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目录：言清似梦| 作者：尘子| 类别：历史军事
前面就是蒙古人的营地，迎面遇上的蒙古人纷纷向我行礼，我随手拉住个人问：“仓津王爷的大帐在何处？”这个蒙古人很是热心，一直将我带到一个大帐外，躬身道：“这是仓津王爷的大帐。”我笑道：“谢谢你了。”他直说不敢，又朝我俯了俯身，这才离开。
仓津帐外守着五六个侍卫，我理了理衣服，上前道：“麻烦通传王爷，就说万琉哈晓枫求见。”一个侍卫快步进了大帐，不到片刻，又躬身出来，道：“王爷请姑娘进去。”我冲他略一颔首，直身进了大帐。仓津一身黑色蒙古长袍坐于几案后面，正在写着什么，两个年长一些的蒙古人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看见我都微微点了点头，我一愣，心想怎么帐里还有人？正在发怔，仓津已抬起了头，笑道：“你先坐会儿，我马上就好。”很想说让他先忙，我改天再来，可一想到回蓝和回玉去找过康熙，更觉不能再耽误，不然被激怒的康熙说不定随时会让苍央嘉措自裁，想到这，遂冲他笑了笑，自转身在最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有丫头上了茶，我便低头默默喝着茶，眼睛忍不住四处瞟望，视线不经意落在仓津身上，眉目英挺，鼻梁高耸，眼睛大而有神，不笑的时候就像一柄被掩盖锋芒的宝剑，脸上带笑的时候，洒脱率直，豪爽却又不失礼节，他跟苍央嘉措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一个却得到了回蓝的心，一个得到了回蓝的人。
正在默默叹息，忽见坐在仓津对面的蒙古人正看着我笑，我不知他在笑什么，只好也是笑笑回应，他见我笑了，看着已抬起头的仓津道：“老夫记得，晓枫姑娘以前可是经常到巴颜额尔追的。”仓津看了看我，点头道：“嗯，是经常。”那个蒙古人又道：“我们那里还有好多人尢记得晓枫姑娘当年在马上的身姿，晓枫姑娘若有空，可要再去我们那里看看。”我笑回道：“多谢大人盛情，奴婢若是有机会定会叨扰的。”另一个蒙古人笑道：“如今晓枫姑娘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怕是很难再有机会了。”我笑了笑，未回话。最先说话的那个蒙古人满脸笑意的看了我半晌，忽对仓津道：“不如王爷去求了皇上，让晓枫姑娘就留在翁牛特部。”我一愣，本来想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的，他这话一出口，我一慌，茶杯就从手中落到了地上，帐里侍候的丫头赶紧过来收拾，我一边擦试衣服上的茶渍，一边看着他们。
这又是哪一出？让我留在翁牛特部做什么？仓津见我脸上神色不定，挥手让那两个蒙古人退下，自己起身走到一边的软榻上坐了下来，未意我坐到他对面，我见帐里还有其它人，便默着不动，他看了看我，又挥手让帐里的人退下，我这才起身坐在他旁边，他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笑道：“我们来这里已近两月，你是第一次来我帐中。”我笑笑，玩笑似的回道：“王爷身份尊贵，奴婢哪敢随意进出王爷的大帐？”他面色一僵，漆黑了眼眸闪了一下，道：“真是因为我身份尊贵才不来我的帐吗？”我一怔，看着他略有些不悦的表情，心想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又何必当真？心眼也够小的，遂不再开玩笑，坐直了身子，道：“奴婢今日来，是想求王爷帮忙的？”
他嘴角扯了扯，道：“你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连各位阿哥都礼让你三分，我能帮你什么？”我道：“此事只有王爷能帮忙？所以奴婢才斗胆来肯求王爷。”他扫了我一眼，问：“什么事？说来听听。”我顿了顿，又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只好直接说：“奴婢是来肯求王爷救西藏**喇嘛仓央嘉措。”他把玩扳指的手，明显怔了怔，又淡声道：“我凭什么要救他？再说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为他来求我？”这些问题在来之前，我早已料到他会问，遂起身对他行了个大礼，道：“王爷肯定早就对仓央嘉措有所耳闻，由他的诗改编的歌曲，现在整个草原都在传唱，他是一个极有才华的人，他只想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可惜命运不公，让他阴差阳错的成了西藏的**，其实权力地位名誉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悲剧的一生－－－－－”“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蓦得打断我的话，眼睛直直的盯着我，道：“他出众，他有才华，他超脱，他淡然，他不看重权力地位名誉，这些都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灼灼的看着我，眼中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怒气，我愣了愣，又慌忙道：“这当然跟你有关系？”他眼中的怒色加深，冷声问：“你说说，这些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咽了口口水，道：“此次皇上本欲废黜他的**之位，还他自由身，若不是营地里突然传出了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他绝不会落个要自裁的下场。”他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我又赶紧道：“奴婢不说王爷肯定也能想的到，这些流言其实根本就是针对王爷你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
他几番欲开口说话，都被我的话堵住了，我一口气将所有的话全部说完了，这才闭了嘴看着他，许久，他才淡淡道：“你即然说的这么清楚，肯定也知道皇上为何让命他自裁？”我点了点头，他嘴角泛起丝笑，问道：“即然知道又何必来求我？”“我？”一时语塞，过了会，我又道：“他是因为王爷才会落到这个地步的，王爷难道连个情都不肯去求吗？”他道：“那些流言是不是真的我暂且不说。”“当然不是真的。”我豁的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又有些不敢相信的问：“王爷莫非相信那些流言？”如果他要是真的相信那些关于回蓝和仓央嘉措的传言的话，那我们的谈话根本就是等于零。他笑了笑，道：“我不信不重要，重点是别人都信。”我道：“王爷此言差矣。”他看向我，我道：“别人信无所谓，重点是只要王爷不信就行了，因为娶公主的是王爷而不是别人，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无论他们怎么说只要王爷不在乎，那他们说的话就是废话。”他笑了起来，道：“我说不过你。”我也笑了，道：“因为奴婢说的话有理。”他神色微微有些黯淡，道：“在我面前不用自称奴婢。”呃！不用自称奴婢？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看向他，他扭过头避开我的视线，道：“我希望我们能跟以前一样。”我呆了一瞬，又笑道：“那我多谢王爷了。”他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
我又坐回软榻上，两人默了会，我深吸一口气，问：“王爷可愿救仓央嘉措？”他默默看着我，问：“你还没说，为何要求我去救他？”我笑道：“我和他相识虽短，但也算是朋友，我自然不能眼看着他就这样莫明其妙的死掉。”“朋友？”他问：“你们认识才几天，这么快就变成了朋友？”我道：“有的人认识几十年也未必能成为朋友，朋友并不是以认识时间长短来判定的。”他盯着我，脸上的神色复杂难懂，道：“那你又如何判定你和他是朋友？”我顿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别人都说我跟他是旧识，又或许他是回蓝的未婚夫，所以在他面前不想隐藏自己心中所想，遂抿嘴笑了下，道：“因为我们志趣相同，都希望过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没有规距，无拘无束，不必看别人的眼色，想笑的时候就放声大笑，起哭的时候就埋首痛哭。”
他脸上浮起一丝怪异的笑，似是嘲弄，又似是讥讽，我怔怔的看着他，他冷冷一笑，道：“即然你这么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为何当初又巴巴的回了京城？你明知道以你的身份，一回京就必会卷入候门，为什么还要坚持回去？不过你没有被皇上赐给他的那些儿子，反而当了宫女，我还是挺诧异的，该不是你觉得嫁给皇子只当个福晋，不能满足你的要求吧？”
“你！”我顿时猛的从榻上站起，没想到自己难得对人说一次赤诚之言，反而引出这样不堪的讥讽，一时又惊又怒，狠狠的盯着他，他也从软榻上站起，眼中闪过一丝悔意，我冷笑道：“原来我万琉哈晓枫在王爷眼里竟是如此一个不堪的人。”说罢怒气冲冲的要往外走，他拉住我，道：“你难道不想救那个喇嘛吗？”我的脚步因他的一句话就钉在地上，使劲深呼了几口气，我转过身，冷冷的看着他，问：“王爷究竟要奴婢怎么做才肯救他？”说完就盯着他拉住我衣角的手，他缓缓的收回了手，顿了半晌，眼睛盯着地面，喃喃道：“到我身边来！”我一愣，问：“你说什么？”他豁然抬头，目光灼热的看着我，他灼热的眼神让我心里一慌，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他面色一暗，伸手猛的一拉，我的人就撞进他的怀里，他紧紧将我禁锢在怀中，抬起我的下巴，定定道：“我要你到我身边来。”我一惊，待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后，开始拼命的挣扎，边道：“你放开我，快放开我。”他不为所动，只是紧紧搂着我，不说话也不放手，我挣扎了片刻，顿觉自己只是徒劳无功，遂安静下来，冷声道：“王爷不觉得这样做太卑劣吗？”
他眼中渐渐泛起一丝痛色，搂着我的手缓缓松开，我忙推开他，连退了好几步才顿住步子，他嘴唇微微有些颤抖，问：“你还是不愿意到我身边来？”我想也未想的道：“奴婢当然不愿意。”他垂下眼睑，默了会，又问：“为什么？”我冷笑道：“王爷该不会忘记，此次是来迎娶和硕温恪公主的吧？”他抬眼看着我，声音低沉的道：“公主真的愿意嫁给我吗？她的心真的在我身上吗？”刚才的怒气瞬间全无，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就是因为这两人根本就不满意这桩婚事，这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悲哀，也是这里许许多多的人的悲哀。我长叹了口气，道：“世上的事，哪有事事都如人意的，即然不能去改变，那就试着去接受，不到最后，又怎知前面就是痛苦，而没有幸福呢？”
他看着我，脚步不知不觉又往前走了两步，我一惊，又赶紧后退了两步，他顿住脚步，脸上浮起一丝怒恼，恶狠狠的盯着我，这样的眼神让我有些害怕，我强稳了稳心神，声音干涩的问：“你到底想怎样才肯救仓央嘉措，他很快就会被皇上赐死，再不去救就来不及了。”他嘴角泛起一丝残酷的冷笑，一步步逼近我，冷冷笑道：“我凭什么要救他？他即然是颗棋子，就应该完成自己作为棋子的使命，别人都巴不得他死，我为何要救他？”我身子一软，心里顿觉无限凄凉，如果他也不肯去求情，那仓央嘉措真的会必死无疑，那回蓝此生都会在内疚和痛苦中度过。
我咬了咬唇，哀求道：“你真的不肯救他吗？”他冷冷一笑，道：“只要你愿意到我身边来，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的心瞬间就跌到无底的深渊，抬眼看着满脸阴沉的仓津，心中不解，那真晓枫究竟跟他是种什么样的关系，想了会，又觉就算他们之前有关系，那随着真晓枫的香消玉陨，一切也都不存在了，我是我，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情感，自己的选择，而我的所有的一切，都跟眼前的这位仓津王爷没有丝毫的关系，可是如果是这样，我就救不了仓央嘉措，也救不了回蓝了。
心里悲痛交加，又急又怕，脑子里偏偏又是一团乱麻，仓津一直默默看着我，过了会，才道：“你想好了吗？”我紧咬着唇，猛的心一狠，大声叫道：“我不愿意。”他脸色变的惨白，眼睛是毫不掩示的悲哀，他看着我，喃喃道：“你为什么不愿意？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曾在一起打过猎，赛过马，有过一起去天山赏雪草原放牧的约定？”看他悲伤的神情，我能肯定他确实很喜欢那个真晓枫，可惜我不是她，我对他除了同情和欣赏，没有其它任何情感，想到这，我轻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
“过去？没有过去！”他蓦得提高了声音，唇角泛起丝恨意，寒声道：“如果当初没有那个爱新觉罗胤祹，你早就是我的人了，是他硬生生从我身边抢走了你。”我全身一震，被刚才听到的话惊的魂飞魄散，十二阿哥？胤祹?仓津仍在恨恨的说着：“他说过他会给你幸福，他会倾尽全力的爱你，他不会让你难过，不会让你痛苦，不会让你卷入那些复杂的宫廷争斗中去，可是他没有做到，他即然没有能力让你幸福，又何必非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让你陷入如今的境地。”忽想起上次在营地外和仓津谈话时，他一提起十二阿哥，眼中就不自觉的带着种恨意，我早该想到的。
这段时间心里所有的疑惑不解全部迎刃而解，难怪但凡我有所求，十二阿哥必会如我所愿，难怪两年前我被康熙囚禁，他会不顾一切的去求情，难怪他总是站在我身后，默默帮着我，难怪－－－－－我一直奇怪，真晓枫如此一个随性散漫渴望自由的女子，为何会放弃自由自在的草原生活，心甘情愿的走进紫禁城，原来，原来她竟是为了十二阿哥，我双手猛的捂住嘴，心里不停的哀鸣，老天，我到底做了什么，所有过去的事，如幻灯片一样在我脑海里一一闪现。
“丫头你终于回来了！”
“你长大了，不再是草原上那个调皮的小丫头了！”
“你确实是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人。”
“以后若是想出宫，就让宫里的小林子带个话，我带你出去。”
“不管你想去哪里，表哥都带你去。”
“别怕，你还有我！”
“你愿意做我的哥哥吗？”“我愿意。”
“其实这些话我本不该说的，这都是我们兄弟间的事，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
“枫儿，对我不用这样，但有所求，我一定尽力如你所愿。”
“即然你不想嫁人，又为何要回来？”
“放下了，原来你早就放下了。”
“罢了，你的愿望，我会帮你达成。”
“你幸福就好！”
“－－－－－－－－－－－”
我像被人扼住了脖子，只觉得过去的记忆堵在胸口又胀又痛，压得我喘不过气，重生第一天初见十二阿哥时，他脸上惊喜莫名的表情；我说想出宫时，他眼中的期待和听到我的答案以后，脸上的失望；我要认他作哥哥时，他脸上的悲凉；我被九阿哥为难，他脸上的无奈；我求他帮我回草原时，他脸上的绝望，一切的一切，此时此刻全都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捂着头，退了几步，这些发生过的事就像是刀子一样狠狠的割着我的心，老天，我究竟对温柔如水的十二阿哥做了什么？想着他独自坐在八角亭中大口喝酒的模样，我真恨不得杀了自己，为什么我没有早早的意识到，十二阿哥对我的情感？还是我的从来没有真正的注意过他，从我初来这个世间，给我最大安慰的是他，最让我信任的也是他，可我却是如此的忽略他？
仓津被我痛苦的表情惊的一愣，慌忙走上前将我拉进怀里，一手搂着我，一手轻抚着我的背，下巴抵着我的头，嘴里急切的轻柔的，带着种浓浓的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生气，气他把你带走，却没能给你幸福，枫儿！”我伏在他怀里，紧紧咬着嘴唇，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从眼角滑落，晓枫，你究竟留了一个什么样的局面给我？我如此狠狠的伤了十二阿哥，我又该如何补偿？还有四阿哥，八阿哥，这一桩桩，一件件，又该如何收场？
仓津一直说着抚慰我的话，心渐渐平静下来，我动了动，想从他怀中挣开，他一怔，即而喜悦的问：“你不难受了吗？”心又开始的疼起来，为眼前这个神色不安的男人，他是如此的小心翼翼，满眼的愧疚，他对晓枫也是爱到极致的吧！一切都是爱情惹的祸，他们都是不平凡的人，权力地位财富触手可得，可是他们最想要的，最难要的，也不过是平平凡凡的爱情而已。
我慢慢离开他的怀抱，缓缓的后退，在离他两三步的地方站定，缓慢的肯定的，一字一句的道：“当初离开是我自己的选择，跟十二阿哥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如此恨他。至于我为何会当宫女，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他已经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给了我最大的帮助，我感激他。”
他望着我，漆黑的眼神涌出复杂的晦暗，唇微微一动，语气暗哑，道：“你难道不想回草原？”“当然想。”我望进他的眼睛，道：“但是我现在不能回草原，因为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再说，我就是回草原，也不希望是由你提出来。”他摇了摇头，道：“你以为以你现在情况，皇上还会放你回草原吗？”我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想法子。”他急了，快走几步，双手抓着我的双肩，吼道：“你能有什么法子，如果你想回草原，只有我才能帮你，更何况现在又传了那么多流言，这对你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现在只要我开口要你，皇上为了弥补流言对翁牛特部产生的影响，为了安抚我，就一定会准许的。”他眼中闪着热切的火苗儿，隐隐还带着丝兴奋，一个念头蓦然在我脑海闪过，流言一事，难道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就是为了向康熙开口要我？
我有些恍惚的看着他，问：“流言是你故意放出来的，是吗？”他的表情顿时僵住了，眼神蓦得一闪，即而又黯淡下来，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我见他不说话，更是坚定了心中所想，语气不仅有些恼怒，冷声道：“这一切都是你故意弄出来的，就是为了向皇上开口要我，是不是？”他闻言紧紧皱着眉头，双拳握在一起，慢慢挺直了脊背，定定地看着我，眼中不带一丝情绪，半晌，才淡淡道：“在你心中，我永远都是这样的人，永远都是跟他无法相比的。”说罢嘴角浮起一丝悲凉的笑，又道：“三年前，听说你要跟他回京，我昼夜不停的赶到科尔沁，无论我如何规劝哀求，你终是不为所动，他到底有什么好，你为何非是他跟走？”听他喃喃低语，脑海里不仅又浮现出我受伤后初见十二阿哥的情形，他异常欣喜的说我回来了，满脸的幸福，当初真晓枫为了他放弃了草原，放弃了仓津，放弃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想如果不是我莫名其妙的占有了晓枫的身体，十二阿哥一定会倾尽自己所有的好好爱晓枫，可惜命运弄人，我无法想像每当十二阿哥面对我时，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越想越是心痛，忙用手按住胸口，强将那渐渐扩散的痛楚压下。
仓津静静看着我，脸上痛色越来越明显，许久，才仰天长叹一声，有些落寞的道：“我只是想帮你。”“帮我？”我默默重复了一遍，他垂下眼睑，淡淡道：“两年前我就听说，你因为想回草原，触怒了皇上，被皇上囚禁，后来还被皇上罚为宫奴，那时候我就决定，一定要救你回草原。”
“原来又是因为我？”我喃喃自语，身子有些摇摇欲坠，仓津伸手想扶住我，我推开他，扶着身边的椅子站着，到头来竟是我害了苍央嘉措，竟是我害了回蓝，还连累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我咬唇将呼之欲出的泪水逼了回去，只是静静看着仓津，道：“你可知你这样做，会害了多少人？”他沉默不语，脸色已是苍白如纸，我看了半天不忍再看，他虽害了回蓝，害了苍央嘉措，但我却不忍苛责他，他也是为了爱，我长长叹了口气，直觉得很累，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勉强支持着往外走，未走两步，我又顿住脚步，头也未回的道：“如今我即已在皇上跟前伺候，以前的种种对我来说都已经过去了，你也放下吧！回蓝才是值得你真心相待的人，不要伤害她，我会永远感谢你的。”
“我会去向皇上求情的。”他在身后低声道，我脚步一滞，顿了顿身子，默然道：“谢谢！”他在身后笑了两声，声音中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暗叹了口气，又朝帐外走去，我知道他的目光一直紧紧随着我的步子，掀帘欲出帐，忽听他在身后道：“我没有故意放出那些流言。”我浑身一震，猛然转头看他，见他唇角挂着落寞，眼中满是楚痛，他飞快的抬眼看了看我，又扭过头，淡声道：“我只是想借这些流言帮你回草原。”说罢转身走回到几案后坐了下来，我心一沉，他说不是他，凝神细想了想这事的前因后果，终觉刚刚的想法似是太过偏激，再看看一脸受伤的仓津，顿感满脸羞愧，想到刚刚对他的态度，更是悔恨交加，自己总是如此武断，伤人于无形，默默看着他假装忙碌的样子，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对不起！”他忙个不停的手顿了顿，又动了起来。
我静静看了他一会，他不说话，甚至连头也未曾抬一下，过了会，顿觉浑身无力，脑袋一片混乱，我轻声的说了句：“保重。”便掀帘出了帐。
<hr />
仓津帐外守着五六个侍卫，我理了理衣服，上前道：“麻烦通传王爷，就说万琉哈晓枫求见。”一个侍卫快步进了大帐，不到片刻，又躬身出来，道：“王爷请姑娘进去。”我冲他略一颔首，直身进了大帐。仓津一身黑色蒙古长袍坐于几案后面，正在写着什么，两个年长一些的蒙古人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看见我都微微点了点头，我一愣，心想怎么帐里还有人？正在发怔，仓津已抬起了头，笑道：“你先坐会儿，我马上就好。”很想说让他先忙，我改天再来，可一想到回蓝和回玉去找过康熙，更觉不能再耽误，不然被激怒的康熙说不定随时会让苍央嘉措自裁，想到这，遂冲他笑了笑，自转身在最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有丫头上了茶，我便低头默默喝着茶，眼睛忍不住四处瞟望，视线不经意落在仓津身上，眉目英挺，鼻梁高耸，眼睛大而有神，不笑的时候就像一柄被掩盖锋芒的宝剑，脸上带笑的时候，洒脱率直，豪爽却又不失礼节，他跟苍央嘉措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一个却得到了回蓝的心，一个得到了回蓝的人。
正在默默叹息，忽见坐在仓津对面的蒙古人正看着我笑，我不知他在笑什么，只好也是笑笑回应，他见我笑了，看着已抬起头的仓津道：“老夫记得，晓枫姑娘以前可是经常到巴颜额尔追的。”仓津看了看我，点头道：“嗯，是经常。”那个蒙古人又道：“我们那里还有好多人尢记得晓枫姑娘当年在马上的身姿，晓枫姑娘若有空，可要再去我们那里看看。”我笑回道：“多谢大人盛情，奴婢若是有机会定会叨扰的。”另一个蒙古人笑道：“如今晓枫姑娘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怕是很难再有机会了。”我笑了笑，未回话。最先说话的那个蒙古人满脸笑意的看了我半晌，忽对仓津道：“不如王爷去求了皇上，让晓枫姑娘就留在翁牛特部。”我一愣，本来想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的，他这话一出口，我一慌，茶杯就从手中落到了地上，帐里侍候的丫头赶紧过来收拾，我一边擦试衣服上的茶渍，一边看着他们。
这又是哪一出？让我留在翁牛特部做什么？仓津见我脸上神色不定，挥手让那两个蒙古人退下，自己起身走到一边的软榻上坐了下来，未意我坐到他对面，我见帐里还有其它人，便默着不动，他看了看我，又挥手让帐里的人退下，我这才起身坐在他旁边，他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笑道：“我们来这里已近两月，你是第一次来我帐中。”我笑笑，玩笑似的回道：“王爷身份尊贵，奴婢哪敢随意进出王爷的大帐？”他面色一僵，漆黑了眼眸闪了一下，道：“真是因为我身份尊贵才不来我的帐吗？”我一怔，看着他略有些不悦的表情，心想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又何必当真？心眼也够小的，遂不再开玩笑，坐直了身子，道：“奴婢今日来，是想求王爷帮忙的？”
他嘴角扯了扯，道：“你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连各位阿哥都礼让你三分，我能帮你什么？”我道：“此事只有王爷能帮忙？所以奴婢才斗胆来肯求王爷。”他扫了我一眼，问：“什么事？说来听听。”我顿了顿，又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只好直接说：“奴婢是来肯求王爷救西藏**喇嘛仓央嘉措。”他把玩扳指的手，明显怔了怔，又淡声道：“我凭什么要救他？再说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为他来求我？”这些问题在来之前，我早已料到他会问，遂起身对他行了个大礼，道：“王爷肯定早就对仓央嘉措有所耳闻，由他的诗改编的歌曲，现在整个草原都在传唱，他是一个极有才华的人，他只想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可惜命运不公，让他阴差阳错的成了西藏的**，其实权力地位名誉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悲剧的一生－－－－－”“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蓦得打断我的话，眼睛直直的盯着我，道：“他出众，他有才华，他超脱，他淡然，他不看重权力地位名誉，这些都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灼灼的看着我，眼中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怒气，我愣了愣，又慌忙道：“这当然跟你有关系？”他眼中的怒色加深，冷声问：“你说说，这些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咽了口口水，道：“此次皇上本欲废黜他的**之位，还他自由身，若不是营地里突然传出了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他绝不会落个要自裁的下场。”他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我又赶紧道：“奴婢不说王爷肯定也能想的到，这些流言其实根本就是针对王爷你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
他几番欲开口说话，都被我的话堵住了，我一口气将所有的话全部说完了，这才闭了嘴看着他，许久，他才淡淡道：“你即然说的这么清楚，肯定也知道皇上为何让命他自裁？”我点了点头，他嘴角泛起丝笑，问道：“即然知道又何必来求我？”“我？”一时语塞，过了会，我又道：“他是因为王爷才会落到这个地步的，王爷难道连个情都不肯去求吗？”他道：“那些流言是不是真的我暂且不说。”“当然不是真的。”我豁的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又有些不敢相信的问：“王爷莫非相信那些流言？”如果他要是真的相信那些关于回蓝和仓央嘉措的传言的话，那我们的谈话根本就是等于零。他笑了笑，道：“我不信不重要，重点是别人都信。”我道：“王爷此言差矣。”他看向我，我道：“别人信无所谓，重点是只要王爷不信就行了，因为娶公主的是王爷而不是别人，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无论他们怎么说只要王爷不在乎，那他们说的话就是废话。”他笑了起来，道：“我说不过你。”我也笑了，道：“因为奴婢说的话有理。”他神色微微有些黯淡，道：“在我面前不用自称奴婢。”呃！不用自称奴婢？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看向他，他扭过头避开我的视线，道：“我希望我们能跟以前一样。”我呆了一瞬，又笑道：“那我多谢王爷了。”他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
我又坐回软榻上，两人默了会，我深吸一口气，问：“王爷可愿救仓央嘉措？”他默默看着我，问：“你还没说，为何要求我去救他？”我笑道：“我和他相识虽短，但也算是朋友，我自然不能眼看着他就这样莫明其妙的死掉。”“朋友？”他问：“你们认识才几天，这么快就变成了朋友？”我道：“有的人认识几十年也未必能成为朋友，朋友并不是以认识时间长短来判定的。”他盯着我，脸上的神色复杂难懂，道：“那你又如何判定你和他是朋友？”我顿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别人都说我跟他是旧识，又或许他是回蓝的未婚夫，所以在他面前不想隐藏自己心中所想，遂抿嘴笑了下，道：“因为我们志趣相同，都希望过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没有规距，无拘无束，不必看别人的眼色，想笑的时候就放声大笑，起哭的时候就埋首痛哭。”
他脸上浮起一丝怪异的笑，似是嘲弄，又似是讥讽，我怔怔的看着他，他冷冷一笑，道：“即然你这么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为何当初又巴巴的回了京城？你明知道以你的身份，一回京就必会卷入候门，为什么还要坚持回去？不过你没有被皇上赐给他的那些儿子，反而当了宫女，我还是挺诧异的，该不是你觉得嫁给皇子只当个福晋，不能满足你的要求吧？”
“你！”我顿时猛的从榻上站起，没想到自己难得对人说一次赤诚之言，反而引出这样不堪的讥讽，一时又惊又怒，狠狠的盯着他，他也从软榻上站起，眼中闪过一丝悔意，我冷笑道：“原来我万琉哈晓枫在王爷眼里竟是如此一个不堪的人。”说罢怒气冲冲的要往外走，他拉住我，道：“你难道不想救那个喇嘛吗？”我的脚步因他的一句话就钉在地上，使劲深呼了几口气，我转过身，冷冷的看着他，问：“王爷究竟要奴婢怎么做才肯救他？”说完就盯着他拉住我衣角的手，他缓缓的收回了手，顿了半晌，眼睛盯着地面，喃喃道：“到我身边来！”我一愣，问：“你说什么？”他豁然抬头，目光灼热的看着我，他灼热的眼神让我心里一慌，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他面色一暗，伸手猛的一拉，我的人就撞进他的怀里，他紧紧将我禁锢在怀中，抬起我的下巴，定定道：“我要你到我身边来。”我一惊，待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后，开始拼命的挣扎，边道：“你放开我，快放开我。”他不为所动，只是紧紧搂着我，不说话也不放手，我挣扎了片刻，顿觉自己只是徒劳无功，遂安静下来，冷声道：“王爷不觉得这样做太卑劣吗？”
他眼中渐渐泛起一丝痛色，搂着我的手缓缓松开，我忙推开他，连退了好几步才顿住步子，他嘴唇微微有些颤抖，问：“你还是不愿意到我身边来？”我想也未想的道：“奴婢当然不愿意。”他垂下眼睑，默了会，又问：“为什么？”我冷笑道：“王爷该不会忘记，此次是来迎娶和硕温恪公主的吧？”他抬眼看着我，声音低沉的道：“公主真的愿意嫁给我吗？她的心真的在我身上吗？”刚才的怒气瞬间全无，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就是因为这两人根本就不满意这桩婚事，这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悲哀，也是这里许许多多的人的悲哀。我长叹了口气，道：“世上的事，哪有事事都如人意的，即然不能去改变，那就试着去接受，不到最后，又怎知前面就是痛苦，而没有幸福呢？”
他看着我，脚步不知不觉又往前走了两步，我一惊，又赶紧后退了两步，他顿住脚步，脸上浮起一丝怒恼，恶狠狠的盯着我，这样的眼神让我有些害怕，我强稳了稳心神，声音干涩的问：“你到底想怎样才肯救仓央嘉措，他很快就会被皇上赐死，再不去救就来不及了。”他嘴角泛起一丝残酷的冷笑，一步步逼近我，冷冷笑道：“我凭什么要救他？他即然是颗棋子，就应该完成自己作为棋子的使命，别人都巴不得他死，我为何要救他？”我身子一软，心里顿觉无限凄凉，如果他也不肯去求情，那仓央嘉措真的会必死无疑，那回蓝此生都会在内疚和痛苦中度过。
我咬了咬唇，哀求道：“你真的不肯救他吗？”他冷冷一笑，道：“只要你愿意到我身边来，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的心瞬间就跌到无底的深渊，抬眼看着满脸阴沉的仓津，心中不解，那真晓枫究竟跟他是种什么样的关系，想了会，又觉就算他们之前有关系，那随着真晓枫的香消玉陨，一切也都不存在了，我是我，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情感，自己的选择，而我的所有的一切，都跟眼前的这位仓津王爷没有丝毫的关系，可是如果是这样，我就救不了仓央嘉措，也救不了回蓝了。
心里悲痛交加，又急又怕，脑子里偏偏又是一团乱麻，仓津一直默默看着我，过了会，才道：“你想好了吗？”我紧咬着唇，猛的心一狠，大声叫道：“我不愿意。”他脸色变的惨白，眼睛是毫不掩示的悲哀，他看着我，喃喃道：“你为什么不愿意？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曾在一起打过猎，赛过马，有过一起去天山赏雪草原放牧的约定？”看他悲伤的神情，我能肯定他确实很喜欢那个真晓枫，可惜我不是她，我对他除了同情和欣赏，没有其它任何情感，想到这，我轻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
“过去？没有过去！”他蓦得提高了声音，唇角泛起丝恨意，寒声道：“如果当初没有那个爱新觉罗胤祹，你早就是我的人了，是他硬生生从我身边抢走了你。”我全身一震，被刚才听到的话惊的魂飞魄散，十二阿哥？胤祹?仓津仍在恨恨的说着：“他说过他会给你幸福，他会倾尽全力的爱你，他不会让你难过，不会让你痛苦，不会让你卷入那些复杂的宫廷争斗中去，可是他没有做到，他即然没有能力让你幸福，又何必非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让你陷入如今的境地。”忽想起上次在营地外和仓津谈话时，他一提起十二阿哥，眼中就不自觉的带着种恨意，我早该想到的。
这段时间心里所有的疑惑不解全部迎刃而解，难怪但凡我有所求，十二阿哥必会如我所愿，难怪两年前我被康熙囚禁，他会不顾一切的去求情，难怪他总是站在我身后，默默帮着我，难怪－－－－－我一直奇怪，真晓枫如此一个随性散漫渴望自由的女子，为何会放弃自由自在的草原生活，心甘情愿的走进紫禁城，原来，原来她竟是为了十二阿哥，我双手猛的捂住嘴，心里不停的哀鸣，老天，我到底做了什么，所有过去的事，如幻灯片一样在我脑海里一一闪现。
“丫头你终于回来了！”
“你长大了，不再是草原上那个调皮的小丫头了！”
“你确实是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人。”
“以后若是想出宫，就让宫里的小林子带个话，我带你出去。”
“不管你想去哪里，表哥都带你去。”
“别怕，你还有我！”
“你愿意做我的哥哥吗？”“我愿意。”
“其实这些话我本不该说的，这都是我们兄弟间的事，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
“枫儿，对我不用这样，但有所求，我一定尽力如你所愿。”
“即然你不想嫁人，又为何要回来？”
“放下了，原来你早就放下了。”
“罢了，你的愿望，我会帮你达成。”
“你幸福就好！”
“－－－－－－－－－－－”
我像被人扼住了脖子，只觉得过去的记忆堵在胸口又胀又痛，压得我喘不过气，重生第一天初见十二阿哥时，他脸上惊喜莫名的表情；我说想出宫时，他眼中的期待和听到我的答案以后，脸上的失望；我要认他作哥哥时，他脸上的悲凉；我被九阿哥为难，他脸上的无奈；我求他帮我回草原时，他脸上的绝望，一切的一切，此时此刻全都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捂着头，退了几步，这些发生过的事就像是刀子一样狠狠的割着我的心，老天，我究竟对温柔如水的十二阿哥做了什么？想着他独自坐在八角亭中大口喝酒的模样，我真恨不得杀了自己，为什么我没有早早的意识到，十二阿哥对我的情感？还是我的从来没有真正的注意过他，从我初来这个世间，给我最大安慰的是他，最让我信任的也是他，可我却是如此的忽略他？
仓津被我痛苦的表情惊的一愣，慌忙走上前将我拉进怀里，一手搂着我，一手轻抚着我的背，下巴抵着我的头，嘴里急切的轻柔的，带着种浓浓的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生气，气他把你带走，却没能给你幸福，枫儿！”我伏在他怀里，紧紧咬着嘴唇，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从眼角滑落，晓枫，你究竟留了一个什么样的局面给我？我如此狠狠的伤了十二阿哥，我又该如何补偿？还有四阿哥，八阿哥，这一桩桩，一件件，又该如何收场？
仓津一直说着抚慰我的话，心渐渐平静下来，我动了动，想从他怀中挣开，他一怔，即而喜悦的问：“你不难受了吗？”心又开始的疼起来，为眼前这个神色不安的男人，他是如此的小心翼翼，满眼的愧疚，他对晓枫也是爱到极致的吧！一切都是爱情惹的祸，他们都是不平凡的人，权力地位财富触手可得，可是他们最想要的，最难要的，也不过是平平凡凡的爱情而已。
我慢慢离开他的怀抱，缓缓的后退，在离他两三步的地方站定，缓慢的肯定的，一字一句的道：“当初离开是我自己的选择，跟十二阿哥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如此恨他。至于我为何会当宫女，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他已经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给了我最大的帮助，我感激他。”
他望着我，漆黑的眼神涌出复杂的晦暗，唇微微一动，语气暗哑，道：“你难道不想回草原？”“当然想。”我望进他的眼睛，道：“但是我现在不能回草原，因为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再说，我就是回草原，也不希望是由你提出来。”他摇了摇头，道：“你以为以你现在情况，皇上还会放你回草原吗？”我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想法子。”他急了，快走几步，双手抓着我的双肩，吼道：“你能有什么法子，如果你想回草原，只有我才能帮你，更何况现在又传了那么多流言，这对你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现在只要我开口要你，皇上为了弥补流言对翁牛特部产生的影响，为了安抚我，就一定会准许的。”他眼中闪着热切的火苗儿，隐隐还带着丝兴奋，一个念头蓦然在我脑海闪过，流言一事，难道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就是为了向康熙开口要我？
我有些恍惚的看着他，问：“流言是你故意放出来的，是吗？”他的表情顿时僵住了，眼神蓦得一闪，即而又黯淡下来，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我见他不说话，更是坚定了心中所想，语气不仅有些恼怒，冷声道：“这一切都是你故意弄出来的，就是为了向皇上开口要我，是不是？”他闻言紧紧皱着眉头，双拳握在一起，慢慢挺直了脊背，定定地看着我，眼中不带一丝情绪，半晌，才淡淡道：“在你心中，我永远都是这样的人，永远都是跟他无法相比的。”说罢嘴角浮起一丝悲凉的笑，又道：“三年前，听说你要跟他回京，我昼夜不停的赶到科尔沁，无论我如何规劝哀求，你终是不为所动，他到底有什么好，你为何非是他跟走？”听他喃喃低语，脑海里不仅又浮现出我受伤后初见十二阿哥的情形，他异常欣喜的说我回来了，满脸的幸福，当初真晓枫为了他放弃了草原，放弃了仓津，放弃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想如果不是我莫名其妙的占有了晓枫的身体，十二阿哥一定会倾尽自己所有的好好爱晓枫，可惜命运弄人，我无法想像每当十二阿哥面对我时，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越想越是心痛，忙用手按住胸口，强将那渐渐扩散的痛楚压下。
仓津静静看着我，脸上痛色越来越明显，许久，才仰天长叹一声，有些落寞的道：“我只是想帮你。”“帮我？”我默默重复了一遍，他垂下眼睑，淡淡道：“两年前我就听说，你因为想回草原，触怒了皇上，被皇上囚禁，后来还被皇上罚为宫奴，那时候我就决定，一定要救你回草原。”
“原来又是因为我？”我喃喃自语，身子有些摇摇欲坠，仓津伸手想扶住我，我推开他，扶着身边的椅子站着，到头来竟是我害了苍央嘉措，竟是我害了回蓝，还连累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我咬唇将呼之欲出的泪水逼了回去，只是静静看着仓津，道：“你可知你这样做，会害了多少人？”他沉默不语，脸色已是苍白如纸，我看了半天不忍再看，他虽害了回蓝，害了苍央嘉措，但我却不忍苛责他，他也是为了爱，我长长叹了口气，直觉得很累，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勉强支持着往外走，未走两步，我又顿住脚步，头也未回的道：“如今我即已在皇上跟前伺候，以前的种种对我来说都已经过去了，你也放下吧！回蓝才是值得你真心相待的人，不要伤害她，我会永远感谢你的。”
“我会去向皇上求情的。”他在身后低声道，我脚步一滞，顿了顿身子，默然道：“谢谢！”他在身后笑了两声，声音中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暗叹了口气，又朝帐外走去，我知道他的目光一直紧紧随着我的步子，掀帘欲出帐，忽听他在身后道：“我没有故意放出那些流言。”我浑身一震，猛然转头看他，见他唇角挂着落寞，眼中满是楚痛，他飞快的抬眼看了看我，又扭过头，淡声道：“我只是想借这些流言帮你回草原。”说罢转身走回到几案后坐了下来，我心一沉，他说不是他，凝神细想了想这事的前因后果，终觉刚刚的想法似是太过偏激，再看看一脸受伤的仓津，顿感满脸羞愧，想到刚刚对他的态度，更是悔恨交加，自己总是如此武断，伤人于无形，默默看着他假装忙碌的样子，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对不起！”他忙个不停的手顿了顿，又动了起来。
我静静看了他一会，他不说话，甚至连头也未曾抬一下，过了会，顿觉浑身无力，脑袋一片混乱，我轻声的说了句：“保重。”便掀帘出了帐。
<hr />
如果您喜欢,请点击这里把《言清似梦》加入书架,方便以后阅读言清似梦最新章节更新连载。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