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戏疯子外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目录:戏疯子外传|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第四十五章)

    马寡妇一撇嘴说:“那是你当不上官才这么自己哄自己,你要是放个屁无非是一股子臭味。当官的放个屁都能把地砸个坑,你成吗?”杜茂想再不失时机地涮她一下:“那当年你搂着当官的粗腿不撒手,当官的咋没给你砸出个坑?要不土鸡变凤凰不早占了高枝,何必还在这儿抛头露脸唱小戏?”可话到嘴边又觉着太损,心想,干吗哪壶不开单提哪壶呢,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何必叫人难堪呢?于是把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棉里藏针地说了一句:“咱是没那么大神通,要不咋没人拿热脸去贴我的冷屁股呢,除了臭味啥也摸不着。”马寡妇听出他话里带刺冲着自己来的。于是赶紧又换了一副腔调:“你还别话里话外以为我迷恋当官的。那是扯淡,我是在骂他们,自古至今当官的有几个好东西,净是他妈伪君子,挂羊头卖狗,满口仁义道德。可实际上是说大话施小钱除了贪便宜没别的起色。七姑八大姨可以抱粗腿升天,旁不相干的人想求他点事,他板着脸跟你打官腔,玩警察打爹的把戏。啥玩意!”说着说着竟然激动的红了脸,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态。杜茂心暗说:“呵!情绪还不小啊!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和当年一比真是换了一副嘴脸。看起来还真是当年偷鸡不成白丢了把米没逮着黄鼬白闹了两手骚,难怪憋了一肚子怨气。吃不着葡萄就骂葡萄是酸的。”于是他微微一笑故做诧异道:“咋回事啊,当官的又没往你家饭锅里撒药,咋冒出这么大肝火啊?要我说就是一个红眼病,吃不着葡萄就骂葡萄是酸的。”马寡妇听他这话音怕他又抄自己的老底,连忙刺出一枪截住了他的话头:“告诉你,你还别那么说,以为我是那爱溜须拍马屁的主,那可看走了眼,我现在最讨厌那像苍蝇追粪球一样追着当官的屁股转的货色。”杜茂微微一笑,做了个怪相,然后话里有话地说:“恕我直言,那你也曾经下过水想顺水摸条鱼,结果鱼没摸着,反倒呛了一肚子水,当然领教过那滋味不大受用。我就没摸鱼的心气,所以也不知哪种呛水的滋味。”俩人你来我往,似乎比唱戏还有趣,周围的人听的津津有味。说得马寡妇脸上怪不自在的。冲着杜茂拱了拱手:“得了你,嘴里留点情吧,别哪壶不开单提哪壶了好不好,你这不是给我脸上摸黑吗。”说完眼皮一抹搭索性不再言声。杜茂心里说:“你还别遮掩,我这还是给你留了八分面子,没叫你下不来台。”这时恰好天也晌午了,事主给送上饭来,小米面窝头熬白菜,这是白事的约定饭食。马寡妇似乎是想缓和一下刚才的气氛,回头招呼了杜茂一声:“来吧,一块坐吧。”杜茂明白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在下逐客令。于是回敬道:“那你可太大方了,我有啥脸坐啊,真要坐下那不成了蹭白食,还不叫你笑掉大牙。”马寡妇却不以为然地说:“不就一碗菜汤俩窝头吗,至于那么扭捏吗,吃完了,你玩一票,露一手,给主家也助了威,谁笑你蹭白食?我还想再跟来一回对手戏呢,你就不赏光。”说着还给杜茂飞了个媚眼。杜茂却撇了撇嘴:“你饶了我吧,我哪敢在关老爷面前耍大刀啊!还是知趣点吧。”马寡妇说:“你又是在刺我是不是?”杜茂说:“瞧你扯远了不是,说实话,我是出来耍手艺的,本没看戏的闲心。没想到信步溜达到这儿,却遇见了老相识,我觉着不打个照面扭屁股就走似乎不大够意思,所以才留住了脚步。说来也算他乡遇故知呢,是人生一大喜,高兴还来不及呢,干啥刺你,是你老往歪处想。”马寡妇又问:“是不是看我这副落魄相觉着称意啊?”杜茂说:“瞧你这话又扯远了不是,我凭啥笑话你,都是同林鸟,半斤对八两一般沉,谁称谁的意啊。”马寡妇又叮问:“真的,那我可给你烧高香了。”杜茂连连摆手:“烧高香就免了吧,我福薄承受不起,往后万一在哪儿碰上喽别眼皮一抹搭假装不认识就行了。”马寡妇说:“今个是怪我眼拙,叫你挑理了,往后再在别处遇上,我非把你拽到家去给你摆八八席不可,看你还说啥?”这几句话顿时使气氛轻松了好多,杜茂说:“八八席不敢求,有碗棒子面粥,就够了。”马寡妇说:“那好,咱就一言为定了棒子面粥管够。”说完报给杜茂一个笑脸,然后只顾埋下头啃着窝头,呼噜呼噜地喝着白菜汤。杜茂见此心里倒又生出几丝恻隐之心,做这一行的也够潦倒的,被人称之为小戏子,很少能登大雅之堂,就撂地为场在众人的眼皮之下扭扭捏捏地抛头舍面,其实就等于是街头卖唱,换来的一顿粗糙的饭食,再加个微薄的小红包,无怪有人说这是个比讨饭多少强一点的下九流行当。看来这马寡妇眼下日子过得并不那么称心如意。要不也该在家享天伦之乐呢,何至于从事这如同街头卖唱一般的行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他悄悄地走开了。与马寡妇的不期而遇倒驱走了不久前死羊眼带给他心里的那点郁闷,心里倒豁亮了许多,杜茂想想这一天的经历,不禁哑然失笑,真是无独有偶,一天之内碰见俩冤家。

    说话间又进入了腊月,杜茂没等喝过腊八粥,就又去了一趟后套。花生大枣,芝麻香油之类他装了两大包有几十斤,日子好过了,他就想多尽点心意。其实后套那边人们的日子也松快多了,只是花生芝麻香油之类当地不产,所以也就当个稀罕物。他到的时候,村子里好几处都支起了杀猪锅在杀年猪。这里的老习俗,家家至少要杀一口大肥猪,除去过年,其余的肉都存起来,留作一年的食用。老娘除了头发都白了,身子骨还那么硬朗,掰着手指头算算,也是七十好几将近八十的人了,后套的水土更好养人啊!玉葵姨也同样健朗。老娘听说孙子有了对象,孙女有了婆家,她就要有重外孙,高兴的了不得。跟儿子说:“给你爹上坟烧纸时好好跟你爹念叨念叨,叫老头子也高兴高兴,他这辈子没遇上几回高兴的事。”一提到老爹杜茂不由得又有些伤神。他跟老娘商量:“想把娘接回去一家子过个团圆年,过完年愿意回来再送回来。”老娘却依旧是摇头:“就别来回折腾了,还是我守着你爹过年吧,要不他也孤苦伶仃的,再说你万树哥家杀了大肥猪连过年的肉都给我拿来了,我还走啥,对机会让孙子孙女来一趟我看看不就得了。”杜茂明白再说啥也不管用,只有顺着了。当天黑下,闻讯的万树把他们娘俩都请到了玉葵姨屋里,正好家里刚杀过猪,猪头肉,猪下水,自己灌的猪血肠收拾了好几样,外加一瓶河套王,哥俩边喝边聊。万树也花白了头发显出了老头状,不过腿脚身手依然不减当年。酒过三巡后,杜茂不由又想起了当年俩人关于生产队的话题,于是问万树:“队长还当着呢吧?”万树微微一笑:“过去老是教育我们学王国福,小车不倒只管推,一直推到,这回我看推不了多久了。”杜茂疑惑地问:“此话咋说?”万树手捏着小酒盅问杜茂:“听见说了吗,中央新近开了会,文件都传达了。整个国家的政策都要改革,以后要抓经济建设,不再搞运动,农业当然也不例外,大拨哄可能要取消。”杜茂诧异地问:“我耳目闭塞,没听见说,到底咋改革呢?”万树说:“既然要改革吗,自然是往好里改,往发展里变。社会主义搞了几十年,合作化也搞了二十多年,运动一个接一个,初级社变高级社又变成大公社。讲究啥一大二公,结果搞成了一锅大锅饭,大家伙都守着这口大锅捞吃喝。捞来捞去把个大锅饭搅成了一锅清汤寡水。这清汤寡水还能养活的住人?”杜茂说:“我还记得前几年咱俩也是在酒桌上,你就说过一句话叫物极必反,你好像会未卜先知,叫你给说中了。”万树似乎有点惊喜,不由赞叹道:“哎呀,老弟,你记性还挺好,我又不是诸葛亮会未卜先知,我不过心里想到哪儿就随口一说,好像是有点不谋而合。”可是杜茂却又冒出一句:“要我说当初上头的经可能是好经,就是被歪嘴和尚给念歪了。”万树摇摇头:“也不能光赖歪嘴和尚,是这一步迈得太大也太急了。上头当初是光是一厢情愿地想到了集体力量大,人多好干活。可没想到人都是自私的,觉悟还到不了万众归一哪一步。人强捏合在了一块,可心没和在一块。一开始就埋下了矛盾,靠的是一味地搞压制,年头越久人心一疲可不就破罐子破摔呗。”他顿了一下又说:“听说安徽就有个小村,这些年大伙膘在一块穷耗,耗的生产队里连点灯钱都没了。十几户人家心一齐拉出名单按了手印,牙一咬把地都给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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