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正文 一间逃避者小屋

正文 一间逃避者小屋

目录: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作者:零下| 类别:历史军事

    (.com)    李景峰的声音低沉,嘶哑而又悲凉。

    “听见了,那是风声,我一生与风为伴——与云为伍——与天空为友——一个不懂得仰望天空的民族,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民族。你们不知道当年的我啊,七零年的我,是气吞万里如虎——不是今天的烈士暮年,残身废心——我参加和领导设计六五一工程,知道吗?六五一工程,就是六五年一月制定的中国卫星工程,周恩来总理亲自领导的——小凡,你还记得吗?中国的第一颗人造卫星上天,《东方红》一号,一九七零年四月二十日九时三十五分发射的——原定是九时发射,因燃料泄漏推迟了三十五分钟。发射前一小时的天空是乌云密布,一小时后豁然开朗,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天助中华啊——”

    朴凡、严天鹏、刘丽春和严力惊讶的听着。

    说到这里时,李景峰的精神骤然振奋激荡,他清清楚楚的讲述那时的每一刻时间与每一个细节。

    “何等气魄,何等激动人心啊!——**,周总理亲自下的命令是四个要求:上得去,跟得上,看得见,听得到——那就是发射要成功,追踪要跟住,肉眼要看得见,一米直径的卫星,要让全国人民抬起头在茫茫宇宙间看得见,发出的音乐要听得见,那就是嘹亮的、清脆的穿透太空的《东方红》乐曲声’——自豪啊,那是亿万年的太空里,第一次有了中国人的声音——不是常娥的哭泣声,也不是吴刚的砍树声,是我们的歌声——你们不知道,地面上有六十万民兵和部队监视线路和数据传送——天空里传来的东方红的乐曲声,是我第一个听见的——是我,按钮在我的手里。”

    此时此刻的李景峰,不象一个绝症病人,他的目光里飞扬着神采,他的口吻里充满着自豪,他的眼睛里凝聚着对往事记忆的光亮。

    朴凡和严天鹏在李景峰的话语中,无声的、下意识的一杯一杯喝着酒,几乎没有吃一口菜。他们震掠,不安,半信半疑:这个相识相处多年的老李头,竟然是我国这样一个重要的科学家?他们在这个夜晚,在大兴安林的原始森林中,在这间逃避者的小木屋里,是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的!但是,他们的记忆中,的确都听到过从浩瀚的宇宙里传来的东方红的乐曲声,的确都看到茫茫夜空中缓缓划动的那颗星星一般的《东方红》一号卫星,老人说的时间一点不错。一个普通的老人是不可能知道并且记住这一点的。

    刘丽春听不懂老人说的全部内容,她最早也最有体会:这个老头不是一般的老头。严力的学习从小就是他辅导的,数理化成绩是加格达奇地区所有的中学生中最出类拔萃的,就是在省城哈尔滨也是数一数二的——一个护林老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学问?

    在接着的李景峰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朴凡和严天鹏、刘丽春听见了埋在李景峰老人胸中积垒了十二年的话语,也仿佛品尝到了老人心中被融化的浓烈的苦水之味——

    ——李景峰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后,作为青年物理学家前往美国学习,求学于普林斯顿大学,并在爱因斯坦的教鞭和粉笔的指导下学习了五年,并参加了美国国家物理实验室的工作。新中国成立后,经过千曲百折,冲破重重阻挠,回到了刚刚诞生的新中国怀抱,成为中国第一代优秀的火箭动力科学家。

    李景峰在九·一三**事件后,被作为**反党集团份子被捕,原因很简单:一九七零年四月,东方红一号卫星发射成功后,他从发射基地到北京汇报工作时,**在毛家湾的住宅里,单独请李景峰吃了一顿饭,并给他安排了正军级职务,这便成为了他与**密谋反党的证据。经周恩来力争后,被作为可在“监视下工作”的人。没想到一九七二年中美互设联络处后,美国联络处的一位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外交官”,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的,几次打听起李景峰的情况,造成了李景峰的飞来横祸:他被认定是美国特务——他的美国经历成了最有力的证据。这一次被投入监狱整整三年。一九七四年的冬天,一个更大的噩耗传来,李景峰唯一的掌上明珠——女儿李小萍,在云南西双版纳的军垦农场里,被军人出身的连长*后,不堪受辱,喝下剧毒农药,又用割橡胶的刀切断了动脉,死在山上的橡胶林里,留下一份悲愤的遗书。李景峰的老伴知道后一急之下,气绝身亡。面对心爱的女儿受辱而死,老伴含悲离去,自己冤屈入狱的境地,他彻底的绝望了。他也想到了死——去和女儿、老伴相聚九泉之下,但他又心犹不甘——他想要为女儿报仇。可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之人,一个蒙屈含怨的狱中之人,向谁报啊?怎么报啊?何况,在他心底,他依然还放不下他的火箭动力的研究。矛盾、痛苦、悲愤、仇恨,不解、孤独、无助——百般之中,他作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的决定:逃避!乘着让他回家处理老伴遗体的机会,他只身逃离了北京,慌乱的黑夜里跳上了往北的列车,他不知道去哪?一直向北向北,混夹在难民一般的穷苦人群中——这才有了后来刘丽春在古莲的小车站上,背回了又饥又寒又疲又病的李景峰,才有了严天鹏帮助他在古莲河畔建起的“逃避者小屋”,才有了朴凡与李景峰相识相交的经历——

    李景峰最后说了三件事:

    “一,小凡,帮我把这一包东西送到北京,不准交给任何人,一定要想办法交给中央军委领导或者是国防科工委领导,不要打开,不要告诉任何人。”

    “第二,天鹏,将我的遗体埋在古莲河边,不准移走,任何人来移,都不准动,永远留在这里。”

    “第三,丽春,记着,让严力好好学习物理,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科学家。以后会有人来帮助他的,你最后一次相信我,我死了也要报答你的。”

    李景峰仿佛是用最后的力气说完这三件事。说完后,他双臂松瘫在床上,眼睛也轻轻闭上了,象是睡着了一般。

    李景峰的话和酒一起,让严天鹏醉了,趴在桌边,痛苦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的醉话——

    朴凡听完李景峰最后的话,也醉了。三天三夜的路途劳累,浓烈的烧酒,加上内心难言的欣喜和惊恐——他和衣躺在炕上老人的脚边睡着了。

    李景峰的话让刘丽春哭的象个泪人儿,抱着依偎在她怀中的严力,任凭泪水滴落在严立的头发上。这一夜,她没醉也没睡,宁静的哭着,宁静的坐着,宁静的把小屋的炕和炉子烧的很暖很暖——

    第二天早上,当黎明的曙光照射透窗玻璃的时候,严天鹏醒了,朴凡醒了,严力也醒了,唯独李景峰没有醒——安宁慈祥,瘦小满皱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和他在这逃避者小屋里的所有的夜晚一样熟睡着——他光荣的功绩,他苦难的经历,他遗憾的悔恨,还有他那无法数清的心愿和没有倾诉完的话语,都随着他闭上眼睛,一起永远永远的睡着了——睡在大兴安岭怀抱中的古莲河畔。

    严天鹏当天就请镇上的木匠帮忙,用大兴安岭最上等的水曲柳制作了一副超厚超沉的棺木,安葬了李景峰。墓地就选在了古莲河边逃避者小屋的后山坡上,那里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十二年的夏秋之际,李景峰常常最喜欢一个人坐在那块岩石上沉思,有时会静静的坐上几个小时,一直到太阳完全落山——

    一声汽笛长长的嘶鸣,惊断了朴凡的回想。

    列车喷吐着团团白气,缓缓驶进古莲车站。

    车站上布满了警戒的战士和站着前来迎接的加格达奇军分区张司令,还有严天鹏,刘丽春和他们的儿子严力。白发老将军,秋光部长和聂荣臻元帅的秘书走下专列时,张司令前来敬礼报到。

    “都准备好了吗?”老将军问道。

    “报告首长,都准备好了。请首长上车。”

    “小屋离这儿远吗?”秋光回头问朴凡。

    “三公里多点,在古莲河上游。越野车可以到。”朴凡向远方指了指,秋光听罢,和老将军耳语几句。老将军说:

    “张司令,我们走着去,这是李景峰同志经常走的路啊,先去他住的小屋去看看。”

    张司令请严天鹏和刘丽春在前面带路。

    一支肃穆无声的队伍,沿着冰雪初融的古莲河边走着。太阳在山顶泛出耀眼的金光,积雪与土地黑白分明,河边树林已经脱尽冬季的冰罩雪衣,绿色的松针格外青翠,桦树杆上也渗出了细腻白润的霜粉,遥远无边的森林上空,依稀可见苍鹰的翅影——

    在逃避者小屋里,老将军、秋光、聂师的秘书,还有张司令静静的伫立着,足足十几分钟的时间动也不动。他们用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屋里的每一样东西——刘丽春已经把小屋收拾的非常干净,只是李景峰身前每一样东西都按原样搬着,没有动过一点,连床上的枕头和被子也仿佛还在等着主人的归来。

    “这就是李景峰度过十二年的小屋啊——他的遗书里说,这是逃避者小屋。”

    他们的心中都是这样无比感慨的想着。

    “张司令,屋子里张总指挥——”老将军依然沿用以前对张景峰的称呼:“用过的所有东西,都整理打包运到北京,就是一张纸片,一件衣服,也不能落下。”

    “是!首长。”张司令答应道

    然后,他们默默的从“逃避者小屋”出来后,步行到屋后的李景峰的墓前。李景峰的墓,一个半月前原先严天鹏用松木做的墓碑,已经被换成一块漆黑色的高大的大理石墓碑。漆黑沉重的墓碑上凿出两行遒劲的字:

    “一个永远仰望天空的人

    李景峰之墓。”

    这句话,是朴凡在北京时向老将军汇报李景峰去世那晚上的情景时提到的。

    老将军听到这句话,立即决定,将李景峰的这句话刻在墓碑上。只有他能最真切的体会李景峰这句话中所包含着的无穷的情感和深邃的含义。

    十二个战士举起十二支冲锋枪向天空齐射。

    清脆凌厉的枪声在古莲河水波上回荡,在远处的森林枝叶中滚动,震落丛林中的冰雪,惊起飞鸟扑翅升空——也好象是在唤醒墓中之人的灵魂,告诉他:

    “我们来了,我们来看你了!我们来看你了,我们来晚了,我们还是终于来了——”

    大兴安岭的黄昏脚步匆匆。古莲河对岸的夕阳已经沉挂在西山遥远的樟子松林的枝梢,,天际一丝丝淡红的云彩,恰似绛紫的薄纱,悠悠飘动着,一寸一寸的溶入天幕。新月又从东山无声的浮出,清冷的光辉与即将消失的绚烂落霞,构成了令人神往的森林之风。古莲河水无声无息的化成一块长长的波动的深褐色的绸缎,岸旁,金黄色的灯光投射在河水里,一点一点,一片一片,象是镶嵌在绸缎上的闪亮珍珠,炊烟带着淡淡的木头焦味和林中冰凉的暮霭一起在空气中弥漫——

    在这祖国最边远的地方,风无息,叶无声,流水静无波,仿佛一切都凝固了。

    所有的人都在寒风与夕阳里,默默地悲伤地向那块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弯腰三鞠躬。

    脱下军帽的老将军,白发苍苍,泪眼迷漓,他对着墓碑说:

    “李总指挥,我来看你了,我代表基地的全体干部战士,我代表军委和国防科工委所有领导来看望你了。我只想对你说,李总指挥,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让你孤独的躺在这里这冰凉的黑土地里,是我们的党,是我们军队的耻辱和悲哀,也是我们党和军队的创伤和苦痛。但是,你依然是我们党的优秀党员,是我们军队坚强的战士,你留下了宝贵的了不起的设计。你放心,我们会让你看到的,让你在这浩瀚的大兴安岭中仰望天空,看到你的愿望和成就一起在天空中飞翔。你的命令,叫严力的孩子,我今天就把他带到北京,穿上军装学习,一定培养成你满意的科学家。你安息,我们每年都会来看你的——”

    秋光部长用他干枯的双手轻轻抚摸着黑色的墓碑,低声的说道:

    “景峰同志,我代表总理来看你,你知道吗?总理找你,找的好苦啊!他病危之中还对军队的同志说:请你们一定找到李景峰同志,好吗?我谢谢你们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景峰同志啊,你不应该逃避的啊——我告慰你在天之灵,那个害死你女儿的云南军垦农场的连长,周总理亲自下命令枪毙了,你爱人和女儿已经安好的合葬在北京——”

    聂荣臻元帅的秘书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对着黑色的墓碑念道:

    “这是聂帅在病床上亲笔写的,他让我念给你听:我对不起啊,景峰同志,我没有保护好你。景峰同志是我们军队优秀的科学家。”——

    没有党旗复盖,没有花圈与花蓝,没有挽联,没有哀乐,只有真挚的痛切的语言。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孩子严力,都感动的潸然泪下。

    大概是李景峰地下感知,满山的狂风呼啸而起,声响若雷,唯有黑色墓前连一缕风一声响也没有。

    一直站在旁边的朴凡,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依稀似梦,恍惚如身临传说之中一般。尽管,所有这一切都是他亲身真实的经历。可是,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是麻木的,有一种隐隐灵魂出窍的幻觉——他几次忍不住回首眺望,目光越过那块巨大的岩石,久久地久久地停留在远处那间逃避者的小屋上,好象那间屋里面有一种什么强大无比的力量牢牢的吸住他的心——

    朴凡此时根本不可能想到:那间逃避者小屋竟然会成为他二十二年后的归宿!

    冥冥之中的命运安排,谁能抗拒啊!?c=860010-03190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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