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芳华重新见天日
目录：帝国之巅：通往坤宁| 作者：贺兰嫣| 类别：玄幻奇幻
费扬古走得很安详。
仓浊浮肿的眼安心闭着，表示无怨无悔。我跪在床边，拉起晖儿出殡时曾搀扶过我的手，对着手心轻轻吻了口。
我虽然不是您的亲女儿，可是二十二年，我们的感情，胜于血缘至亲。阿玛，冒充她不是我有意为之，但愿，我曾弥补过您丧失亲女的痛。
“阿尔苏，”我问，“咱们阿玛今年多少岁了？”
“七十，姐姐。”阿尔苏回答，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言下之意却有些埋怨，好像是责备我记不住父亲的生辰。我没理会，把头埋在费扬古手里，再问：“丧事准备妥了吗？”
“姐夫在外面张罗，”他答，“这会儿诚亲王、恒亲王、淳郡王和八贝勒、敦郡王都来了。”
“八贝勒和敦郡王？”胤禩和胤锇怎么会来，而且来这么快？
阿尔苏道：“姐姐和姐夫前脚来，后脚诚亲王和八贝勒就都到了。”
“我去看看。”我说，扶着床站起来，膝盖却一软，踉跄一下，被翠竹扶住。我搀着她往外走，门外太阳一刺，眼前黑乎乎一片，有些气喘。
“主子，”翠竹问我，我摇摇头，眼睛清楚了些，胸口却很闷，“您还好吧？”
“也许是跪久了，你把我扶到阴凉处坐坐。”
她看了看四周，说：“这里离花园不远，翠竹搀您到那亭子里去。”
“什么亭子，我怎么没看到？”
“就那，”她指了指西边的月洞门，“那里有个莲塘。”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正是我心头有鬼的地方，便道：“罢了，这会子好多了，我们去外头灵堂吧。”
“主子，您看上去很虚啊，要不要多休息会儿？”
“不用。”我带着翠竹径直南走，路上正面遇见两个眼很生的下人。见到我们，两人立即垂手侍在路旁，翠竹嘀咕道：“可真怪了，他们怎的不戴白纱？”
两人立了一立就往费扬古住房的方向走了，我回头打量他们一眼，俱是人高马大，魁梧结实，不像会在内府里做小厮的下人。心中一忖，怀疑可能不是费扬古府里的人，便想叫住他们盘问。“哎”字没出口，脑子里转了个弯，想起交代慕凌风做的事。他说他有门路，难道这两人是他指使进来帮我办事的？琢磨着，二人业已走远，我疑疑虑虑放下心，搀着翠竹的手，去外府灵堂。
胤禛如同孝子般披麻戴孝，指挥王府和费扬古府里的小厮、长随们办丧事。额娘凄凄切切，由阿尔苏嫡妻喜塔腊氏陪着坐在小房间里，应答偶尔到来的各府福晋们的慰问。她六十好几，做闺女时是爱新觉罗宗室格格，生得几分姿色，十五岁被许与三代一品的乌喇那拉世家费扬古做嫡妻。两人始而磕磕碰碰，后来相濡以沫，夫妻整整五十年。我站在门外看着，正想要不要进去陪她，忽见高福儿也在这里。
他正引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入棚。我一看，棚里坐的都是朝廷命官，有老有少，啜着茶，很是肃静。隔壁小棚里坐的是兄弟们。来的，只有阿尔苏说过的几个人。胤祉、胤禩对坐东西两头，垂着眼一字不发。胤祐胤祺挨着坐在胤祉下方，徐徐喝茶。唯有胤锇，翘着二郎腿坐在离胤禩一个椅子的位置端着果盘挑花生吃，吐得满地是壳。
如此虚情假意，这个唁不吊也罢。我板起脸，瞪胤锇。胤禩却忽地转头，看向我。本非针对他，我眨眨眼，挪开目光。他的视线，却并未转移。深深的眼眸里夹杂着莫名的焦躁与灼热，好像等待许久的事情就要来临，而他，连这点等待的时光，都已经不耐烦。
我转过身，躲开胤禩让我觉得无来由尴尬的目光，若无其事叫住高福儿。
“福晋！”府中人照例只鞠躬，不打千。
“除了你，王府里还有谁来帮忙的，把名字报给我，这个月的例银加倍。”
高福儿说：“就咱枫叶亭的几人，墨香墨雨、性音和福儿，文觉和尚身子不适，慕先生不知怎的敲门没人应，我让小幺儿在府里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人。也许，又喝花酒去了。”
“喝花酒？”我大吃一惊，慕凌风怎么会有这个毛病。
高福儿道：“他一个光棍，生得那样标致，满腹才学人又风流，怎有不喝的。前一阵包了锦云楼花魁的场子，最近像是养了外宅，不大上青楼，粘杆处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夜夜笙箫，风流得很呐。”
高福儿说着连连摇头，脸上却是一副又羡慕又嫉妒的表情。我虽有些不能接受慕凌风这般，但是想想他的条件和状况，也多少理解，就叹了口气，没说话，摆手要他离开。
丧事办到晚上，慕凌风还是一点消息没有。我不敢贸然让人去看花园里的情况，便一直忍着，终于，忍不住，趁胤禛不注意，悄悄起了身。
才要溜出屋子，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就哎哎呀呀跑进来，叫嚷道：“不好了，莲塘里挖出了一具尸体！”
什么？我浑身一麻，脑子里一道霹雳闪过。难道慕凌风的事情没有做利落？棚里为阿玛守夜的只有胤祉、胤禛、胤禩、阿尔苏和我，我脑子里的激灵还没过去，胤祉就忽地起身：“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急切的神情让我恐惧，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胤禛劳累一天，听此也站起身，转向府里的主人阿尔苏：“你们府死过人？”
阿尔苏茫然摇头：“从来没听说过。”他问小丫鬟，“小月，你说清楚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谁挖出来的？”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脚却生根般杵在屋里，听叫小月的丫鬟说：“回爷，奴婢不知是谁挖出来的。方才奴婢去花园拣小少爷的球，看见地上一推白色的东西，好奇之下就过去瞅了瞅，结果，结……”她兀自颤抖，催她的人居然是我：“结果怎么了？”
“结果，小姐，”她害怕地说，“结果，那是一堆白骨。”
是她了。我怔住，霎时感觉两条视线落在我的身上。抬头一望，他又迅速躲开，平静温润地道：“四哥，阿尔苏弟弟，带我们过去看看吧。”
不行，不行。我急忙摇头，胤禛有些奇怪：“娜娜？”
我的心跳得促，说：“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不必带三哥和八弟去。”
胤禩深看我一眼，胤祉道：“陈年白骨，兴许不仅仅是你的家事。”
“你什么意思？”我问。
胤祉说：“我没什么意思，你紧张什么？”
他语气冷冰冰的，让我寒得发栗。我掐紧自己的手，问他：“你还在介怀我们的过去？”
胤禛听着，深黑的眼眸看向胤祉，胤祉笑了一笑：“费扬古伯伯尸骨未寒，府里出现不明的人命案，我作为乌喇那拉家的老友，难道连看的资格都没有？四福晋，你心里是不是有鬼？”
胤祉镇定善言的态度十分反常，以他对我的感情，绝不会如此逼我。难道，这事与他有关，那两个来路不明的人是他派的？他的动机是什么？揭穿我的小丑面目，为真乌喇那拉氏平凡昭雪？可是，二十二年后，那拉氏早是一堆白骨，挖出心上人的尸体，他为什么从始至终一点忧伤的征兆也没有？
抑或，他忘了情。想做的，仅仅是报复我这些年来对他的无情？
我惶然看着屋里的四个男人，又退两步。“砰”一声，撞到墙，回头一看，再无退路。
弥天大谎，该要如何圆？
此时此刻，慕凌风，你又在哪里？
仓浊浮肿的眼安心闭着，表示无怨无悔。我跪在床边，拉起晖儿出殡时曾搀扶过我的手，对着手心轻轻吻了口。
我虽然不是您的亲女儿，可是二十二年，我们的感情，胜于血缘至亲。阿玛，冒充她不是我有意为之，但愿，我曾弥补过您丧失亲女的痛。
“阿尔苏，”我问，“咱们阿玛今年多少岁了？”
“七十，姐姐。”阿尔苏回答，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言下之意却有些埋怨，好像是责备我记不住父亲的生辰。我没理会，把头埋在费扬古手里，再问：“丧事准备妥了吗？”
“姐夫在外面张罗，”他答，“这会儿诚亲王、恒亲王、淳郡王和八贝勒、敦郡王都来了。”
“八贝勒和敦郡王？”胤禩和胤锇怎么会来，而且来这么快？
阿尔苏道：“姐姐和姐夫前脚来，后脚诚亲王和八贝勒就都到了。”
“我去看看。”我说，扶着床站起来，膝盖却一软，踉跄一下，被翠竹扶住。我搀着她往外走，门外太阳一刺，眼前黑乎乎一片，有些气喘。
“主子，”翠竹问我，我摇摇头，眼睛清楚了些，胸口却很闷，“您还好吧？”
“也许是跪久了，你把我扶到阴凉处坐坐。”
她看了看四周，说：“这里离花园不远，翠竹搀您到那亭子里去。”
“什么亭子，我怎么没看到？”
“就那，”她指了指西边的月洞门，“那里有个莲塘。”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正是我心头有鬼的地方，便道：“罢了，这会子好多了，我们去外头灵堂吧。”
“主子，您看上去很虚啊，要不要多休息会儿？”
“不用。”我带着翠竹径直南走，路上正面遇见两个眼很生的下人。见到我们，两人立即垂手侍在路旁，翠竹嘀咕道：“可真怪了，他们怎的不戴白纱？”
两人立了一立就往费扬古住房的方向走了，我回头打量他们一眼，俱是人高马大，魁梧结实，不像会在内府里做小厮的下人。心中一忖，怀疑可能不是费扬古府里的人，便想叫住他们盘问。“哎”字没出口，脑子里转了个弯，想起交代慕凌风做的事。他说他有门路，难道这两人是他指使进来帮我办事的？琢磨着，二人业已走远，我疑疑虑虑放下心，搀着翠竹的手，去外府灵堂。
胤禛如同孝子般披麻戴孝，指挥王府和费扬古府里的小厮、长随们办丧事。额娘凄凄切切，由阿尔苏嫡妻喜塔腊氏陪着坐在小房间里，应答偶尔到来的各府福晋们的慰问。她六十好几，做闺女时是爱新觉罗宗室格格，生得几分姿色，十五岁被许与三代一品的乌喇那拉世家费扬古做嫡妻。两人始而磕磕碰碰，后来相濡以沫，夫妻整整五十年。我站在门外看着，正想要不要进去陪她，忽见高福儿也在这里。
他正引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入棚。我一看，棚里坐的都是朝廷命官，有老有少，啜着茶，很是肃静。隔壁小棚里坐的是兄弟们。来的，只有阿尔苏说过的几个人。胤祉、胤禩对坐东西两头，垂着眼一字不发。胤祐胤祺挨着坐在胤祉下方，徐徐喝茶。唯有胤锇，翘着二郎腿坐在离胤禩一个椅子的位置端着果盘挑花生吃，吐得满地是壳。
如此虚情假意，这个唁不吊也罢。我板起脸，瞪胤锇。胤禩却忽地转头，看向我。本非针对他，我眨眨眼，挪开目光。他的视线，却并未转移。深深的眼眸里夹杂着莫名的焦躁与灼热，好像等待许久的事情就要来临，而他，连这点等待的时光，都已经不耐烦。
我转过身，躲开胤禩让我觉得无来由尴尬的目光，若无其事叫住高福儿。
“福晋！”府中人照例只鞠躬，不打千。
“除了你，王府里还有谁来帮忙的，把名字报给我，这个月的例银加倍。”
高福儿说：“就咱枫叶亭的几人，墨香墨雨、性音和福儿，文觉和尚身子不适，慕先生不知怎的敲门没人应，我让小幺儿在府里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人。也许，又喝花酒去了。”
“喝花酒？”我大吃一惊，慕凌风怎么会有这个毛病。
高福儿道：“他一个光棍，生得那样标致，满腹才学人又风流，怎有不喝的。前一阵包了锦云楼花魁的场子，最近像是养了外宅，不大上青楼，粘杆处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夜夜笙箫，风流得很呐。”
高福儿说着连连摇头，脸上却是一副又羡慕又嫉妒的表情。我虽有些不能接受慕凌风这般，但是想想他的条件和状况，也多少理解，就叹了口气，没说话，摆手要他离开。
丧事办到晚上，慕凌风还是一点消息没有。我不敢贸然让人去看花园里的情况，便一直忍着，终于，忍不住，趁胤禛不注意，悄悄起了身。
才要溜出屋子，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就哎哎呀呀跑进来，叫嚷道：“不好了，莲塘里挖出了一具尸体！”
什么？我浑身一麻，脑子里一道霹雳闪过。难道慕凌风的事情没有做利落？棚里为阿玛守夜的只有胤祉、胤禛、胤禩、阿尔苏和我，我脑子里的激灵还没过去，胤祉就忽地起身：“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急切的神情让我恐惧，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胤禛劳累一天，听此也站起身，转向府里的主人阿尔苏：“你们府死过人？”
阿尔苏茫然摇头：“从来没听说过。”他问小丫鬟，“小月，你说清楚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谁挖出来的？”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脚却生根般杵在屋里，听叫小月的丫鬟说：“回爷，奴婢不知是谁挖出来的。方才奴婢去花园拣小少爷的球，看见地上一推白色的东西，好奇之下就过去瞅了瞅，结果，结……”她兀自颤抖，催她的人居然是我：“结果怎么了？”
“结果，小姐，”她害怕地说，“结果，那是一堆白骨。”
是她了。我怔住，霎时感觉两条视线落在我的身上。抬头一望，他又迅速躲开，平静温润地道：“四哥，阿尔苏弟弟，带我们过去看看吧。”
不行，不行。我急忙摇头，胤禛有些奇怪：“娜娜？”
我的心跳得促，说：“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不必带三哥和八弟去。”
胤禩深看我一眼，胤祉道：“陈年白骨，兴许不仅仅是你的家事。”
“你什么意思？”我问。
胤祉说：“我没什么意思，你紧张什么？”
他语气冷冰冰的，让我寒得发栗。我掐紧自己的手，问他：“你还在介怀我们的过去？”
胤禛听着，深黑的眼眸看向胤祉，胤祉笑了一笑：“费扬古伯伯尸骨未寒，府里出现不明的人命案，我作为乌喇那拉家的老友，难道连看的资格都没有？四福晋，你心里是不是有鬼？”
胤祉镇定善言的态度十分反常，以他对我的感情，绝不会如此逼我。难道，这事与他有关，那两个来路不明的人是他派的？他的动机是什么？揭穿我的小丑面目，为真乌喇那拉氏平凡昭雪？可是，二十二年后，那拉氏早是一堆白骨，挖出心上人的尸体，他为什么从始至终一点忧伤的征兆也没有？
抑或，他忘了情。想做的，仅仅是报复我这些年来对他的无情？
我惶然看着屋里的四个男人，又退两步。“砰”一声，撞到墙，回头一看，再无退路。
弥天大谎，该要如何圆？
此时此刻，慕凌风，你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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