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迷

目录:那些你不知道的| 作者:痴梦人| 类别:都市言情

    方圆在青年路转弯的路口等着,边上有一个小小的三角花坛,她就站在花坛的旁边,经过的车应该很容易看见她。

    站了不到五分钟,一辆黑色的奔驰就停在了她身边。副驾驶位的车门被推开,苏南冷着一张脸看着她,她与他冰冷的眸子接触了一下,便拉着车门坐了进去。

    车旋即就开动。

    高级轿车的隔音效果就是好,车厢就像一个封闭的匣子,两人不说话,车里空气便凝滞起来。方圆心里有点气愤,他凭什么随便给她脸色看,如果她不是方圆,如果她不是和他那么熟,他苏南会这样对待一个员工吗?

    正在越想越气,听见苏南冷冷的开了口:“你下午到哪去了?”

    她扭头看他一眼,苏南直视着前方,半边脸冷得像雕塑,她压制住想反抗的情绪,收回目光说道:“我向吴锡请了假的,我也正在往回赶。”

    “以后私自外出,记得准时赶回来,这点职业操守,你不会不懂吧?”

    她猛地把脸转向他,“苏总既然对我这么不满意,不如把我开除了算了!免得我在你跟前碍眼。”

    苏南冷冷地回了一句,“暂时找不到更好的人选,所以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她气的不行,终于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是不是想报复我,才把我弄到你身边的?”

    苏南扭头瞄了她一眼,嘴角一扬,神情里似有不屑,“我有这么无聊吗?别太高估自己了,我纯粹是不想让陌生人在我脸上摸来摸去,我记得对你说的很清楚了。”正好红灯,他把车停住,转头看向她,“报复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难道你还在爱着我?只有爱着,你才会在乎是不是天天会看见我。”

    “你。。。”方圆差一点又爆粗口,幸亏她硬生生的刹了车。果然看见苏南眼中寒光爆闪,一双眸子紧盯着她的嘴,那表情再明显不过,如果她敢把后面的两个字吐出来,那他就敢扑过来。

    她几乎憋到内伤,顿了半天才说:“爱你?苏总你放心,我就是爱一头猪,也不会再爱你。”

    苏南盯着她,慢慢的说道:“那就好,所以以后安心工作,不要想东想西的。”

    她紧咬住唇,嘴唇都快咬破了,硬是把上涌的一抹泪意压了下去。

    之后的二十分钟车程里两人再没说话,她一直侧脸看着窗外,直到车停下来,她才动了一下。

    “到了。”苏南说了一声。

    她跟着下车,眼前是一家著名的酒店,吴锡从大堂里迎了出来,想必是看见了苏南的车,见了她也不吃惊,微微一笑,就对苏南说:“建设厅的人已经到了,还有中建三局的几个领导,都在等你了。”

    苏南点了下头,转头看向她,目光竟柔和了许多。

    她冷漠的移开眼,不想与他对视,听见他说了声“进去吧”,三人就向酒店里走去。

    她毕竟肚里窝着火,脚下难免就不情不愿,所以穿过大堂去向旋转楼梯的时候,便落后了他们四五米。苏南走到楼梯口就停住了,回身望着她,等她跟了过来才抬脚迈向楼梯。

    她冷着一张脸,是再也不愿意正眼看他一下了。

    一直上到三楼,有穿着紧身旗袍的服务小姐迎上来,将三人引向一个大包间。门一推开,繁星似的水晶灯照耀了一屋子,当中一张硕大的圆桌,原先坐着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几个年轻点的便上来和苏南握手,余下的几人像是比较有身份的,没有离开座位,而是隔着桌子倾着身体和苏南握了握手。

    众人把苏南让到给他预留的座位,吴锡挨着他坐下,方圆便坐在了吴锡的旁边。这时,她一抬眼看清了对面的一个人,那个人早就在看着她了,她愣了一下,盯着那张相貌依然不凡的脸看了几秒,便把目光移开了。

    苏南在向在座的介绍她:“我助理。”一干中年人向她颔首,她面带微笑地还回去。然后那边的人开始逐一介绍,到了刚刚注视她的人,有人在说:“建设厅郑副厅长。”苏南伸手与他握了一下。

    一圈寒暄下来,已过了一二十分钟,菜已陆续上桌,又开始劝酒戏码。她低着头吃菜,听他们谈项目,谈规划,不插一句嘴。好在这一群人都是有些身份的,喝酒也不胡来,倒也没人来为难她。除了对面一双眼睛,在频频看向她,她只装作视而不见。

    酒过三巡,气氛还是热烈了起来,有人端着一杯酒,站起身说道:“苏总,趁今天这个机会,我给你赔个不是。当初你在我们中建三局实习的时候,我们对你很满意,本来是决定要你的,但是,你爷爷来打了招呼,让我们不要招聘你,我们只好。。。还希望苏总谅解。”这人打个哈哈,又说:“不过,要是早知道你是苏老爷子的孙子,我们也不敢要你啊。”

    方圆一下停住了筷子,她没有抬头,听见苏南在说:“没关系,我怎么会怪你们呢?我知道原因。”

    那人接着说:“苏总有志气,不想靠老爷子,但是你爷爷这么大一份家业,怎么能不把你逼回他身边呢?我们那时候就在议论,要不了几年,你就会执掌苏泰,你看看,现在果然是的吧。。”

    一片附和声,旁边有人喊:“喝酒!喝酒!你自罚一杯,算是给苏总赔罪。”

    那人说:“好,好,我喝。”

    方圆这才抬起头,看向苏南,见苏南也正望向她,两人目光碰上,他又若无其事的转头和别人说话去了,她却再没了胃口。

    原来,这个才是他当年一直找不到工作的原因。

    想起苏南刚毕业的时候,在中建三局实习,那时候他还满怀着信心,白天上工地累个半死,晚上回来洗了澡就不想动了,对她说,将来要尽快考到全国注册造价师和一级建造师的资格,这样母亲就不会看他不顺眼了。

    七八月份那么热的天,两人窝在他的小屋子里,窗机“嗡嗡嗡”的响,屋里还算凉快,她趴在书桌上看书,苏南席地而坐对着一个笔记本,她看着看着就抱着书从凳子上滑下去溜到了他怀里,苏南搂着她,先还能把持一会儿,要不了多久就俯下脸来吻住了她。

    到后来他的希望一个个落空,她再让他试着找别的工作的时候,他就沉默不语。

    她以为他是丧失了信心,却不知道是因为有人在阻止他。

    她忽然觉得可笑,两个苏南,过去的和现在的,都是她不认识的。

    起身她走出了包间,没有人觉得异常,都知道她是去洗手间。她沿着走廊慢慢走,两旁橘色的灯逶迤着向前延伸,她刚要转弯,听见有人叫她:“圆圆。”

    她脚步一滞,喊她的人已到了她身后,她缓缓转过身。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虽已年过五十,但依然看着风度翩翩,与许多年前相比,他的两鬓上染了些微霜,但也更衬得他老成持重,有种威仪。

    见她不开口,来人说道:“这么多年没见爸爸了,见了不喊我一声吗?”

    她面无表情,“从十岁开始,我就没有爸爸了,郑厅长,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圆圆!”

    “别这样叫我,我和你不熟,我姓方,叫方圆,请叫我全名。”

    “圆圆!非要和爸爸这样说话吗?你还是这样恨爸爸。”

    她看着眼前神色气恼,脸上露出受伤表情的男人,再没有说话。但她也不打算缓和自己的脸色。

    郑利民望着她倔强的脸,知道无可挽回,只能叹一口气,问道:“你和你妈妈这几年过得好不好?你们搬家以后,我就没有了你们的地址,不知道你们过得怎么样。”

    她想忍的,但是没能忍住。

    “你要真的想找,难道会找不到?”她讥讽的反问。

    那么多以前的熟人,总有一两个知道她和母亲搬去了哪里,他只要用心打听一下,怎么会找不到她们。

    郑利民脸上显出尴尬的神情,这与他仪表不凡的样子极不相称,方圆看在眼里,只觉得刺目又刺心,她宁肯不遇见他,倒反能骗自己父亲是真的找不到她们了。

    不想再看下去,她转身欲走,郑利民叫住了她,“圆圆,给爸爸留一个电话号码,以后我可以和你联系一下。”

    她望着父亲。有多爱就有多恨,她不想给他赎罪的机会,一点也不,她也要让自己变成父亲心头的一根刺,就像他一样,深深的扎在她和母亲的心尖上。

    她说:“用不着了。我只有一个爸爸,就是我继父,十岁以后,是他把我养大的,我只叫他爸爸。”她继续无情的说道,“郑厅长,十岁以后,你就不是我爸爸了。”

    “圆圆!”

    郑利民的脸瞬间扭曲,方圆欣赏着他的表情,心里想,这张好看的脸终于有点难看了。

    父女俩正在僵着,走廊那头突然出现一个人,她抬眼望过去,是苏南,他也从包厢里出来了,正在向这边走来。

    她转身把父亲丢在了原地。

    走进洗手间,她却掉下了眼泪。

    她不能忘记那年的春节。大年三十,一家三口正准备吃年夜饭,忽然有人按门铃,年幼的她跑着跳着去打开了家门。

    一个挺着肚子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

    父亲呆怔住,母亲手里的碗碎在了地上。

    那女人对着父亲喊:“郑利民,你给我出来!”

    父亲出去了,母亲蹲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收拾破碎的瓷片,她看见母亲的手被瓷片割破了,在淌血,她害怕的叫了一声妈,母亲抬起头,用那样一种带着恐惧和颤抖的眼神看着她。

    接着父亲回来了,对母亲说,他要和那个女人走,否则,会一尸两命。

    母亲用带血的手抓着父亲,对他说:“今天你要是敢走,我也会死给你看!”

    可是父亲还是走了,脸上和手上都印着母亲的斑斑血迹。

    母亲没有哭,只是叫她自己去吃饭。她还不到十岁,知道母亲很难过,却还不能懂得她的绝望。

    对着一桌子菜她一个人吃不下去,就去沙发上依偎着母亲。

    母亲用那只没被割破的手替她捋头发,捋了额头的,又捋脑后的,捋了很久,然后对她说:“圆圆,你去隔壁李阿姨家看电视吧,咱们家电视坏了,收不到节目。”

    她拿起遥控板打开电视,果真每个台都是白花花的。那时候她不知道是母亲做了手脚,拔掉了电视信号。

    她先不愿意去,想陪着母亲,母亲又说:“圆圆听话,妈妈想一个人静一静。”这个理由说服了她,她去了隔壁李阿姨家。

    李阿姨家很热闹,有爷爷奶奶,还有一个姐姐,他们不停的给她吃糖,吃巧克力,吃各种各样美味的小点心。

    可她一直心里不安,胸口像被一只手在揪着,那只手是母亲的,它被割破了,在淌血。

    坐了半个多小时她终于忍不住跑回家去拍门。

    可却拍不开,门紧闭着,听不见母亲的声音,一片死寂。

    她大声的哭起来,惊动了左邻右舍,人涌了过来。

    不知道谁大喊一声:“有煤气味!不要开灯!不要按门铃!。。。把门撞开!”

    只是铁门那么牢,那里撞得开。后来有大胆的邻居从阳台翻了进去。

    母亲躺在厨房的地上,已经陷入了昏迷。

    父亲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她守在医院抢救室的外面,整个除夕夜,她都在打父亲的手机。换了好几个电话,她想,是不是因为前面的电话都坏掉了,所以才打不通。

    母亲被救回来了,她冲进去抱着母亲哭,对她说:“妈你不要死,你不要丢下圆圆,圆圆以后听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你说什么圆圆都听。”母亲这才望着她流出了第一滴眼泪。

    母亲活了下来,她也一直兑现着对母亲的诺言,做一个听话的孩子。唯一的一次反抗,是为了苏南,可她还是不能犟过母亲。因为母亲说,苏南和父亲长的一样的好看。

    她恨父亲,就是由那个打不通电话的夜晚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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