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船撞桥头自然沉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故人难见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故人难见

目录:船撞桥头自然沉| 作者:梦夜的天空| 类别:历史军事

    别许我一个人的地老天荒,那样,太寂寞太孤单。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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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夜,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水玥颜看着头顶的月亮,幽幽地叹了口气。如今又是月圆夜,月与灯依旧,故人却杳无消息,唯有焰火还在燃放,大地和天空随着火焰的光亮共同着明暗。

    “小水,你不要不开心嘛”即墨菡萏拉着水玥颜的手,笑嘻嘻地说道,“谁让你偷着跑出来,只留了封书信。要知道,二公子手里可是有好几匹千里马呢追你,还不是小菜一碟”

    “拜托,我只是来看看惜柳楼的生意,不要弄得我跟卷款私逃似得”水玥颜白了独孤静辉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二公子,你实在是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玥颜姐,独孤公子也是好意。”程妙音连忙站出来捍卫心上人。

    上帝,真主,观音菩萨,把这堆无聊的人都收了吧

    施景淙很是得意的捋了捋他的胡子,“我也好久都没来建元城了听说建元城有家‘仁和居’,生意很是不错。本大爷特地请人订了位置,嘿嘿,正好尝尝他们新出的桃花馅儿月饼。”

    “一个大男人,还吃什么桃花馅儿的月饼,真不嫌丢人”即墨菡萏照旧和施景淙不对付。

    施景淙立刻跳着脚吼道,“怎么就丢人了你也不看看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舞刀弄棒的,才更丢人”

    呃……

    水玥颜瞥了眼身边脸色铁青的程妙音,心道:真是躺着都中枪啊

    施景淙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所以挠着头讪笑道,“去不去,吃不吃,给个痛快话磨磨唧唧的想什么样子”

    “怎么着,我说去,就能立刻嗖得一下飞过去?我说吃,就能立刻嗖得一下咽进肚子?”即墨菡萏用力地踢了他一脚,谁知,他的腿比她的脚硬多了,不由得痛呼了一声,骂道,“滚开可恶的混蛋可恶的臭虫可恶的大胡子”

    “还好还好其实本人的脑袋更硬,丫头片子你想不想试试?”施景淙得意的笑着,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

    即墨菡萏的脸又青又白,半晌,冷笑道,“改日,我也学那位柳夫人给孤独大哥那一下,照着你的头顶,我拍不把你拍个满脸血流,我就不是即墨菡萏。”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水玥颜用力地咳嗽起来,其实她更想捶着树狂笑。就在她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咳嗽的时候,直接撞上了对面的人。

    “小水?”独孤静辉连忙伸手扶住水玥颜,见她平安无恙,不由得好笑地摇摇头,“走路要看眼前”

    “实在抱歉。”水玥颜蓦然抬起头,歉意地看着眼前的人。

    对面的书生淡淡一笑,拱手施礼,旋即离去。

    花灯似一团团流霞掩映着街巷两旁,火红、粉白、轻紫,耀眼地教人心醉。水玥颜默默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怔怔地想,会不会天白也曾与她擦肩而过,只是他们认不出彼此。

    “小水?”独孤静辉回首看了眼仍旧站在原地的水玥颜,推着木轮调转方向回到她身边,“怎么了?”

    施景淙在前面喊道,“喂喂,你们磨叽什么呢‘仁和居’的位子可是过时不侯,若是取消了,你们可别找我哭”

    即墨菡萏讽刺地一笑,“大胡子,你就知道吃猪啊”

    “你就不吃么有本事你三天别吃否则你不但是猪还是猪婆”施景淙不客气地回道。

    水玥颜仍是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人流如织,只觉心口好似被火烧一般,火辣翻滚,如焚心肺。

    他与她还要分离多久才能重聚?

    他与她能不能在下一个路口就见面?

    他与她还要擦肩而过多少回才能找到彼此?

    ……

    层层叠叠的责问犹如波涛一般在脑海中纷涌而起,又如巨石一般堵在心口,几乎另血脉逆行。

    即墨菡萏看着水玥颜抬脚就走根本不打一声招呼的模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惊呼道,“坏了小水又犯病了大胡子,快,快去拽住她”

    可等他们抬脚想要追时,却发觉她早已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

    穿街过巷,水玥颜紧紧地握着拳头,青白的骨节微微发颤。

    天地间,寂如死灰。

    不能慌……

    不能乱……

    不可以再吐血……

    还得来及,一定来得及

    柳眉紧锁,双目紧闭,水玥颜将几乎吞噬自己的惶恐强自压下,不消片刻,双眼再启,黑眸中血丝依旧,却再无狂乱之态。

    喧哗与吵闹仿佛早已离他们远去。天地万物似乎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水玥颜一个人沉默地走着,一直走到当年她被救起的河边,才停了下来。

    风起,树摇,叶影婆娑,沙沙声响,远处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声飘荡而至,瞬间又被林风吹散。

    好冷……

    像是冰窟,又像是死域。水玥颜瑟缩地抱着双肩,坐在河岸边。

    对她而言,天白是夫君,是爱人,是兄长,是友朋,是家人。没有他,所有的欢声笑语,遂日荒凉。

    这世上,仅剩她一人。累了,疼了,哭了,还有谁来关心她?

    『输的人,要提着那盏灯绕杭州城遛一圈。』

    『若是这么说,我倒不能让你了。因为,你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女子呀。』

    『那你说怎么办?』

    『输了的人要陪赢了的人……中秋节去春江看河灯。』

    『喂喂,很不划算诶』

    『不赌算了。』

    『嘁,再加三块月饼,最甜的那种,谁输谁吃。』

    『成交。』

    水玥颜猛然抬起头,柳天白就不远处朝她温柔地笑着,眸子里满是深深的宠溺和爱恋。仿佛他怎么看都看不够,仿佛他只要这样看着,就拥有全天下的幸福了。缓缓阖上眼,即使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也无所谓。她喃喃自语道,“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

    似乎是幸福的,却又模糊不清;似乎是莲茎可及的,却又无法到达;似乎是在微笑,却又觉得太过脆弱所以要小心珍藏……

    在这里自怨自艾什么的,根本是最愚蠢的行为

    水玥颜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草屑,径直去了“仁和居”。

    “小水你去哪儿了”在“仁和居”门口,即墨菡萏紧张地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端详,生怕遗漏半点。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有个地方必须去。”水玥颜微微一笑,对“仁和居”的伙计说道,“给我一坛桃花酒,三块最甜的桃花月饼,打包。”

    “客官稍候。”伙计笑着应了声,马上去打包。

    “小水,你不在这里吃?”独孤静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半晌,脸上慢慢浮现出柔和的微笑,“我们可以一起去么?”

    “你们在城里好好玩吧。”水玥颜拿着打包好的桃花酒和桃花月饼,浅笑道,“如果阿错回来找不到我,你们就告诉他,我去春江边看河灯去了。”

    “好。”施景淙嘴里塞满了咸肉月饼,嘟嘟囔囔道。

    即墨菡萏忍不住推了推他,“喂喂,你知不知道一边吃一边说话很恶心”

    施景淙懒得搭理她,只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水玥颜垂下眼睑,收拾起心中的烦乱,轻声道,“我走了,你们慢慢吃。”

    ############

    因为是中秋节,所以,孟玄胤特地下旨,留一道城门彻夜不关。而在春江水岸,两岸皆被五彩花灯装点一新,临岸垂柳皆披红挂绿,一派喜庆。桥上岸边站满了人,大多是年轻男女,相互依偎在一起,个个手里都提着花灯。

    曲水流觞,江面上点点烛光汇成了一片星星的海洋。水中飘着很多荷花灯,偶尔漂过几只彩鲤飞鱼。只是,远远望去,一盏一盏的红菡粉荷倒像是开了满江的莲花。

    水玥颜的河灯是管小贩买了纸张,讨了笔墨亲自做得。叠纸对她本就不是难事,所以,她扎了一朵桃花。远看似与那些荷花灯没有任何区别,唯有细心的人才会发觉,那浅粉的灯,绝不是“清塘引水下藕根春风带露沾侬身”的菡萏,而是“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的桃花。

    水玥颜提起笔,慢慢写下烙在她心底的那个名字,以她的笔迹。她不知道有多少人祈祷与深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更不知道有多人期盼共结白首,她只是想求今生再聚,相偎尘寰。笔驻,轻轻将墨迹吹干,她盯着那三个字默默出神,思绪仿若回到昨日。

    『我不是惜言,所以,你对我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惜言,只要你不再生气就好。』

    『我不是惜言,还有,我根本就没有生气。』

    『惜言,日后就算再生气也不要再莽撞行事了。』

    『我不是惜言,还有,失足落水根本就不算是莽撞。』

    『惜言,莽撞也好,生气也罢,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我不是惜言,另外,谢谢你的关心。』

    『惜言……』

    『我不是惜言……』

    ……

    『我到底是谁?』

    『你是我的妻子——裴惜言。』

    “傻瓜,我不是裴惜言,不是喜欢听戏喜欢赌钱的裴惜言。我是任性又别扭的水玥颜,我是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水玥颜。”水玥颜将烛光点亮,明眸流转间带来一缕淡淡的愁,她低声呢喃,“天白,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

    荧荧烛光摇曳,风中的低吟浅唱,水面总有层层涟漪泛起,呈现一路阴晴浮影,渐行渐远。

    洒落一地的,是相思。也许,只是头顶莫名飘起的细雨,沿着记忆的轨迹,回溯,沾染上柳色的青衫。

    夜幕加深,月隐然,仿佛全世界都溶解到黑色的寂静中。水玥颜惨笑着看着那些在雨水被浇灭的花灯,连上天都不助她么?

    花灯破败,彩绸随风摇曳,人群骤散。唯有她,手脚并用的爬上树,在枝桠间,独坐,只觉得自己也被深沉的黑夜给溶解了。

    曾经以为天长地久,其实不过是萍水相逢。曾经以为可以这样牵着手一路走下去,纵使相隔不远,也已是人各天涯。

    如果失去了不能失去的人,生活又该如何继续?

    水玥颜就那样坐着,任阳光点亮天空,任黑夜再次进入视野。而后,太阳照常升起。

    在黎明降临后,汝嫣错仰望着婆娑的柳树,“小姐,你就那个样子坐了一夜?”

    “对不起。”讷讷的声音从树叶间飘出,带着不甚真切的鼻音。

    苦笑,手缓缓抚过粗糙而温润的树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汝嫣错转过身,倚着树干仰望天空一角。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因为我曾经答应你,不四处乱跑,要为了天白爱惜自己。”透过头与膝盖间的缝隙,水玥颜的声音沙哑虚弱,她无法大声说话,否则喉咙就嘶裂般地疼痛。

    “仔细想想,或许是我强人所难了。”汝嫣错轻轻笑着,只是笑声里全是苦涩。有关他们的中秋节约定,他一直在一旁听着,天地间,或许只有他一个外人知道。她既然日夜兼程的赶回建元城,就该猜到,坚强背后,是悲辛无限。

    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水玥颜喃喃道,“一辈子很长,如果我和天白一直擦肩而过怎么办?如果我和他的缘分断了怎么办?他不是一个轻易毁诺的人,就算天落雨,就算所有的人都走*,他也会在岸边傻傻的等我……可我等了一夜,盼了一夜,天亮了,晴了,可我却觉得万物像是都死去了。”

    “一辈子很长,小姐会有很多时间用来思考,抉择,然后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么?”水玥颜揉了揉额头。对天白的爱恋难以自抑的氤氲于她的身心,越是浓烈,就越是让她感到哀痛。她曲起腿把脑袋靠上膝盖,微弓着背脊。“是的。还没到彻底绝望的那一日,所以,为了继续守望着我们的幸福,就算再痛苦也要勇敢地向前。”

    汝嫣错阖上眼眸,风穿过树叶的缝隙发出簌簌的声响流进了耳朵,如海浪般连绵不绝此起彼伏。

    沉默愈发突兀。

    他就知道,这样的无关痛痒的漂亮话真是蠢到极点了用力咬着嘴唇,汝嫣错只觉得罪魁祸首就是他,然后开始失望和厌恶起来,对他自己。

    空中细小轻微地回响着树叶相撞的声音,一片一片,哗啦啦地随风飞舞。

    仰起头,汝嫣错怔了片刻,他似乎看到她蜷缩在枝桠间,浑身散发着懊恼与怨恨。这样负面的情绪,不该也不可以出现在她的身上。

    “就算心里流着血淌着泪也要微笑,对么?”水玥颜缓缓说道,泪水打着转,却又因为她的强忍而默默地在心头徘徊,终是不肯落下。

    “是的。如果微笑能让爱人坚强,那就温柔的笑吧;如果恨能让爱人好过一些,那就让恨再多些吧。只要能让爱人有活下去的勇气,有获得幸福的机会,纵然跃下的深渊是地狱又何妨”汝嫣错的笑很浅,心却是愈加的沉重。

    “今日之前,我只想着天白会不会怪我、怨我、恨我。今日之后,我倒希望他能多怪我几分、怨我几分、恨我几分。”

    汝嫣错伸出手,仰望着头顶的树荫,“小姐,回家吧。”

    “我……我再多待片刻,你先回府吧。”

    “小姐,我若是能放心地把你一人留在此地,又何必要来这一遭。”

    “阿错”水玥颜从树上跳下来,却被汝嫣错双手接住。“我只是偶尔软弱一下罢了……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为何总要对他说这三个字呢?他叹息着,心却略略安定下来,“没事的。”

    “不,是我不知轻重缓急。明明有那么多事要做,却要在这里傻坐着,还害你分出心思来寻我。”水玥颜看着汝嫣错略显憔悴的脸,带着哭泣的哽咽像是破碎的音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着天白也许会来,也许我们可以就此相逢,然后远走高飞。”

    天空划过一道道闪电,像要把天空给撕裂似的,紧接着“轰隆”一声,雷声大作,仿佛要把她的心炸碎。积攒了数日的自责与恐惧就此宣泄,泪水也似乎找到了很好的宣泄借口,水玥颜搂着汝嫣错的脖子悲声地哭泣着,泪水浸湿了他的衣领,他的心。

    朝廷在对付文家,他可爱的小外甥也不会放过文家。该他做得,他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等待文家覆灭的那一日,看着那擎天的巨厦化为断壁残垣。

    他不想让她再伤心,可他要怎样弥补,才能抚平她心中的恸与伤?要怎样,才能让她的脸上再次浮现无忧无虑的温暖笑颜?要怎样,才能让往日炊烟袅袅夜灯一盏含笑相对的幸福重现?

    “好大的雨……”汝嫣错叹息着,黯然的脸上几乎再无表情。

    天竟像是感受到他们心中的酸恸一般,转瞬间,落雨如织。

    ############

    马车在滂沱大雨中缓缓前行,水玥颜倚着车厢呆滞地从帘帷缝隙间往外观望。这一望却只见潇潇雨落,密密的斜织着,雨柱倾斜,飞溅到她身上。脚边明明有厚厚的毯子,她却视若无睹一般,只是发怔的望着。

    “小姐,道路泥泞,咱们还是到前面的隐寂寺歇歇脚,等雨过了再上大碧落寺吧?”汝嫣错坐在车辕上看着雨势,眉头微蹙,轻声劝道。

    “你看着办吧。”水玥颜掀开车帘,轻声道,就在这时,耳边依稀传来人声呐喊。“怎么回事?”

    汝嫣错吆喝一声,勒住车马,“小姐,前方有马车陷进泥里,似是在喊人求救。”

    水玥颜张望了一眼,问道,“情形如何?”

    “小姐不去救他们?”汝嫣错有些愕然地看着她,他本还想劝她莫要多事,这会儿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去逞强。”水玥颜苦笑了一下,“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我若再不明白这个到底,真真是白活了。你过去看看,能帮就搭把手,若是无能为力,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

    “小姐稍候。”汝嫣错说完,径直跳下马车。

    雨幕迷茫,似烟似雾,如雨如帛;路尽云岭,层层山峦,绵延远方。隐隐约约,雨中多了一些色彩,若融若分。许是苍翠欲滴的山色,许是暮霭升腾的浅白,许是阴霾黯郁的淡黑。萧萧雨声中,水玥颜看着,望着,思忖着。

    略等了一会儿,汝嫣错回来禀报道,“小姐,我查看过了,是左相夫人和苏夫人的马车陷在泥潭无法动弹。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水玥颜看着他的脸上的泥渍,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递给他,“辛苦了。”

    “小姐莫要再替那个人惋惜,他敢觊觎小姐,现在落得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汝嫣错擦了擦脸将绢帕放入袖中,冷冷地说道,“若不是怕他们的马车占着路影响到我们,我是万万不可能助她们的。”

    “阿错,我不想再与文家有任何瓜葛,文沐雪是生是死也与你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水玥颜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回到车厢。半晌,又轻声道,“苍天不会饶过任何罪人。”

    稀疏有致的雨声渐渐被打乱,比雨声更密得是马蹄声,纷乱驰近,有如急管繁弦。三匹骏马从对面疾驰而来,展蹄若飞,溅起朵朵水花,转瞬没入雨霾风障。

    与马车擦肩而过那一瞬,水玥颜喃喃自语道,“唔……我困了,暂且让我小寐片刻。”

    汝嫣错稍稍松开缰绳让马儿放缓了速度。就这样,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蜿蜒崎岖且泥泞的山道上,朝着碧落寺的方向,继续前行。

    水玥颜拽起毛毯搭在身上,将双腿在柔软的貂皮上尽量伸直。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未来到玉螭的距离太过遥远,还是她与天白的距离太过遥远。仿佛走了一辈子,却还是要迈出下一步,再下一步。所谓的终点,到底在何方呢?

    开始到结束,起点到终点,是一个圆吗?不断往复,不断轮回。

    就在这时,汝嫣错在车外道,“小姐,碧落寺到了。南面的精舍已空出,小姐随时都可以休息。”

    水玥颜缓缓掀起车帘,心中蓦然升起故地重游之感。却又想起此刻已是物是人非,不由得轻叹一声,慢慢走下马车。汝嫣错在她的头顶撑起伞,遮住淡烟疏雨。

    山麓袅袅燃香檀,端正衣冠收摄身心,进山门,入禅寺,先礼佛。仰望着庄严肃穆却又满含慈悲的佛像,水玥颜默默地想,众生往来在佛前参,求家人的一世平安,求爱人早日回转。

    水玥颜千般庄重万般虔诚地双手合十,在那里久跪不起。“身前万般皆是空幻,可我却只知——他在,我在,心在。因而,难空难了。所以,纵然红尘辗转,身似浮萍,也无悔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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