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首开纪录

    不知过了多久，肖毅终于悠悠的醒了过来，费力的睁开眼，视线有点模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眼前是一片绿色的灌木和树藤，身边不远处一条土红色的小路，这里还是马帮和政府军激战的那个山坳。

    他被炮弹震飞，落在了路边的土沟里，一挤眼之后人事不知。这时醒过来，战斗已经结束了，山坳里躺了很多死人死马，马帮和政府军却都没了踪影。耳朵里虽所仍旧嗡嗡的，但已经恢复了听觉，周围十分的静，鼻子里还闻得到淡淡的硝烟味和血腥气息。

    自己昏了多久？马帮哪里去了？护商队哪里去了？王过江、林静竹、段大爹、络腮胡子、岩罕都在什么地方？脑子里想着这些问题，头痛欲裂，用手一摸，一手湿乎乎的都是血。

    脑袋出了血，让肖毅忍不住有点害怕，突然发觉浑身都疼，赶紧坐到沟边，给自己检查了一遍，好在除了头上的伤口和之前的那个枪伤外，没少什么零件，轻轻松了口气。

    背后突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肖毅下意识回头一看，吓得他赶紧缩身躲回沟里。伏在沟里轻轻的探出头，透着树丛望过去，顿时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冷。

    眼前，几个身穿灰军装的缅甸政府军士兵，正说着话沿小路慢慢的走过来。

    肖毅赶紧埋着头趴在土沟里不敢再动。看样子那几个缅兵还没有发现自己，他手里的枪早不知掉到哪去了，现在手无寸铁，如果不小心被发现，就只有死路一条。

    缅兵大概有十来个，身材不高，身上背着枪越走越近，肖毅甚至已经能看清他们衣服的扣子和黝黑的脸了，悄悄埋下了头不敢再看。听着他们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每一步好像都踏在了自己的心里，脚步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

    几个缅兵有说有笑的走来，一个个从他藏身的土沟边经过，脚步声在他头边响起，第一个，第二个，肖毅紧咬着嘴唇，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口，神经绷到了最紧。终于，最后一个缅兵也走了过去，其中一个还往树丛里吐了口痰，恰好落在了肖毅身边，好在热带的植物长得茂密，为他遮住了身形，仍旧没被几个缅兵被发现。

    听着远去的脚步，肖毅暗松口气，暗叹自己运气好侥幸过关，希望这几个人只是路过，盼着他们赶紧滚蛋。但事实却恰恰相反，肖毅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发生了，几个缅兵从他身边走过之后，竟然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几个缅兵叽叽咕咕的不知讨论着什么，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肖毅听出他们在搬弄尸体，心头不禁一凛，他们在偷死人的东西。

    这时几个缅兵这时候四下散开，嘴里念念有词的弯着腰一具具尸首摸过去，总能掏出些东西，找到了金银细软、首饰、鸦片膏之类值钱的东西时，就会得意的一声欢呼。旁边的人看到了，一阵眼红之后，就继续抓紧时间更加卖力的寻宝。

    有一个人好像正向他这边慢慢的靠近。肖毅感觉得到，那个缅兵在每一个尸体身边都会停留一会儿，再走向下一个尸体，越来越近，只要再向前走几步拨开树丛，就能看到沟里的自己。

    肖毅紧闭着眼，埋着头咬着嘴唇浑身紧绷，一动不动的趴在那，心里祈祷着，以及当红卫兵时曾经过的一切佛祖菩萨牛鬼蛇神，希望他们保佑自己，千万不不要被他们发现。

    ，那个缅兵走的更近了，正当肖毅准备放弃隐藏，决心跳起来搏命一击的时候，那个缅兵却停下了脚步。听得出那人坐了下来，接着一股烟味飘了进了鼻子，他在抽烟。

    闻着飘来的香烟味道，肖毅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心脏“咚、咚、咚”跳的厉害，连耳膜都随着心跳一起震了起来，肖毅甚至有些担心这样的心跳声都会惊动那个缅兵。这种紧张又无助的感觉几乎让人崩溃，紧紧的神经随时都会绷断。心里不停的思考着对策，却又无计可施。

    是继续躲下去？还是跳出来搏一把？

    如果躲下去，但是那人只是抽烟而已，发现他依然是迟早的事。但如果夺枪，别的缅兵距离这么近，即便夺下了枪，似乎也逃不过死在乱枪之下的结果。两种选择，只不过是死法的不同。

    要做决定就要快，一支烟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但就是着几分钟的时间，他的脑子里却闪过了比过去二十年都要多的念头。叔叔、婶婶、从未见过面的父母，好朋友王过江、认识不久的林静竹、内蒙的草原，云南的边境线，缅北的高山密林，金三角的马帮……

    终于下定了决心，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能犹豫什么，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拼一下。悄悄的抬起头，露出了眼睛，从草丛里看到了那个缅兵的侧面和一缕青烟，离自己大概有七八步的距离。

    肖毅深吸了口气，浑身运满了力，准备一下扑过去，可那个缅兵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吸烟的的动作一停，摸着枪，转头看了过来。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那缅兵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扭头朝枪声的方向一看，一个激灵抓起枪，只是又往肖毅藏身的地方稍稍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就赶紧骂骂咧咧的跑开了。

    山坳里又响起了的枪声和缅兵的呼喝声，似乎是什么人在跟他们交火。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让肖毅转危为安，刚才若是被发现，就只能跟那缅兵正面交锋，连偷袭的机会都没有了。他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因为刚才身上绷得太紧，这时只感觉浑身的肌肉酸疼，腿脚有些发软使不上力。

    稍稍缓了一下，肖毅贴着地面爬出了土沟，牵动了大腿上的伤，咝咝直吸凉气。抬头只看见几个缅兵大声叽里咕噜的叫着，猫着腰，散开了朝着山坡上的一片树林跑过去，不时往停下往那里打上两枪。

    将近一个班的缅兵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那一点，没人看到他。肖毅四下扫了一下，看到了旁边一个死去的护商枪手手边的美制小卡，爬了过去捡了起来，趴在地上隐蔽在尸体后边，观察着战局。

    林子里有人不时射出子弹，围过去的缅兵却一个接一个中枪倒下。但究竟是谁在跟缅军交火，因为离得远，树林里又很暗，肖毅根本看不清楚。而缅军的手明显潮得很，只是盲目的往树林里开枪，却跟本打不中目标。最后几个缅兵缅兵追进了树林，留下了两个人看着几个没了战斗力的伤兵，在树林外掩护，。

    肖毅往枪里推上了子弹，眯起眼，准星圈住了一个留在外边的缅兵。他不知道正跟缅军干的是谁，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有结成最为广泛的统一战线，才能战胜凶残而又强大的敌人。

    树林里的枪声仍在继续，而且越来越急，越来越密。林子外边的两个缅兵紧张的听着树林里的动静，全然不知道肖毅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们的一个，死神正在慢慢降临。

    在这，只要枪法够好，那么根本不用征求当事人的同意，你就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死，如此大好的机会，肖毅心中不停的对自己说着“开枪！开枪”，仍是迟迟不能扣下扳机。不知是害怕还是不忍，他只知道如果这枪打中了，那就是他第一次杀人。

    树林里的枪声猛地停住了，外边的两个缅军对望一眼，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这时树林里突然冲出了两个缅兵，浑身带着血，满脸惊恐，呜哩哇啦的大叫跑开了。另外两个缅兵听了顿时变色，胆怯的往树林里看了一眼，扔下了地上躺着的的伤兵，赶紧追在两个后边人狂奔起来。几个伤兵在他们身后一边爬一边大叫，似乎是让他们别丢下自己，前边跑着的人却全然不顾。

    缅兵进去树林七八个，却只出来了两个，其他的全死在了里边，这时已经被吓破了胆，再没心思去看对手是谁，只知道顺着路撒开腿的逃命，而肖毅正趴在路边，他们的前边。

    四个家伙没跑几步，身后两声枪响，接着其中一个背后中枪，惯性的向前猛冲了几步，趴倒在地上，再没起来。三个缅兵知道这是树林里的人杀出来了，更是吓掉魂，根本没了抵抗意志，惊叫着脚上跑得更快了。这时突然看到了前边的趴在路边的肖毅，慌慌忙忙举起了枪。

    看着他们跑近，再也没时间多想，狭路相逢，你死我活，肖毅大叫一声，扣下扳机，接着一个缅兵胸口飚血，仰面倒下。转动枪口，根本没时间瞄准，再次扣下扳机，又打倒一个。但根本来不及开第三枪，对方的枪也响了。

    肖毅侧向一滚，子弹飞来落在了身边。他趴在地上又是一枪，子弹从枪管里激射而出，夹着风飞去，正中最后一个缅兵的脑门。子弹力量太大，直接把他的天灵盖掀了下来，那缅兵软倒在地上，脑浆红红白白的流了一片。

    打完了万分惊险的三枪，肖毅趴在地上，看着不远处被自己报销的三个缅兵，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我开抢了，我杀人了。”

    他不知道他叔叔那辈的军人在战场上是怎么开枪杀的第一个人，但他现在只觉得一阵的空虚，大汗淋漓，全身脱了力。轻轻松开了枪，手一撑，翻身仰面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望着天大口喘气。

    天仍然亮晃晃的有些刺眼，肖毅眼前白花花一片，回忆着刚才的情景，心里一阵恶心，十分想吐。

    这时又是“呯、呯呯”的几声枪响，树林里的人出来杀掉了后边的几个伤兵。肖毅勉强坐起身，想要看看和缅兵接火的到底是谁。可他突然发现，眼前不远的地方，也坐着一个人。是刚才被他“打死”的三人中的一个，而那人这时手里拿着枪，枪口正对着自己。

    那是被肖毅第二枪打倒的缅兵，慌忙之中，没能一枪毙命，这时先他一步坐了起来。时间仿佛瞬间停住了，肖毅本能想去摸枪，可又哪里来得及。在他眼里，那缅兵的衣着相貌都是模糊的，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黑洞洞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