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战争愈行愈近（四）

    宣舆署公布的消息其实是做了修改的，实际情况是江烈的侍卫并没有提前发现刺客，因为刺客使用的狙杀武器竟然是只有燕军才拥有的钢制连环弩，也就是金兵口中的“燕山夺命连环弩”。钢制连环弩的杀伤距离相当远，远远超过了侍卫的警戒范围，而且是一次能击发三支弩箭。等到三具连环弩的九支弩箭射来，江烈的侍卫才发现有刺客袭击。虽然有护卫下意识的挡开了两支，还有两名护卫挺身挡下了四支，但剩下的三支弩箭还是从车厢侧面射入了车厢之中，当然，弩箭之上是粹了剧毒的。

    救下江烈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由他自己亲自设计，并让洪福车行在每位燕山军政高官的车辆上都加装了一套的防护设施。这套防护设施相当的简单，就是两道细密的钢质锁网，中间填塞密致棕麻纤维，然后将其悬挂在车厢侧壁之中，上端固定，而下端只是用牛皮绳绑缚，这是给这道防御幕帘留出自由端，利用幕帘的缓冲效果有效的减弱入射弩箭的冲击力。江烈亲自做过实验，这套防备设施可有效的抵御羽箭和利器的攻击。燕军现用的钢弩在二十步的距离抵近射击，都无法射穿这套防御设备。由于这套防御设备是镶嵌在车厢壁之内，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出来，而江烈多留了个心眼，也没将这些高官乘坐的马车有防箭功能说出去，所以，整个燕山，也就只有江烈和洪福车行的一些老人知道。

    做个初步的推测。如果刺客是金国方面派来的，那么敌方刺杀的首选目标居然是江烈，这说明敌方已经知道江烈才是燕山的主脑，至少认为江烈在燕山是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而关于江烈对军方的实际影响力也只是限于燕山军方高层人员所知。另一个主要的线索就是刺客使用的武器竟然是钢质连弩，这种受到严格管制的武器，虽然也曾经丢失过几把，但无法排除这次刺杀中所使用的钢弩不是来自燕军内部。很可惜，虽然当场击杀了三名刺客，但这三个刺客很明显是负责断后的死士，不但无法确认他们的身份，而且在他们舍身掩护之下，那些逃跑的刺客还把三具钢弩全部带走了，而那九支标配弩箭上的批号钢印也被事先挫掉了。燕山府衙和安抚司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但在如此严密迅速的搜查之下，刺客居然踪影全无，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就更增加了刺客来自军方内部的怀疑，因为在燕山府没有超强的势力协助，刺客是不可能做到这点的。

    郭药师的愤怒是可以理解的，在雄翼军负责燕山府城守备的时候，发生江烈遇刺的事情还在其次，最关键的还是因为江烈几乎被刺杀成功，这才是郭药师如此愤怒的主要原因，他太清楚江烈对于燕山的意义了，同时，和江烈的战友之情也是深深的在他的心中扎下了根。郭药师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当江烈遇刺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刻，他自觉自己的心脏猛然缩成一团，仿佛马上就要压缩爆炸了一般。可以确定，如果郭药师当时在场，他会毫不犹豫的为江烈挡弩箭。

    燕山府城的戒严令解除了，但燕山府及周边所有军营的戒严令却没有解除，都总管衙门彻查每一个人行踪的命令下到了都一级，所有刺杀时间内不在军营的人员都被隔离审查，同时，所有钢弩也被查验清点。这次彻查行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方才结束，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

    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暂时收手了，局势一天天的紧张，各项战备工作还需要抓紧时间去做，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无休止的纠缠下去。最后，在郭药师的坚持下，从汤怀的特战大队秘密征调了三十名好手加入江烈的侍卫队，郭药师才强制忍下这口恶气，开始指挥雄翼军向乙室八斤带领的义捷军交接燕山府城防务。但本来还在犹豫的郭药师这次却是拿定了主意，他要留在燕山府，和江烈一起指挥燕山府城保卫战。这其中还有一个隐情，燕山府军政两方，除了江烈的结拜兄长和军情司的燕青之外，还没人见过江烈出过手，尤其是没有见过江烈总是随身携带的那把宝刀出过鞘，许多人都以为那只不过是江烈的一件增加英武之气的饰品而已。江烈的国士风范实在太过耀眼，让许多人都不经意的淡忘了他有一群武艺高强的结拜兄长，还是已故陕西大侠周侗的义子。

    行刺事件不是对燕山没有影响，而是影响强烈，从那一刻开始，燕山的备战工作则开始全面提速，不再理会种种顾忌。一厢金银宝物直接被送到监军董佩的府上，郭药师和蔼的拍着董佩的肩膀说道：“朝廷派来的巡阅使马上就到，把他尽快打发走的重任，我等就交给董大人了。”

    “最新情报，可信度极高，是我方高级内线传出的情报。”

    江烈拿过燕青递过来的情报仔细看了起来，短短的几句话，江烈却是看了好几遍。看完交还给燕青方才说道：“南路帅司已屯兵十三万，女直兵就占到了七万之众，两月之内还要再从女直部落中选拣五千善射之士补充，看来金国方面很看得起咱们燕山啊，却是把大部的女直兵马调过来对付咱们了。这么算起来，虽然金国的主攻方向还是西线，兵力差不多会有十六万，但只有五万女直兵，金兵西线部队的机动能力和攻击能力将会大打折扣。噢，对了，既然有兵力情报，为何没有兵力大致部署，这样也可以判断金兵具体的主攻地点啊？”

    燕青迟疑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情报来源不是专业人士，很难得到具体的信息。”

    江烈也不追问，点点头说道：“抄送何帅，另外尽快查清金国东京、上京地区的守备情况。只留了三万女直兵和十几万杂牌部队守国，这么大的国土，那么多需要防御的区域，想来这吴乞买也是挠头。”

    燕青走后不久，江安转了进来。江烈自掏腰包秘密成立的安全司的掌门人定是需要江烈完全信任的人才能担任，江安虽然是公众人物，但江烈手中实在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了。本来以能力和信任度来说，还有铁心兰和江雪，但铁心兰比江安更加惹眼，而妹妹江雪在江烈心中犹如纯洁的天使，江烈根本就不忍心让她去干这些势必要沾染血腥的工作。说到妹妹江雪的能力，江烈却是有着相当的信心，虽然江雪如今不过十六岁，但在江烈的悉心调教下，不但出落的愈发标志，更是才学不凡，这几年随着泰伯身体渐渐老迈，家族的生意慢慢就开始由江雪代为接手管理，江氏集团这几年的迅猛发展，江雪是有大功的，就连江烈都不敢说会比妹妹做的更好。

    由于江烈遇刺，江安这段时间一直处于深深的自责当中，虽然江烈也多加劝慰，但效果却不是太大。短短几日，江安已经瘦了一圈，眼睛也是红红的带着血丝。江烈是江安从小看护着长大的，彼此间的感情之深自是不用多说。

    江安把一份情报递给江烈之后，静静的等待江烈看完，才轻声的说道：“虽然证据不足，但经过多方分析，已然基本确定此人就是指使人。我建议，应立即解决此人，放着这么一颗毒瘤在身边，实在太危险了。”

    江烈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安哥你还要吩咐手下，不要盯的太紧，以免打草惊蛇。此事我已有分寸。”

    八月十六日，过完中秋节，燕山府城城防工事开始全面修筑，府城城墙则一体划入军事禁区，禁止非军事人员再登城墙。

    其实燕山府城城防工事的修筑一直都在进行当中，只不过因为燕山府城这几年一直处于扩建过程中，城防工事大多集中在对老式城墙的加固、增加防御设施之类上。经过一年半的扩建，燕山府城如今已经向北向西扩大了近一半的面积。城内常住人口已经增加至十五万。

    不得不说，北方民族在城池修筑的技术上确实比中原民族落后了不少，燕山府城原有的城墙，现在还处于最外围的南段和东段，几乎都做了颠覆性的修改才算是满足燕军的要求。而新建的城墙则是参考了宋仁宗时期官方编订的《武经总要》中的建城要点，以及江烈的建议，设计施工的。与辽城墙外形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城墙之上，每隔六十步设置一处凸出于墙体外侧的一段，也就是所谓的马面(或称为敌台、墩台、墙台)。马面的使用是为了与城墙互为作用，消除城下死角，自上而下从三面攻击敌人。它一般六十步立一座，跳出城外，不减二丈，阔狭随地利不定，两边直觑城角，其上皆有楼子（敌楼）。在使用冷兵器的时代，这个距离恰好在弓矢投石的有效射程之内。

    另外，在马面之外，根据江烈的要求还在距离城门两侧半里开外修筑了大型马面，其实就是侧击炮台要塞。之所以把城墙化为军事禁区，不再让平民上城墙帮助修筑工事就是因为城墙之上设置的炮台，火炮的存在还是处于绝密当中的。除了侧击炮台之外，江烈还在城墙之上修筑了坚固的主射炮台。所有的炮台室都是深入城墙内部，除了射击口外，几乎是全封闭状态，这样一来，攻城一方的投石机即便能攻击到城墙之上，也不会对炮台产生多大的威胁。

    此外，新建的城墙则全是采用砖石混凝土结构，以金兵掌握的攻城技术来看，即便不还手让金兵用投石机猛砸，都很难对新建城墙造成太大的伤害。而老式城墙也是在外围做了砖混加固，有时候江烈自己都对把燕山府城修出这么一圈坚硬的乌龟壳而自嘲不已，等到战争全面进入火器时代后，为了经济发展，貌似这些已经完全减弱了防御能力的城墙还得拆掉。其实，就转运使张觉看来，用砖混结构代替原来的糯米夯土结构，不知便宜了多少银钱，而且省工省力，建造速度快不说，效果还好的出奇，他心中压根就没有环保的概念也没有江烈那般来自后世的眼光。反正江烈是早就打定了主意，等到按原计划再向东向南把燕山府城扩建至原来的两倍之后，燕山府的城区面积若再扩大，就再也不修城墙了，相信到那个时候，也没有修建城墙的必要了。