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
目录：帝国之巅：通往坤宁| 作者：贺兰嫣| 类别：玄幻奇幻
夜雨，顺着桂树叶滴下，从领口滑落胸前，淋得我浑身湿透。琉璃灯里的火随着风的吹动摇摇摆摆，我照着地上湿润的泥土，手里握着翡翠镯的碎片。
“姑娘，”梅兰悄声叫我，一把油纸伞撑起在头顶。
我抬头看看青绿色的纸伞，揉揉发酸的脖子，继续找碎片。她劝道：“天晚了，明儿再找罢。”
“雨这么大，要是埋在泥土里就找不出来了。”我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你，回去，我再找找。”
“哎呀，”她索性也蹲下来，“都碎成那样了，您还找起它做什么？快回去，小心着了凉。”
嘴上这么说，她却也帮我找了起来。我把碎片放进绢袋，嘴角微微一笑，道：“着了凉才好，一举两得。”
梅兰脾气直，脑子转得快，顿了顿，问：“您是想着什么主意了？”
我道：“公子这么重视我，我若病了，他必不会胡乱处理。我们明儿且等着，看他是为我请大夫，还是带我去看病。他若请大夫，咱们又看，他请的是什么人，如若是太医，他再瞒我必瞒不住，如若是普通大夫，你只嚷我病无起色，看他带不带我去医馆。”
“太医，”梅兰捉住我的话头，眼睛都瞪圆了，“姑娘莫非是知道公子身份了？”
我回头看看漆黑的走廊，悄声道：“我知道一些东西了，也想得起一些零碎的事情，现在这样子都是骗人的。等我把这里处理完，自有人会救我们出去。到时候，我就命人去找你娘，把她也接到京城来。”
一听娘，梅兰的眼泪就收不住，我笑着拍拍她的头，她“呜”一声埋在我怀里哭道：“姑娘真好。”
“傻丫头，你们救过我的命，我当然要还啊，”我抖抖绢袋，见一股雨水流进来，把剩下的碎玉都冲到了泥土里。
心顿时释然，把绢袋里的玉也倒了出来。
玉是玉，情是情。
倘若情常在，留这些身外俗物又有何用。还不如就随着这泽泽雨露灵秀天地，化为青烟一缕，与月华、日精永存。
透雨一淋，第二日当真生了场病。
药香弥漫，我难受地枕在枕头，眯缝着眼，觉得又苦又涩的汤药又被送进唇里。
“哎呀，”下巴一热，汤顺着下流，兰竹急忙拿手绢擦了，道：“这可怎么好，姑娘愣是不肯吃药。”
“幼渔，”苏陌离叫我，第一声嘶嘶的，第二声加重了底气：“幼渔，醒醒，吃药了！”
我迷迷糊糊，头重脚轻，逆反地摇了摇头。苏陌离坐在床边，拿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严厉道：“不行，一定要吃。来，”他把我从枕头抱到怀里，接过丫鬟的碗，轻轻将勺子抵到我的唇边哄道：“乖，张嘴，吃完就好了。”
我懒猫似的蜷在他身上，紧闭着眼就是不张口。
“幼渔，幼渔，小懒猪？”他耐心多好，把药碗放回丫鬟的托盘，揪了揪我的鼻子，闷得我打了个喷嚏，鼻涕眼泪都喷到他手上。
喷嚏打后我很不好意思，脸本来烫着，此刻更烫。他宠溺着轻扬一笑，手泡进丫鬟端来的水里，谑了声“小鬼”。
这之后，该喝药喝药，该吃饭吃饭。原想试他，没想到，结果是被他怀柔。
雨打芭蕉叶，春日的最后一场雨。
怡红里，一副温柔手搂住我的腰。
蓝紫灰色的天际，婉转一丝霞光，我感受这个既叫陌离又叫胤禩的男人的气息，徐徐拂到脖颈，仿若平静的眸子下，掩藏万千心事。
怡红、碎绿，再未见李显祖蛛丝马迹，更不知慕凌风去向几何，情浓你浓，日子，更像是谈情说爱。
我想要拾起的记忆，停滞好多时日。偶尔几个片段，不像故事，更像画幕。风月、星辰、流水、艳桃，能教我什么呢？
四阿哥，你若再不出现，我只怕就，回不去了。
叹口气，我松开胤禩的手，换坐在窗下春凳。翠绿蕉叶透窗而入，晶莹雨珠滴答，陷落雨前龙井。英俊面庞一笑，修长手指点了点软韧的叶子，溅起几滴水，飘在我的脸。
我暗中催促过自己好多次，跟这个男人大吵一架，把他欺我的、骗我的通通翻牌，看他还能以何面目留我在此。可是每每临到关头，内心自然而然地，偃旗息鼓。
亦如今日，叹了气，做了脸，可看他略带调皮的儒雅一笑，就是下不了这等狠绝。
为一个迟迟不见面的男人，为一段如在云雾的“往事”，于我而言，太迷离。我就像一张白纸，谁愿意都可以在我的记忆里画上一笔，画怎样的一笔，都由不得我。我怎么确认哪段为真哪段为假，况且，苏陌离对我的好，是真真切切的真。
他笑着笑着，转头看向我。我扭扭唇角，避开他的视线，忽见梅兰猛挑珠帘，冲了进来。珠帘哗哗作响，我吃了一惊，苏陌离却如没听到般，仍看着外面的暮雨。
梅兰的气势有些反常，在三步远的距离蹲了蹲身子算作做福，不客气道：“姑娘身子才好，坐在风口上做甚，快些的，咱们进里面去。”
我知是在怡红耗了将近一月，梅兰没耐心了，心中忖度着，道：“没事儿，我陪公子坐坐，无妨。”
“哼，”梅兰颇有几分泼辣劲，从凳子上拉我，“您是病身子，又是个女人，陪在这里做什么？人人都云男女有别，您也不能瞧着他是公子就成天抛头露面地陪他守他啊，他又可曾给过您几分交代？”
我瞥苏陌离稳定的身影，估计还得再激一激，便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公子和我，你又说到哪里去了？”说着，眼眶一红，委屈得很，歪在凳子上，也不动。
梅兰急得跺跺脚，道：“我可怎么说你啊，糊涂姑娘！院子里上上下下，老婆子丫鬟们都知道。我本不是您的丫鬟，可跟了您这么些日子，也疼你啊，暗地里被人指指点点说不守妇道，难道是什么好话！她们就是见您和公子走得近才嚼这些舌根子，可人家清白姑娘都知道，男女之事可是人家说得的，总归要有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不就是下了聘结了亲才能厮见，公子虽救您几回命，也不得如此没分寸不是？快别哭了，随梅兰回去吧，在这窗口被人瞧见，回过头又是一顿好话了！”
她风风火火把我从凳子拉起，扭头就往外走，听得背后苏陌离清冷的声音：“站住。”
笑意如冰般凝结脸庞，这样的表情，有种让人可畏的恐怖。背对窗子而立，光将他的五官打得很暗，平素的温润变成难以置信的凌厉，薄唇微动问道：“是谁嚼了舌头？”
饶是梅兰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舌头也打结，气势被苏陌离的这个转身，顿吓到九霄云外。我抹抹泪，道：“算了，陌离，饶过她们罢。”
苏陌离斜看我一眼。
这个眼神让我的心也慌了，明白他看得出这是梅兰的小名堂，正琢磨着怎么帮梅兰圆一圆时就听他阴着声音问：“我倒要问问你，这个院子里有谁敢嚼我的舌头。”
梅兰脸都红到了脖子根，我旁观苏陌离，不，胤禩的神情，心中某一块悬而未决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我是谁，他是谁，所有的猜测，都比不上他亲自的证明。
一时君子一时修罗的人，是爱新觉罗胤禩。
一时迷惘一时清醒的我，是乌喇那拉宁娜。
出乎意料，梅兰回话了。她红着脸，昂着头，眼里蓄着委屈的泪水道：“回公子，这院子里是没有人敢嚼您的舌根，那些话，都是梅兰我编出来的，跟姑娘没半分关系，全是我一人主意。”
“为何要编那样的话伤幼渔的心？”他咬着牙，腮帮子都鼓起，话语，却没全忘我。
梅兰答：“姑娘对梅兰那么好，梅兰说这样的话哪里是要伤她的心，话都是对公子说的，难道您听不出来？人们嘴里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想，您喜欢我们姑娘，为何不光明正大的给个名分。您把她从这个地方换到那个地方，偷偷摸摸的，算什么意思？梅兰在公子家为奴十年，一次公子夫人也未见过。以您的身份地位，总不会到这个年纪还不娶妻，您把我们姑娘这样子，究竟是做正妻的想，还是做外室的念？”
“放肆！”我赶在胤禩答话前吼了梅兰一声，做了要打她的手势又颓然放下，推着她的肩道：“哪来这些胡说八道亵人听闻的话，主子们的事是你做丫鬟该管的么？罢罢，我随你回去，这些话再不要说了。”
说毕也不再看胤禩，拽着梅兰走了。
背后，胤禩长叹口气，扶着窗棂，彻底陷入无底洞般的沉思。
“姑娘，”梅兰悄声叫我，一把油纸伞撑起在头顶。
我抬头看看青绿色的纸伞，揉揉发酸的脖子，继续找碎片。她劝道：“天晚了，明儿再找罢。”
“雨这么大，要是埋在泥土里就找不出来了。”我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你，回去，我再找找。”
“哎呀，”她索性也蹲下来，“都碎成那样了，您还找起它做什么？快回去，小心着了凉。”
嘴上这么说，她却也帮我找了起来。我把碎片放进绢袋，嘴角微微一笑，道：“着了凉才好，一举两得。”
梅兰脾气直，脑子转得快，顿了顿，问：“您是想着什么主意了？”
我道：“公子这么重视我，我若病了，他必不会胡乱处理。我们明儿且等着，看他是为我请大夫，还是带我去看病。他若请大夫，咱们又看，他请的是什么人，如若是太医，他再瞒我必瞒不住，如若是普通大夫，你只嚷我病无起色，看他带不带我去医馆。”
“太医，”梅兰捉住我的话头，眼睛都瞪圆了，“姑娘莫非是知道公子身份了？”
我回头看看漆黑的走廊，悄声道：“我知道一些东西了，也想得起一些零碎的事情，现在这样子都是骗人的。等我把这里处理完，自有人会救我们出去。到时候，我就命人去找你娘，把她也接到京城来。”
一听娘，梅兰的眼泪就收不住，我笑着拍拍她的头，她“呜”一声埋在我怀里哭道：“姑娘真好。”
“傻丫头，你们救过我的命，我当然要还啊，”我抖抖绢袋，见一股雨水流进来，把剩下的碎玉都冲到了泥土里。
心顿时释然，把绢袋里的玉也倒了出来。
玉是玉，情是情。
倘若情常在，留这些身外俗物又有何用。还不如就随着这泽泽雨露灵秀天地，化为青烟一缕，与月华、日精永存。
透雨一淋，第二日当真生了场病。
药香弥漫，我难受地枕在枕头，眯缝着眼，觉得又苦又涩的汤药又被送进唇里。
“哎呀，”下巴一热，汤顺着下流，兰竹急忙拿手绢擦了，道：“这可怎么好，姑娘愣是不肯吃药。”
“幼渔，”苏陌离叫我，第一声嘶嘶的，第二声加重了底气：“幼渔，醒醒，吃药了！”
我迷迷糊糊，头重脚轻，逆反地摇了摇头。苏陌离坐在床边，拿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严厉道：“不行，一定要吃。来，”他把我从枕头抱到怀里，接过丫鬟的碗，轻轻将勺子抵到我的唇边哄道：“乖，张嘴，吃完就好了。”
我懒猫似的蜷在他身上，紧闭着眼就是不张口。
“幼渔，幼渔，小懒猪？”他耐心多好，把药碗放回丫鬟的托盘，揪了揪我的鼻子，闷得我打了个喷嚏，鼻涕眼泪都喷到他手上。
喷嚏打后我很不好意思，脸本来烫着，此刻更烫。他宠溺着轻扬一笑，手泡进丫鬟端来的水里，谑了声“小鬼”。
这之后，该喝药喝药，该吃饭吃饭。原想试他，没想到，结果是被他怀柔。
雨打芭蕉叶，春日的最后一场雨。
怡红里，一副温柔手搂住我的腰。
蓝紫灰色的天际，婉转一丝霞光，我感受这个既叫陌离又叫胤禩的男人的气息，徐徐拂到脖颈，仿若平静的眸子下，掩藏万千心事。
怡红、碎绿，再未见李显祖蛛丝马迹，更不知慕凌风去向几何，情浓你浓，日子，更像是谈情说爱。
我想要拾起的记忆，停滞好多时日。偶尔几个片段，不像故事，更像画幕。风月、星辰、流水、艳桃，能教我什么呢？
四阿哥，你若再不出现，我只怕就，回不去了。
叹口气，我松开胤禩的手，换坐在窗下春凳。翠绿蕉叶透窗而入，晶莹雨珠滴答，陷落雨前龙井。英俊面庞一笑，修长手指点了点软韧的叶子，溅起几滴水，飘在我的脸。
我暗中催促过自己好多次，跟这个男人大吵一架，把他欺我的、骗我的通通翻牌，看他还能以何面目留我在此。可是每每临到关头，内心自然而然地，偃旗息鼓。
亦如今日，叹了气，做了脸，可看他略带调皮的儒雅一笑，就是下不了这等狠绝。
为一个迟迟不见面的男人，为一段如在云雾的“往事”，于我而言，太迷离。我就像一张白纸，谁愿意都可以在我的记忆里画上一笔，画怎样的一笔，都由不得我。我怎么确认哪段为真哪段为假，况且，苏陌离对我的好，是真真切切的真。
他笑着笑着，转头看向我。我扭扭唇角，避开他的视线，忽见梅兰猛挑珠帘，冲了进来。珠帘哗哗作响，我吃了一惊，苏陌离却如没听到般，仍看着外面的暮雨。
梅兰的气势有些反常，在三步远的距离蹲了蹲身子算作做福，不客气道：“姑娘身子才好，坐在风口上做甚，快些的，咱们进里面去。”
我知是在怡红耗了将近一月，梅兰没耐心了，心中忖度着，道：“没事儿，我陪公子坐坐，无妨。”
“哼，”梅兰颇有几分泼辣劲，从凳子上拉我，“您是病身子，又是个女人，陪在这里做什么？人人都云男女有别，您也不能瞧着他是公子就成天抛头露面地陪他守他啊，他又可曾给过您几分交代？”
我瞥苏陌离稳定的身影，估计还得再激一激，便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公子和我，你又说到哪里去了？”说着，眼眶一红，委屈得很，歪在凳子上，也不动。
梅兰急得跺跺脚，道：“我可怎么说你啊，糊涂姑娘！院子里上上下下，老婆子丫鬟们都知道。我本不是您的丫鬟，可跟了您这么些日子，也疼你啊，暗地里被人指指点点说不守妇道，难道是什么好话！她们就是见您和公子走得近才嚼这些舌根子，可人家清白姑娘都知道，男女之事可是人家说得的，总归要有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不就是下了聘结了亲才能厮见，公子虽救您几回命，也不得如此没分寸不是？快别哭了，随梅兰回去吧，在这窗口被人瞧见，回过头又是一顿好话了！”
她风风火火把我从凳子拉起，扭头就往外走，听得背后苏陌离清冷的声音：“站住。”
笑意如冰般凝结脸庞，这样的表情，有种让人可畏的恐怖。背对窗子而立，光将他的五官打得很暗，平素的温润变成难以置信的凌厉，薄唇微动问道：“是谁嚼了舌头？”
饶是梅兰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舌头也打结，气势被苏陌离的这个转身，顿吓到九霄云外。我抹抹泪，道：“算了，陌离，饶过她们罢。”
苏陌离斜看我一眼。
这个眼神让我的心也慌了，明白他看得出这是梅兰的小名堂，正琢磨着怎么帮梅兰圆一圆时就听他阴着声音问：“我倒要问问你，这个院子里有谁敢嚼我的舌头。”
梅兰脸都红到了脖子根，我旁观苏陌离，不，胤禩的神情，心中某一块悬而未决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我是谁，他是谁，所有的猜测，都比不上他亲自的证明。
一时君子一时修罗的人，是爱新觉罗胤禩。
一时迷惘一时清醒的我，是乌喇那拉宁娜。
出乎意料，梅兰回话了。她红着脸，昂着头，眼里蓄着委屈的泪水道：“回公子，这院子里是没有人敢嚼您的舌根，那些话，都是梅兰我编出来的，跟姑娘没半分关系，全是我一人主意。”
“为何要编那样的话伤幼渔的心？”他咬着牙，腮帮子都鼓起，话语，却没全忘我。
梅兰答：“姑娘对梅兰那么好，梅兰说这样的话哪里是要伤她的心，话都是对公子说的，难道您听不出来？人们嘴里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想，您喜欢我们姑娘，为何不光明正大的给个名分。您把她从这个地方换到那个地方，偷偷摸摸的，算什么意思？梅兰在公子家为奴十年，一次公子夫人也未见过。以您的身份地位，总不会到这个年纪还不娶妻，您把我们姑娘这样子，究竟是做正妻的想，还是做外室的念？”
“放肆！”我赶在胤禩答话前吼了梅兰一声，做了要打她的手势又颓然放下，推着她的肩道：“哪来这些胡说八道亵人听闻的话，主子们的事是你做丫鬟该管的么？罢罢，我随你回去，这些话再不要说了。”
说毕也不再看胤禩，拽着梅兰走了。
背后，胤禩长叹口气，扶着窗棂，彻底陷入无底洞般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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