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

    一走出体彩店我和赵刚城就迫切地问马强到底中了多少，都想分一杯羹。马强先环顾了四周然后走远了些，我们看他这个机警度就知道数目不小，立马你他们保镖一样跟了过去。我们离开体彩店有一段距离，赵刚城比我还按捺不住，率先发问道，你小子到底中了多少啊，我观察过了已经过了戒备区了。马强停下脚步，一手压着裤口袋里的彩票，一手拉近了我，说话前再次环顾周围，他感觉路上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都在觊觎他的中奖彩票。我和马强贴得很近肩膀靠着肩膀，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紊乱的心脏跳动，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能听到他的心跳。马强深深咽了一口气，他不自觉地抹了一把额头，再次深呼一口气，向我们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们不再逼问，清楚这大笔钱给他带来的巨大压力，我们静静地看着他平息紊乱的情绪，等他公布惊人的数字，好给我们的听觉带来强烈冲击。

    时间快到六点，对于三月中旬的天空此时已经暗淡无光，街道上的校园情侣逐渐多了起来，他们有的相互缠抱，有的勾肩搭背，有的大手拉小手，更有甚者在车站忘我的拥吻，天色太暗加上我视力不佳我没看清楚他们有没有舌吻，不过他们的这种真情演绎不仅让自己大饱口福也陶冶了观众们的神经，按照《经济学》上讲的这应该算是一种双赢。现在是大学城里普遍的晚饭时间，虽然学校有食堂但一些阔少贵妇仍津津乐道于饭馆酒店，一位穿着洋气时髦的化了浓妆的女同学勾着他男朋友的臂膀千娇百媚地嗲叫道，小吕子，我们去吃肯德。他男朋友展现出义薄云天的豪气附和道，好，那我们就去吃肯德。说完，身为男人的敏感告诉他不能这么说，于是他又小声地告诫女友道，亲爱的，下回说肯德基的时候不要说吧。女友条件反射地问了句为什么，可还没等男友解答她就天资聪慧地领悟了其中的真谛，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眼看身边这些红男绿女，我不知道其中能有多少对终成正果的，估计他们大多数像曾经的我一样，恋爱？只不过是男女相互空虚而产生的必然物，它将在大学的毕业前后走向灭亡，以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我很信奉大学里在某张桌子上看到的一句箴言，不管是原创还是道听途说，我认为它都是精辟的，它是刻在桌子上的，我可以把它假想为作者思考爱情的入木三分，刻的是：在大学里恋爱就等于帮别人养老婆。这简直就是对大学爱情的不刊之论。人生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就算一个大学教授他孜孜不倦地给你讲授伦理道德、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唐诗宋词、元曲清小说、现代诗、近代文学乃至百家讲台，就算他讲得口若悬河，精辟入里，意味隽永，甚至语技四座，可能当时你对整个故事津津有味或者意犹未尽，可后来你会发现真正令你感同身受的不是故事本身而是其中某句不经意却点拨了生活哲理的话。我对桌子上的那句话难以忘怀，可能永生难忘，可能我的智商有限对于一些古印度或古罗马也不知道还是古哪里的名字长长的哲学家说得短短的名言警句，我很难参透其中的奥秘，每当我无论法参透的时候我就油然而生了对古哲学家的崇拜感，因为他们只要说一句看上去像真理的话就能让世人永远膜拜，被奉为古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哲学家。说到这个家，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区别，好像中国的古代的学术大师都称为思想家，而西方古代的文化名人大多被称为哲学家，我对此不得解，于是便向语文老师请教。他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想不出合理的解释，于是糊弄我道，西方文人善于提出问题，所以他们就是哲学家。中国古人善于思考解决问题，所以我们就称其为思想家。对此我不敢苟同。我不是反对大师们苦心酿造的哲理，我只是希望道理可以让人通俗易懂一目了然些，难道你对一位种菜大妈讲生活的真谛，你对她说社会其实是一条船，在她眼里说这种话的人要么是在装文人雅士，要么就是一疯子。

    为确保安全，马强伸出了五个指头。我猜道，五百？马强摇了摇脑袋。赵刚城立马前赴后继地猜道：五千？马强又摇了摇脑袋。我们一看这架势奖金必然还得往上涨，好像钱会分我一半似的我的心也开始无频率地跳动起来。

    赵刚城实在憋不住了，撺掇道：你倒是说呀你。

    马强的五根手指张得更开了，轻声说道：五万。

    啊――我和赵刚城歇斯底里齐声大叫起来。

    路人被我们突如其来的叫声给吓到，纷纷投来鄙视的目光。当听到五万这个数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两千块有救了。

    赵刚城环顾四周觉得鱼龙混杂，连忙贴身护卫马强说道：走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前面那块没人的草地上再谈下一步。

    我们仨飞奔到了一块无人的草坪上，做事精明的赵刚城立即下达指示道：小强快看下市中心的兑奖地址和营业时间，行的话我们现在就去。

    我也赞成道：对，刻不容缓。

    马强翻到卡片背面，逐行阅读每一个字，为以防万一他再次核对了中奖金额确实是五万元，他一字一顿道：兑奖营业时间为上午九点到下午二十点整，地址为新世纪大道……咦，这不就是我们公司斜对面吗？

    真嗒？那我们还等什么呀快去啊。赵刚城时不我待急人所急道。

    我也看了下手机道：现在才六点二十，来得及。

    赵刚城不顾生命危险强行拦了辆出租，司机一听去市里就推脱爱莫能助，婉言拒绝。赵刚城不肯放过机会，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了司机师傅，我们有急事帮个忙呀。司机是位冷面男子，赵刚城的哀求变成了乞求。司机不动声色地欲踩油门，眼看一触即发之际，赵刚城蓦地创作出了新的脚本，表情变得更加悲痛，我在一旁注意他的眼泪都快挤下来了。赵刚城血浓于水地向司机师傅倾诉道：师傅你就帮帮忙吧，我的爸爸在医院里快不行了，你就带我们去吧。说完他就把头埋在了车壁上，看似痛心疾首。冷面司机一听故事如此哀痛，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心中热血迅速燃烧，大叫一声道：快上车！我与马强皆惊，对赵刚城的演技完全折服。

    司机同志为了能让赵刚城尽早见其父亲最后一面把车开得飞快，强行卡位、违规超车、勇撞红灯、飘移过弯反正是该违的章都违了，最后终于在一处急转弯将一自行车的给撞飞了，看客们第一时间围拢过来。周围人对眼前的一幕横加指责，司机师傅觉得自己很无辜因为助人心切才会导致了事件的发生，于是打开车门叫我们出来替他向民众说情。那个骑自行车的大爷看上去没怎么伤，只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痛苦的呻吟着。

    此时十字路口就像一个磁场，人们从四面八方向事故中心纷至沓来。我们三人分头竭力向围观群众解释原因，替司机开脱。倒在地上的大爷看上去不打算再起来了，个别好心的群众要上前挽扶，都被他谢绝，看样子他觉得这一撞不能白撞，要撞得其所，要产生轰动效应，要撞得市人皆知，要撞得沸沸扬扬，要撞得满城风雨，最好能登上头条举国皆知，这样不仅能报一撞之仇也能让全世会来谴责这位无良司机，而且还有助于提升其本人的知名度。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我看了看周围已完全被这广大的人民群众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周围目光死死地盯着我们，这让我产生了幻觉觉得自己就是杀人凶手现在正立于刑场之上，而这些围观群众都是为我送行的看客。

    此时一辆警车路口停下，众人循声望去估计是来处理事故的。

    大家让让，让让。两位民警拨开好几道防线步入案发现场。

    其实事故现场的人满为患未必是坏事，至少可以衬托出警方的威严气质。

    甲民警先看了看老大爷又看了看我们，问道：人是谁撞的？

    司机弱弱地应了一句道：我。

    好像民警同志处理车祸比处理命案要拿手得多，随即就问：怎么撞上的，谁是主责？

    司机诚实回答道：我是全责。

    乙民警插话道：这不就简单了，你带伤者去医院检查由你承担一切医疗费用，必要的话给予一些额外的补偿。

    听警察叔叔这么一说，赵刚城感到无比愧疚，发生这种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司机感到很委曲，诉苦道：可……可是我有原因的。

    甲民警饶有兴趣地问道：原因？什么原因。

    司机转过头瞅了瞅赵刚城，指着他说道：民警同志，那位小伙子的爸爸快要不行了，我是为了他才开这么快的，能不能从轻发落啊？

    甲民警一挑眉，朝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表示理解道：你这个情况有点特殊，整件事情既然和他父亲有关那他就有义务为你分担赔偿，至于分担多少你们可以合计合计，若他不照办你也可以向法院提起诉讼，我想他会理解你的。

    然后那位民警同志走到赵刚城面前，问道：你爸爸快不行了？

    赵刚城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说：嗯。

    民警低头看了看他衬衫上的一行字，念诵道：皇宫夜总会。哟，蛮大的嘛。介于你的父亲，废话不和你说了，司机师傅的赔偿金你有责任带一部分，你要负间接责任，如果你不照办的话我们只有到这个地方去找你了。说着，民警就点了点赵刚城衬衫上的抬头。

    赵刚城像个下级士兵回应上级领导的要求，洪亮地说：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此话一出，市民们纷纷为赵刚城的敢作敢当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