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船撞桥头自然沉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抱残守缺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抱残守缺

目录:船撞桥头自然沉| 作者:梦夜的天空| 类别:历史军事

    我就是问题的来源,因而,我也是问题的解决之道。不论是怨天尤人还是长吁短叹,其实浪费的都是我自己的时间。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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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芦溪巷中三月三,初风飘带柳乘烟。春雨依微弄清弦,红袖轻捋斗纸鸢。

    水玥颜托着腮,一手把玩着紫色湘竹狼毫,苦思着该如何说服独孤静辉替她在汝嫣错跟前讲几句好话,许她出去遛达遛达。

    等等……

    水玥颜倏地将笔搁置在笔架山上,起身就往外走。开玩笑,她一个成年人,又不是路痴,为何要被两个大男人管着,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就差栓条链子扔在毋园当摆设了。

    而汝嫣错和独孤静辉呢,一个在忙淩州纹枰的事情,一个将整个独孤山庄的事务都搬到了毋园,眼见着毋园每天车马如织,人流如潮的,怎么就她跟个闲人似得只能坐在书房里练字学棋?

    真真是岂有此理

    独孤山庄的事她管不上,但惜柳楼的事情总是她的吧?就算惜柳楼的事大部分都交给了独孤静辉,但淩州论枰的事情总是她的吧?就算淩州论枰的事情几乎都是由汝嫣错在筹办,但做做饭练练刀工什么的总可以吧?就算毋园的宾客数不胜数,灶上的厨子见着她就将她往外请,但在毋园里四处闲逛总没关系吧?

    想到这儿,别说是踢路边的石子了,若是有一百张桌子,水玥颜绝对一张一张掀了出去。喵喵的,现在的她不但是闲人,还是被人嫌的人。

    水玥颜忿恨地换上男装,心道:这已经不是伤自尊的问题,简直就是让她的瓦片心碎碎片了嘛

    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蹑手蹑脚地摸到侧门,蹑手蹑脚地扛起一筐厨余跟在几个粗使的小厮身后出了毋园。

    将手里的厨余往拉泔水的车上一扔,水玥颜掸了掸手上的土,哼着小曲,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因为淩州论枰,芦溪城的各家客栈都住满了人,街上的行人亦是摩肩接踵。水玥颜就这样与无数人擦肩而过,无数次回眸,却始终看不到她想偶遇想重逢的那个人。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夕阳西斜,水玥颜落寞地回到毋园,换回女装,枯坐在书房,怔怔地想,他会来么?如果他会来,为何他不去找自己?如果他还活着,为何不论是她还是定疑没有半点消息。

    想到这些,水玥颜只觉胸口那道血淋淋的伤口再一次被狠狠地扒开,痛彻心扉,心神俱碎,只有无边的寒意,窒息的绝望,且永远无法愈合。

    一定是她还没有尽力,一定是

    水玥颜默默地擦着眼角的泪水,因为无人在身旁,所以她可以恣意地哭泣,就算哭得再难看,也没有关系。

    “不怕,还有明天的,就算明天遇不到,还有后天。”水玥颜偏着头看着窗外的尚未绽放的桃花,喃喃自语道,“绝不可以还没做就失了信心,绝不可以因为希望渺茫就放弃。”天白是她安身立命的所在,就像是天青色的油纸伞,为她遮挡深冬的寒雪仲夏的雨。所以,只要能找到他,就算再苦再累,她也甘之若醴。

    指尖从棋罐里拈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棋枰之上,“啪”的一声,刹那间,水玥颜仿佛是被倒卷进往事的回忆里,倒卷进曾经的那段让她幸福却也遗憾的时光。

    风和日丽的春日,绚烂的桃花灿若丹霞,如絮如雪飘落在她的身边,她的发梢,她的眉间,那是她还在纠结还在为了自己郁卒的春日,那是她放心将自己的一生交托出去的春日。

    眼下,又是一年春来早,又是一年花飘摇。

    不用再为茶米油盐酱醋茶发愁,不用再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朝堂官场发愁,这样悠哉的日子,为何只有她一人?

    如果锦衣玉食是为了失去他,她宁愿回到那个小小的宅院,掀开软帘就能看到他的纹枰打谱,走出房门就有水井可以洗衣洗菜。

    明明知道人都是在失去后才学会珍惜,为何拥有的时候不懂得体味他的良苦用心。每一次添衣,每一次盖被,每一次牵手……

    比起生死与共,她更希望相濡以沫。

    比起声名显赫光宗耀祖,她更希望归隐田园,白首偕老。

    所以,在他回来之前,她还有很多要学。并不是为了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水玥颜只是想,在不失去自我的前提下距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以前觉得,那种一世的思念与深情,只能是想象。现在才明白,如果遇到的是那个人,就算沉默着,痛苦的煎熬着,还是会等待。

    眼泪其实最没用了。水玥颜忍不住狠狠地骂自己,虽然她心底的悲戚哀苦就如窗外的流月,碎了一地,浸yin着空洞的彷徨。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也许,当事情当心情牵扯到天白的时候,她的泪点就是很低。

    还记得藤城那黑夜里缓缓升起的天灯,在一刹那释放出最绚烂的光亮,只求将她愿与之生死相随的“良人”带到她的身边。

    相逢太早,幸福又太短暂,剩下的时间全部被忙碌和奔波占去。轰然梦碎,一切已不能重新来过。水玥颜偶尔也会悲观的想,千万不要直到她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和泪水,都没有等到她心中的“良人”。

    若是那样,当真就是死不瞑目。

    只是,就算消逝了,放手了,解脱了,再不用思念,再不需以泪洗面,她仍然睁着双眼,等待,等待在黄泉彼岸再看他一眼。

    若苍天有知,请许她一世相依相伴,莫要因命运的相遇与羁绊,在逝时徒留不甘和遗憾。自古多情空余恨,微不足道的她,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妇人,别离了生死爱恨,只在半亩闲田一间陋室中——相夫教子。

    茫茫尘世,夜空暗黪,残月冷寂,金梅凋逝。水玥颜依旧在灯下认真地做着死活题,每一枚棋子从棋罐中拈起,落下,静静地书房除了蜡烛“噼啪”的燃烧声,就是棋子落下时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不想再像过去那样,蜷缩在墙角偷偷的哭泣。既然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肩,身子依旧微微颤抖。何必怨恨降在她身上的苦厄,有关天白的记忆是她唯有的不可摇撼的幸福。

    这是她的痴念,亦是她的贪婪。

    这是她绝不放手的唯一能让她掬在掌心的珍宝。

    她是笨鸟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勤能补拙,就算不能成为高手,至少让她距离他的世界近一些,再近一些。

    一口鲜血从唇边沁出,浸染了衣襟上那晶莹的泪滴,丝缕殷红晕染开来。水玥颜用手背抹去嘴边的血丝,心中气苦至极。 没事咬自己做什么,真是白痴死了。她想笑,可是嘴角一动就疼,最后她放弃了。

    而在另外一边,汝嫣错看着三湘姊妹跪在书房中,毫不在意地端起手旁的茶盏轻启茶盖吹着上面浮着的茶叶,缓缓地抿了一口,说道,“今个小姐偷偷溜出府去,为何没暗中保护。”

    湘云低着头,瑟瑟地说道,“不知为何小姐的身形比之前矫健许多,再加上最近街上多了不少人,一不留心……我们就跟丢了。”

    “这套敷衍之词不说也罢,你们的轻功如何难道我不知道么?”汝嫣错冷哼了一句,寒声道,“选你们三个服侍她是因为你们三个不论是武功还是品性都算是教众之中出类拔萃的,现在这副模样,到底是长老们推荐错了,还是我用错了人?”

    湘灵垂首低声道,“是属下无能,请少主责罚。”

    “责罚有用么?”汝嫣错突然将茶盏重重摔掷在地,一声碎响,茶水四溅,还在卷曲的茶叶失去依傍,了无生气地在地上垂死趴着。他声色俱厉地叱责道,“如果早就存着领罚之心,事情连做的必要都没有我要的是你们尽心尽力的服侍她保护她,不是嘴边常挂着什么无能什么请求责罚。在我面前不需要那些肤浅卑劣的敷衍之词,与其战战兢兢地准备挨鞭子,不如先把事情做好再说”

    三湘姊妹垂着头,谁也敢不作声。她们虽跟在少主身边时间不长,却也听老主人说过少主的脾气秉性,更见识过少主狠戾的杀人手段。如今被少主择选照顾水小姐,教众之中不是没有人羡艳,差事是好差事,服侍的人也不难伺候,只是……

    唉……

    三湘姊妹忍不住偷偷叹了口气,好吧,少挨一顿鞭子完全是因为少主顾忌到小姐才会暂时将责罚留到以后。但照眼下的情形看,到秋后算账的时候,只怕积攒的数量足以让她们一命呜呼。

    唉……

    “叹什么气”汝嫣错何止是没好气,简直是怒不可遏。真是不明白,老老实实做事就那么难么又不是让她们护着她风里来雨里去,只是暗中跟随都能跟丢,一个个的何止是笨,简直是笨死了

    叹气?

    三湘姐妹大惊失色,难不成她们叹出声了?

    独孤静辉在一旁看着账本,听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毛笔,一双眼睛透着几分炯然,“错先生,事情也不能全怪她们姊妹三人。索性,小水现在还不会武功,依我之见,最好一直不会。否则,以她机灵古怪的性子,她们姊妹跟不上是很正常的。”

    汝嫣错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其实水玥颜的性子本就活泼,如今身子大好了,想要四处走走很正常。只是他和独孤静辉都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出空来陪她。当然,她经常声称,不需要人陪,不需要人保护,不需要人照顾。问题是,他真得很想让她被宠的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更想束缚她无法振翅四方。只是,若真如此了,她便不是她了。

    可他感受着她的内心在希望与失望间不断徘徊,感受着她内心隐隐的凄凉。日升月落,昼夜交替,寒来暑往,四季更迭,揉碎了痛楚,遮掩了疤痕,就算是水煎火烹也强忍着。

    有时,他甚至在想,到底何时才能无关痛痒,到底何日才能麻木到已经涣散开的流年,到底何年才能回到那个笑得恣意且坦然的她。

    不尽如人意的遭遇,世事的浮沉,坎坷的生活,如果有机会可以重新选择……

    她还是会选择那个人吧。

    每每想到这里,汝嫣错的心就会不由自主的一阵揪痛。

    “其实你们少主的意思是,现在芦溪城里龙蛇混杂,小水性子温柔整天又迷迷糊糊的,你们若不看着点,只怕捡回个大活人都有可能。”独孤静辉想到毋园里那堆懒懒洋洋的猫儿们,不由得淡淡一笑,轻声道,“人心难测,恩将仇报,这八个字你们应该明白。”

    三湘姐妹连忙应道,“是,独孤公子说得极是。”

    “好了,小姐晚上又没有好好用饭,你们把灶上煲好的汤给她送过去,看着她喝完。”汝嫣错看着她们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红绡和绿珠,那两个侍女也还算是不错,只可惜是孟玄胤的人。虽然水玥颜从未提起过她们,但他知道,她心里还是很惦念她们的,只是苦于她们的身份,所以不能相见。

    索性,她虽是个心软的人,总算还知道些分寸。赖芸儿的事情有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她再白白付出良善与关怀,最后收获的却是失望与伤心。

    “是。”三湘姐妹长吁一口气,收拾了地上的茶叶与碎片,然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

    汝嫣错拿起一本账册看了半晌,蓦然抬起头对独孤静辉道,“你的弟弟这两天也该到了吧?”

    “说起来,还要谢谢错先生将淳儿提前带出山庄。”独孤静辉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有时真羡慕他的随遇而安,只是,我若不在了,还有谁能照顾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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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州三月的雨,软如绵,温如酒,缠如麻,密密而斜斜,绵绵而潇潇,似烟似雾,似幻似梦。站在廊棚下,听滴滴答答的雨打在古老琉璃瓦上,打在青石板上,总有一种平平仄仄的韵律感。柔柔的雨丝一线线一缕缕飘落在白墙灰瓦上,顺着屋檐串串珠儿似地洒落,淅淅沥沥地落在河流湖面上倒真有一番烟雨凄迷之感。

    烟柳缠绵,水玥颜举着那柄天青色油纸伞站在千叶湖边,默默地看着稀稀疏疏的雨儿飘在湖中,飘在嫩绿的浮萍上,晶莹且透明。伸出手到伞外,雨滴在掌心犹如花朵一般袅娜的绽放,然后凋零,飘落。

    她正沉浸在湿润的水墨之梦中,就听有人哀嚎道,“当家的,这是家里最后一点买米钱了,你万万不可拿着它再去买阿芙蓉,否则,我们娘俩可就要饿死了。”

    “饿什么饿。老子走南闯北挣了多少钱都哪儿去了?老子还没问你,你倒跑来拦着老子,你这败家娘们,还不给我滚。再敢多说一句话,老子休了你。”

    水玥颜眉头一皱,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真是污了眼前柔曼的细雨,真该将他扔到水里败败火气。

    一旁的路人却对身边的同伴说道,“看看,又是个好吸阿芙蓉的……”

    阿芙蓉?水玥颜一愣,半晌才回忆起来,度娘曾经说过——阿芙蓉,又叫阿片,俗称大烟。

    她还没回忆完度娘的谆谆教导,就听人群中,那哭泣的妇人继续哀嚎道,“当家的,自你吸服了这阿芙蓉,生意也懒得做了,成天里就是和家里的小妾花天酒地的胡闹,到如今,家里哪还有钱?”

    “胡说,老子有钱,老子有的是钱。你快给我,再拦着老子买福寿膏,老子就杀了你。”

    “当家的,你不能去……”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将妇人的哀求悉数打了回去。

    “要你管,你这个贱人,贱人,连个带把的都不会生,老子要你有个屁用。”说着话男子冲上去一阵拳打脚踢,还破口大骂,“今个老子就休了你,休了你这个没用的贱人。”

    围观的脚夫、船家还有客商,各个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规劝。

    那男子本就在瘾头上,如今逞了威风,更觉爽快,一脚踩在那妇人身上,随手扯下一块布,沾着妇人身上的血,刷刷刷,写下休书,然后往那妇人身上一扔,骂道,“贱人,从今以后,你再不是我时家的人,老子告诉你,赶紧带着你那个赔钱货,滚。否则,老子把你们剁了,就酒喝。”

    “你要把谁剁了,就酒喝?”人群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冷的问句,声音之清冽让人心底发寒。可躲在人群后暗中随扈的三湘姐妹却是面面相觑,外带长叹一口气,独孤公子说得果然没错。

    “老子爱剁谁剁谁,哪个敢管”男子插着腰,指着围观的人群,“是那个多事的,给老子滚出来。”

    “你滚一个给大家看看,反正混蛋也是蛋,自然滚得很好看。”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青衣少年,手里举着一柄天青色的油纸伞,虽看不见面貌,风姿已是极美,更兼春雨之中,竟是如诗如画。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青衣少年将伞一扬,却是张飘然出尘的脸。面色稍显苍白,唇色也是极淡,眉宇间似蕴淡淡轻愁,双目中如有清浅水雾,而脸上神情,更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正是刚才在人群中围观的水玥颜,她面色一沉,寒声道,“门前雪扫得勤,瓦上霜却视而不见。哼,谁没有个出门在外,他日被人之时,好好想想今日种下的因。”

    此言一出,四周俱静。

    那闹事的男子白眼一翻,骂道,“你个小杀才,老子教训自家女人,关你屁事。”

    水玥颜轻声一笑,俯身用扇子挑起那缕布条,“这位姐姐,你家男人已经将你休了,你是为了女儿好好活下去,还是为了所谓的妇道,从一而终,嗯,以身相殉?”

    那妇人勉强睁开眼,看着水玥颜哀声道,“小哥,奴家若不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孩儿,早早就上吊了。”

    “贱人,死啊,你怎么不死啊”那男子跳着脚骂道,“你若是早死了,我还能将那赔钱货卖到ji院,挣两个铜子。”

    “好啊好的很啊。”水玥颜忍不住抚掌大笑,“小爷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你要是肯把这休书誊抄三份, 并将其中一份送到官府备案。小爷我,就买下你家的小妮子。”

    男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结结巴巴道,“你……你肯掏多少银子?”

    “你想要多少银子?”

    男子看了看水玥颜的气度,又看了看她的穿戴,一咬牙,狠心道,“一百两。”

    那妇人连忙说道,“小哥,你别听他胡说。他已经写了休书,我们母女与他再无瓜葛……咳咳……咳咳……”

    水玥颜却是一笑,“哪位有笔墨借在下一用?对了,还有朱砂让他把手印,脚印,舌头印,全给小爷我印齐了。”

    “我有。”人群后走出一名男子,却是飘然出尘,清雅难言,手里擎着得也是一柄天青色的雨伞。

    水玥颜一怔,半晌之后忍不住笑道,“慕兰兄。”

    慕兰玄喆微微一笑,说道,“芦溪城中,千叶湖边,果然有水公子的身影。”而他身后的书童毋离则是将手中的笔墨和朱砂都递给那男子。

    一炷香之后,三份一模一样的休书并卖身契写完。只是上面盖着乱七八糟的手印脚印,红灿灿的看着让人头晕目眩。

    “小云子把这些拿到官府备案,顺便将……”水玥颜怎会不知三湘姐妹肯定在暗中跟随,所以她俯身对那妇人轻轻一笑,语气甚是温柔,“姐姐,却不知道你家闺女的芳名是?”

    妇人喃喃道,“招弟,时招弟。”

    “哦,把时招弟带来。”

    “是。”穿着一身男装的湘云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小云子,还不如叫她小晕子呢看着吧,回去少主准又是一顿骂。

    “钱……”男子搓了搓掌心,结结巴巴道。

    “着什么急小灵子,去请个大夫给这位姐姐看看。”水玥颜随意道。

    “是。”湘灵也转身离去,临走前给湘月使了个眼色。

    水玥颜对慕兰玄喆轻轻一笑,然后咳嗽了几声转而对闹事的男子道,“等招弟来之前,小爷我有事想问你。嗯,每回答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就给你十两银子,当然,若是嫌少,不回答也可以。哦,对了,要是你们有人知道,也可以回答,银子,小爷我照给。”

    “第一个问题,在淩州上哪儿能买阿芙蓉。”看着跃跃欲试的人群,水玥颜一摆手,“等等,先听清我的条件。小爷我要的是货源稳定,质量上乘的阿片。”

    “这件事爷……我,我就知道。”闹事男子道,“双茶巷的三木商行,只是,没有熟客引路,他们是不会卖的。”

    水玥颜示意湘月扔给他一锭银子,继续问道,“听说泖、澶、滦、淞四地的阿芙蓉多得很,可小爷我听说吸多了就成人皮骷髅了,还有什么坏处,都和小爷我说说?”

    “还能有什么,最后都是田地荒芜,不事生产,家破人亡。”一个船家回答道,“我常年跑滦淞一带,看过吸服阿芙蓉的人多了去了,不管有钱没钱,最后都成了家徒四壁的丐民。”

    “不错,不错。”水玥颜点点头,继续问道,“第三个问题,有没有人在泖、澶、滦、淞见过查霖那些红眉毛绿眼睛的人运输或是买卖阿芙蓉,他们卖多少钱一份?”

    “没见过……”

    “……没见过。”

    “我只在滦州见过他们成箱成箱的往下搬,然后送到各个商行,像是什么昭和商行、三木商行、还有泽惠堂、延寿堂。”

    水玥颜微笑着点点头,“虽然不太满意,但是,这个答案小爷我也很满意,赏。”

    ……

    说话间,湘云带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走了过来,刹那间,水玥颜还以为回到了建元城,朝她走来的正是芸儿,那个曾经笨笨的贴心的狗血的小丫头,那个曾经陷于泥沼走向绝境的芸儿。心,猛然一疼,水玥颜默默地想,前车之鉴,后车之覆,不是她对这个世界绝望了,而是她不想再去重复伤害和被伤害。

    “爹爹”小女孩哭喊着扑了过去。

    “去。”闹事的男子一搡她,转头对水玥颜说道,“人带来了,她们母女都是你的。现在,可以把钱给我了吧。”

    “是啊,今个小爷我心情好,懒得与你计较,只是,你打伤了小爷我的人,总该付些医药费吧?”水玥颜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晃了晃,对湘灵刚刚找来的郎中说道,“一百两,我要一对身体康健的母女,做得到么?”

    郎中接过银票,迭声道,“没问题,没问题。”

    “诶???”闹事的男子这才反应过来,飞身扑向水玥颜,挥拳就要打。

    “放肆。”湘灵一脚狠狠地踹在闹事男子的腿肚子上,看着他跪倒在地,冷冷道,“我们公子也是你能伤的人?如果不服就去官府,不过……按照玉螭的律法,当众伤人至少是杖二十,还要赔偿药费,怎么,你想试试郡守大人公堂上的板子够不够宽够不够厚?”

    “你你们”闹事的男子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天啊,我就这么把我的妻儿卖了,一分银子都没落下。往后的日子,我上哪儿弄钱去抽阿芙蓉啊”

    “呸,都这会儿还死不知悔改”路人啐骂着,无一人心生怜悯。

    而水玥颜看着招弟伤心地扶着鼻青脸肿的母亲,对一旁的湘月道,“你找个地方安置他们,再给她们一些钱度日。记住,不要太多,以免给她们惹来祸端。”

    然后她又对湘灵道,“你现在回一趟家里,跟先生和二公子说说今日的事情,然后查一下官府对于阿芙蓉的贩售到底是如何规定的。”

    最后,一丝笑意自水玥颜唇边溢出,可是却没有半点暖意,“湘云,去摸摸那一家三口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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