“是的。”随即，他便明白了吴正林这番话的真实用意，高建章立刻表态道：“回去后我们会立即把他的情人控制起来，只要那女的开了口，账簿就有出处了，至于抓人的由头嘛，呵呵，对正阳书记来说，找个理由似乎不是啥难题。”    “嘿，我说老高，你这踢皮球的功夫长进不少啊。怪不得你的名字叫‘见长’。”武正阳见气氛轻松下来，跟高建章开了句玩笑。    大家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吴正林对沈浩帆兴趣大增，他扭头问沈平原：“浩帆这孩子大学毕业了？”    沈平原颔首说道：“今年刚刚毕业，现在正窝在家里呢。”    “你有什么打算没？”    沈平原一愣，半天没明白过来吴正林是什么意思。    吴正林笑着说道：“回去你征求一下孩子的意见，他乐意的话，让他到办公厅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