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毒蛇本性
目录：钓以卿心| 作者：云折烟| 类别：玄幻奇幻
我和阿飞进屋的时候，祁忘川已经坐在了桌边。
右手执笔，左手打着算盘，阵脚丝毫未乱。他不抬头，长睫弯作两个小小的弧度，衬着消瘦的下巴，倒是有些仙逸的味道。我有点恍惚，老实说，除却了那一身的臭毛病和一颗贪婪歹毒的心，祁忘川真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还有啊，带一点点孩子气的大少爷和忠犬管家将军什么的，最般配了……
啊呸！
说到底，不过是王八的两个孙子，瑞阳王朝的两个狼狈为奸的佞臣。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我心中的九曲十八弯，我也就泰然自若地偷偷观察祁忘川的表情：严肃，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丝的绝然。回想起曾经的我，算账算到心烦意乱，甚至不顺心时还拿算盘开刀——我终于明白生意人和生意人之间的差距，林氏铁器老板林第八，一辈子都发不了大财。
“原来的账房先生给我爹算了一辈子的帐，每月的工钱是白银四两。”祁忘川喃喃开口，左右手上的活计却没有停下。
我心里一紧，这么多银子已然不算一个小数目，足够那账房先生一家老小吃香喝辣很久很久。看样子，这贪官倒是待自家人不薄。虽然有些心疼给萧霁带走的那两小锭金子，但我一直坚信，在祁府这个是非窝里，我很快就能挣到更多的钱，而且还不用缴纳赋税。多好。
“多谢祁大人……”
“那位老先生可给我们祁家做了四十年的账房。”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打断，似乎是在怪我自作多情，祁忘川瞥了我一眼，继续打算盘，“林姑娘才来，自然拿不了那么多……这样吧，每个月白银一两好了……”
我哑然。
居然克扣了这么多！即便我是新来的，对祁府上上下下的账目不熟悉，那多少也是个账房啊，说少就少……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当朝少府监，快刀所向之处，没有刮不了的油水——这街头巷尾的传言，一点都不假。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想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难民，不愁吃穿还有一两银子拿的我，已经该拜一拜各路神仙了。强忍住内心的愤慨，我抱拳一拜，“多谢……”
“别急着谢。”他轻咳了一声，指尖还在拨弄着算珠，“每月工钱，除去吃喝，房钱，入冬添置棉衣棉被……早晚白粥算一碗两文，馒头一个算三文，咸菜豇豆就不另算钱了；午间伙食稍贵，油水多嘛，一顿便算二十文好了；至于日常的开销……”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打算盘速度之快，克扣工钱力度之狠，一番鬼话说得之冠冕堂皇……都让我头晕目眩。
“祁大人，您直说吧，我到手的工钱有多少？”
祁忘川终于停下了动作，慢悠悠抬了头，薄唇轻启，挤出二字，“四文。”
我记得，最初从他嘴里出来的数目是四两，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条目之后变成了区区四文？我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阿飞，谁料右将军大人居然默默然别过脸去吹了个口哨。
果然是奸夫淫妇，狼狈为奸么？
到底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我还未来得及提出抗议，完成大事的祁忘川便将手中算盘晃了一晃，算盘珠子噼啪作响，似乎是在向我示威，宣告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我不是个笨人，一见他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我就知道今后的路会有多困难。
我大言不惭对说着要赚这贪官的钱财，却不想到了最后，还是得被他压榨。
“祁大人，您不觉得四文实在是有些……呃……”我努力扬了扬嘴角，尽可能地摆出一副讨好的嘴脸，然而事与愿违，对着这条会算账会扣钱的毒蛇，我真的笑不出来。
“嗯？有问题么，还是，林姑娘怀疑本官算的帐？”祁忘川瞄了我一眼，修长的指又在算盘珠子上拨弄起来，用我完全无法打断的语速盘点着，“昨日姑娘在祁府吃了顿晚饭，这一顿的钱姑且还没有扣去，本官觉得自己已经很大度了。”
“等，等等……”我唤住他，“祁大人方才不是说饭钱算在每月的工钱里么？为什么还要扣？”
我心里暗暗发笑，想不到这自诩精打细算的男人也有栽倒在我林第八手上的一天。这已经不是我与他之间单纯的抬杠了，而是——生意人之间的尊严之战。
只可惜我掌控了开头，却无法掌控结尾。
当我的小火焰熊熊燃烧的那一刻，却被祁忘川一盆凉水狠狠扑灭：林姑娘昨儿吃晚饭的时候，还不是我们的人呐，哪里来的工钱？
我语噎，一旁的阿飞见我俩斗得欢，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我狠狠瞪他一眼，赌气道，“城大人不是邀请我的么，怎么，那也是收费的？”
“我只说希望林姑娘与我们‘共进晚餐’而已，是姑娘自己理解错了吧？”阿飞笑笑，随即拍了拍我的肩膀，叹息道，“算了吧，别和公子在银子的事上较量，就算是十个姑娘，也都会很头疼的……”
我想我得认命了：我真的遇上个不得了的爷，还有个不得了的二爷。如此沆瀣一气，如此天神共愤，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在这个处处受压迫的宅子里待多久。所幸是萧霁离开了，平安无事地离开了，所以一切都还有希望。
祁忘川手中的算盘依旧没有丢下，噼里啪啦打得飞快，也不知在算哪笔账目，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向我示威？片刻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冲我微微一笑，“昨天的任务，没有完成吧？”
“没，没有。”我一拍脑袋，昨夜地牢中暧昧气氛那么浓重，而萧霁又借着夜色走得那么急，哪里容我劝他吃那么一口饭？说句实在的，自从见到他我就自动进入了游离状态，哪里还记得什么要劝他吃饭的任务？
“很好。”他低头，我听见熟悉的算珠碰撞声，“浪费的饭菜也得算在你头上。”
猝不及防地一阵晕眩，我真的很想冲上前去将祁忘川的胸膛剖开，挖出他的心来看看到底是有多黑！似乎是感受到了我那杀人的目光，他悠悠望向我，我们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瞬，我抿着唇撇开了目光，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我是家里的独女，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从小到大也算是被宠着爱着疼着，哪里受过什么委屈；爹走了以后，我接了林氏铁器的铺子也是兢兢业业去生活去遇人，生意不温不火，但怎么说也是自家的生意，不用刻意拉下脸去讨好谁；除了每年官兵老爷来收税的时候，我林第八可从来没有看过谁的脸色……
而如今，我居然被一个懒洋洋的狗官接二连三的摆臭脸，还不能反抗。这感觉，简直让我压抑到生不如死。握紧了拳头，手心一阵疼，我想我该剪剪指甲了。
我能感觉到他仍然在看着我。祁忘川整个人虽说懒懒的，看人的眼神却格外地“毒”，特别是……对我？这让我觉得很意外，联想到初见时他对着我念叨的那些奇怪话语，我想我可能与他的某个故人长的有些相似。
“弯弯……”他忽然开口。
“什么？”我有些茫然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祁忘川缓了缓神，搁下手中的算盘，慢慢起身伸了个懒腰，墨瞳一阖，轻声笑道，“以后就叫你弯弯好了，怎么样？如今‘林第八’可是朝廷通缉的对象，林姑娘该明白我的用意吧？”
确实，既然决定要活着见到萧霁，我就得想方设法苟且偷生。
换个名字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我也一直不喜欢“第八”这两个既没文采有没意象的字。
我摸了摸下巴，心里觉得这名字挺不错，当然我嘴上才不会承认，“可是，那些画像怎么办？我听说，福业城里贴满了我的画像，要是明目张胆走在大街上，会不会哪一天……”我眼珠转了一转，幽幽道，“我被抓当然无所谓了，反正也是应该的，可我现在怎么说也是祁大人身边的门客，总是丢祁府的面子，祁大人有没有办法……嗯……那个一下？”
“林姑娘放心，城里贴的那些画像……”城飞花笑了笑，替了他的公子，淡淡道，“实在不像你。”
右手执笔，左手打着算盘，阵脚丝毫未乱。他不抬头，长睫弯作两个小小的弧度，衬着消瘦的下巴，倒是有些仙逸的味道。我有点恍惚，老实说，除却了那一身的臭毛病和一颗贪婪歹毒的心，祁忘川真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还有啊，带一点点孩子气的大少爷和忠犬管家将军什么的，最般配了……
啊呸！
说到底，不过是王八的两个孙子，瑞阳王朝的两个狼狈为奸的佞臣。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我心中的九曲十八弯，我也就泰然自若地偷偷观察祁忘川的表情：严肃，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丝的绝然。回想起曾经的我，算账算到心烦意乱，甚至不顺心时还拿算盘开刀——我终于明白生意人和生意人之间的差距，林氏铁器老板林第八，一辈子都发不了大财。
“原来的账房先生给我爹算了一辈子的帐，每月的工钱是白银四两。”祁忘川喃喃开口，左右手上的活计却没有停下。
我心里一紧，这么多银子已然不算一个小数目，足够那账房先生一家老小吃香喝辣很久很久。看样子，这贪官倒是待自家人不薄。虽然有些心疼给萧霁带走的那两小锭金子，但我一直坚信，在祁府这个是非窝里，我很快就能挣到更多的钱，而且还不用缴纳赋税。多好。
“多谢祁大人……”
“那位老先生可给我们祁家做了四十年的账房。”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打断，似乎是在怪我自作多情，祁忘川瞥了我一眼，继续打算盘，“林姑娘才来，自然拿不了那么多……这样吧，每个月白银一两好了……”
我哑然。
居然克扣了这么多！即便我是新来的，对祁府上上下下的账目不熟悉，那多少也是个账房啊，说少就少……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当朝少府监，快刀所向之处，没有刮不了的油水——这街头巷尾的传言，一点都不假。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想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难民，不愁吃穿还有一两银子拿的我，已经该拜一拜各路神仙了。强忍住内心的愤慨，我抱拳一拜，“多谢……”
“别急着谢。”他轻咳了一声，指尖还在拨弄着算珠，“每月工钱，除去吃喝，房钱，入冬添置棉衣棉被……早晚白粥算一碗两文，馒头一个算三文，咸菜豇豆就不另算钱了；午间伙食稍贵，油水多嘛，一顿便算二十文好了；至于日常的开销……”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打算盘速度之快，克扣工钱力度之狠，一番鬼话说得之冠冕堂皇……都让我头晕目眩。
“祁大人，您直说吧，我到手的工钱有多少？”
祁忘川终于停下了动作，慢悠悠抬了头，薄唇轻启，挤出二字，“四文。”
我记得，最初从他嘴里出来的数目是四两，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条目之后变成了区区四文？我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阿飞，谁料右将军大人居然默默然别过脸去吹了个口哨。
果然是奸夫淫妇，狼狈为奸么？
到底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我还未来得及提出抗议，完成大事的祁忘川便将手中算盘晃了一晃，算盘珠子噼啪作响，似乎是在向我示威，宣告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我不是个笨人，一见他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我就知道今后的路会有多困难。
我大言不惭对说着要赚这贪官的钱财，却不想到了最后，还是得被他压榨。
“祁大人，您不觉得四文实在是有些……呃……”我努力扬了扬嘴角，尽可能地摆出一副讨好的嘴脸，然而事与愿违，对着这条会算账会扣钱的毒蛇，我真的笑不出来。
“嗯？有问题么，还是，林姑娘怀疑本官算的帐？”祁忘川瞄了我一眼，修长的指又在算盘珠子上拨弄起来，用我完全无法打断的语速盘点着，“昨日姑娘在祁府吃了顿晚饭，这一顿的钱姑且还没有扣去，本官觉得自己已经很大度了。”
“等，等等……”我唤住他，“祁大人方才不是说饭钱算在每月的工钱里么？为什么还要扣？”
我心里暗暗发笑，想不到这自诩精打细算的男人也有栽倒在我林第八手上的一天。这已经不是我与他之间单纯的抬杠了，而是——生意人之间的尊严之战。
只可惜我掌控了开头，却无法掌控结尾。
当我的小火焰熊熊燃烧的那一刻，却被祁忘川一盆凉水狠狠扑灭：林姑娘昨儿吃晚饭的时候，还不是我们的人呐，哪里来的工钱？
我语噎，一旁的阿飞见我俩斗得欢，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我狠狠瞪他一眼，赌气道，“城大人不是邀请我的么，怎么，那也是收费的？”
“我只说希望林姑娘与我们‘共进晚餐’而已，是姑娘自己理解错了吧？”阿飞笑笑，随即拍了拍我的肩膀，叹息道，“算了吧，别和公子在银子的事上较量，就算是十个姑娘，也都会很头疼的……”
我想我得认命了：我真的遇上个不得了的爷，还有个不得了的二爷。如此沆瀣一气，如此天神共愤，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在这个处处受压迫的宅子里待多久。所幸是萧霁离开了，平安无事地离开了，所以一切都还有希望。
祁忘川手中的算盘依旧没有丢下，噼里啪啦打得飞快，也不知在算哪笔账目，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向我示威？片刻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冲我微微一笑，“昨天的任务，没有完成吧？”
“没，没有。”我一拍脑袋，昨夜地牢中暧昧气氛那么浓重，而萧霁又借着夜色走得那么急，哪里容我劝他吃那么一口饭？说句实在的，自从见到他我就自动进入了游离状态，哪里还记得什么要劝他吃饭的任务？
“很好。”他低头，我听见熟悉的算珠碰撞声，“浪费的饭菜也得算在你头上。”
猝不及防地一阵晕眩，我真的很想冲上前去将祁忘川的胸膛剖开，挖出他的心来看看到底是有多黑！似乎是感受到了我那杀人的目光，他悠悠望向我，我们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瞬，我抿着唇撇开了目光，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我是家里的独女，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从小到大也算是被宠着爱着疼着，哪里受过什么委屈；爹走了以后，我接了林氏铁器的铺子也是兢兢业业去生活去遇人，生意不温不火，但怎么说也是自家的生意，不用刻意拉下脸去讨好谁；除了每年官兵老爷来收税的时候，我林第八可从来没有看过谁的脸色……
而如今，我居然被一个懒洋洋的狗官接二连三的摆臭脸，还不能反抗。这感觉，简直让我压抑到生不如死。握紧了拳头，手心一阵疼，我想我该剪剪指甲了。
我能感觉到他仍然在看着我。祁忘川整个人虽说懒懒的，看人的眼神却格外地“毒”，特别是……对我？这让我觉得很意外，联想到初见时他对着我念叨的那些奇怪话语，我想我可能与他的某个故人长的有些相似。
“弯弯……”他忽然开口。
“什么？”我有些茫然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祁忘川缓了缓神，搁下手中的算盘，慢慢起身伸了个懒腰，墨瞳一阖，轻声笑道，“以后就叫你弯弯好了，怎么样？如今‘林第八’可是朝廷通缉的对象，林姑娘该明白我的用意吧？”
确实，既然决定要活着见到萧霁，我就得想方设法苟且偷生。
换个名字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我也一直不喜欢“第八”这两个既没文采有没意象的字。
我摸了摸下巴，心里觉得这名字挺不错，当然我嘴上才不会承认，“可是，那些画像怎么办？我听说，福业城里贴满了我的画像，要是明目张胆走在大街上，会不会哪一天……”我眼珠转了一转，幽幽道，“我被抓当然无所谓了，反正也是应该的，可我现在怎么说也是祁大人身边的门客，总是丢祁府的面子，祁大人有没有办法……嗯……那个一下？”
“林姑娘放心，城里贴的那些画像……”城飞花笑了笑，替了他的公子，淡淡道，“实在不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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