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思故人
目录：金三角往事之丛林岁月| 作者：梁墟| 类别：历史军事
“怎么着？”肖毅被他勾起了兴趣，想知道下文。
王过江得意的一笑，说道：“人家姑娘看上我了！”
“买个东西就能看上你？编吧你就，反正这几天我也没在这。”肖毅一脸不信。
“你懂个屁，这卖的可不是一般东西，卖的是鸡。想不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娘的废话多，快点往下说。”肖毅知道王过江这是在吊他胃口，故意不配合。
“嘿嘿，当时我拿新学的摆夷话问她那鸡怎么卖的。谁知道人家小姑娘当时低下了头来，拿出一个小凳子给我坐，鸡也不卖了，就那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竟然要给我聊天。当时我就懵了，心想哪有这么做生意的？想要我陪她说话，她也得听得懂啊。所以没说几句，我就落跑了。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啊这摆夷姑娘，赶集的时候把黄焖的鸡拿到拿到市场上卖，要是买家姑娘觉得顺眼，就跟你聊聊，要是真对上了眼，两个人就端着鸡到树林里发展对象去；不过要是问价钱的人姑娘看不上，就会加倍要价，让你碰个钉子，把人撵走。”
肖毅拍拍王过江肩膀：“说了半天，还是你临阵脱逃啊。我看人家摆夷小妞也不是看上你了，是觉得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图个新鲜劲。”
王过江不服气辩解道：“再怎么说我也是根正苗红一表人才，人家才看上我的。什么叫临阵脱逃，我一开始不是不知道规矩么。再说就算知道规矩，我也不能干那事。咱来缅甸是革命解救缅甸人民的，不是来拐骗缅甸少女的。”
别看他们两个平时干什么都天不怕地不怕，但一到这种事上，就变成了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都只是纸上谈兵，却没怎么参与实践。他们都幻想当英雄，而在他们心里，英雄都是不近女色的，至于那些英雄美人的故事，那都是资产阶级的调调。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时国内大多数女孩子都是一身军装满脸革命正气凛然的样子，让人看着提不起兴趣。
两个人分开了十几天，一见面就是说不完的话。他们坐在竹楼边上，肖毅讲起了他失散之后经历的事，王过江听得直拍大腿，大叫可惜，说那么精彩的事他竟然没遇上，肖毅都开枪杀过人了，自己杀个牛还溅了一身血，落后了不是一点半点，他得奋起直追。
肖毅听了一声苦笑，心想真等他做过之后就不这么想了。接着又说起了段大爹触雷身亡的事，拿出了那柄匕首和远征军的铜像章给王过江看。
王过江浑身一震，神情黯然，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天你和段大爹还有好多人都掉在了后边，没能跟上马帮，好多人说要回去接应，钱叔不许，还要人把身后的路给炸了堵住缅军。他说只要段大爹不死，凭着他的本事，一定能把剩下的人带出来。没想到啊，十多号人，只有你一个找过来了，连段大爹都……对了，你还没去见钱叔吧？马帮的生意做完了，明天就要走了。”
“他现在在哪？”肖毅站起来问道。
王过江冲着远处一指：“寨子那头外边的空地上，马帮的规矩不能进寨过夜。所以他们都住在那。”
有人把马帮比作嗡嗡飞舞的蜜蜂，是金三角大山深处盛开的罂粟花把他们吸引来的。马帮跋山涉水，从山外运来生活必需品来交换山民今年新收获的鸦片，几天的交易，马帮的货物销售殆尽，换来的是一包包排球大小的鸦片生膏。
寨子外，马帮的马脚子和护商队的枪手都在打点行装，准备明天上路。今年鸦片收成不错，买卖也做的顺利，但因为半路和缅军遭遇，损失了不少货物人手，冲淡了他们返乡的喜悦。
肖毅和王过江在忙碌的人群中找到了络腮胡子钱叔。他正坐在那擦枪，零件摆了一地，旁边放着他那个白铜酒壶，不时的拿起来抿上一口。
“钱叔，肖毅回来了！”王过江抢先说道。
络腮胡子抬眼看了他们一下，点了下头，继续埋头擦枪，嘴上不冷不热的问了句：“老段呢？”
王过江那胳膊肘捅了捅肖毅，意思是让他说。肖毅吐了口气，说道：“段大爹他……不在了。”
络腮胡子擦枪的手突然停下，缓缓抬起头望着他，声音微微发颤的问道。：“死了……怎么死的？”
肖毅把他们这些天来的事的说了，尤其是滑溜索过江之后段大爹探路在江边踩上地雷的那部分，说的最为详细。络腮胡子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拿起铜壶深深灌了一口，接着又是更长的一声叹气，眼圈有些泛红，不过没有泪落下。
肖毅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就把段大爹的留下的匕首和奖章放到了络腮胡子手里。络腮胡子看着那铜奖章，手指轻轻摩挲这上边“克复缅甸流血战士”几个字，一声不吭。
肖毅接着道：“我把段大爹埋在江边了，能不能让人和我一起把他……把他接回来。”
络腮胡子无力的摇摇头：“用不着了。”
“用不着了？为什么用不着了？”肖毅很不解的问。
“这么多年了，那么多人被丢在野地里没人收尸，全喂了野狗。他至少还有人给埋，够了，该知足了。回去找尸首，用不着了。”络腮胡子把那铜像章小心翼翼收进了兜里，睁着眼面无表情的发了会儿呆，之后缓缓的捡起地上的零件，组装起枪来。
肖毅和王过江在边上看着，一时不知道改走还是该留。这时络腮胡子忽然低声问道：“老段临死前，说让你们三个从哪来回哪去，你们怎么想？要是愿意走，马帮还能再稍你们一段。”
肖毅沉吟了一下，咬牙说道：“谢谢钱叔，不过我们要去找游击队。”同时心中一阵苦涩，他们还回的去么？就算回了国，他又能去哪里呢？
王过江也说道：“对，我们不会回去的，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来了缅甸，就必须一条道走到黑，把革命进行到底。”
络腮胡子本来很不待见王过江这种带“革命”的话，可这一次只是一叹气说：“那算了。”拿着枪站起了身，把段大爹的匕首又还给了肖毅说：“这个，给你吧。”
肖毅接过匕首说：“谢谢钱叔！”
“不用谢我，这是老段的东西，以后别忘了你段大爹曾经救过你就行了。好了，别烦我了，让我自己待会儿。”络腮胡子又灌了口酒，背上枪自顾自的走开了，只把把背影留给了两个人。
肖毅从那高大的背影里，看出了几分疲惫。
周遭渐渐黑了，肖毅和王过江回去吃饭。摆夷寨子处在一个难得的山间平地，土壤肥沃、灌溉便利，周围的缓坡上是一片片的水田梯田，种着稻米。肖毅很想看看种大烟的地方，不过先来的王过江告诉他，大烟地都在地势比较高气候更凉的山地，而且现在已经过了收获的季节，所以暂时见不到满山遍野罂粟花的情形了。
络腮胡子钱叔和寨子的头人是好朋友，据说当年救过他的命，所以看着钱叔的面子，头人让王过江和林静竹住到了自己家，现在肖毅来了，自然也是头人家蹭饭吃。
头人是这里的首富，拥有寨子里一大半的水田、大烟地和猪牛牲畜，自然他家的竹楼也是全寨最大最好的。肖毅和王过江一进门，和正在火塘边帮忙的林静竹打了个招呼。
紧接着就看到了南珠，她这时已经换下了湿衣服，也正在火塘边准备晚饭，转头对着了他们笑了笑。两个人同时头皮一紧，歉意的对她笑笑。心想还好南珠对今天的事不计较，他们是寄人篱下，要是真惹着了主人家的小姐，只怕落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在金三角，罂粟是最要的经济作物，就好像国内的农民种粮养猪一样，是生活的基础。所以一年鸦片的收成，直接影响当年的生活水平。今年风调雨顺，鸦片丰收，各家各户又刚刚从马帮换来了一年的生活用品，所以整个寨子看起来都是喜气洋洋的，杀猪宰牛的庆祝。肖毅和王过江他们就厚着脸皮跟着沾光。
头人家的伙食当然更是没的说，让肖毅又大大开了一次眼界。
王过江得意的一笑，说道：“人家姑娘看上我了！”
“买个东西就能看上你？编吧你就，反正这几天我也没在这。”肖毅一脸不信。
“你懂个屁，这卖的可不是一般东西，卖的是鸡。想不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娘的废话多，快点往下说。”肖毅知道王过江这是在吊他胃口，故意不配合。
“嘿嘿，当时我拿新学的摆夷话问她那鸡怎么卖的。谁知道人家小姑娘当时低下了头来，拿出一个小凳子给我坐，鸡也不卖了，就那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竟然要给我聊天。当时我就懵了，心想哪有这么做生意的？想要我陪她说话，她也得听得懂啊。所以没说几句，我就落跑了。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啊这摆夷姑娘，赶集的时候把黄焖的鸡拿到拿到市场上卖，要是买家姑娘觉得顺眼，就跟你聊聊，要是真对上了眼，两个人就端着鸡到树林里发展对象去；不过要是问价钱的人姑娘看不上，就会加倍要价，让你碰个钉子，把人撵走。”
肖毅拍拍王过江肩膀：“说了半天，还是你临阵脱逃啊。我看人家摆夷小妞也不是看上你了，是觉得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图个新鲜劲。”
王过江不服气辩解道：“再怎么说我也是根正苗红一表人才，人家才看上我的。什么叫临阵脱逃，我一开始不是不知道规矩么。再说就算知道规矩，我也不能干那事。咱来缅甸是革命解救缅甸人民的，不是来拐骗缅甸少女的。”
别看他们两个平时干什么都天不怕地不怕，但一到这种事上，就变成了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都只是纸上谈兵，却没怎么参与实践。他们都幻想当英雄，而在他们心里，英雄都是不近女色的，至于那些英雄美人的故事，那都是资产阶级的调调。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时国内大多数女孩子都是一身军装满脸革命正气凛然的样子，让人看着提不起兴趣。
两个人分开了十几天，一见面就是说不完的话。他们坐在竹楼边上，肖毅讲起了他失散之后经历的事，王过江听得直拍大腿，大叫可惜，说那么精彩的事他竟然没遇上，肖毅都开枪杀过人了，自己杀个牛还溅了一身血，落后了不是一点半点，他得奋起直追。
肖毅听了一声苦笑，心想真等他做过之后就不这么想了。接着又说起了段大爹触雷身亡的事，拿出了那柄匕首和远征军的铜像章给王过江看。
王过江浑身一震，神情黯然，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天你和段大爹还有好多人都掉在了后边，没能跟上马帮，好多人说要回去接应，钱叔不许，还要人把身后的路给炸了堵住缅军。他说只要段大爹不死，凭着他的本事，一定能把剩下的人带出来。没想到啊，十多号人，只有你一个找过来了，连段大爹都……对了，你还没去见钱叔吧？马帮的生意做完了，明天就要走了。”
“他现在在哪？”肖毅站起来问道。
王过江冲着远处一指：“寨子那头外边的空地上，马帮的规矩不能进寨过夜。所以他们都住在那。”
有人把马帮比作嗡嗡飞舞的蜜蜂，是金三角大山深处盛开的罂粟花把他们吸引来的。马帮跋山涉水，从山外运来生活必需品来交换山民今年新收获的鸦片，几天的交易，马帮的货物销售殆尽，换来的是一包包排球大小的鸦片生膏。
寨子外，马帮的马脚子和护商队的枪手都在打点行装，准备明天上路。今年鸦片收成不错，买卖也做的顺利，但因为半路和缅军遭遇，损失了不少货物人手，冲淡了他们返乡的喜悦。
肖毅和王过江在忙碌的人群中找到了络腮胡子钱叔。他正坐在那擦枪，零件摆了一地，旁边放着他那个白铜酒壶，不时的拿起来抿上一口。
“钱叔，肖毅回来了！”王过江抢先说道。
络腮胡子抬眼看了他们一下，点了下头，继续埋头擦枪，嘴上不冷不热的问了句：“老段呢？”
王过江那胳膊肘捅了捅肖毅，意思是让他说。肖毅吐了口气，说道：“段大爹他……不在了。”
络腮胡子擦枪的手突然停下，缓缓抬起头望着他，声音微微发颤的问道。：“死了……怎么死的？”
肖毅把他们这些天来的事的说了，尤其是滑溜索过江之后段大爹探路在江边踩上地雷的那部分，说的最为详细。络腮胡子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拿起铜壶深深灌了一口，接着又是更长的一声叹气，眼圈有些泛红，不过没有泪落下。
肖毅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就把段大爹的留下的匕首和奖章放到了络腮胡子手里。络腮胡子看着那铜奖章，手指轻轻摩挲这上边“克复缅甸流血战士”几个字，一声不吭。
肖毅接着道：“我把段大爹埋在江边了，能不能让人和我一起把他……把他接回来。”
络腮胡子无力的摇摇头：“用不着了。”
“用不着了？为什么用不着了？”肖毅很不解的问。
“这么多年了，那么多人被丢在野地里没人收尸，全喂了野狗。他至少还有人给埋，够了，该知足了。回去找尸首，用不着了。”络腮胡子把那铜像章小心翼翼收进了兜里，睁着眼面无表情的发了会儿呆，之后缓缓的捡起地上的零件，组装起枪来。
肖毅和王过江在边上看着，一时不知道改走还是该留。这时络腮胡子忽然低声问道：“老段临死前，说让你们三个从哪来回哪去，你们怎么想？要是愿意走，马帮还能再稍你们一段。”
肖毅沉吟了一下，咬牙说道：“谢谢钱叔，不过我们要去找游击队。”同时心中一阵苦涩，他们还回的去么？就算回了国，他又能去哪里呢？
王过江也说道：“对，我们不会回去的，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来了缅甸，就必须一条道走到黑，把革命进行到底。”
络腮胡子本来很不待见王过江这种带“革命”的话，可这一次只是一叹气说：“那算了。”拿着枪站起了身，把段大爹的匕首又还给了肖毅说：“这个，给你吧。”
肖毅接过匕首说：“谢谢钱叔！”
“不用谢我，这是老段的东西，以后别忘了你段大爹曾经救过你就行了。好了，别烦我了，让我自己待会儿。”络腮胡子又灌了口酒，背上枪自顾自的走开了，只把把背影留给了两个人。
肖毅从那高大的背影里，看出了几分疲惫。
周遭渐渐黑了，肖毅和王过江回去吃饭。摆夷寨子处在一个难得的山间平地，土壤肥沃、灌溉便利，周围的缓坡上是一片片的水田梯田，种着稻米。肖毅很想看看种大烟的地方，不过先来的王过江告诉他，大烟地都在地势比较高气候更凉的山地，而且现在已经过了收获的季节，所以暂时见不到满山遍野罂粟花的情形了。
络腮胡子钱叔和寨子的头人是好朋友，据说当年救过他的命，所以看着钱叔的面子，头人让王过江和林静竹住到了自己家，现在肖毅来了，自然也是头人家蹭饭吃。
头人是这里的首富，拥有寨子里一大半的水田、大烟地和猪牛牲畜，自然他家的竹楼也是全寨最大最好的。肖毅和王过江一进门，和正在火塘边帮忙的林静竹打了个招呼。
紧接着就看到了南珠，她这时已经换下了湿衣服，也正在火塘边准备晚饭，转头对着了他们笑了笑。两个人同时头皮一紧，歉意的对她笑笑。心想还好南珠对今天的事不计较，他们是寄人篱下，要是真惹着了主人家的小姐，只怕落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在金三角，罂粟是最要的经济作物，就好像国内的农民种粮养猪一样，是生活的基础。所以一年鸦片的收成，直接影响当年的生活水平。今年风调雨顺，鸦片丰收，各家各户又刚刚从马帮换来了一年的生活用品，所以整个寨子看起来都是喜气洋洋的，杀猪宰牛的庆祝。肖毅和王过江他们就厚着脸皮跟着沾光。
头人家的伙食当然更是没的说，让肖毅又大大开了一次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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