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一世相随 计谋天下首战非战

计谋天下首战非战

目录:一世相随|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周宪和郭荣两人,小别重逢的第一夜,并没有什么“小别胜新婚”的旖旎,不说周宪此时身怀有孕,就说此时还在郭威的孝期里,他们俩也得自制着。虽然此时乱世,人伦道德在世人眼中看得并没有多重,但是周宪和郭荣两人都不是那等肆意之人,两人不过窝在一起好生说了一会儿话,便进了秘境之中。

    倒塌的宫殿,半干涸的湖水让秘境没有了当初的恢弘。但是因为周宪最近常常进来,所以湖边的竹海和桃花林,倒是有几分生机。

    “君贵,你说这宫殿该如何修复呢?”周宪坐在石桌边,眨了眨眼笑问道。

    郭荣看着周宪失笑道:“我在这里种种东西还行,这砌房子修宫殿,我实在是没法子呢。”

    周宪对着郭荣一笑,起身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不一会儿,那些倒塌的宫殿,竟然奇迹般的变成尘埃消失了。

    郭荣先是惊讶,再看周宪脸色有些发白,身子晃了晃,忙伸手将她抱稳。担忧道:“你这是以意念让那些断壁残垣消失的?你的身体可还吃得消么?”

    周宪摇摇头道:“我的身体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啦。”

    周宪拉着郭荣坐下,然后靠坐在他怀中道:“前几日里,我从阿久那里将镯子拿回来了,让司库的工匠看能不能修,他们都说这镯子虽然看起来是普通,但是材质却是很特殊的,不好修。我想着不能修就算了,然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工人说,他之前也见过这样的一对镯子,当初献镯子之人,还说着镯子乃是异人所有,持有者有大福分。我就去查了司库的册子,看见这一对镯子,在后晋开运三年出了司库,充做军饷的。我猜想着,镯子应该是流向了南唐……”

    郭荣心中思索了半响也不得要领,拥紧周宣道:“不管如何,咱们俩要好好地活下去……”

    周宪点点头,看着桃花飘落,岁月似静止在了这一刻。

    第二日,郭荣一早就去了前朝,此番亲征得返,不说朝堂积压的政事,便是此次为亲征出力出计武将文人,都得有一番封赏才是。周宪也不是清闲的,先是要召见此次立下大功的将士的夫人们,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晋国公主和李重进夫人。不过这个时候,无人敢再下周宪的颜面,晋国公主和李重进夫人对周宪,更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接见完了这些人,周宪让人去将丰哥召来,母子俩和之前一样凑在一起说着话。

    “娘,阿爹呢?我已经随着王先生学完了千字文了,我要背给他听。”

    周宪笑着揉了揉丰哥鼓鼓的双颊:“你阿爹去上朝了,等他回来了,你再背给他听就是了。丰哥,下午你阿爹出宫去探望一个很聪明的老人,让你阿爹带着你一起去,好不好?”

    丰哥听到能出宫,双眼更亮了,大声道:“好!”

    周宪笑着亲了一口丰哥道:“你去了之后,仔细听着阿爹和聪明的老爷爷都说了什么,要记在心中,不可以忘记了。待你长大了,你要弄明白这些话的意思。”

    丰哥定定看着周宪片刻,才撅着嘴巴道:“还以为阿娘让我和阿爹一块去玩呢,原来还是有功课的……”

    周宪哭笑不得,拧了拧丰哥的鼻子,看到小鼻子变成了红鼻子,这才松开道:“要是丰哥你不想去,我就和你阿爹说了,让他不带你一起去就是了。”

    丰哥耸了一下小鼻子大声道:“不要,我要和阿爹一起去。”随即又小声嘀咕着什么。

    周宪摇摇头,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生出这样的性子来的。

    而前朝之上,崇政殿中,郭荣无所顾忌,和诸相及大臣说了封赏之意。众人自然没有异议,随着一道道诏令被发下,大周中枢开始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天雄军节度使、卫王府彦卿进位守太傅;郓州郭从义加兼中书令;河阳刘词移镇永兴军,加兼侍中;潞州李筠加兼侍中;河中王彦超移镇许州,加兼侍中;许州节度、侍卫都虞候李重进移镇宋州,加同平章事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以武信军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为滑州节度使,加检校太傅,典军如故;同州药元福移镇陕州,加检校太尉;鄜州白重赞移镇河阳,加检校太尉;控鹤步军都指挥使韩通,加镇曹州,进检校太傅……

    而之前的禁军老将的地位,无疑进一步被消弱,诸藩镇节帅的变动,更是让地方藩镇没有了坐大之机。中枢诸相心知肚明,当今天子这番举措的深意。

    “陛下,此战我大周虽胜,但是契丹铁骑并无多大损失,只怕刘承钧会再次和契丹人勾引来犯。”枢密使郑仁诲忧心道。

    郭荣平静道:“刘崇新丧,刘承钧便是有心勾结契丹复仇,此时也有心无力了。朕之意,改变国力凋敝之势,国盛兵强,朕何惧契丹人?”

    李谷听皇帝之言,心中大定,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天子脾气太硬,非要和北汉或者契丹现在就拼出个结果来。

    范质看了眼李谷,心中好笑,不过也是松了一口气。

    “如何行事,才能富国强民?朕知道诸相和众位都是朝中有才之人,心中都是大有丘壑。所以朕希望众卿畅所欲言,撰写奏疏于朕。”

    诸相和众臣见皇帝明言,自然是应旨的。

    范质更是奏道:“陛下,我等侥幸,或有薄名,或进科举之路,且都被先帝得用。但是天下之大,州郡诸县未尝没有贤才能吏,陛下何不将先帝时的举贤之事明诏天下诸州县呢?另外,也可再大开科举选的贤才。”

    郭荣颔首道:“范相公的提议甚好。科举不可废,且必须严格把关才是。另外这举荐之事,朕也有一点想法,先帝之时,王秀峰举荐郭崇钦为庆州刺史,却让郭彦钦搞得庆州兵变。为了避免再出现此等情况,所以朕就想着,若是这被举荐之人犯了罪,这举荐之人则同罪!如此一来,也可避免许多朝臣以私心举荐无才能但是亲近或者阿谀之徒了。”

    众人听皇帝以王秀峰的事为例,想到从前皇帝被王秀峰排挤之事,心中腹诽不已,谁说皇帝不记仇?还是有点小心眼的嘛。

    “朕遣冯相公修先帝之陵,闻陵寝完工在即,钦天监和礼部已经议出,乙巳日太祖灵驾发嵩陵。”

    众人见提起先帝,都有些哀色。

    罢朝之后,郭荣并无心思宴请诸相,下午他要布衣去看冯道,还要带着丰哥一起去。

    “陛下!”许昌在内廷前跪下行礼。

    郭荣看着许昌,这个人,前世之时,自己以为他是个忠心的。现在看来,自己是在是太高估了他。也是,前世自己亲征,皇后乃是符氏,就是自己战死了,她是卫王符彦卿之女,何人敢动她?娥皇就不行了,她身后没有任何力量让这些人忌惮的。

    郭荣没有叫起,冷眼看着许昌半响,才缓缓说道:“朕身边不需要摇摆不定之人,朕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许昌心狠狠一跳,跪在地上无法应对。

    “皇后和皇子安然无恙,所以朕此次可以饶过你,但是差点让皇后和皇子遇险的罪魁祸首,如今也是安然无恙。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将功抵过了。”

    许昌额头冷汗直流,他知道自己背后的中衣已经被汗水浸湿。朝郭荣狠狠叩了几个头,嘶声道:“末将谢陛下宽恕之恩,之前是末将失职,如今自当将那祸首缉拿,以功折罪。”

    郭荣挥袖,玄色滚云袍角从许昌眼前拂过,同时还有天子留下的“朕不希望禁军普通兵士心有猜异”的话。

    直到天子身影消失了好半天,许昌才起身,发觉自己居然有些力竭了。

    周宪自然不知道郭荣已经对赵匡义动了杀心,吃过午饭没多久,她亲手为郭荣和丰哥父子换上普通的袍子。郭荣倒也罢了,他之前这些普通的袍子是穿惯了的。倒是丰哥,居然喜欢这等好似是短打的衣物。

    “别瞪我,这套衣服,不是我动手做的,是我让阿久在宫外买进来。丰哥这么小,得让他知道,丝绸锦绢不是那样容易就能穿得上的。”周宪看郭荣的目光,马上解释道。

    郭荣失笑:“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儿子不能太宠了嘛。所以我就想着,咱们这个要是个公主就好了。”

    周宪也想要个女儿,但是想到如今的情形,叹气道:“我们俩都想要女儿,只是情势和朝中众人怕都想着这个孩子还是儿子的好。”

    丰哥摸了摸头顶的小包子,扯着周宪的衣袖道:“阿娘,我想要弟弟,妹妹都是爱哭鬼。”

    周宪一愣,知道丰哥嘴中的妹妹,是王应家一岁的小女儿了。她不好和丰哥说弟弟妹妹,忙对郭荣道:“好了,不早了,快点和丰哥一起去吧,早去早回。”

    郭荣一笑,也不顾丰哥瞪着大眼睛在看着,亲了一下周宪,这才牵着丰哥的手施施然走了。

    倒是周宪,便是做了这几年的夫妻,脸上还是浮起了红晕。

    “阿爹,娘说咱们要去见的人是一个聪明的老爷爷,他有丰哥聪明吗?”马车里丰哥昂着头问着。

    郭荣听了这等童言,笑笑道:“丰哥自然是聪明的,但是丰哥你才四岁,读了几本书?见过多少人?今天我们要去见的人,已经七十多岁了,他读的书比丰哥你多了不知道多少,见过不知道多少人,去过了不少地方,做过了许多的事情。所以丰哥你说,是你聪明还是他聪明?”

    丰哥垂头想了半天才抬头,不服气道:“等我到了七十岁,一定比他还厉害!”

    郭荣忍不住大笑起来,抱着丰哥颠了颠道:“好,我们丰哥到了七十岁,一定比他厉害。”

    冯府在汴梁诸多豪门重臣的府邸之中,显得格外的寒酸,走近一看,还以为是一般平头百姓的小院子。若不是其上的冯府两字,谁会想到,历经五朝身居宰相高位的冯道的家,是这样简朴?

    门前的小厮抹了抹眼睛,因为自家皇帝老爷亲征后,自家府邸就冷清起来了,他才从一些流言之中听说自家相公老爷得罪了皇帝老爷。小厮为自己将来可能失业而烦恼着。

    “小哥,请替我通报一身,郭荣来探望你家相公老爷。”

    小厮心烦中抬头,本有些不耐,一看来人,虽然穿着普通,但是那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就是他怀中的小童,也机灵得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想到自家相公老爷平日里也是和平头百姓一样的穿布衣袍子,便飞快地进去通报了。

    冯道听到来人禀告时,正在床榻上交代儿子自己的后事。听闻来访之人自称郭荣,先是一怔愕然,随即大笑起来,老泪都出来。

    “爹,阿爹,你这是怎么了?可不要吓儿子……”冯道的几个儿子也是四五十岁的人,见老父如此,都惊慌起来。

    “阿爹我无事,老大,你去大门前亲自将这郭官人迎进来。老二你去备上一壶好茶来,你们都散了吧,我要和郭官人好生说说话。都散了吧……”冯道挥挥手,待儿子们都离开了,这才眯着眼看着灰白的帐顶自语道:“郭文仲啊,郭文仲,你虽为武夫,但是眼光确实极好啊,就是老夫我,也看轻了他……”

    冯大郎亲迎了郭荣和丰哥进门,也疑惑来人浑身的气度,待领着郭荣父子进了父亲的屋子后,他才回味过来,这郭荣,不正是当今天子的名讳么?

    “陛下,老夫是否要起来跪迎你呢?”冯道平日里大半时间都紧闭着的双眼,此时却是精光四溢,便是病弱体衰,也不能掩住那神采来。

    郭荣直视冯道说:“令公既然让令郎迎进府来的是郭官人,这跪迎便不必了。”说完看了看冯道的卧房,果真是简朴异常,除了简单的家具摆设,把玩器具一件也没有,更不要说什么金玉之类的东西了。

    “世人都说冯相公清净俭朴至极,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会以为乃夸大之词。令公的德行,让人敬佩。”

    冯道哈哈一笑道:“世人大多说老夫经四朝,历十主甚至还侍奉过契丹人为君。大多人都骂老夫无骨气无节操,无耻之尤。老夫听先帝说过,陛下为君之前,性烈且急,应该不喜老夫这样的人。所以陛下仅此说老夫的德性令人敬佩,老夫实在是不解。”

    郭荣见丰哥睁着大眼睛听着,开口道:“何人不曾年少气盛过?少年之时,我确实性烈骄傲,但是如今我已过而立之年,也过贫苦和惨痛,加之父亲托下的这片江山,我如何能够草率行事?我知道相公之意,之所以说相公令人敬佩,是因为相公你非忠于君,而是忠于国。中原百姓多少因相公而活命,便是我这个天子,也该感谢相公了。只因这世上没有无臣民百姓之君。”

    冯道听着郭荣之话,笑道:“陛下能有此言,他日必将是当世明君。若无臣子百姓,哪里就有君王了?老夫历经十主,终于等到有天子能亲口说出这句话了。中原百姓之福气,天下之福啊!”

    郭荣目光深远,直视冯道双眼道:“天下之福?也要先谋得天下才是。相公深谋远虑,可否为我指点一二,若谋天下,首战为何?”

    冯道叹息道:“陛下高平之战能够见好便收,自然是陛下知道,粮草不济,民生凋敝。且先帝临终之前曾告诫陛下,不可妄动干戈。所以,老夫觉得陛下若想谋得天下,首战非战,而是民生。国富民安,才有征战之力。”

    郭荣点头道:“相公所言即是,我曾听人说,若平天下,应该先易后难。即先平定南方诸国,再挥师北上收复幽云。相公如何看此策呢?”

    冯道摇头但笑道:“江南温柔乡,只怕待南边诸国平定之时,诸将功高赏厚,岂还愿意冒着丢脑袋的危险随着陛下再征契丹?且如今契丹的皇帝耶律璟,是旧君暴毙之后突然被立的,在契丹国内毫无威严可言。他如何登基为帝的,朝野间中说纷纭颇有非议。且契丹八大部落之间多有不和,各自结盟内斗,若是此人有耶律德光之能,能从中调解压制以取得平行,倒也罢了。但是他同他父亲德光比起来,真是天地之别,比之江南的李璟还颇多不如。如今契丹不过表面上平静罢了,而暗地里,自然是各种争斗。契丹内乱,实在我中原收复幽云的大好时机。”

    郭荣不曾想到冯道能够看得这样长远,果然心有大才之人。难怪父亲待他礼遇至极。

    “确实如此,我会派细作潜入契丹探听消息。那党项呢?”

    冯道眯着眼睛回忆道:“广顺元年之时,李彝殷拒受先帝的册封旨意,反而接受刘崇的册封。他李彝殷自然不是认为北汉比大周强,而是因为北汉身后站着的契丹。当年,陛下曾上奏疏力陈党项之事,只是国力薄弱慕容彦超之乱,朝廷无力讨伐党项,如今他在西北愈发做大了,便是折可久也奈何不得他们了。”

    郭荣冷声道:“党项人首尾两端,朕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冯道点头道:“陛下须要知道,便是边州百姓,那也是汉人,是中原百姓。大周四面临敌,西蜀和南边诸国不足为虑,但是北边的契丹,西北的党项人,不仅抢夺财物,更是纵马掳掠中原百姓为奴隶。若谋天下,首先便要维护我汉人之利,内使百姓安居乐业,外则不得让异人在中原的土地上肆虐。边疆汉民自当来投,人力足,中原复兴才可望。天下也才有望。”

    郭荣颔首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相公之见,果然高明。”

    冯道哈哈一笑,看着一直安静坐着的丰哥笑道:“此子小小年纪有此定力,陛下后继有人啊!”

    丰哥知道这老人是在夸奖自己,他便对着冯道咧嘴一笑:“等我七十岁时,一定比你聪明。”

    “哦?殿下这样聪明,不知道小公子是否明白我和你阿爹说的话呢?”冯道笑看着丰哥道。

    丰哥闻言脸有点红,随即抬头看着冯道嘟嚷着:“阿娘说了,若是不懂我就记下来,等我长大了,就会懂了。”

    冯道脸上露出感叹之色,对着郭荣道:“陛下当年推拒了同卫王符氏的联姻,确实是明智之举。外戚若和藩镇相连系,陛下便是天纵英才,这天下之谋,便了难了三分了。”

    郭荣淡淡一笑,此生此世,世人终会有一日知道,自己当初娶妻并不单是为了这些顾虑,更重要的是,那是自己此生最爱的且一定会相伴一世的女人。

    晚霞满天的时候,郭荣才牵着丰哥的手,出了冯府的大门,街上行人大多是行色匆匆往家赶。

    “丰哥,我们也回家了,你阿娘肯定等着我们呢。”郭荣一把将丰哥举在肩膀上。

    “好,回家去——咯咯……阿爹,再高点,再高点……”丰哥的清脆的笑声,洒在了开封的街道之上。

    南唐金陵,燕王府。

    “啪!”一只碧玉雕花杯砸得粉碎,让跪着禀告的妈妈一阵后怕。

    “娘娘,老奴所言句句是实话。老奴的侄子,便是燕王殿□边的亲兵王宜。”

    “李弘翼,周宣——我绝对绕不过你们!”病榻之上的女子,一脸扭曲。屋内唯一的两个心腹宫女,无一不胆战心惊。

    “来人,服侍我起身,我要进宫去见皇后娘娘。”燕王妃咬牙切齿道。

    一宫女一惊,忙劝道:“娘娘,也许是殿下醉酒不知情才做下的事呢?这件事情闹大了,殿下也不得好去,娘娘自然也会受到牵连的……”而郑王妃膝下有一个小公子,皇后也许不会将她怎么样的。

    奈何燕王妃此时已经听不进任何劝言了。

    “启禀皇后娘娘,燕王妃求见。”总管太监在凤栖殿门外扬声道,打断了殿内正在写字的钟皇后。

    钟皇后面色有些沉了沉,将笔搁上笔架,一边的大宫女已经得了钟皇后之意,轻步去了。

    待燕王妃一脸惨白被两个宫女扶着进来后,钟皇后的脸色变了变。

    “玉霖,你身体不适,便该在王府上中好生歇息才是。有什么话,让身边的人进宫来禀告于我便可。”

    燕王妃想到那个让自己如坠冰窟的消息,眼泪就如泉涌,止都止不住,软倒在地,对着钟皇后哭诉道:“母后,还请母后为儿臣做主啊……”

    钟皇后见状,知道事情很可能和长子弘翼有关,让所有宫人全都退出殿外之后,才亲手将燕王妃扶起,看着她哀戚憎恨的神情,便道:“你乃是燕王正妃,一举一动事关燕王颜面,有什么事情若是弘翼对不住你,说与我听,我自当会和皇上为你做主的。”

    燕王妃却半点没有听出钟皇后口中的警告之意,她如今想的,就是恨不得狠狠报复那对不知廉耻的人,至于丈夫的颜面,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咬了咬牙,便将周宣和李弘翼私通之事全说了。

    钟皇后听后,脸色大变,目光变得幽深冷厉。半响,才对着燕王妃道:“好孩子,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好生处理的。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你身体不好,先回王府去,然后传我的旨意,让弘翼进宫来。”

    燕王妃也因为钟皇后身边的冷厉而缩瑟了一下,心中里却高兴起来,暗道,此次燕王都落不得好,更不要提周宣了。她却没有看到,钟皇后目光中的冷意,将她也笼罩在内。

    李弘翼这时还不知道自己重病多时的妻子,已经知道了他和周宣之事,待他进宫,见到钟皇后,马上被她呵斥着跪下!李弘翼见很少生气的母后如此,他心中也有些忐忑。

    “母后,不知道儿臣什么地方做错了,您指点儿臣一二,儿臣一定改过的……”

    “你还有脸说?”钟皇后一巴掌就扇在他的脸颊之上。

    “你是皇上和我的长子,我们对你寄予厚望,不是让你做出一些上不得台面之事。弘翼,周宣是你六弟的妻子,从嘉是你的亲弟弟,你就不觉得对不起你六弟么?”钟皇后想到自己亲生的六个儿子中,四子皆殇,唯余的这两个,不仅不手足相扶,反而隐隐不对盘。这还是皇帝和自己在时,若是自己两人不在了,这兄弟俩是不是也要兄弟相残?

    李弘翼这才知道,自己和周宣之事,被母后知道了。他心中本对李从嘉还有几分愧疚,如今被皇后这一巴掌给拍飞了。母后口口声声中,自己对不起六弟。是啊,六弟不仅是父皇最喜爱的儿子,更是母后最偏爱的儿子。自己除了占有长子的名头,还有什么?

    “母后就这样断定是儿子的错?而不是周宣那个贱人先行勾引于我?再说了,她再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只因她是六弟的正妃,所以儿子才该被扇?”李弘翼这些日子里,朝堂上颇受排挤,他心中本就颇为烦躁,如今被母亲这一训,往日里的不满便全都发泄出来了。

    钟皇后听到儿子的质问,心肝都气痛了,她哪里是在重视周宣那个贱人?她是不想两个同胞手足为一个女人搞得兄弟成仇啊!想到长子长久以来不受皇帝喜欢,父子有心结已久,她这个做母亲的从中不知道调解了多少,也不见有什么用。如今,这母子也要产生隔阂了么?

    “我哪里是偏心从嘉?我是担心你这个傻孩子啊!你是我的长子,我如何不喜欢你不爱你?你从小就比别的孩子哭声大,三岁就喜欢玩刀剑,五岁就要骑马,十岁已经自己跑去军营……虽然你的父亲不喜欢你这样,但是母亲我何时拦过你?你心心念念太子之位,同你皇叔不和,我就何曾站在你父皇的一边说过你不该?我生你养你,难道到头来,落得你埋怨母亲狠心偏心的结果吗?”

    钟皇后说着,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李弘翼听着母亲这样说,心中已生了后悔出来,男儿泪也流了下来。

    母子俩相对哭了一场,钟皇后才对着李弘翼道:“我先找你来说,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你做错了,我可以打你也可以骂你。不管你之后能不能一展抱负登上太子之位,这种和弟媳有染的事情,是一丁点也不能传出去的。你的父皇,你是知道的。若是他知晓了,你这一生都不要再想那些了。所以周氏,你不可再见。我会和你父皇说说,让你坐巡检使,出金陵去查看各地军务。还有玉霖那里,你要好生安抚一下,让她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其他知道的人,该怎么做,你比母后我清楚。”

    李弘翼听母亲这样说,正好他已经厌烦了金陵的朝臣攻讦,便应了:“母后放心,儿子一定不会再做这等糊涂之事。”

    钟皇后见他不曾提及周宣一言半语,心中已经断定是周宣不守妇道,勾引大伯在前。便隐隐觉得对不起小儿子从嘉,便开口道:“这事情还不能让你六弟知道了,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而且这件事,始终是你对不起他,以后不可再处处猜忌他,说父皇和母后偏心了。”

    李弘翼脸上有些不自然,虽然他不觉得母亲偏心,但是父皇偏心,那可是明明白白的。

    母子两人这番谈话,自然是让所有人都回避了的,所以李弘翼出宫之后,李璟特地好奇的问了问妻子,弘翼是哪里惹她生气了,怎么还和儿子动起手来?

    钟皇后自然没有说出事实真相,而是叹气道:“从嘉才十八岁,但是已经做了父亲了。弘翼已经二十有五,但是还没得一子半女,我只是替他着急,唠叨了他几句,他大概也是心中不痛快,便顶了我几句,我气极就打了他一巴掌。”

    钟皇后见李璟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便道:“玉霖这孩子的身体不好,但我没想到她之前贤惠的性子也给磨没有了。居然进宫来,说是弘翼对她如何如何不好。这夫妻做了这么多年,说来是我们俩误了这两个孩子,皇上,我想着,得该弘翼选一个侧妃才是。你看如何?”

    李璟虽然知道皇后有些事情还是瞒着自己,但是他知道皇后这样,一定是不想自己和弘翼父子再起争执。“你说的也哟道理。咱们如今也只有仲寓一个孙子,怎么说都有点少。选侧妃的事情,皇后看着办吧。”

    钟皇后应了,心中却在思量,该如何处置周宣,想到自己曾经夸奖过的这个女孩子,差点毁掉她的两个儿子,她就恨不得一杯毒酒赐死周宣了事。但是她知道,不可以这样,否则只会坐实那些隐隐绰绰的传言。钟皇后心中冷道,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让周宣得到她该得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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