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船撞桥头自然沉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何是复何非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何是复何非

目录:船撞桥头自然沉| 作者:梦夜的天空| 类别:历史军事

    我们看到的,学到的,那些已有的,已知的,都是前人所给的答案。一切,只有走完这一程,才见分晓。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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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黯淡,倦鸟早已归巢,夜黑得异常如墨一般。风急急地吹着,从树梢间肆虐而过,偶然吹落几片桃花,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旋又落到水面上,惊起圈圈涟漪。

    芙蕖苑。

    “我不是……”水玥颜陷在梦魇中苦苦挣扎,脸上满是泪水犹不自知,她只是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我不是,我不是。”

    程佛儿焦急地用素帛擦拭着她的眼泪,一面低声训斥儿子,“你到底和玥颜说什么了,竟把她吓成这样”

    “母亲,我没有吓颜儿。”水桓远将声音刻意压低,显得低哑而阴沉,“您难道还没看出来么?她才是您心爱的女儿,她才是那个古怪机灵的颜儿。”

    程佛儿手一抖,素帛直接掉到手边的铜盆中,“远儿,你说什么?她才是颜儿?那……那红藕榭的夕颜又是谁?”

    水桓远手中的拳头突然用力攥紧,眉眼神色俱透着哀伤和愤怒,“儿子一直不明白,一个人就算失忆了,但天性不该移转。可红藕榭的夕颜,和我们的颜儿根本就是截然不同母亲难道您就一点都没察觉么”

    程佛儿的心沉沉地压下来,半晌之后,低声道,“那日,救回夕颜,给她擦拭身体的时候,为娘发觉她的守宫砂不见了。加之她醒来时,对过去完全失去了记忆,为娘以为……”

    正此间,一阵大风卷过,震得窗外的树叶簌簌地乱响。

    “所以,母亲对之前的事绝口不提;所以,母亲对夕颜的恣意妄为百般容忍;所以,纵然夕颜的行为已有败坏水家门庭之嫌,母亲仍劝我不要责骂于她”水桓远只觉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声音里打着好几个颤,牙齿咯咯作响,“母亲难道您忘记了水家嫡出的女儿肩负的使命难道您忘记了就是因为这样,叔父才宁愿私奔离家,也不愿堂妹成为候选者之一”

    程佛儿一阵头晕目眩,豁然站起,纵使她平日里修身养性,淡泊宁静,乍闻之下,心头还是一阵卷着一阵的慌。“不会轮到我的颜儿不会”

    “先破后立,这是成为……的规矩”水桓远脸上的白如僵尸猝死,碜得人心慌,“我派人打听过,颜儿不但失忆还被人废去武功,历经波折回到芦溪城却意外服下朱颜改”

    他猛地摘下水玥颜脸上的鲛人皮,指着那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凄声道,“母亲,您看看这张脸,像谁?”

    程佛儿一惊之下,不由急怒攻心,“哇”的竟喷出一口鲜血,细碎的血珠子溅落在缠花盘枝袖口,触目惊心的艳丽。可她来不及顾念这些,倔强地挥开水桓远伸过来欲加搀扶的手,手指颤抖着拉高水玥颜的衣袖。

    昏黄的烛光下,那鲜红欲滴的纹饰就像水玥颜额间的那粒朱砂痣一般,流动着玛瑙一般的光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朱蝶?她真得是颜儿,我的颜儿”程佛儿喃喃呓语,仿如梦中。

    那还是颜儿满月时候的事。老王爷带着水氏一门最神秘的纹身师傅,在祠堂替颜儿纹下了她眉间的朱砂痣,以及手臂上的那只朱蝶。当时,程佛儿只是以为水家女儿的守宫砂与别家不同。后来,看着老王爷对颜儿不但疼爱有加,还悉心教导她兵法谋略,排兵布阵、攻杀技巧,反倒是对女红这些女孩家必会的事情不甚在意。程佛儿这才发觉,水家并不仅仅是代天子镇守国门,它与皇室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于这等隐秘之事,程佛儿不敢问也不想问。她只盼望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可以平平安安地长大,可以平平安安地成家立业。这是作为一个母亲,最小也是最大的希望。所以,当女儿落水,失去记忆甚至是失去清白之后,程佛儿痛心疾首,却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毕竟,那个传说,那个在水家流传了上百年的传说,还有那张水家人世世代代引以为豪的先祖画像,是水家人每一代期望甚至是盼望的。但是,这个梦想在程佛儿心中就像噩梦一般。她不愿意预言落到自己女儿的头上,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再一次成就水家作为臣子的无上荣光与辉煌。

    可现在……

    程佛儿咬咬牙,朗朗的目光一转,两道痛惜的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女儿身上,久久不肯转移。“远儿,现在,该怎么办?难道一切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怎么办?”水桓远朗落之音,掷在空气里,带着隐隐的忧虑,仿佛挥散不去。“母亲,她是颜儿是我们的颜儿啊”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我的颜儿。”程佛儿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拭去水玥颜眼角的泪痕,却又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手,“难道,你真要为了那个预言,将颜儿送去皇宫,送去那个冰冷无情的地方,让她成为平衡皇室与水家、平横君权和门阀氏族的牺牲品。”

    “母亲陛下为何娶夕颜,这已经不是秘密。”水桓远望着母亲,涩涩的苦味搅得他胸口翻腾,可他还是木无表情地咀嚼着那种苦。“如果不是跟在颜儿身边的红绡和绿珠,颜儿此刻已身中剧毒,最多也只能再活两三年。”

    程佛儿的胸口一绞,“咯”地吐出了一口血,淌上了水桓远的手。“何人要害颜儿你有没有抓到凶手”

    水桓远缓缓立起,转身,逆着暗淡的火光,他的脸宛如蒙上了一层青烟,虚幻而模糊。“就是那个假扮颜儿,留在我们身边两年之久的人”

    “为什么?”程佛儿屏住呼吸,动作艰难地仰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水桓远,“我们待她也算不薄,何况颜儿是以义女的身份入府,她为何要痛下杀手伤害无辜的颜儿?”

    “也许是因为她怕事迹败漏,也许是因为她本就是对颜儿满怀仇恨”水桓远迎视着母亲的目光,眸中敛水无波。“难道您忘了,那一年,颜儿和惜言堂妹互换身份的事情了么?”

    刹那间,空气的流动停止。只有更漏中的细沙穿透了死一般的凝固,一点一点、一滴一滴,永无休止地流淌着,发出了极细极细的“淅淅”的声音,像雨,落在心上,像丝,缠在心上。

    回溯的,不仅是时间,还有记忆,

    天微微明,东方只翻起了鱼肚,水夕颜服侍着叔父用完早饭,又看着他将药喝下,心中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言儿,该去书院了。”中年男子蹙着眉,低声催促道。

    水夕颜想着堂姐的话,努力做出一副苦瓜脸,“爹爹,我不想去,女孩儿家读书没用。”

    “胡说去快去”中年男子咳了几声,脸上已经带了一丝怒容。

    水夕颜连忙道,“好好好,爹爹你莫生气,我这就去。还有,菜在砂锅里,我用小火煨着,就算是晌午吃也不会凉。饼在盘子里,用屉布盖着……”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母亲一样唠叨”中年男子瞪了她一眼,半晌,笑道,“好好好,爹爹记住了,绝对不会忘了吃的。现在,可以去书院了吧?”

    水夕颜揉揉有些发痒的鼻子,老老实实地说,“爹爹,我走了,你可不许又偷偷跑出去替人写字。”

    “知道啦。”中年男子看着女儿絮絮叨叨地重复着一堆注意事项终于走出大门,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而水夕颜站在书院门口,看着从她身边走过完全无视她的学生们,嘴角不由得狠狠地抽动了好几下。堂姐的人品混得也太差了吧竟然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不过……也好,省得别人发现她们互换了身份。

    不过,叔父大人也真是够粗心的,这么多天竟然一点都没发觉。如果母亲大人和哥哥也这么粗心……哼,连带着祖父大人,她都不要理了

    水夕颜百无聊赖地坐在筃席上,听着那夫子嗡嗡嗡嗡嗡,讲什么一句没听进去,只觉得好多只苍蝇在耳边吵架。

    突然,山长带着两个新来的学生走了过来,满面含笑得介绍道,“这两位新来的学生,都是从玉螭鼎鼎大名的百里书院转来的。这位是柳天白,这位是独孤定疑,从今天开始,你们在青云书院要兄友弟恭,相互扶持……”

    水夕颜看着白衣少年眼中的温润,还有灰衣少年眼中的冷漠,不由得暗笑:转学生什么的,最好玩了,要不要帮堂姐找几个新朋友呢?不过,堂姐说过,不许给她惹事,不许给她添麻烦,尤其是书院,绝对绝对不许表现良好。

    想要她做差生也得先给她准备些装备啊连爪机都没有,难不成,就只能拄着下巴白日做梦了?

    好吧,白日做梦……

    还真是有很多可以想的。

    比如救命恩人,比如隔壁那个弄箫的,比如堂姐……

    “裴惜言”夫子终于忍受不了某人的魂游天际,疾步走到水夕颜的面前,怒吼着,“把手伸出来”

    “老师,我没用爪……”水夕颜把后面的话用力地吞了下去,还拍了拍自己被噎着的胸口,这才讪笑道,“夫子,我不敢了。”

    “不敢?”夫子沉着脸,心中有些莫名的伤感,屡试不中,只得回乡教书育人,可他含辛茹苦教出来得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的蠢物,不学无术的呆子虽然玉螭提倡女子也可读书习字,可在他看来,女人的作用就是相夫教子。识字,哼,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识什么字识完字就以为自己身价倍增了么,说白了,还不是嫁人,还不是相夫教子。

    如果不是朝廷允许女子识字,他的妻子也不会跟别人跑了,他的女儿也不会跟乡绅的儿子私下传递情书。败坏门风耻辱天大的耻辱这种感觉实在是非常的难堪与难受。夫子想着家里的烦心事,用力地抓着水夕颜的手腕,手中的戒尺狠狠地打了下去。

    按理,像水夕颜这样走神的学生,顶多是小惩大诫,不过是两三下以儆效尤罢了。可满堂的学生,看着夫子就跟疯了一样,用戒尺一下一下地打着,脸色全白了。

    初时,水夕颜觉得自己错了,挨打也是理所应当的。后来,觉得有些疼了,可又想起堂姐的叮嘱,所以,忍了又忍。

    眼见着掌心肿得她自己都不忍目睹,水夕颜心中的怒气和不满终于爆发了。“夫子用戒尺不觉得慢了些么?倒不如用它,直接往这里一捅,夫子痛快,学生也痛快”不知从何处,她的左手竟然握着一柄薄刃,在指尖旋转时,犹若银色的蝴蝶一般。至于她比划的地方,自然都是一击即可毙命的要害。

    霎时间,死一般的寂静。

    夫子愣了半晌,火气更大了,指着水夕颜颤巍巍地吼道,“反了,反了来人,把书院的笞杖拿来,今日,老夫若是不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他就是个作奸犯科的贼妇”

    “不知天高地厚?”水夕颜微微颦眉不悦的看着他,严肃地说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所谓尊师重道,老夫子忝为人师,可有半点为人师表之处?别告诉学生,夫子连‘为人师表’这四个字都不懂”她的声音字字清冷,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夫子微微一滞,不明白她这是何意,“老夫以身立教,为人师表,吾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双眸深处闪过冷冽与坚定,水夕颜很直接地指出,“学生听课时走神,夫子不自省不自查,反倒反倒怪罪起学生来,不知为何?”

    “老夫讲得乃是圣人之言,圣人之道即天道,圣人之言乃天命,为何要自省?为何要自查?”

    “也就是说,夫子自比圣人了?”水夕颜面色一柔,走到案前寻了个干净的茶盏替自己倒了盏凉茶,轻啜一口后,虽是有几分不忍却还是很诚恳地感叹,“难喝……”

    话音未落,却见夫子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像暴风雨来袭前的天空般阴霾。这般年纪,竟然还是这等火爆脾气,怪不得家宅不宁。慢慢放下茶盏,水夕颜回首浅浅一笑,“圣人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圣人还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圣人又说,『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哦,对了,圣人也说过,『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却不知夫子,都能做到么?哦,对了,其实只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做不到,又何谈其他呢?”

    “胡说,胡说,老夫一生所行之事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祖宗,对得起黎民百姓,对得起玉螭……”

    水夕颜歪着头看着夫子,笑嘻嘻地说道,“夫子为何不说了?是不是自己也被自己吹出来的牛皮恶心到了?不过,学生看夫子的模样,就已经可以想象出,夫子若是入仕为官,他日登堂拜相,也必然是那种深谋远虑的人。只不过,夫子是深谋远虑的用满门甚至是九族的鲜血祭奠夫子的忠诚,用后人对当今圣上的口诛笔伐换取夫子的荣耀。夫子以为,学生说得对么?”

    夫子扔下戒尺,四下搜寻,看到立在一旁的扫帚,一把抄了起来,然后指着水夕颜,怒道,“老夫才不是这种人你这无知女子,又懂什么天道王道,懂什么君臣之纲”

    “就算学生不懂……”轻轻推开扫帚,水夕颜摇摇头,用一种比之前还要诚恳的语气感叹,“夫子又何必恼羞成怒呢?”

    看着她唇畔笑意非但不减,更觉慢慢加深,似一朵渐次绽放的午夜兰花,又如夜风吹入帘栊,温恬从容,夫子不由得微怔。片刻之后,方道,“好一张利嘴。老夫倒要看看你这个小女子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墨家兼爱,行仁而过耳;杨朱为我,行义而过耳。儒家曾言,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不知夫子秉持的是兼爱,是重己,还是仁爱?”水夕颜微微眯起眼睛,有着形式上的恭敬,却更隐着傲然绝顶的狂妄,“夫子刚才那种似乎要废了学生的手的行为,尊的是哪家的礼?克的是哪家的己?又或是夫子想暗示大家,伤人性命其实就和儿戏一般?”

    “老夫乃是青云书院的师傅,自有资格教诲每一个学生。”

    “夫子,学生没质疑夫子的资格。却不知是夫子不自信,还是夫子在懊悔呢?再者说,学生与夫子不睦已久,夫子就没有公报私仇之嫌?刚才夫子曾说要拿笞杖……”水夕颜抬起眼帘,温柔的轻轻道,“莫不是,夫子心中已存了暗害学生之心,正想借此机会行事?”

    夫子轻扯嘴角,似嘲似讽般开口问她,“你以为山长会听信你的谗言么?”

    “一人之言,不足信。但夫子别忘了,众口铄金,那可是积毁销骨呢”水夕颜同情地看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谁让夫子气急之下,如此不慎呢哦,对了,书院的规矩学生倒是记得清楚,可学生的行为不过是疏于学习,再加上有疑则问,似乎挨不上需要被笞杖的边吧?倒是夫子,虽为尊长,却胡乱施刑,于情不合,于理不合,于法也不合。”

    夫子抿唇森冷地睨了她一眼,“老夫岂是那等畏惧人言的怯懦之人”

    “夫子当然不是,否则,怎会在数次落第仕途无望后转投青云书院任教,什么术业之专攻,什么民生之困苦,什么匹夫之志,全都顾不得了,当真是闷着头一门心思的当先生。问题是,所谓‘先生’当是才兼数器,心运四虑,却不知夫子,才兼几器?心运几虑?”

    夫子狐疑地看了水夕颜一眼,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见他脸部微微抽搐,咬牙切齿道,“至善只求诸心。恐于天下事理,有不能尽。”

    “哦……”水夕颜沉吟片刻,低声感叹道,“原来还可以这样说啊那偷东西的若是说,家贫难济,岂不是可以获释;杀人越货的若是说,血海深仇,岂不是可以无须以命抵命”

    “胡闹不穷其理于律例之中,未足为明慎也;不通其意于律例之外,亦未足为明慎也。”

    “礼为忠信之薄,况刑又是礼之糟粕夫子既知法令不一则人情惑,职次数改则觊觎生,官方不审则秕政作,惩劝不明则善恶浑,又为何所行不慎,执意误我等懵懂之学童?”

    夫子闭上眼睛,敛起了所有的表情,半响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吐出一句,“老夫只是不愿见尔等自甘堕落。”

    “益于己者,己必喜之;损于己者,己必恶之。夫子若因一己好恶妄断是非曲直,实在是枉为人师”水夕颜摇摇头,眸子微弯着,像是无时无克不在微笑,她继续道,“至善只求诸心。恐于天下事理,有不能尽。但事父之孝,事君之忠,交友之信,治民之仁,其间有许多理在,恐亦不可不察可知。自以为知善知恶,自以为俯仰无愧天地,自以为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殊不知,实是懵懵懂懂的冥行妄作,全不解思惟省察。”

    “哦?若依你之意,老夫又当如何做才算是克明峻德?”

    “聪明睿智,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让;勇力振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谦。”

    “哈哈哈哈”在门口听了许久的山长忽然大笑起来,刚毅的脸部线条也随着这个笑容柔和下来,“鸟有凤而鱼有鲲,凤凰上击九千里,绝云霓负苍天翱翔沓冥之上,藩篱之鷃岂能与之料天地之高鲲鱼朝发昆仑之墟,暴鬐于碣石,暮宿于孟诸,池泽之鲵岂能与之量江海之大”

    水夕颜恭恭敬敬地跪倒,“山长,学生……”

    山长手捋胡须微微一笑,视线从每一个学生身上掠过,最后停在水夕颜的身上,“老夫问你,若时机尚且不到,你又当如何?”

    水夕颜微怔,仍肃容答道,“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万事虽变化无穷,终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驰或张,不过是所行之术。”

    山长站在原地,默默无语,半晌,点点头,“今日的课就到先这里吧。”

    诶?提前下课?竟还有这等好事水夕颜连忙起身抓起桌上的笔墨纸砚扫进书包里,然后,往肩膀一扛,拔腿就跑。

    “姑娘。”

    水夕颜犹豫了一下,觉得不该是叫自己。

    “姑娘”

    水夕颜站定脚步,回眸看着白衣少年和灰衣少年,“喊我么?”

    “姑娘的手受伤了,这药就送与姑娘疗伤吧。”白衣少年浅浅淡淡地笑着,随手递过一瓶疗伤的药。

    “柳天白对吧?”水夕颜的眼眸轻弯,如清泉中映出的弦月,“谢谢你的好意,改日我请你吃榆钱鸡蛋馅儿的馄饨。”

    “好。”白衣少年也不客气,微笑着回应。

    他身边的灰衣少年却喃喃自语道,“榆钱鸡蛋馅儿?能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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