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两只老虎

    楼上传来钢琴的声音，断断续续，曲不成调，钟鲁尾随着紫萍上楼，手指在楼梯的栏杆上把他听见的音乐连成曲调，音乐轻快，带着俏皮。好奇的打量着这座落霞公寓，公寓高级，他还是第一次来到月下小姐居住的地方，人说月下小姐极其神秘，很少有人知道她住在哪，神出鬼没的。

    钟鲁想，若不是因为他是她专用的音乐师，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在这个富人居住的住宅区内，大上海最负盛名的交际花，月下小姐就住在这，对于她的流言，钟鲁只是平淡的看待。月下小姐是他的衣食父母，一个月普不了十几首曲子，一个月上不了十几个班，工资却比其他的人高很多。对于月下小姐，他是带着感激的心情，更何况，她的歌曲让他着迷，没谱写一首曲子，都会让他心神激荡，他是学习洋人音乐的，月下小姐的曲风去洋人的曲风不谋而合。

    上了三楼，紫萍敲了敲门，音乐戛然而止，回头看了看钟鲁，紫萍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钟鲁点点头，推门而入。紫萍并未逗留，转身而下。

    房间很大，钟鲁进去差点吓了一跳，蓦然出现在镜子中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的人，让他心惊，下一刻才看清，吓着自己的人，分明就是镜子中的自己，抬眼看去，一个身影坐在窗台的钢琴前，方才的音乐真是从那里流出。钟鲁愣了一下知道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就像他的琴室，这里想必是月下小姐的舞蹈室，镜子就是最好的凭证。

    听说月下小姐受伤了，连着十天都不会登台，钟鲁打量了一下，视线落在她的手背上。很快又收回视线，轻咳一声“月下小姐…”

    听见声音，舒洛回头，笑看着钟鲁从凳上滑下来“把你叫到这来真不好意思！”她现在不能出门，登台要唱的曲子不能不谱，如此一来，只能让司机把人接到住处来，正好舒洛发现三楼的暗房内有架钢琴，试了试声音，还可以用，她真怀疑，这个落霞公寓有什么秘密，至少是她不知道的秘密，这里住着女子毋庸置疑。

    “你可以试一下音色，我刚刚试了一下，觉得还可以，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舒洛让开位置看着钟鲁，钟鲁点点头，坐在舒洛坐过的地方，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滑过，音乐欢快而出，舒洛惊然，喜色道“你听见了！太厉害了，钟鲁，我越来越佩服你了！”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舒洛连连大赞，钟鲁并未出声，嘴角抿着一抹笑，显然很受用。舒洛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钟鲁，知道他很有音乐才能，可是，她只是摸索的事了几个音，而钟鲁竟然把它们练成曲子，而且与她听过的毫无差别。不过还是有一点，至少这个是现场版的，而她听见的是音响里的。

    “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舒洛把后面的四句唱了出来，钟鲁随后弹了出来。音乐声止的时候，钟鲁回头看着舒洛，舒洛知道他的意思，清了清嗓子，把整首儿歌的歌词唱了出来，钟鲁伴奏，没有麦克风，没有扩音器，舒洛用最原始的声音，唱出了了自己的快乐，随着音乐，舒洛不由自觉的心情大好。

    一曲音落，舒洛抚掌鼓励。紫萍推门而入，笑着道“太好听了！”紫萍在外面听完了才进来的，她怕打扰到他们，而失掉这么好听的音乐，随着歌声，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尽管小时候并没有这么欢快，却依然让她怀恋。

    “谢谢！等下我教你。”舒洛很开心，端起紫萍托盘里的茶一杯递给钟鲁“今天不忙，有很多时间。”平常的时候，舒洛总是谱完曲子说不了几句话就走了，难得的好机会，她当然要带着紫萍出去逛逛。今天很难，目前她要呆在家。

    “嗯！”钟鲁接过茶应了一声，视线在舒洛脸上滑过，两个人相距不到三步，近得足以让她看见舒洛脸上还未消去的痕迹，视线落在她的手背上，很容易就能看出她身上的伤。钟鲁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能想象得到，只是问候，他还是能够做到“听说你受伤了？”

    舒洛下意识抚上脸颊，笑了笑，偏头问道“你看出来了，很明显吗？”她在镜子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的，想着明晚的邀请，舒洛有些头疼，不应该会爱得那么干脆利落的，现在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她以为一周总应该好了吧！谁知道最后一点印记那么难消去，本来抱着侥幸的心理，化一个浓妆遮住就好了，现在听钟鲁这样一说心里有点添堵，不在意是骗人的。

    钟鲁见舒洛的反应有些后悔，他知道女人的脸对她们来说有多重要“不是很容易看出来，我的视力比较好。”亡羊补牢，效果不大，至少心里有底，钟鲁看着舒洛的手背，觉得很奇怪，手背上伤疤的地方那绿色的药膏，他是见所未见，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紫萍见他打量舒洛手上的东西，抿嘴笑了笑，遭到舒洛的白眼，舒洛知道他好奇，也是一番好意，关心她的身体“伤已经好了，谢谢你的关心，过不了几天应该可以登台了。”顿了顿“要不，我们开始吧！”舒洛可不想说，她手上涂的药膏是密制的舒氏独门秘方，到了现代，差不多是所有爱美女人都知道的美容秘方，芦荟美容。

    至于这个芦荟啊！多亏了紫萍，若不是她冒着被狗咬的危险，从另一家公寓的花园里偷摘出来，还真没舒洛的芦荟美容秘方，舒洛无聊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背，好了之后会留下疤痕是必然的，她不想在手背上留下那么大的一块疤，想着用什么方法能够去掉，想着想着，突然灵光一闪，芦荟啊！多天然啊！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舒洛掐灭了，她想，在这里找芦荟，与在这里找手机是一样，根本不可能，在楼上郁闷了半天，唉声叹气了半天，最后舒洛还是决定说出来，她一个人太痛苦了，怎么也得找个人分享一下，那个人就是紫萍。

    紫萍听了舒洛的描述，眼睛一亮一亮，最后激动的抓着舒洛的手臂，说道，真的可以吗？舒洛重重点头，本来她就不抱希望的，只是想着紫萍也许很无聊，很闲，找点事给她做也好。看见舒洛点头，紫萍更激动了，舒洛也激动，紫萍说她好像在哪见过，这不是遇到危险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手机，信号满格，电池满格，触手可及，110是没问题了。

    舒洛当时也激动了，两个人拉着手在房内转圈，像小孩一样，发出惊叫声，然后急促的声音了、传来，两个人同时看去，下一刻门被踢开，陈妈举着菜刀霍然站在门口，刀口寒光四射，印着陈妈变形了的脸，一副强盗来袭，愤然反抗的神情。那天，舒洛紫萍受惊不小，陈妈也受惊不小。

    临近天后紫萍回来的是后，灰头土脸的，幸而不辱使命，手里拿着舒洛迫切需要的东西，见她那样，舒洛心疼，问她遇到了什么，紫萍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还笑着说，遇到狗了，大黄狗，追在她后边跑，差点没把她咬住。在舒洛看来那哪是笑啊，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看得她愧疚不已，无奈不已。但，芦荟还是要的。

    第二天紫萍全副武装穿的厚厚的出门的时候，舒洛塞了一纸包给她，紫萍拆开一看，疑问的看着舒洛，肉和骨头能做什么？所以说，舒洛是聪明的，才智的，高智商的，狗喜欢吃啊，你对它好，它自然也对你好了。紫萍茫然的点头，随后眼睛一亮，屁颠屁颠走了出去，身上不忘穿了厚厚的衣服。

    过不了两个钟头，回来的时候手里抓了一大把芦荟，兴高采烈的像舒洛炫耀，芦荟就种在这个小区的一家法国人的院子里，大黄狗不是大黄狗，是他们家的宠物狗。不过现在已经被紫萍收买了，进入园子如无人之境，其实本就没人，只有一条看似凶狠，却很容易收买的宠物狗。

    送走钟鲁，舒洛看着手里的曲子，不由好笑，是两只老虎的曲子，哆啦咪发嗦拉稀多发音的，舒洛勉强在琴键上找得到，兴匆匆的老者紫萍就要上去练习，总共才八句，很快就学会了。正要上楼，电话铃响了，紫萍接的，电话是阿岸打来的。

    “阿岸哥。是我，舒洛。”舒洛接过电话，把手里的纸交给紫萍，让她拿着。对面没有马上回应，舒洛觉得奇怪，问道“是你吗？阿岸哥？”紫萍也好奇，看着舒洛，对方说了是阿岸的。

    “是我，舒洛，你的伤好了吗？”舒洛以为是骚扰电话的时候，阿岸出声了，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想着如何开口。

    “已经好多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只是问问。你没事就好！”阿岸背对着贺清远，有些局促，不知道该怎么说，娘想见舒洛，他一直瞒着，今天已经瞒不住了，他才答应一定带舒洛回去见她，早上出来的时候，杨婶与阿岸一起出来的，说是去买菜，做舒洛喜欢的吃的菜，无形中在告诉阿岸不把舒洛带回来，肯定不好交代，至少辜负杨婶的一番心意。

    “是不是杨婶怎么了，阿岸哥，你说啊！什么事？”舒洛听出一点苗头，阿岸除了在对杨婶的事一向不敢违抗之外，其他的一向不在乎，从他的语气里听够察觉到，毕竟在一起住了一年多，多少有些了解。

    “娘说让你今天回家一趟，你看能不能回去？”阿岸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舒洛已经猜到了，语气带着焦虑。

    “可以，反正我没事。我的事杨婶知道了吗？”知道了她就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对她说，怎么安慰她。

    “没有。”

    “哦！那好！”舒洛松了口气，至少今天是逃过了“你今天会回去吗？你现在在哪？我在胡同口的小池塘等你，你有时间么？”

    “不用，我去接你。”阿岸看了一眼贺清远，挂了电话“谢谢你，远哥。”贺清远头也没抬，只是点点头，阿岸顿了顿，鞠了一个躬走了出去，顺便关上门。门一关上，贺清远抬头，看了看电话，走进拿起，摇了几个数字，摇最后一个的时候挂上了，取下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舒洛挂上电话让紫萍找了一身她的衣服，换下身上的衣服，扑了一点粉遮住脸上的痕迹，左顾右看，再加紫萍的确认，才罢休，紫萍找了一身袖子长一点的碎花布衣，穿在舒洛身上还是觉得有点短，舒洛近来长高了不少，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还长身体，加上她每晚一杯温牛奶，营养充足。

    舒洛看着身上的衣服皱了皱眉，现在只能穿着一身衣服了，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依然没有改变，舒洛呼了口气，偏头拿起手袋“按照这个样式帮我做两套衣服，顺便你和陈妈也做几套秋衣。”舒洛拿出几块大洋放在紫萍手里，紫萍推辞，被舒洛一瞪，低头收下。

    听见门铃，知道阿岸来了，舒洛下了楼，陈妈已经打开门，阿岸正好看见蹦蹦跳跳下楼的舒洛，嘴角噙着笑，有些担心她会摔着。

    舒洛看着停在门口的车，笑看着阿岸，阿岸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偏开脸道“车是远哥的。”阿岸记得曾经他说要挣好多好多钱，买车子，住洋楼。舒洛一定想起了那时的戏言，如今舒洛住在洋楼里，有专车接送。而他，还是一无是处，舒洛在她面前依然高不可攀，即使穿着下人的衣服，依然美得让人炫目。

    “反正阿岸哥会有自己的车的。我们走吧！”舒洛看出了阿岸的失落，笑了笑不想再提那个话题。阿岸在贺清远手下做事，舒洛知道，她曾向耿直打听过，贺清远势力庞大，名义上整个上海滩的势力分为三家，势力不分上下，这一两年，宁家向姚家靠拢，而贺家则吃掉了不少小帮派，势力涉及广，黑白两道均有势力。早已不是红，姚两家能够匹敌的。

    在这样一个势力漩涡之中，舒洛不免为阿岸担忧，如今他跟在贺清远身边，手下掌管了不少人。风腥血雨的生活，不是说出来的，是打出来，舒洛不了解事情，黑帮的电影也看得不少。以前是刺激，现在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又与身边的人有关，就不是刺激而是担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