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楚雄 在烟草地边（2）
目录：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作者：零下| 类别：历史军事
山风无迹，阳光有影。
在他俩的脚下，是层层整齐的，蜿蜒而上的梯田，梯田里是在阳光里泛着翠绿的烟草苗，烟苗光亮茁壮，厚实鲜嫩，分叉的叶芽象无数张咧着的笑嘴南国春来早。此时，在北京还是冰雪初融，这儿早已是春意盎然，葱绿满目，生机勃勃。
“到了秋天，那时候，我的这些烟叶儿――”
肖建业欣慰地看着那一层一层，一片一片漫上山顶的烟草苗，他那被阳光晒得幽黑的脸上，也显露出丝丝慈祥的微笑，微笑时露出了一口被烟熏的焦黄的牙齿，
“那时候，我的这些绿绿的烟苗儿，就会变得金黄金黄的，像金子一样，这可是最好最好的上等云南烟草，天下无双啊！我这人啊，现在，被搞得已经是人没有人味，品没有品味，钱没有钱味，剩下的只有这满身烟味?！”
朴素强烈地感受到：肖建业在眺望那些漫坡漫山幼小翠绿的烟苗时，眼睛中流露出来的丝丝目光，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慈祥，简直就好象是一个父亲在看着自己儿子时的那种神情，让人感动，让人心碎！
朴素从高院呈报的材料中知道，肖建业的祖祖辈辈都是与烟业打交道的。他的爷爷和他的父亲，百年前就有“云南烟王”的美誉。在种植，培育，挑选，加工烟叶方面，都有着独具慧眼的目光和祖传绝技，特别是由此而总结出来了一套神奇的烟草制作配方。肖建业当年就是靠这套祖传配方，才创立了著名的“七彩云烟”，受到全国烟民的喜欢和追捧。再加上肖建业的企业有严格的质量管理制度和高超的销售技巧，让他在不长的十年之内，便成为独占鳌头的中国烟草的龙头老大。肖建生从小熟读私熟，又得到爷爷和父亲的身传言教，使他成为一个看上去貌如乡土农人，实则聪明过人，脑灵心透的商人。
肖建业经常是妙语连珠，哲句成行。他的话经常被媒体引用，还作为文章的题目大肆宣扬。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肖建业的血管里，流着他爷爷和他父亲那刚直不阿，但又是沉默寡言的血液――酷似一泓荒山野岭之中不被人看不见的，但能让人察觉得到的，永不枯竭的清泉――肖建业的爷爷为了保存家传的制烟秘方，不让其沦为云南军阀压榨农民的工具，被军阀扔进一锅他亲手种植和制作的烟草浸泡过的黄竭色水里，活活地呛死了。新中国成立后，因为祖上家产甚丰，他的父亲被定为恶霸地主，没收全部家产，赶到山里面去种烟草。十年里也无法咽下这口气，不服这无理定罪的父亲，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全国大饥饿的第一年里，就又累又饿，又冤又恨的摔倒在秋收的一片金黄色的烟草地里，人虽断了气，但双眼久久不瞑
也许，在今天的中国,只有像肖建业这样有着悠久家庭传统的制烟者,又有着辉煌的烟草创业经历的人，才真正有资格说:
“我是一个满身烟味的人！”
“朴秘书，你千里迢迢到这这大山里来找我，是为了来给失败者鼓一点掌声？还是给不是犯人的犯人一点安慰？”
肖建业溢于言表的冷漠之语，出于他的真心话。
肖建业在入狱和保外就医的日子里，始终是监狱中和梯田旁“探访者”是多的，来探访者地位最高的，来探者身份最特殊的，来探者名气最显赫的犯人。最初，肖建业也曾为此感激，感慨和感动。后来就渐渐地变得平淡如水了，激荡不起他半点内心的涟漪。那些如潮如涌般的宽慰他的话，听起来就像录音机放出来的一样，一遍又是一遍，重复而又重复。到后来，甚至让他觉得十分反感和憎恨：他不想成为怜惜和抚慰的对象，这让他觉得比判刑更让他感到羞辱――他的精神世界，宁愿让烟草添满填死，也不愿意让可怜他的话语装满装死。尤其可恨的是：来探访的许多人，是想在他的身上找到或者证明，他与政府之间，究竟谁对谁错的答案可是，这对他来说，不仅早已根本不重要了，而且，那是他最不愿意，最不想知道的答案。
朴素急忙向肖建业说明了来意。并同时告诉他，在自己来云南之前，已经去了南宁的承恩寺，探访和聆听了谭北进对此问题的想法。
朴素的话出乎了肖建业的意料。
朴素想征听的意见，也正是肖建业几年来，无论是在狱中还是在烟草田旁，都一直深深思索而不得其解的痛苦，甚至是他自己后悔没有向人倾诉的，深深埋藏在心里的话语，这些让他痛苦，烦恼，愤怒话语，才是他肖建业即便离开这个世界，也想要告诉天下所有人的心里的积冤与担忧。
旋即，朴素的话使肖建业陷入沉重的思索之中。
良久，肖建业才慢慢地转过脸来，缓缓地用苍凉的，嘶哑的，充满感情的嗓音对朴素说――这是他内心真实的，真诚的，真正的声音：
“人，可以往后看，但不能往后走。人生不是烟苗儿，焦了，烂了，枯了，明年还可以种。人要是焦了，烂了，枯了，只有等来世重活一遍。我没有来世啊！朴秘书，你今天在我的烟草田边，给我出的题目很好，真得很好。我这个人啊，留给世人的香烟太多了，太多了，实在太多了，现在，我就好像――”
话语间，肖建业抬手遥指着挂在西边山头的夕阳。
“我的精神，我的身体，都象落山的太阳，来日无多，该留下点其它东西的时候了。可我能留下点什么呢？大概唯一能留下的就是我的经历和我的忏悔，我的忠告，留给无数像我一样身份的人。我愿意倾尽我心里和身体所有，对他们而言。我的话，大概会比我的香烟更多一点作用吧！”
“谢谢你，肖董。”朴素很感激地说道。
黄昏的山风吹拂掠过，似有点丝丝凉意。朴素拿起身旁的旧军装外套披在肖建业的身上。肖建业没有拒绝，只是点点头表示谢意。他知道：一个好的秘书，无论在官面上还是场面上，都应该懂得知冷知暖的。
肖建业紧了紧身上的旧军装外套，又将手中的水烟筒点燃，猛猛地吸了几口后说：
“我肖建业，的确有罪，而且罪不可赦。但是，不是判决书上写的罪：逃税，行贿，洗钱罪和侵吞集体财产。绝对不是！如果一定说有，也只有一点点，至多是错误，错不至罪。既然错不至罪，那为什么又要判我呢？就说明啊，有些的确是犯罪的罪，但是在法院上不能公开说的罪，是刑法里写不进去的罪，又是大家都明白的罪，政府和我，心里都明明白白的，都是本上有数的罪。历史上，那个汉武大帝刘彻，他对自己颁布了个《轮台昭已罪》，留与后人供百代帝王为鉴。今天，我肖建业也和你朴秘书一起，也对自己颁布一个《烟草地昭己罪》，供中国千千万万个像我一样的私营企业家读此为签！”
在他俩的脚下，是层层整齐的，蜿蜒而上的梯田，梯田里是在阳光里泛着翠绿的烟草苗，烟苗光亮茁壮，厚实鲜嫩，分叉的叶芽象无数张咧着的笑嘴南国春来早。此时，在北京还是冰雪初融，这儿早已是春意盎然，葱绿满目，生机勃勃。
“到了秋天，那时候，我的这些烟叶儿――”
肖建业欣慰地看着那一层一层，一片一片漫上山顶的烟草苗，他那被阳光晒得幽黑的脸上，也显露出丝丝慈祥的微笑，微笑时露出了一口被烟熏的焦黄的牙齿，
“那时候，我的这些绿绿的烟苗儿，就会变得金黄金黄的，像金子一样，这可是最好最好的上等云南烟草，天下无双啊！我这人啊，现在，被搞得已经是人没有人味，品没有品味，钱没有钱味，剩下的只有这满身烟味?！”
朴素强烈地感受到：肖建业在眺望那些漫坡漫山幼小翠绿的烟苗时，眼睛中流露出来的丝丝目光，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慈祥，简直就好象是一个父亲在看着自己儿子时的那种神情，让人感动，让人心碎！
朴素从高院呈报的材料中知道，肖建业的祖祖辈辈都是与烟业打交道的。他的爷爷和他的父亲，百年前就有“云南烟王”的美誉。在种植，培育，挑选，加工烟叶方面，都有着独具慧眼的目光和祖传绝技，特别是由此而总结出来了一套神奇的烟草制作配方。肖建业当年就是靠这套祖传配方，才创立了著名的“七彩云烟”，受到全国烟民的喜欢和追捧。再加上肖建业的企业有严格的质量管理制度和高超的销售技巧，让他在不长的十年之内，便成为独占鳌头的中国烟草的龙头老大。肖建生从小熟读私熟，又得到爷爷和父亲的身传言教，使他成为一个看上去貌如乡土农人，实则聪明过人，脑灵心透的商人。
肖建业经常是妙语连珠，哲句成行。他的话经常被媒体引用，还作为文章的题目大肆宣扬。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肖建业的血管里，流着他爷爷和他父亲那刚直不阿，但又是沉默寡言的血液――酷似一泓荒山野岭之中不被人看不见的，但能让人察觉得到的，永不枯竭的清泉――肖建业的爷爷为了保存家传的制烟秘方，不让其沦为云南军阀压榨农民的工具，被军阀扔进一锅他亲手种植和制作的烟草浸泡过的黄竭色水里，活活地呛死了。新中国成立后，因为祖上家产甚丰，他的父亲被定为恶霸地主，没收全部家产，赶到山里面去种烟草。十年里也无法咽下这口气，不服这无理定罪的父亲，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全国大饥饿的第一年里，就又累又饿，又冤又恨的摔倒在秋收的一片金黄色的烟草地里，人虽断了气，但双眼久久不瞑
也许，在今天的中国,只有像肖建业这样有着悠久家庭传统的制烟者,又有着辉煌的烟草创业经历的人，才真正有资格说:
“我是一个满身烟味的人！”
“朴秘书，你千里迢迢到这这大山里来找我，是为了来给失败者鼓一点掌声？还是给不是犯人的犯人一点安慰？”
肖建业溢于言表的冷漠之语，出于他的真心话。
肖建业在入狱和保外就医的日子里，始终是监狱中和梯田旁“探访者”是多的，来探访者地位最高的，来探者身份最特殊的，来探者名气最显赫的犯人。最初，肖建业也曾为此感激，感慨和感动。后来就渐渐地变得平淡如水了，激荡不起他半点内心的涟漪。那些如潮如涌般的宽慰他的话，听起来就像录音机放出来的一样，一遍又是一遍，重复而又重复。到后来，甚至让他觉得十分反感和憎恨：他不想成为怜惜和抚慰的对象，这让他觉得比判刑更让他感到羞辱――他的精神世界，宁愿让烟草添满填死，也不愿意让可怜他的话语装满装死。尤其可恨的是：来探访的许多人，是想在他的身上找到或者证明，他与政府之间，究竟谁对谁错的答案可是，这对他来说，不仅早已根本不重要了，而且，那是他最不愿意，最不想知道的答案。
朴素急忙向肖建业说明了来意。并同时告诉他，在自己来云南之前，已经去了南宁的承恩寺，探访和聆听了谭北进对此问题的想法。
朴素的话出乎了肖建业的意料。
朴素想征听的意见，也正是肖建业几年来，无论是在狱中还是在烟草田旁，都一直深深思索而不得其解的痛苦，甚至是他自己后悔没有向人倾诉的，深深埋藏在心里的话语，这些让他痛苦，烦恼，愤怒话语，才是他肖建业即便离开这个世界，也想要告诉天下所有人的心里的积冤与担忧。
旋即，朴素的话使肖建业陷入沉重的思索之中。
良久，肖建业才慢慢地转过脸来，缓缓地用苍凉的，嘶哑的，充满感情的嗓音对朴素说――这是他内心真实的，真诚的，真正的声音：
“人，可以往后看，但不能往后走。人生不是烟苗儿，焦了，烂了，枯了，明年还可以种。人要是焦了，烂了，枯了，只有等来世重活一遍。我没有来世啊！朴秘书，你今天在我的烟草田边，给我出的题目很好，真得很好。我这个人啊，留给世人的香烟太多了，太多了，实在太多了，现在，我就好像――”
话语间，肖建业抬手遥指着挂在西边山头的夕阳。
“我的精神，我的身体，都象落山的太阳，来日无多，该留下点其它东西的时候了。可我能留下点什么呢？大概唯一能留下的就是我的经历和我的忏悔，我的忠告，留给无数像我一样身份的人。我愿意倾尽我心里和身体所有，对他们而言。我的话，大概会比我的香烟更多一点作用吧！”
“谢谢你，肖董。”朴素很感激地说道。
黄昏的山风吹拂掠过，似有点丝丝凉意。朴素拿起身旁的旧军装外套披在肖建业的身上。肖建业没有拒绝，只是点点头表示谢意。他知道：一个好的秘书，无论在官面上还是场面上，都应该懂得知冷知暖的。
肖建业紧了紧身上的旧军装外套，又将手中的水烟筒点燃，猛猛地吸了几口后说：
“我肖建业，的确有罪，而且罪不可赦。但是，不是判决书上写的罪：逃税，行贿，洗钱罪和侵吞集体财产。绝对不是！如果一定说有，也只有一点点，至多是错误，错不至罪。既然错不至罪，那为什么又要判我呢？就说明啊，有些的确是犯罪的罪，但是在法院上不能公开说的罪，是刑法里写不进去的罪，又是大家都明白的罪，政府和我，心里都明明白白的，都是本上有数的罪。历史上，那个汉武大帝刘彻，他对自己颁布了个《轮台昭已罪》，留与后人供百代帝王为鉴。今天，我肖建业也和你朴秘书一起，也对自己颁布一个《烟草地昭己罪》，供中国千千万万个像我一样的私营企业家读此为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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