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从此天地一帝后
目录：帝国之巅：通往坤宁| 作者：贺兰嫣| 类别：玄幻奇幻
七日后，胤禛登基。国丧未满，年号未改，仍称康熙六十一年。众人唤他皇上理所应当，唤我，只“娘娘”。
普天之下都知道雍亲王潜龙四十五年，也知道有个无子的嫡福晋陪他二十九年，可是未得皇上金口玉言，谁都不能妄自叫她“皇后”，何况还有个身怀六甲权高势厚的年氏。
金砖又冰又冷，跪完二十七日。撤去白纱灯，紫禁城从一片惨白的海洋苏醒，黄瓦朱墙，龙飞凤舞。送康熙梓宫到景山寿皇殿，绾玉扶着我孱弱的身躯预备上轿，养心殿总管高无庸小跑过来，请安道：“娘娘吉祥，皇上命奴才召您过去。”
胤禛御辇停在眼目所及处，隔黄纱帘看不清他神色，我扫了眼，对高无庸道：“回皇上，大行皇帝才去，臣妾吉祥不了。”
“去吧。”绾玉示意高无庸，轻轻将我安顿在轿子里，随从跟着回宫。倾轿，走出，她又毕恭毕敬扶住我的手，温和道：“这些日子主子乏累了，前儿太妃太嫔们把东西宫腾出来，玉儿去瞧了，景仁宫甚好，皇上册封前，就住那里罢。”
高无庸又来，打千：“娘娘吉祥，皇上在养心殿等您去与太后娘娘请安。”
从康熙驾崩到送灵，我都在排斥他。我无法忘记慕凌风已死的事实，更无法不去想他是怎样死、被谁害死。世间没有比这更残酷，用尽一生一世相爱相守的人，性如豺狼。
我若够狠，可以不去顾忌，与他玉石俱焚。
恨的是，爱新觉罗胤禛伤我多深，我都舍不得伤他。连拿刀子的心肠，都没有。
“皇上，娘娘来了。”高无庸完成任务，大功一桩。我站在殿门外，微低头，一地哀伤。胤禛的手依旧冰凉，攒的力量有些过度，我跟着他，忍受手与指的纠缠，罗裙曳地，仍是夫妇。
年氏、李氏、钮祜禄氏、耿氏等在永和宫，见到我们纷纷万福，胤禛道了声“起”，领我进门，太后闭眼斜倚玉塌。
淡淡的熏香，从镂空铜鹤腹中散出，几十年的老味道。皇帝跪下请安，太后犹紧闭眼睛，“受不起。”
胤禛灵前即尊母后，快一个月了，还要当着众人给他没脸。我跪在胤禛身边，喉咙动了动想要说话，终究过不去这道坎，复又低头。胤禛如若未闻，道：“皇额娘后宫之主，儿臣请遵懿旨，从媳妇辈中挑一人主持六宫事务。”
太后道：“天下是你的，本宫区区前朝一介老妃，哪有资格对你的后宫指手画脚。”
胤禛身子抖了抖，抬眸看闭眼不见我们的太后，我按住他的手，提议：“年氏在藩邸伺候圣上十年，恭顺尊敬，周全可靠，臣媳觉得很好，可以暂代主持六宫，不知皇额娘意下如何？”
“随你。”太后冷淡道，叫过贴身宫女，回房歇息。
胤禛仍跪原地，我转头示意几人先走，不吭声的，起身，扶住绾玉的手，出永和门。连日哭丧，吃不下睡难安，没走几步路便微微气喘，绾玉道：“主子这几日身子弱了，要多用些膳。”
我摇头，“慕先生没了，我难受。”
绾玉道：“玉儿知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料不多枫叶亭会走水，主子节哀，这是慕先生的命。”
真是慕凌风的命？走到转角，我回头，胤禛站在宫巷那头，负手独立，孑然一人。
他曾想解释，我却已听不进他的话。我把于颂贤和慕凌风的遗物带在身上，时常想，玉还有一对，人哪有一双。他有他的皇位，我有我的悲悯，虽困在紫禁城这方高牢，只愿天各一处。
临近元旦，改元“雍正”的圣谕传出，不居乾清宫的消息也确凿。我桎梏景仁，放开权力，仍知道，他要立的皇后是谁。
宫里都传开了。
贺礼一箱一箱堆在景仁宫大殿，元旦天才黎明，嬷嬷就捧着千凤冬朝服进屋梳妆。钿子、东珠、护指、旗鞋，一样一样，和新婚大礼如出一辙。
画黛眉，濡朱唇，我竭尽全力关掉酸涩上涌的感情，不让宫女看到新皇后哭啼的软弱。可我心中，最深最深处，是软弱的，在通向新王朝的元旦朝贺的路上抱着死去的过往，哭得直不起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欲聋的山呼充斥太和殿，我不知胤禛是作何安排，堂堂大殿里，唯独穿皇后礼服的一个女人。宫门打开，阳光透进，铺成一条明媚的地毯，群臣安静，跨过门槛，木质花盆底笃笃发声。
随从我的宫人离开，我见到文武班里或相熟或点头的上千官员，虽疑问，还是端庄仪态，走到最前班列。
允祉允禩等人着石青羽缎蟒袍分列于我左右，胤禛站在御阶，明黄龙袍，越衬得眼眸星辰一般，在夜的最深处发光灼灼。
我的袍子也是明黄的。
他骄傲地昂起头，俯视苍生，我淡然地平举目，不悲不喜。
庄严的大殿因为我的到来安静了。胤禛道：“这是朕的皇后。”
“皇上……”册封之礼尚未举行，年迈的迂腐大臣斗胆进谏，胤禛眉眼笑了笑，走下御阶，牵起我的手。
我面须弥座他面天地。
侃侃道：“朕潜龙四十五年，吾妻不离不弃，整整三十年。自垂髫便居一处，同起同卧，同诗同画，事朕尽心尽力，温柔克己，恩重如山。吾妻上孝公婆，下育子嗣，友爱兄弟，爱夫尊夫，乃朕眼中第一妇德楷模。三十年矣，若无吾妻，断无今日之朕，更无今日之雍正。朕遵制守礼，奉皇父命登基，定当宵衣旰食，勤于政事，延续康熙盛世，使黎明百姓莫受饥荒战乱之苦。朕知，吾祖吾父愿朕如此，吾妻吾子吾兄弟更愿朕如此！”
胤禛停下，看我。泪水花了脸，我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他笑着，把我转向群臣，擦掉泪，揽在怀里道：“循礼，朕不能立封吾妻为后。可朕要众卿知道，吾妻才是配与朕站在一起的女人。雍正一朝，唯有一帝，爱新觉罗胤禛是也。唯有一后，前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喇那拉氏是也。”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再一度的山呼海啸朝我们袭来。胤禛脸上露出久违的浅浅酒窝，我倚在他的怀里，感受到他的心跳，好久以来，终于有了微微笑意。
下了朝，他牵我的手从中轴线回后宫，温柔交代，“不要住在景仁宫了，绾玉把主子的东西都收拾到储秀宫来。储秀宫离养心殿近，朕可以常看到你和沛沛。”
“沛沛？”按规矩，孩子是不能给亲母养的。
胤禛道：“朕知道沛沛对你和对朕的意义，交给谁都不放心。”
绾玉见我们和好，很是高兴，凑兴道：“主子快谢了皇上罢，玉儿昨儿听格格说要搬到养心殿去住呢，您不答应，只怕她就成了大清第一个跟皇阿玛住的公主了。”
我道：“告诉她，和额娘住不会让她饿着。”
“遵命，玉儿去了！”绾玉做福离开，胤禛和我继续往养心殿走，道：“因朕不住乾清宫了，便委屈你也不能住坤宁宫。储秀宫地面大，严整，用度讲究，朕叫人修缮了不少，和你去看看。”
朝臣绾玉都走了，太监宫女在二十步外，我拉住胤禛，从袖子里拿出于颂贤的箫管。他不认识，我说：“我回府的时候，于颂贤还没死，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佟贵妃，遗言是他云游去了，爱她一辈子。”
“他和姨母？”胤禛震惊，我点头，将于颂贤几十年的故事道来，他握紧箫管，是真的痛苦了，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我说：“假如我没看到那一切，我不会这样恨你。但是胤禛，一切都发生了，你亲手害死了忠诚不二的性音，至情至性的老于，我最可靠的朋友慕凌风，和一直在找儿子的高老爹的福儿，我不管你是怎样感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做不到，和你和好，我也不能马上做到。我需要时间。”
我从胤禛手里拿出箫管，他反手握住我，解释：“我不想让他们这样结局。可是娜娜，登基并不意味一切都结束了。八爷党势力犹在，十四弟领兵在外，就连我的母亲皇太后也不承认我，看着顺理成章，其实不牢靠。我们好不容易熬到这个份上，你不希望我坐稳江山？”
“借口。”我道。
他慢慢松开手，“信与不信，朕不愿节外生枝。比起让你再受伤害，朕杀他们一百回也不后悔。朕命你命，只有知情者永不开口，只有除掉对皇位所有的威胁，皇阿玛的江山才能成为朕的江山，你和朕，才能真正安全。”
“因此，便是尸骨堆成的路，你也要我踏？”
“为何不踏？”他看着我，“朕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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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都知道雍亲王潜龙四十五年，也知道有个无子的嫡福晋陪他二十九年，可是未得皇上金口玉言，谁都不能妄自叫她“皇后”，何况还有个身怀六甲权高势厚的年氏。
金砖又冰又冷，跪完二十七日。撤去白纱灯，紫禁城从一片惨白的海洋苏醒，黄瓦朱墙，龙飞凤舞。送康熙梓宫到景山寿皇殿，绾玉扶着我孱弱的身躯预备上轿，养心殿总管高无庸小跑过来，请安道：“娘娘吉祥，皇上命奴才召您过去。”
胤禛御辇停在眼目所及处，隔黄纱帘看不清他神色，我扫了眼，对高无庸道：“回皇上，大行皇帝才去，臣妾吉祥不了。”
“去吧。”绾玉示意高无庸，轻轻将我安顿在轿子里，随从跟着回宫。倾轿，走出，她又毕恭毕敬扶住我的手，温和道：“这些日子主子乏累了，前儿太妃太嫔们把东西宫腾出来，玉儿去瞧了，景仁宫甚好，皇上册封前，就住那里罢。”
高无庸又来，打千：“娘娘吉祥，皇上在养心殿等您去与太后娘娘请安。”
从康熙驾崩到送灵，我都在排斥他。我无法忘记慕凌风已死的事实，更无法不去想他是怎样死、被谁害死。世间没有比这更残酷，用尽一生一世相爱相守的人，性如豺狼。
我若够狠，可以不去顾忌，与他玉石俱焚。
恨的是，爱新觉罗胤禛伤我多深，我都舍不得伤他。连拿刀子的心肠，都没有。
“皇上，娘娘来了。”高无庸完成任务，大功一桩。我站在殿门外，微低头，一地哀伤。胤禛的手依旧冰凉，攒的力量有些过度，我跟着他，忍受手与指的纠缠，罗裙曳地，仍是夫妇。
年氏、李氏、钮祜禄氏、耿氏等在永和宫，见到我们纷纷万福，胤禛道了声“起”，领我进门，太后闭眼斜倚玉塌。
淡淡的熏香，从镂空铜鹤腹中散出，几十年的老味道。皇帝跪下请安，太后犹紧闭眼睛，“受不起。”
胤禛灵前即尊母后，快一个月了，还要当着众人给他没脸。我跪在胤禛身边，喉咙动了动想要说话，终究过不去这道坎，复又低头。胤禛如若未闻，道：“皇额娘后宫之主，儿臣请遵懿旨，从媳妇辈中挑一人主持六宫事务。”
太后道：“天下是你的，本宫区区前朝一介老妃，哪有资格对你的后宫指手画脚。”
胤禛身子抖了抖，抬眸看闭眼不见我们的太后，我按住他的手，提议：“年氏在藩邸伺候圣上十年，恭顺尊敬，周全可靠，臣媳觉得很好，可以暂代主持六宫，不知皇额娘意下如何？”
“随你。”太后冷淡道，叫过贴身宫女，回房歇息。
胤禛仍跪原地，我转头示意几人先走，不吭声的，起身，扶住绾玉的手，出永和门。连日哭丧，吃不下睡难安，没走几步路便微微气喘，绾玉道：“主子这几日身子弱了，要多用些膳。”
我摇头，“慕先生没了，我难受。”
绾玉道：“玉儿知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料不多枫叶亭会走水，主子节哀，这是慕先生的命。”
真是慕凌风的命？走到转角，我回头，胤禛站在宫巷那头，负手独立，孑然一人。
他曾想解释，我却已听不进他的话。我把于颂贤和慕凌风的遗物带在身上，时常想，玉还有一对，人哪有一双。他有他的皇位，我有我的悲悯，虽困在紫禁城这方高牢，只愿天各一处。
临近元旦，改元“雍正”的圣谕传出，不居乾清宫的消息也确凿。我桎梏景仁，放开权力，仍知道，他要立的皇后是谁。
宫里都传开了。
贺礼一箱一箱堆在景仁宫大殿，元旦天才黎明，嬷嬷就捧着千凤冬朝服进屋梳妆。钿子、东珠、护指、旗鞋，一样一样，和新婚大礼如出一辙。
画黛眉，濡朱唇，我竭尽全力关掉酸涩上涌的感情，不让宫女看到新皇后哭啼的软弱。可我心中，最深最深处，是软弱的，在通向新王朝的元旦朝贺的路上抱着死去的过往，哭得直不起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欲聋的山呼充斥太和殿，我不知胤禛是作何安排，堂堂大殿里，唯独穿皇后礼服的一个女人。宫门打开，阳光透进，铺成一条明媚的地毯，群臣安静，跨过门槛，木质花盆底笃笃发声。
随从我的宫人离开，我见到文武班里或相熟或点头的上千官员，虽疑问，还是端庄仪态，走到最前班列。
允祉允禩等人着石青羽缎蟒袍分列于我左右，胤禛站在御阶，明黄龙袍，越衬得眼眸星辰一般，在夜的最深处发光灼灼。
我的袍子也是明黄的。
他骄傲地昂起头，俯视苍生，我淡然地平举目，不悲不喜。
庄严的大殿因为我的到来安静了。胤禛道：“这是朕的皇后。”
“皇上……”册封之礼尚未举行，年迈的迂腐大臣斗胆进谏，胤禛眉眼笑了笑，走下御阶，牵起我的手。
我面须弥座他面天地。
侃侃道：“朕潜龙四十五年，吾妻不离不弃，整整三十年。自垂髫便居一处，同起同卧，同诗同画，事朕尽心尽力，温柔克己，恩重如山。吾妻上孝公婆，下育子嗣，友爱兄弟，爱夫尊夫，乃朕眼中第一妇德楷模。三十年矣，若无吾妻，断无今日之朕，更无今日之雍正。朕遵制守礼，奉皇父命登基，定当宵衣旰食，勤于政事，延续康熙盛世，使黎明百姓莫受饥荒战乱之苦。朕知，吾祖吾父愿朕如此，吾妻吾子吾兄弟更愿朕如此！”
胤禛停下，看我。泪水花了脸，我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他笑着，把我转向群臣，擦掉泪，揽在怀里道：“循礼，朕不能立封吾妻为后。可朕要众卿知道，吾妻才是配与朕站在一起的女人。雍正一朝，唯有一帝，爱新觉罗胤禛是也。唯有一后，前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喇那拉氏是也。”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再一度的山呼海啸朝我们袭来。胤禛脸上露出久违的浅浅酒窝，我倚在他的怀里，感受到他的心跳，好久以来，终于有了微微笑意。
下了朝，他牵我的手从中轴线回后宫，温柔交代，“不要住在景仁宫了，绾玉把主子的东西都收拾到储秀宫来。储秀宫离养心殿近，朕可以常看到你和沛沛。”
“沛沛？”按规矩，孩子是不能给亲母养的。
胤禛道：“朕知道沛沛对你和对朕的意义，交给谁都不放心。”
绾玉见我们和好，很是高兴，凑兴道：“主子快谢了皇上罢，玉儿昨儿听格格说要搬到养心殿去住呢，您不答应，只怕她就成了大清第一个跟皇阿玛住的公主了。”
我道：“告诉她，和额娘住不会让她饿着。”
“遵命，玉儿去了！”绾玉做福离开，胤禛和我继续往养心殿走，道：“因朕不住乾清宫了，便委屈你也不能住坤宁宫。储秀宫地面大，严整，用度讲究，朕叫人修缮了不少，和你去看看。”
朝臣绾玉都走了，太监宫女在二十步外，我拉住胤禛，从袖子里拿出于颂贤的箫管。他不认识，我说：“我回府的时候，于颂贤还没死，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佟贵妃，遗言是他云游去了，爱她一辈子。”
“他和姨母？”胤禛震惊，我点头，将于颂贤几十年的故事道来，他握紧箫管，是真的痛苦了，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我说：“假如我没看到那一切，我不会这样恨你。但是胤禛，一切都发生了，你亲手害死了忠诚不二的性音，至情至性的老于，我最可靠的朋友慕凌风，和一直在找儿子的高老爹的福儿，我不管你是怎样感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做不到，和你和好，我也不能马上做到。我需要时间。”
我从胤禛手里拿出箫管，他反手握住我，解释：“我不想让他们这样结局。可是娜娜，登基并不意味一切都结束了。八爷党势力犹在，十四弟领兵在外，就连我的母亲皇太后也不承认我，看着顺理成章，其实不牢靠。我们好不容易熬到这个份上，你不希望我坐稳江山？”
“借口。”我道。
他慢慢松开手，“信与不信，朕不愿节外生枝。比起让你再受伤害，朕杀他们一百回也不后悔。朕命你命，只有知情者永不开口，只有除掉对皇位所有的威胁，皇阿玛的江山才能成为朕的江山，你和朕，才能真正安全。”
“因此，便是尸骨堆成的路，你也要我踏？”
“为何不踏？”他看着我，“朕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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