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船撞桥头自然沉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目录:船撞桥头自然沉| 作者:梦夜的天空| 类别:历史军事

    很多时候,生活本来面目是简单的,却被我们复杂化了,平添了许多不必要的细枝末节。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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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由东升,静静的挂在天空正中,夜已深。

    通往毓淑殿的回廊灯火通明,可除了佩着长刀的侍卫站在既定的位置之外,整条廊道冷冷清清,无人经过。

    突然,夜空中传来女子如哭如泣的歌声,“凤吾飞兮,红尘绝歌;泣吾求兮,不见良人……”

    直到这一刻,文知秋才将一切看清楚。她与他,无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无关两情相悦生死契阔,她嫁他是因为父亲看中了他的未来,他娶她是因为看中了她所代表的文家。她爱他是因为他是她的夫,他忍她是因为文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便可破之。

    省亲……

    那该是他对于父亲最后一次警告。

    想到这里,文知秋将手中的药碗狠狠地扔在地上,一种混合着羞辱、委屈、愤怒与悲哀的情绪就那样突袭而来,双颊滚烫,而心中冰凉。

    他——竟是如此——看不起她

    然而,偏偏被他说中了。

    自始至终,她将自己视为文家人。所谓的女诫、女则,所谓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在这个皇宫,没有背景的妃嫔只有死路一条。

    当年为了成为熹王妃,父亲暗中不知做了多少手脚,动用人脉财力,疏通宫内各个关节,才是她从一众名门佳丽中脱颖而出。而她,又凭借着温婉乖巧,终于心愿得偿。父亲说,她会成就文家的辉煌。当她成为太子妃后,父亲说,她是文家的骄傲。

    毕竟,就算文家辅佐皇室百年,仍旧是臣子的身份。历代先祖,或有追封追赠爵位,但活着的人,有得只是官职。就算手中握有再多的权柄又如何?就算有再多的人恐惧文家又如何?

    文家只是皇室的一条狗。

    这样的话,文知秋不是没听过。

    可她总想着,人不能太贪心。若是被毫无止境的**倾轧,必将伤人害己。只是,这样的漂亮话劝人容易,劝己难。否则,为何她一直向往着皇后之位?而她嘴里,总是说什么,如果能陪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如果可以选择,她为什么要让自己走这么辛苦且毫无快乐可言的一条路仅仅是因为爱他么?

    也许,一切的错误都要从她在锦菡池撞见的那一幕开始。不,从她莫名其妙动用私刑的杖责裴惜言那一日起,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原来,裴惜言竟也是定南王府的小姐。纵然没有郡主之尊,也绝非她曾经以为的那种出身贫贱的女子。

    是啊,裴惜言若真是出身乡野,又怎么可能获得他的亲睐。

    后来,好不容易裴惜言死了。一死万事空,就算他以皇后之礼葬她又如何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哈哈哈哈哈,灰飞烟灭了不是么那一刻,当文知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和悲哀。

    因为她止不住的想,如果有一日,她死了,他会如何葬她?他会为她伤心么?他会为她落泪么?他会时常怀念她么?他会记得每逢忌日和清明去凭吊她么?

    无数个问题,纠缠着她的心。是恨意,是嫉妒,是伤怀,是绝望,她自己也分不清。那个人活着的时候,至少是臣妻,就算他爱慕着,至少会碍着情面。现在,裴惜言死了,没有人再能阻碍他的思念了,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画裴惜言,他可以将与裴惜言相貌无二的水夕颜纳进后宫,他可以弃了所有人只宠爱他臆想中的裴惜言。

    其实,水夕颜为妃为嫔已经不重要了,文知秋冷笑着想。

    夕儿?只怕不是吧。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惜儿,他的惜儿。

    就算相貌相同又如何,被蒙在鼓里却还洋洋得意的水夕颜比她文知秋还要悲哀一万倍因为,她至少还是她自己。而水夕颜,不过是一个替身,一个寄托了他无限哀思与爱恋的寄托。

    所以,当文知秋在锦菡池撞见水夕颜与他媾和时,心中虽是一惊,却也不觉得意外。这世上,没有女子能逃过他的掌心。就算是当年婉拒了他的梅绿耶,据说也不过是坚持了一个月,便与他同宿鸳帐。

    所以,当文慕冬气势汹汹跑到定南王府在龙明山的别院理论时,作为辅佐皇太后协理后宫的文知秋,作为同父异母的文知秋,只是在倚着窗边默默地欣赏着秋之红叶。以为连着侍寝几次便是得宠的妹妹,实在是太过幼稚了。且不说定南王府的人不好惹,仅凭水夕颜那一张脸就足以让所有知晓自己缘何被降为德妃的人,望而怯步。

    “在宫里,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忍住,必须忍住,切记不可由着性子来。”文知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到自己腕上的镯子,摘下扔了出去,看见胸前的珍珠链子,也一把揪下扔了出去。线断,珍珠四下滚落,其音脆绝。转眼一瞥,正巧瞧见了端放在妆台上的珠钗,烛光下金簪上的明珠璀璨,表情就也跟着迷茫了起来。“倡人歌吹罢,对镜览红颜。拭粉留花称,除钗作小鬟。绮灯停不灭,高扉掩未关。”(玉台新咏八。《诗纪》一百。【和王舍人送客未还闺中有望诗】)

    唱到这里,文知秋忍不住摔了琵琶,砸断瑶琴,凄声唱道,“良人在何处,光唯见月还……”

    “你这是在做什么?”孟玄胤隐忍着怒火,沉着脸冷冷地问道。

    文知秋慌乱地理了理鬓发,又整了整衣裙,然后柔柔一笑,轻声道,“唱曲儿啊,陛下不是最喜欢嫔妾唱曲儿么?”她慢条斯理地缓缓道出她的说辞,似乎完全没看到孟玄胤彰显于脸上的愠色。

    孟玄胤不耐烦地蹙了蹙浓眉。高挺的身材挡住了光,五官在轮廓极深的俊面上留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泛出丝丝阴翳暴虐。“朕罚你闭门思过,不是罚你夜半唱曲。”

    文知秋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能为力。半晌之后,她苦笑道,“是不是心中没有了对方,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都变成了让人厌烦的所在?”

    孟玄胤不悦道,“你就是这么闭门思过的?”

    文知秋抬起头,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孟玄胤,烛光在他俊雅的面容上晃动着,隐约带着些许忧伤失落。她低声道,“无论嫔妾如何自省,也无法改变嫔妾的出身。嫔妾已经失去了丈夫,难道,连仅剩的兄长也必须要失去?”

    “后宫不得干预朝政,朕以为,从你嫁入熹王府那一日起,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嫔妾没有干预朝政。”文知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膝行向前,哀声道,“二哥如今病入膏肓,也许下一刻就断了气。文家,就只剩下大哥一个人了。陛下,嫔妾的父亲年事已高,若接连失去两个亲儿,只怕……只怕……”

    孟玄胤伸出手轻轻抬起文知秋的下颌,他的唇边缓缓绽放出一抹冷冷的笑,他说,“那又如何?”这样冷冰冰的四个字,与他沉静优雅的动作,与薄阳般温暖和煦的声音截然相反。

    绝望萦绕在文知秋的周围,恍惚间世界里只有灰尘漂浮的声音。不知从何时起,窗外多了滴滴答答的雨声。这一切也许只是她的梦境,而她不过是站在一场梦的边缘,看着另一场梦缓缓拉开帷幕。“陛下,文家真得不容于社稷,不容于天下么?”

    孟玄胤看着她,就像看仿佛随时要湮灭在凄风苦雨中的如风中之烛一般,或有惋惜,但灭了,可以再点亮,蜡炬成灰了,可以再换。所以,舍弃了前尘往事,他冷冷道,“你既然能问出这样的话,就该知朕的回答是什么。”

    “难道,文家百年为皇室所作的一切就不能换回哥哥的一条命么?”

    “可以。”孟玄胤轻轻颔首,道,“你的父亲,又或者是你的哥哥,朕给你机会,让你选。”

    由她选?文知秋的面色顿时惨然,依然跪在地上,两只手紧紧的抓握着,浑身颤抖,虽然竭力的忍着,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来。

    孟玄胤对着文知秋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你可以不选。”

    文知秋伏在地上急喘了几口,隔了一会儿她咬了咬牙,抬起头来。含泪的眸子里忽然泛起一层决绝,原本发白的唇也变得殷红若血。“嫔妾选哥哥。”

    “朕知道了。”孟玄胤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文知秋突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道,“陛下,纵然嫔妾有错,嫔妾的家人有错,可嫔妾腹中的孩儿没有错。”

    半晌孟玄胤都没有回答,文知秋不由得心中存了一丝希望,暗道若是这样,只是也算是替文家留了后。正在这时,孟玄胤微动了动,他淡淡道,“朕虽从不赐你断息汤,但是,百合芙蓉羹里的藏红花已经足够向朕证明,这个孩子,绝不是朕的子嗣。”

    “那我……不是……你……怎么……”文知秋整个人都混乱了,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头,企图逃避这个残酷,“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突然,她抬起头盯着孟玄胤,尖叫道,“你给我吃了六年的药,六年六年啊如果你讨厌我,为何不废了我,不杀了我”

    孟玄胤缓缓走到几案前,随意地一撩衣袍的下摆,动作依旧是那般的慵懒。他眼眸半眯着看她,勾唇嘲弄一笑,全身迸发出丝丝寒气。“不如你先告诉朕,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殿外淅淅沥沥的一片,银白色的水花沿着没有关严的窗棂溅到地衣上,层层罗幌寂寞地独舞。破碎的瓷片被夜风吹得叮当作响,百无聊赖地替雨花伴着奏。

    文知秋紧握住拳头,拼命用指甲嵌入自己的手心,可是这样还是不能缓解心中的疼痛,她仰望着坐在灯下的那个男人,神情略微有些恍惚,那个她以为自己倾尽一世深深爱恋的男子,那个她以为自己至少有一些些懂他的男子,原来遥远的就像是天上的神。而自己,仿佛被一阵寒风吹散了,留下雾气一样的空壳。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孟玄胤的眼角眉梢透着股阴郁,唇边的笑容冷冷的。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几案,很有节奏感,像是窗檐下滴下的雨水,滴答,滴答,滴答……终有穿石的一天。

    “嫔妾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嫔妾肯委身的男人也只有一个。为了这份爱,嫔妾可以毁掉自己……”文知秋有些恍惚地看着他,刚刚自己曾经想过什么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自己曾经选过什么似乎已经不在乎了。也许直到这一刻,她才是她自己,才能单纯的思考,单纯的倾诉。

    “这样空洞且泛泛的话,说者无意,听者亦无意。”孟玄胤见文知秋睁大眼怔怔望着自己,他轻笑着讽刺道,“莫非还要朕提醒你不成?”

    “嫔妾不知,嫔妾真得不知”文知秋的手无意识地捂在腹部,望着孟玄胤的眼神空洞一片,隔了片刻她忽然苦涩一笑,眼睫低垂静静道,“如果陛下不想认这个孩子,无论嫔妾如何解释都是没用的。”

    “朕的手,染满鲜血。对朕而言,杀一人,杀万人,并无任何区别。”

    “嫔妾不怕死可嫔妾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文知秋颤声喊道,她的眼里渐渐浮起绝望,“难道陛下以为嫔妾是像裴惜言一样人尽可夫的**么”

    她这句话终于惹怒了孟玄胤。他对文知秋,或许没有爱情,但至少还有一丝怜悯,那是因为她毕竟陪伴在他身边六载,更是因为她不过是她父兄谋夺权柄的牺牲品。有时候,死的不明不白也是一件好事,因为残酷的真相往往比死亡更加可怕。但是,人皆有逆鳞,何况天子

    “来人,将文沐庆从天牢里提出来”

    “陛下”邹常喜错愕地喊了一声,然后立刻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诺,然后迅速倒退着离开。

    “文知秋,朕记得与你的情分,所以,纵然你玷污了皇室的尊严,朕仍然让你苟活着。”孟玄胤的桃花眼一瞬间漆黑得诡异,他的手指缓缓拂过几案,然后轻拈指尖的尘埃,半晌之后,淡淡道,“但是,你没有资格批判惜儿。真得,朕向你保证,如果地狱只有十八层,朕会让你看到第十九层的模样。”

    文知秋睁着幽滟的眸子凄然望着他,又忽然落下泪来。殿外淅淅沥沥一片,砸得地上一个个小坑。而文知秋的一颗心也被砸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地埋在了泪中。“陛下,宫门已经落锁,为何必须要在这时将嫔妾的兄长从天牢中提出。”

    “因为无逸兄答应吾,要将撕毁文家最后那层虚伪面纱的机会留给吾。”夜秋华,不,此刻出现在毓淑殿的这个人,这张脸,不属于夜秋华。

    “你……你是何人”文知秋看着烛光下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可遍寻记忆却找不到有关他的任何讯息。

    “表姐,吾是月清远啊”少年轻笑着走到文知秋面前,伸出手似乎要拉起她。就在她将手交出去的一刹那,少年却将手收了回来。“哦,对了,吾忘记说了。汝与吾除了是表姐弟以外,还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同父异母?”文知秋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跌入了地狱的冰窟,一种油然而起的恐惧感激起心头阵阵寒栗。“怎么可能?”

    “天啊,文谦那个老匹夫的女儿竟然单纯的像个小白兔。”月清远捂着眼睛大笑起来,状若疯狂,“无逸兄,汝这六年来是怎么过得啊跟这么一个白痴,一个连自己的父兄都看不清的白痴”

    “你怎么可以骂你的……”文知秋的大脑有些混乱,可她看得出他眼底看到那抹彻骨的恨意。犹豫许久,她说道,“无论父亲大人是殿下的舅父,还是殿下的生身父亲,殿下都不该出言侮辱血亲。”

    “侮辱?”月清远眼角上挑冷冷反问语气中带有浓浓的讽刺意味,“没错,没错,吾识得字不多,又不会说话,实实在在是让汝见笑了。趁着汝那位大哥还在入宫的路上,不如,就让吾讲一个故事,一个家族变态疯狂直至覆灭的故事。”

    故事的开始,很简单。开国的功臣,获得了王爵的身份,拥有了封地。鲜血,生命,付出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回报。

    然而,正因为是“似乎”二字,所以,才在历经三代之后失国失爵。那时,除了与开国皇帝结拜的四位异姓王可以保留王爵以外,其他的异姓王,要么削藩,要么被冠以叛乱之名予以绞杀。

    文家就是在这样一轮一轮惊心动魄的清洗中,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遗忘了曾经的荣耀,遗忘了曾经的辉煌,勤学苦读,只为光宗耀祖。

    如果,日子就是这样过着,一代一代,读书,投考,入仕,做官,告老还乡。也许,文家早已落败。

    如果,不是某代的先祖出使外邦并且带回一个异域女子为妻,也许,文家就不会掌握蛊毒之术。

    如果,不是某代的先祖入宫为妃,也许,文家就不会想到,原来还有这样的方式,可以将文家的血脉溶于皇室的血脉中。然而,在帝位的争夺中,势微的文家,落败。

    然后,就是一代一代的谋划。

    要保留文家最纯正的血液,要一点一点走进权力的中枢,要一点一点掌握国家的权柄,要一点一点将文家送到至高无上的位子。

    人生就像一场赌博,每一次下注带来的不是盆满钵盈便是倾家荡产。只是,这样的路,一走就是百年。前进过,也后退过,甚至几十年都在原地踏步。文家每一代的主人都告诉自己,不要急躁,不能急躁,不可以急躁。

    终于,到了文谦这一代。

    这一次,距离顶点,是最接近的一回,也是最疯狂的一回。因为文谦觊觎的不仅是玉螭的帝位,还有月嬴的帝位。他的雄心勃勃,将他推到了文家最高的顶点,也将他推到了覆灭的边缘。

    文知秋听着月清远的话,胸口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一般。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只要有一丝怀疑,塌了的何止是天,何止是人生,还有她的信念以及做人的准则。

    “陛下,这是真得么?”文知秋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顾不上胸口剧痛她一个翻身扯住一旁孟玄胤的衣角哀求道,“陛下,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现在知道自己有多肮脏了吧。”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孟玄胤俯视着地上的女子,轻蔑地一笑。“朕从很小就听说过文家隐秘的事情,虽然不是全部,却也足够让朕知晓,朕的子嗣绝不能有半点文家的血统。救下清远,是个意外,也正是因为这个意外,朕知道了更多关于文家的事情,近而,抢在文家之前,将月嬴大半的领土收入手中。在旁人看来,朕收复国土乃是冒险之举,其实,在朕亲赴藤城之前,朕已经布置了七载。”

    “七年……”文知秋面色陡然变得煞白,她蓦地抬头便看到了那样一双如寒潭般邪妄的眸子。“所以,我只是父亲和你手里的一颗棋子是么?你用我牵制父亲,父亲用我谋夺帝位。

    “这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棋子?”月清远笑嘻嘻地反问着,猫儿一样的大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难不成汝以为无逸兄是真得喜欢汝,爱汝,才将汝娶回家的么?且不说汝的出身,就凭汝的智慧,汝的气度,根本就不堪重任。熹王妃,太子妃勉勉强强让汝糊弄过去,可皇后是什么,那是要站在皇帝身后与他同生共死的女人,那是为了皇帝可以抛弃家人抛弃一切的女人。汝做得到么?”

    “我……”

    “哼。”月清远冷哼了一声继续道,“如果不是文家坏事做尽,文沐琚怎么可能会死在被流放的路上,文沐雪怎么可能身中奇毒药石无用,就连文沐庆,现在也不过是废人一个就算汝替他求来了活命的机会,他也永远没有可能替文家传宗接代”

    “难道,你们对他用了宫刑?”

    月清远不屑地看着她,鄙夷道,“喂喂,他胆敢觊觎当今天子的女人,用宫刑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觊觎……女人……”一种极为不安的情绪犹如毒蛇一样将她的心脏紧紧摄住,文知秋声嘶力竭的吼着,“那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告诉我,我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忽有风起卷起柳梢枝头带着冰冷的寒煞气息拍打一树残红落叶似血。一股强烈的萧杀之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毓淑殿。孟玄胤熠眸光遽冷面色却是从容勾唇冷笑道,“事实摆在你的面前,还要朕亲自将那三个字说出来么?”

    “不可能,不可能,大哥绝不会对我做那等事情,他绝不会,绝不会,绝不会……”文知秋疯狂地摇着头,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她的孩子,她的生活,她的一切的一切,竟然全都是骗局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努力又算是什么又算是什么

    “汝回家省亲的时候,是不是有个侍女不小心将水撒在汝的衣裙上了?”月清远看着文知秋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了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笑嘻嘻地蹲在她的身边。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好似等到了他的猎物一般,他一字一顿道,“同时离席的人只有文沐庆。而吾,混在内侍的队伍里,正巧窥视到你们兄妹苟且的那一幕。啧啧啧……”

    “陛下,陛下怎么可以允许……”文知秋仰望着孟玄胤声音越来越淡,半晌才发出嘶哑的声音继续道,“难道,一切都是计划好的?陛下明知道大哥会这么做,还是在中秋节将嫔妾送出宫回府省亲?”

    孟玄胤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

    “那么,现在陛下收回了文家所有的全部兵权,也将父亲的门生和投靠父亲的官员杀的杀,流的流。这场游戏就要结束了,我的游戏也要结束了?”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孟玄胤对月清远点点头,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文知秋温柔而哀伤地笑着,“陛下,我们之间,真的有情分么?”

    孟玄胤顿住脚步,低声回道,“有。”

    “是爱情么?”

    “不是。”

    “是夫妻之情么?”

    “不是。”

    “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么?”

    “或许。”

    “我懂了。”风吹动文知秋的鬓角,她的黑发在空气中飞舞,裙角仿佛水波涟漪似的流动着,犹如一幅最美丽的风景。

    文知秋用袖子用力地擦去掉出眼眶的泪水,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她的指尖不知从何处变出一粒蜡丸裹着的红色药丸,留恋地再看一眼孟玄胤的背影,便捏开蜡衣将药丸一口咽了下去。

    匆匆赶来的邹常喜与文沐庆同时“啊”了一声,已是来不及阻止了。或许,他们也不想阻止她选择死亡。这样的耻辱,这样的悲哀,还有信仰的崩溃已经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生路。死,是她唯一的选择。

    文知秋安静地笑着,从来没有如此明朗过。唇边乌黑的血不曾玷污她的笑容,她的眼眸散乱着被乌云遮挡的璀璨星辰。无法动弹的不光是四肢,似乎连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恍惚地,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叹息,那是她在这个世上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在阖上眼的刹那,她在心底轻轻说出了最后的话语,“谢谢……坦白……”

    月清远看着脸色惨白的文沐庆,眼里是漆黑深刻的悲伤,“母亲,再等一等,很快,我们的噩梦很快就要终结了。”

    “知秋”文沐庆跌跌撞撞地冲上去,抱着文知秋的尸体,可面对这样的悲伤,让他连哭泣的勇气都失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疯狂的凄厉的尖叫响彻夜空,混着谁的血,谁的泪,谁的梦圆,谁的梦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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