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    昨夜江蓉只怕是在屋外守了一夜，听她那不惊不诧的语气，这怪人应该是经常下棋下得忘了吃饭，墨斩云正要起身为她开门，却见怪人拉了一把垂在身侧的绳索，门闩自动打了开来。    江蓉提着饭菜步了进来，招呼二人用过饭菜后再次出了门，怪人这才对墨斩云开了口，一双细眼仔细打量了墨斩云片刻，说：“居然能赢我一局，娃儿，你的资质不错。”    墨斩云朝他微微一屈身，听他继续又道：“凡人有二百零六块骨头，而你有二百零八块，你体内有冰、风、火，三道奇毒，还有一道哑毒，若是寻常人早就横尸当场了，你这娃儿居然还能撑到现在，老夫活了一把年纪还是头一次见到。”    墨斩云闻言不禁一愣，想不到这人竟然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此人的医术绝不亚于师父，随即却又垂下头默不吭声，风火两毒应该就是那日被使双环的勇者重伤所致，那道冰毒……听师父讲是从他捡到自己时身上便已经有的剧毒，二十年来他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治愈，只能暂时压制，每当午时阳气最盛的时候，自己体内的冰毒便会发作，全身七百二十处穴位全被冰块堵塞，造成功力全失，形同废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行动时通常选在深夜，以防白日被人趁虚而入，想想这二十多年来忍受的痛苦，墨斩云实在是苦不堪言……    “娃儿，老夫欣赏你，几十年未出过手，今日便给你个机会，从明日起你每日来我这里一个时辰，我会替你解除风、火、哑三毒，冰毒在你体内根植太久，已经切入骨髓，我虽然有法医治，但是缺少两味至关重要的药，要取来的话也得先治好你的内伤再说。”    墨斩云正要叩头致谢，却被怪人伸手拦住，抚着胡子说：“休谢我，我已经几十年没动手治过人，有无把握还是未知，运气好的话你半年便可恢复功力，若是运气不好……只怕这辈子你都只能做个废人了。”    墨斩云闻言不禁慢慢垂下了头，片刻后取来纸笔写下几个字：“我已知足，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怪人见状依旧面无表情，道：“你这娃儿与众不同得很，一身武艺奇佳却又不骄不躁，沉稳内敛，甚合老夫的口味，说不定……还真会出现奇迹。”捋一捋胡须，随即又道：“回去，陪了老夫一宿也累了，记住，明日起每日午时前来我这儿，若是敢有半点懈怠，老夫也没法再救你第二次。”    墨斩云弯腰朝怪人深深施了一礼，出门与江蓉一同告辞而去。    江蓉的住处离一条小河不远，自从去年父亲过世后家中已只剩她一人，平日靠卖花度日，十八岁的年纪已经扛起了生活的重担，这姑娘模样虽称不上美貌，但是生得乖巧伶俐，再加上秉性善良，无论谁家有个麻烦总喜欢搭一把手，村子里人人都挺喜欢她，尤其是住在不远处的卖菜小伙林志，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已互托了终身，只可惜江蓉的父亲去年过世，按照俗礼她得为父亲守孝三年，所以这两人迟迟还未将婚事办了。    墨斩云的到来总算让这冷冷清清的小屋子添了几丝热闹。    江蓉是个热心肠的人，回了家后照顾墨斩云换好外敷的药，忍不住问起了怪叔叔究竟单独跟她聊起了什么，墨斩云犹豫半晌，用笔将怪人没把握替自己解毒的事告诉了她。    江蓉见她面上有丝落寞，不由笑言道：“怪叔叔一身医术绝顶，就算死了三天的麻雀也能救活过来，他是故意吓唬你来着，若是治不好你身上的伤，看我再也不给他送好酒好菜去。”    墨斩云闻言不禁有些诧异，连死去三天的麻雀也能救活……岂不是能起死回生？不知江蓉此言究竟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话，那这怪人绝不简单，不过……很有可能只是她一时夸张而已，面上笑一笑，在纸上写道：“治不好也罢，索性退隐江湖。”    江蓉看她所写顿时猜出了她心中所思，背过身去喃喃说：“为何你们总是不愿信我。”将嘴一扁，出门做活儿去了。    看江晴一脸不快，那样子分明不像说谎，难道……怪人果真能起死回生不成？想起怪人屋外悬的两行竹匾，墨斩云不禁若有所思……    墨斩云遵着怪人的嘱咐，每日换药疗伤，半个月后身体的不适已经减轻了许多，渐渐已经能帮江蓉做些活儿，江蓉依靠卖花为生，平时到邻村花匠那里买些花回来，修剪成各式各样的形状，然后再拿去城里换成钱物，自从墨斩云来了后，江蓉的小院里多了许多从野外移栽回来的野花，还有许多说不出名字的丽草，稍作打理后院中顿时一片鲜艳斗丽、芳华满眼，拿去城里换了不少银子，江蓉乐得终日合不拢嘴，她是一个虔诚的佛徒，非要拉着墨斩云去庙里拜拜菩萨，感谢满天神佛保佑才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墨斩云拗不过她，只得从命。    两人寻了个吉日前往寺庙拜佛，进了庙后一路礼佛不断，江蓉诚心诚意，跪在菩萨面前轻声念叨：“奴家能与云姐相遇都是菩萨之意，感谢诸位佛祖让江蓉得遇贵人，愿菩萨保佑云姐早日康复，志哥身体健康、生意兴隆，来年奴家一定再来还愿。”    一番真挚朴素的言语，让墨斩云心中温暖不已，除了师父……谁也不曾这样关心过自己……猛然间，脑中想起灵星，随即却努力将思绪挤出脑海，若是可以的话，她情愿从来就未遇见过紫耀灵星，今日也不会有如此多不堪的记忆，比起江蓉来，紫耀灵星更像一个妖孽……    深深吸进口气，墨斩云学着江蓉的样子闭眼合十，在心中默默念道：“求菩萨保佑师父平安无事，保佑好妹妹江蓉一生无忧无愁，保佑自己不必再多添杀业，保佑……”仍心中是止不住地想起灵星，索性继续默念说：“保佑灵星一切安好，找到一位值得终身托付之人。”    心中默默念毕，睁开眼来，只见江蓉在住持那儿求来一串佛珠，为她缠在手腕上，道：“云姐，我记得你曾提过情愿永不再入江湖，这串佛珠你戴好，住持说了，它能帮助你束缚业障，远离那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一串佛珠能有这种奇异的功效？墨斩云半信半疑，由着她为自己缠在左手腕上，每当一抬手时，那串佛珠便会映入眼帘，一分慈悲之心骤起，看来这佛珠真有劝人为善的作用……    墨斩云心中感激，宠溺的抚了抚江蓉的头，看着那张扬起的笑脸，心头涌起丝丝满足，这好妹子真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但愿从今以后真能远离江湖是非才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墨斩云体内的风火双毒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不再阻碍运功，哑毒也早已除尽，然而她依然不能开口说话，江蓉问起，怪人只悠悠吐了两个字：“心病。”    心病得由心药医，只是不知，这心药究竟在何处……    生活依然过得平淡而充实，墨斩云平日在家中打理花草，江蓉和林志一起将花草推去城里换钱。    不止一次，墨斩云看到江蓉和林志在无人处说着悄悄话，两人耳厮鬓摩，互相依偎，墨斩云每次见着后都不由微微一笑，她分不清亲情友情或是爱情，但此时却下意识地知趣走开……每当看见那二人亲亲热热，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忍也忍不住地想起灵星，想念她朱红温润的唇……想念她光滑如玉吹弹可破的肌肤……更想念她在耳边轻轻说着喜欢自己，想要和自己同生共死，永远共度一生的话……    “嚓！”    修剪花草的剪子被狠狠插在了泥土中，墨斩云闭眼冷静许久，终于将浮躁的心思慢慢压抑了下去，总是这样不停地想起、不停地压抑，周而复始，直到心渐渐冷如寒冰，不会再想起那个人为止。    江家姑娘的花美草美，渐渐卖出了名气，买花定花的人多了不少，江蓉与林志逐渐已经忙不过来了，墨斩云只得帮他们一道运花去城里，虽说只是帮忙运花，墨斩云仍是小心翼翼，用纱巾将脸遮住，紫凤王朝耳目众多，她担心若是被细作发现，连累那小两口和自己一同遭殃。    小心谨慎了一月有余，日子依然风平浪静，江蓉和林志不禁有些懈怠下来，此时虽然已经入秋，但是天气依然炎热，江蓉心疼她云姐，非要她将纱巾取下不可，她本来就有伤在身，若是再热出病来怎么是好？    墨斩云拗不过这妹子，眼看这么久也没生出什么动静来，兴许紫凤王朝的人都已当她死了，叹一口气，只得从了江蓉的话，不再多掩饰，每日送了花来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