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退一步

    ()    叶涵一晚上都梦到光光和棍棍一个坐在自己肚子上，一个坐在脑袋上，而自己则痛并快乐的支撑着他们在身体上撒娇。待到她终于感觉到脖子似要断掉的时候终于惊醒了过来，暗骂自己怎么没有早点买火车票，害得没了卧铺。小心翼翼的移动自己酸疼的脖子，这才发现自己头搁在江陌初的肩膀上，而江陌初的头则又压在她的脑袋上。    “我了个去，叠罗汉啊。”    叶涵把江陌初的头推到另外一侧，又把他横过自己腹部的手拨开，这才再次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清了清嗓子，叶涵发现四周的人都还在睡眠状态，轻手轻脚的从包里掏了盒酸奶润喉。对面的两个小姑娘头挨着头，火车轻微的晃荡让她们看着有些像摇头娃娃，叶涵一阵莞尔。转头看了看依旧睡得昏天暗地的江陌初，叶涵才发现这一路他们竟然有些像结婚多年的夫妻，举手投足间一派自然。    叶涵掏出手机仔细打量了下壁纸，是光光和棍棍的睡颜，又抬头看了看江陌初，从额头到嘴巴每一个部位都仔细对比，不得不说确实是血缘父子。尤其是光光那张脸，和江陌初的脸几乎就是一巴掌打下来的，就连睡觉时流的口水父女俩都是在右边嘴角。叶涵有些不爽，从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孩子怎么会没有半点自己的影子。这个现象让她觉得自己对于光光像个保温桶，只有保温功能，没有记忆作用。    我就不信真是一模一样，光光和棍棍两个龙凤胎都没这么像，他江陌初就提供了一个精子怎么会遗传效果这么好。车厢里的黎明静悄悄的，叶涵万分无聊之下再次对于光光的样貌耿耿于怀起来。打开一张光光脸部的特写照片，叶涵将手机放在江陌初的脸旁边，皱着眉仔细的对比起来，别说最后还真是让她鉴定出了区别。    几乎相同的两张脸给人的感觉却截然相反，光光的脸一看就让人忍不住疼爱，乖巧纯真，而江陌初的脸却无时无刻洋溢着欠揍。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光光的神态是遗传了自己，以亲和温婉出名的叶涵。所以很明显，光光和江陌初是形似神不似。叶涵吸完最后两口酸奶，为自己的结论沾沾自喜。    “女流氓！我可是正经人家的黄花大闺男。”    江陌初朦胧中觉得枕头和抱枕似乎不见了，自己的脑袋悬空的睡着非常不舒服。缓缓的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放大的女人脸凑在自己面前，而且还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一个激灵，江陌初迅速推开沉浸在自己的结论中不能自拔的叶涵，打了一个呵欠做出眼中带泪的柔弱神态可怜巴巴的看着叶涵。呵，好久没看见她的小女人样子了。    “没听说谁家黄花大闺男还没出阁就有了两个快能打酱油的孩子了。”    叶涵翻了翻白眼，迅速恢复了镇定。随着这句话出口，江陌初也镇定了下来。是啊，他们两个都已为人父母，再不是以前没心没肺的两个小破孩。孩子，是横在他们两人之间不可避免的话题，处理得好是沟通的桥梁，处理得不好那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银河。随着孩子的一天天长大，这个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不可再回避。    叶涵偏头看向车窗，密密麻麻的水珠自上而下滑过冰冷的玻璃，像极了悲伤的人泪流满面的脸。原来天这么暗不是因为时间尚早，是因为外面下起了大雨。昨日还生机勃勃的山林树木此刻却在瑟瑟发抖，它们要是早知有今天这般处境，不知道当初还会不会沐春风的时候笑得那么明媚。    秋风秋雨愁煞人啊。    “我的意思是你在外地，让我家来照顾两个孩子好不好。”    “不行，你家要是知道孩子的事后只有两种结果，不是抢孩子就是拒不承认他们的身份。”    江陌初和叶涵现在的矛盾归根究极还是两个家庭的矛盾，男方觉得父母双方至少有一方应该在孩子身边，但是女方在外地上学，而自己家人还不知道孩子的事，冒失的带回去后果难料。女方则怕孩子被从身边夺走，同时也不认为男方有能力照顾好孩子，并且坚决反对把两个孩子分开抚养。    叶涵和江陌初两人站在当初叶涵回来时席地而坐的空间里，都沉默的吸着烟。两个人平时都是原则底线比较低的人，属于很好说话的类型，只是这一次在孩子的面上都固执得可怕，不愿意退让一步。    “我是孩子的爸爸，有权利守护他们！”    “你早干什么去了，我一个人顶着所有人的反对把他们生下来，一边抚养他们一边冲刺高三，现在好不容易熬过最艰难的时刻，你却站出来跟我抢他们。这里，你希望还要因为你流几次血？”    叶涵弹掉了烟头，用手指着自己的心脏，脑海里那根象征理智的弦终于宣告断掉。这两年的心酸委屈叶涵从来没有忘记，这一刻站在债主面前，她再也没有了耐心跟他周旋下去。江陌初既然认识到了自己是孩子的爸爸，那就让他把所有该承担的责任和负担一并分了去，让他也清楚的看一看站在他面前的这副被他一度嘲笑为排骨的身板从他离去后都背负了怎样的压力。    雨越下越大，天空的脸色黑得吓人。风敲打着玻璃窗子，那里的泪珠被一道道水流代替，像是永远也流不完的眼泪。    叶涵絮絮叨叨的话，从验孕棒一直说到军训，语法混乱，口齿不清，全然没有了平时的伶牙俐齿。但就是这一字一句带着泪的控诉，如同一把重锤敲在江陌初的心上，让这个一贯漫不经心的男人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生孩子竟然这么辛苦，在自己继续挥霍青春的两年，叶涵却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但是因为如此他就要放手吗，就该失去两个孩子叫爸爸的机会吗？孩子的事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去勉强叶涵要生下孩子，这个影响了两个家庭的决定是她在他们和平分手后私自选择的。然后自己知道后，站出来想要为孩子负责的时候，叶涵却又直接把他打入了罪大恶极的行列里，拒绝让他亲近孩子。    车厢里渐渐的变得喧哗起来，而叶涵二人此刻反而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是各怀心事的注视着外面的倾盆大雨。    再次回到车厢后，两人都不再言语。沉默的吃过了早饭又沉默的去吃午饭，电闪雷鸣下又各自沉默的靠在座位上小憩。列车穿梭过厚重的雨幕，不知不觉间竟然很快就要抵达校所在的城市，而叶涵两人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    “我去买把伞。”    下了火车，雨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江陌初主动打破了两人的沉默。叶涵点了点头，看着江陌初挤过人群向超市奔去，没来由的一阵心安。此刻她才想到一直责怪江陌初对孩子的不管不问，可是好像分手后他们都没有联系过，而自己根本从头到尾就没有对江陌初说过孩子的事，一直瞒了他两年！    江陌初撑着伞和叶涵从火车站出来，泥水和人群不停的袭击他们，当他察觉到自己习惯性的揽着叶涵的肩膀的时候，一个决定突然划过他的大脑，像闪电划过天空，一瞬间透彻明亮。    “咱们俩都退一步。不能让我家知道孩子的存在，但可以让你家知道我的存在啊。”    “你是说...你去我家承认身份？”    叶涵看着江陌初闪闪发亮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说他们两重归于好，然后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上门看孩子。叶涵想到光光和棍棍都快一岁了，可是几乎都没怎么出门，一直在床上或者沙发上玩。要是有个爸爸隔三差五的带他们去公园去动物园玩，陪他们学走路教他们说话那该多好。    “好，也当是给我们两人之间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叶涵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已经一片坚定，对着江陌初重重的点了点头。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空重新喜笑颜开。退一步，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