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入狱

    这两天朱言一直精神不济，整日困倦倦的。从西区调到北区的喜悦，被以前老局长一顿训斥不翼而飞，好不容易拉着女朋友去餐厅吃饭，借机求婚，结果又被一个混混搅的不欢而散。人生戏剧悲剧轮番上演，总是充满太多艰辛困苦。朱言实打实从小文员干起，靠着无数大案爬到刑警队副队长的位置，没有忘记当年小县城一边跟自己比翼双飞，一边跟镇长儿子去县城宾馆花前月下初恋女友的丑恶嘴脸，。嘴上信誓旦旦脚下两只船给的打击，让他一个暑假都有些自甘堕落，整天抽烟喝酒，和镇上的一帮小流氓打架斗殴，最严重的一次被人捅了两刀，胸口上到现在还有两道长长的疤痕。

    不过暑假之后，没白没黑胡乱的日子结束，熬的瘦骨嶙嶙的朱言意外考上了警校。从戴上学警标徽的时候，朱言就告别的以前的自己，农村出身的人在警校并不多招人待见，那里大多都是家里有些关系的天之骄子，虽然成绩一直不错，朱言夹在其中并不显眼。毕业之后分配到杭州西区，任劳任怨的干了七八年，靠着无数立功表现而非溜须拍马的心机，总算混到了副队长的位置。

    暗自回想，在休闲场抓人确实有些得意忘形，尽管挨了赵海川的骂，心里也没多少怨气。一个农村人，没钱没背景，能走到在大城市里安家立业的地步，知足了。女朋友虽然脾气暴点，但总归也没多少大小姐的骄横气，家里面在杭州很有地位，能跟了这么一个还在租房子的小警察，连朱言自己都替她亏的慌。再说北区虽然不繁华，但环境是其他几个区不能比的，就这一条街道上，东头是看警局，中间是法院和看守所，西头是报社，被戏说成在这犯罪，一天之内可以履行完所有手续，并且第二天享受报纸头版头条的待遇，整个杭州部门效率最高、最安全的地方

    请了几天假，专门去安抚暴走的女友，哄的那个暴姐破涕为笑，再次走进警局已经是三天以后，朱言刚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就看见隔壁科室的老黄拿着份文件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这是最近两天处理的案子，你看下，没什么意见的话，就在上面签个字。”

    老黄是局里的老人，文件上面一列大多都是小偷小摸的案子，只有几件属于轻微刑事案件，朱言只是随意撇了一眼就签了自己名字，递回去的时候，不经意看到柳飞那一行，微微一愣，“青山监狱，这个是不是处理的有点重了？”

    柳飞就是大飞。老黄不动声色的收起文件，呵呵笑道，“说轻点是袭警，说重点就是暴力抗法，打的又是你朱队长，不处理重点，人家还以为我们警察好欺负。”

    朱言不疑有他，转身走进办公室里。老黄急匆匆的奔下楼去，把文件交给侯在那的一个警察，走到偏僻角落拨出了一个电话，“小草，办妥了。”

    半天后，大飞如愿以偿的进了郊区几十里外的青山监狱，和沈东陵希望的一样，和张小白分在同一间号房。张小白当初在杭州叱咤风云，替司愈顶祸进了监狱，威风不减半分。大飞根据外面小混混之间的传言，想象怎么着也得是个一米九高凶神恶煞的大汉，事实上亲眼见到张小白才知道自己目光短浅。张小白个字不高，顶多有一米七，三十岁出头，还戴着一副厚厚的眼睛，怎么看都像个文质彬彬的学者，而非司愈手下的头号大将，道上最凶悍的猛人。

    入狱第一天，大飞老老实实的给号房每一个人递了两包软中华，这是沈东陵的私房货，王大发有次来酒吧送来的，自己一口没舍得抽，全便宜了这帮人。送完烟，然后把厕所洗的一尘不染，连自己电玩城住的那间楼梯阁缝都没这么干净过，之后踮起脚尖蹲在墙角背监狱条例，一夜没合眼，第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

    到了第二天，大飞还是挨了一顿暴揍，张小白坐最里面的上铺，透着窗户外的亮光捧着一本书一页看了多半个小时，盘着腿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对号房里其他号友的暴打似若未见。大飞任凭棉被床板、拳头狠招呼，咬着牙一声不吭，没有还手，他不是第一次进号子，看守所的规矩和这也差不了哪去，仅仅是少了一顿打。看守所里都是熟人，隔不几天又在大街上见面，也怕过后报复，没人下的去手。

    抗下号房所有苦差事，又一人上供了两包烟，大飞在号里住下来，逐渐被其他人认同。除非是道上的狠人，谁来了都是这规矩，号里的人未必都是大奸大恶的狠人，但在监狱里呆久了多少都有点心理变态，看着别人挨打恨不得自己去踹两脚，要不心理不平衡。号房里一共八个人，大飞被排在末尾，过了三四天拖着一身内伤出工，顺便拜访了一下自己以前认识的几个老大，免不了又被敲诈去几包好烟，反正隔不了几天，扮成家属的赵文臣就会提着一大袋东西传进来。

    上供了无数条烟，加上人又机灵，挨了一顿打换了以后许多天的太平，加上人长的丑，一脸麻子谁见了都倒胃，也没像隔壁号里的后生沦落为某个老大的小白脸。通过一段时间的旁敲侧听，号里的其他几个人的底细都摸了个七八分，抢劫惯犯，失手打死人的大老板，两个流氓，还有专业挖坟的一个家伙，理由千奇百怪，真是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自己以袭警罪名进来丝毫不起眼。不过最特殊的还是张小白，不管是号里还是整座监狱，谁都不敢找他麻烦。除了重刑区的几个人，张小白也不和号里其他人接触，大概觉的这些人委实不入流，每天做完工，就抱着一本书在纸上写写画画。

    张小白虽然看着文质彬彬，从不大声说话，但号里谁都当他是老大。大飞小心翼翼的和这些人接触，暗中观察着。张小白举动很平常，几天就换一本书，在号里和外面一样悠闲。十多天过去，大飞瞧肿了眼睛也没看出有一点异常，在监狱里替人坐了几年牢，临近出狱还能沉得住气，大人物果然是大人物，这份气度自己就拍马难及，在脑中思量一圈，胡乐虽然阴狠，但内相外漏，差的远了许多；七爷比谁都狠，但就是沉不住气，把自己认识的人全都翻了一遍，也只有外面那个新东家才能和他相比。

    每次想到这，大飞心中就火热起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没人喊着干活了，躲进厕所里点着跟烟，透过头顶上巴掌大的窗户，一排栏杆后面星空闪烁，所有人都只能在下面仰望。只要等传来信号，能把张小白拖住一年，就有希望和成为别人仰望的存在，也许有一天真的可以和司愈那样的人在一起下棋……直至天色发白，大飞才红着眼睛结束他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钻进最靠进门边的下铺，在臭烘烘的被窝里临时小眯一会。这时，张小白的铺子往往会有些动静，或翻了一个身，或有人打起打鼾，不过大飞已经昏睡，根本没有听到。

    监狱里的生活枯燥无聊，大飞强忍着出去的冲动，二十多天后，又到了假扮成家属的赵文臣来探监的时间，大飞早早请了假，从狱警手中接过几件干净的衣服，捧着一盒糕点回了号房，这个时间段号里的其他人都在外面工地上淘沙子，大飞冲进号里，激动的把糕点放在自己床铺上，这是约定好的暗号，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大飞随手把几件新衣服仍在一边，自己坐在床上好好思量怎么下手。打残，人看上去很瘦，不过太容易被人看出来，再说他也不敢动手。

    他正想着，忽然从最里面一个上铺的被子缓缓掀开，一直藏在屋里的张小白从床上跳下来，看着大飞惊慌失措，下意识把糕点往被窝里一塞，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张……张哥，您怎么也在，没去上工？”

    大飞的话越说越顺溜，逐渐趋于平静，张小白不动声色的在对面床铺坐了下来，“我三天后就出狱了，狱警特许，这几天不用上工了……”，他顿了一下，好似好奇的说道，“在一个号里住了那么久，你从头到尾没跟我说过一句话，你就真没什么话想说么。”

    “有，有。”大飞忙不迟疑的答道，“恭喜您了，张哥，您出去后一定风光无比，到时候如果没忘了小弟，能赏碗饭就成。”

    “我倒是想赏给你，就怕你看不上眼。”

    “怎么会，张哥出去后肯定是道上的大哥……来，大哥，您抽烟。”

    大飞假装没听懂这话里的话，张小白好像知道自己的身份，强自忍住心中惊涛骇浪，尽量把手平静的伸进被窝里。那里不光有糕点，有一包刚拆开的烟，还有一快从工地上偷来的玻璃茬，棱口割在手腕上，足够致命。

    “说的也是，我出狱那天，不光老爷子会来，连王鼎盛那家伙都会来，听说这几年王鼎盛越来越不把老爷子放在眼里了，有这回事么？”张小白轻声叹道，就在大飞把手抽出来的一刻，右手忽然扬起，快若闪电，一把攥住大飞的手腕，另一只手猛地掀开被子，依旧平静的说道，“我原来也不信，王鼎盛是老爷子一手带出来的，他们哥仨虽然命都不好，老大早死，曾老三不成器，王老二头顶上帽子绿的发亮……不过他不该让你进来，当年的事是他自找的，要怪就怪赵家老二，老爷子不欠他什么。”

    就这一下动作，完全击败了大飞的信心，张小白的身手怕是比七爷要可怕的多，先前还想着打残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望着手上的长条玻璃把手掌划的鲜血淋淋，手腕上像是套了一个铁箍，一身力气半分也使不上，大飞脸色逐渐苍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